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1 / 1)
祁骁远面上一沉,决然道:“和离就和离呗,她一女人都不怕,我一大老爷们还怕不成?!大不了往后就一个人过,我还自在了呢!”
方伯丰点点头道:“这样也好,省得耽误了人家。”
祁骁远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伯丰兄,你可是男人呐,你怎么也这么说话?大家都是男人,就都别装了!娶了媳妇又不是娶了神仙,还都得依着她的心思去了,那我活个什么大劲儿?!”
方伯丰看看他,想了想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他道:“我也不同你说什么大道理。你不是说娶了媳妇怎么待她么?倒不用像神仙似的供着。你虽是个男人,你有爹娘吧?你还会有子女吧?你只想想,你希望你爹是怎么待你娘的,你往后的女婿是怎么待你闺女的,你就该怎么待你媳妇。她是你媳妇,可她也是人家的闺女,人家的娘。这话你自想想去。”
第200章 小日子
等把祁骁远送走,方伯丰轻手轻脚往后头洗漱了。如今他还一个人睡在西屋,洗漱完了先轻轻推开卧房的门,看看娃儿们都睡了没。
桌上三头的烛台都点着,俩娃儿在床上窝在小纱被里眼见着已经睡沉了,灵素手里拿着件小衣裳正就着灯火做衣裳。如今大人都盖三五斤一床的棉被了,小娃儿们盖不住,嫌热,还只盖个丝绵里的薄被。方伯丰还特地问了燕先生,燕先生道小儿纯阳体,通常不怕冷倒怕捂,只要睡得安稳就说明没事儿。方伯丰这才放心。
灵素抬眼看看他,方伯丰便轻轻走了进来,往她身边坐了,又伸脖子瞧瞧俩娃。
灵素道:“祁骁远走了?”
方伯丰点点头道:“我说你哪来那么些功夫做的东西,是不是我睡了你还熬夜做活儿呢?”
灵素心说要不是你过来我都揣着手在灵境里同时能缝十几样,熬夜倒是熬的,却不是干这些,便道:“我做这些都快。”又一指睡着的俩娃道,“这也没法子啊,来的时候啥都没带,都得现做。不给他们做出来可穿什么!”
方伯丰笑道:“他们还真不是啥都没带来的,不过那也还得你做给他们穿才成。”
灵素听他一提才想起灵境里收的那些神银来。之前经岭儿的指点,这爹娘两个在河口挖到了两坛当年人家没能拿走的银锭子,后来她自己孤军深入又捡了许多,尤其那乔氏埋在石隙里的,可比被冲出来的多多了。
可这东西不好直接用,且这银子来得太过方便又同上头沾着干系,她就更没兴趣了。还不如自己从河里湖里捡的呢。更何况她还是比较喜欢自己“挣”出来的银子,卖山货也好做工也好,哪怕一斤半斤地卖杂米豆子咸菜果浆子,都比那一坛子一箱子的挖银子有趣。
不过方伯丰这么一提倒叫她想别处去了。第一这东西方伯丰是知道的,怎么也得给他个交代才好。二来这东西确实是岭儿和湖儿投来之前托梦告诉她的,他们当时只顾着告诉她群仙岭里头少见的东西,估摸着也不懂什么铜钿银子的事情。虽是碰巧,也是娃儿们的运数,自己一犯懒给扔犄角旮旯不管了也不大好吧。
得了,那就把那两坛子里的拿出来收拾收拾,预备以后花用吧。至于自己后来得的那些就算了,收灵境里反正也不占地方。
心念一转有了决定,便对方伯丰道:“那些银子我给重新炼炼才成,那么白晃晃的可怎么用。”
方伯丰却是另一道想法,他道:“上次老爷子不是说了神隐庙的事儿?我看我们得的那些估摸着还真同什么神遗族有干系。虽是娃儿们托梦得的,咱们也不是养不起他们,说花用,我看还不如等年下散些给贫苦人家的好。你说呢?”
细说起来,原来这德源县里有风俗。每到寒冬岁底,除了遇仙湖畔的冬至遇仙会有济贫扶困之举,寻常富裕人家也会有送彩头的做法。拿出这年赚的钱里头的多少来,都换成小银票或者铰成小银角子。趁夜塞到贫苦人家门缝里,等到第二天这家人一开门,财从天降,算个彩头。也好叫他们备办些年货,能过去这个年。
不止县里有,连村里都有。方伯丰知道这个,就是当年他小时候,他娘带他去给人家塞过几回彩头。后来渐渐的日子越发拮据,便连这个也只好停了。如今又说起来,倒叫他想起那时候的日子了。
灵素听了点头道:“这个主意好。本来这钱花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又那么多,来的又那么便当,真没意思透了。”——你当年捡铜钱买大荤面吃你忘了啊?!
方伯丰听了摇头笑:“天下也只你一个吧。”
灵素咧嘴一乐:“不还有个你?”笑笑又问,“你劝祁骁远了?”
方伯丰摇摇头:“没有,我就把我想的道理说给他听了,到底如何,那是他的事情。一人一个活法,到底什么对错是非,我们也不好替人拿主意。”
灵素点点头:“也对,死活给劝回去了,没准还害了玉兰呢!”
方伯丰听了又呵呵乐起来,摸一下灵素脑袋,想起她方才在外头抱娃儿们的话,更笑了。
灵素还问:“这捧戏子到底怎么个捧法?就给他们花钱?到底是玩儿个什么?”
方伯丰摇摇头道:“世上许多这样的事情,大约是这些人做这样的事情觉着有乐子可寻吧。”
灵素叹道:“真可怜。”
方伯丰不解:“怎么可怜了?”
灵素道:“一个人做事情就是为了寻乐子,还不可怜?这说明他寻常吃喝拉撒睡都没什么可乐的,才要特地另外寻乐子去。等于是一抹光的底色全是黑的,费尽心力去找几个亮彩儿,啧,想想都觉得又凉又累……”
方伯丰还头一回听这样的说法,怔了怔道:“那依你说怎么才不可怜?”
灵素眨眨眼睛:“那自然是自己做的随便什么事情都是高高兴兴的最好了啊。整日甚事都挺乐呵的不好?干什么还要特意去找呢!”
方伯丰细想了一回,摇头苦笑道:“你这话说得容易,细一琢磨,这可是大能耐了。寻常人可办不到。”
灵素听说自己这个还算个大能耐了,高兴了,便道:“真的?那等往后娃儿们长大了,你教他们别的本事,我就教他们这个本事。”
方伯丰笑:“他们要是能学会了你说的这个本事,别的都不消学了,还学了干嘛!”
夫妻两个小话了一通,夜渐深了,方伯丰才回西屋睡去,灵素也当他面把针线活都收了起来,——等一会儿收到灵境里慢慢再做。
往床上一躺,她又琢磨上了。天气渐寒,方伯丰还一个人睡在西屋。灵素如今神识精进,觉也越发少了,白天孩子不离身,好在如今晚上都能睡长觉了,她许多往山上水里去的事情都趁晚上才做。方伯丰若是搬回卧房来,这晚上偷偷溜出去就没这么便当了。可天凉了,西屋的隔断不是实墙,也没有为了自己玩就叫相公受冻的道理。
心里有了主意。连着赶了几天把山上“广种”的粮食都收了,野蚕收茧留种,如今都专门有两间草棚放留种的蚕茧的。野猪坳那里,又趁着秋深把一些自己长出来的小果树苗移栽了一回。一来算帮果树们开枝散叶,二来也算给野猪们多攒些口粮。
虽然有灵素帮忙,这野猪坳的口粮真是成百上千地在长,可这野猪也太能生了