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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先去首都。上次去还是刚结婚的时候了。”何立华回忆道,“你.妈还不肯去,怕我花钱。后来我是哄着她,说我拿了一笔奖金,她才肯去。”

王秀珍笑道:“是啊,从那时候开始,就看出你会哄骗。小曼你知道伐,你爸哪里拿了什么奖金,他怕我不肯去,跟师兄弟借了一百块钱,后来十块十块的,还了大半年呢。”

原来这么老实的父亲,也有这样意外的一面啊!

何小曼心中一动。当下的处境,她是真的迷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或者父亲那儿能有答案。

吃过晚饭,她借口有些撑,非拉着何立华出去散步。

原本何立华是雷打不动要看新闻的,但宝贝女儿今天难得盛情相邀,何立华便也欣然应允。

三月,一股寒潮过去还没几天,正是温度重新攀升新高的时候,夜风已不刺骨,从珍珠弄出去,走在街上散步,还蛮惬意。

“爸,我遇见了让我觉得困惑的事,想跟你说说。”何小曼挽着何立华的胳膊,没有绕弯,开门见山。

何立华微笑:“我就知道,你怎么无缘无故拉着我出来散步。说说看呢,什么事可以让我们小曼困惑?”

“是不是所有的欺骗都是罪恶的,都是不应该被原谅的?”

何立华一愣,这个问题也太大了。“这不好一概而论吧,欺骗也要看目的,看结果,不能讲得这么绝对。当然了,能不要欺骗还是不要欺骗,因为后果很难由自己把握,容易引起一系列的后遗症。”

何小曼不由叹道:“是啊,一个谎言说出口,后来就要有五个十个谎言去圆。没有穷尽。”

这可真是话中有话。

“怎么了,是你骗了谁?还是谁骗了你?”

何小曼也不想隐瞒:“爸,你还记得丁砚么?”

“当然记得,你的救命恩人,后来不是在你厂里蹲点调研过么?你好像说过他出国留学去了啊?”

何立华记性还真不错,这些关键信息都记得,一个都没遗漏。

“他是救了我。但是,他隐瞒了当时的真凶。”何小曼耿耿的便是这个。

何立华一惊:“真凶去年不是抓到了么?向丽娜啊。怎么了,丁砚早就知道?那他是车祸的目击者?”

何小曼摇摇头:“这倒好像不是……”

又想起何立华完全不知道丁砚的身份,又解释道:“其实丁砚……是副市长丁佐民的儿子,当然这个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一直没有提及,我也没有特意打听过。”

何立华倒吸一口凉气:“市长的儿子!我的天,那个向丽娜不也是什么大领导的孙女么?怎么都碰一起了?难道就是因为认识,所以没有向警察坦白?”

“倒也不是。当时丁砚救我的时候,只看到车子,没看到人。但是据说,车祸当天晚上,丁砚一家去向家作客,看到了向家那辆肇事的吉普车,所以那天晚上,他应该就已经知道谁撞了我。”

看着女儿的落寞,何立华突然猜到了些什么。

丁砚曾经上过门,何家一家人都对他很有好感。至于后来突然出国留学,何家也只是觉得大概优秀的人也该当如此,慢慢的就把他淡忘了。

但是显然,女儿并没有淡忘他。

何立华自问,从来没有攀龙附凤的心。但他却又有更高一层的眼界。他不鄙视低层,但也不仰望上层。

感情,不论身份。这个“不论”,不仅向下,也向上。

二人沉默着走了一段,何立华终于道:“我刚刚想了想,当年的事情是这样。他将你送到医院,随后通知了我。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警察已经询问结束,当时询问的不止有丁砚,还有送你到医院的司机,提供了肇事车辆的信息之后就走了。”

何立华担心地望了望女儿,见她脸色倒是平静,便继续道:“后来警察那儿的后续,是我去处理的。他们没有再出现。警察也没有再要求第二询问,只是当作一般的车祸来处理。如果按你刚才的说法,当时他应该并没有刻意欺瞒警察。如果他是当晚看见了车辆,他的问题在于,没有再去找警察说清楚,是不是这样?”

“是的。我没说他当场说谎,但他也的确知情不报。”

“对。问题就在这儿。其实从结果来说,就算他当时去告知警察,结果也和你后来自己找到肇事司机是一样的,无非就是调解和赔偿……”

“可我在意的是,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何小曼的平静终于被打破,语气变得急.促起来。

何立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女儿:“两年后,凶手突然落网。当年的肇事司机背后居然另有指使者,你不觉得这个落网有些太过巧合吗?”

被父亲一提醒,那曾经有过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如果我是你,想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去和他接触过的人那儿了解。如果当初他知情不报,是因为什么?向家的背景固然深厚,丁家不也是同样显赫?他的知情,是早发现了肇事车辆,还是早发现了向丽娜才是背后主谋?小曼,我们不会原谅罪恶,但是,也应该让别人说话。”

何小曼望着父亲,当年与父亲在赔偿金一事上的分歧还历历在目,可纵然有分歧,何小曼还是深深地佩服父亲的正直。

应该让别人说话。

这个“别人”,既包括丁砚本人,也包括那些曾经参与其间的人。他们眼里,事件到底又是什么样子呢?

“看来明天下班后我要晚些回家了……”

“没事,不论多晚回家,家里总会给你留着饭菜的。”何立华的支持,意味深长。

睡了一个下午,何小曼的夜晚格外清醒。与父亲的一番谈话,终于让她从懵懂状态中走了出来。将这三年来的各种事件和细节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父亲的疑惑,和自己的疑惑是一样的。

高考的时候,自己那熟悉感,也一定不是凭空来的。

一定还有很多自己并不知晓的内情。

明天下班,要来约一约钱警官了。

第142章 窗外

第二天上班, 她去织布车间找叶美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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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人都看不到,忙什么呢?”叶美贤现在是织布车间的技术骨干,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带新人, 但是她带出了何小曼这样的“超级新人”,足以躺在功劳薄上吃到退休了。

“明天才从s市回来, 邱厂长让我招待客户去的。飞机晚点,可累死我了。”何小曼对叶美贤撒娇, 有时候比对王秀珍还要丧心病狂。

“那你今天不在家休息一天。你又不是铁打的,真当自己女战士啊。”

“月底新厂区奠基仪式, 都忙坏了, 我才从新厂区回来, 连口水都没喝就来找你了。”何小曼又丧心病狂地撒娇。

“哟,这是怪师傅没给你喝水啊。”叶美贤笑着给她倒了杯水,“说吧, 什么事。小何科长一忙起来,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何小曼对她的取笑全盘接受, 一点都不带反抗的。

“告诉我怎么找到钱明。”

“钱明?”叶美贤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找我啊?”

“我打电话去他以前的所了, 说他调走了啊。接电话的是个小民警,都不知道他调哪儿去了。”

“那怎么就找我呢?”叶美贤警惕地望着她。

呵呵, 不找你找谁?

何小曼可不傻。以前的叶美贤美是美,但冰冷到有些病态, 总是万事不问的样子。现在可就不同了, 无论是言谈还是神情, 都带了温度。虽然还不是高温,但也足够让人与她正常相处。

这种变化的背后,起因一定是情感。

“反正我就是知道。就算全世界人都找不到他,师傅你也一定知道他在哪儿。”何小曼坏笑地望着叶美贤。

叶美贤有些慌乱,脸居然都有些红:“我可没这么关心他……”

何小曼转转眼珠:“钱明这人吧……不用你关心他的。他脸皮那么厚,肯定会天天塞在你眼皮子底下,让你想不关心都不成。”

这形容,把叶美贤都逗笑了。

找了支笔,写了一行地址,递给何小曼:“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因为我也不关心他调到了哪里去上班,从来没问过。”

这很符合叶美贤的作派。她对任何人都很淡漠,不关心人家吃了没,不关心人家几岁,不关心人家有对象没,不关心人家在哪儿工作,不关心人家心情好不好。

何小曼看了看纸条,应该是钱明的住址。还好,再怎么不关心,总算还记得人家的住址。

知道叶美贤的性格,何小曼也没有对住址这事儿追根问底。叶美贤愿意给她,其实就是承认自己和钱明有交往,至于交往到什么地步,何小曼不会好奇地去深究。

奠基仪式临近,实在是每个相关业务部门都在为了此事而奔忙。何小曼一整天都没来得及去想丁砚在干嘛,上午新厂区,下午又和顾峰处理了两起订单,等到想起要去找钱明,天都快黑了。赶紧拎着包就告辞而去。

钱明家住在打索弄,按着门牌号找过去,一眼就望见窗口亮着灯光。

何小曼舒了一口气,看来没有扑空。

窗户开着,窗帘拉了半边,另半边没拉,窜出一股烟味。看来钱明在里边抽烟,开着窗散味道呢。

何小曼不禁摇了摇头。叶师傅多么看干净的一个人啊,平常有一丁点儿的气味都会皱眉头,这钱明浑身烟草味,她居然也能忍受。这一刻,何小曼理解了那首歌里唱的“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

连臭袜子都想,烟草味儿实在是不算什么了。

这恋爱的酸臭啊!

门在窗户那边,要先经过窗户,才是门。何小曼正要去敲门,却听到窗口传来说话声。

“咱们是不是有一年没见啦?”钱明大喇喇的声音传来。

接下来的声音,就叫何小曼震惊了。

“去年六月到现在,九个月吧。还没到一年。”

是丁砚!

他怎么会在这儿?何小曼惊得呆立当场,腿都迈不动了。

“这是你要的外国烟。”

钱明惊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还真放心上啦!”又不敢相信,“难道你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烟?”

“你不是说,我跟你是一样的神经病嘛。既然是病友,随口一说也是该放在心上的。”丁砚哪怕是说笑话,也是那样淡淡的。

逗得钱明哈哈大笑,开心道:“真没想到,太荣幸了。打个电话给我嘛,我来找你好了,还省得你跑。”

“别,我可不喜欢被警察找。”

“哈哈!”

窗外的何小曼,却听得纳闷了。这两人怎么关系很好的样子?他们除了两年零九个月前的那场车祸之外,还有什么私交吗?

而且,丁砚说他们“九个月未见”。为什么是九个月?丁砚不是出国都快两年了吗?

这个年头的警察,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去国外的。不是后世,还能打个申请,出国旅游什么的。这年代不存在。

所以,九个月前,丁砚在国内?

听着窗子里的两个人在叙旧,何小曼有些犯难了。她知道不该偷听,可是,她原本也没打算偷听,是窗户开着,那些谈话不由自主地飘进耳朵,她无法回避。

要她现在就敲门,她觉得尴尬,因为里面有丁砚。她来找钱明,从某种意义上说本来就是为了打听丁砚,当事人都在场,她还打听个毛线。

要她现在拔腿就走,她又不甘心。不是说要“让别人说话”吗?还有什么比这种全然没有防备的谈话更加真实?这不仅是“让别人说话”,而且是“让别人说真话”。

“对了,钱警官。还要问你个事。”丁砚又问,“去年的事,你没告诉何小曼吧?”

何小曼顿时支令起了耳朵,还有什么比“让别人说自己的真话”那么刺激,那么具有强烈的吸引力?

这下,打死她都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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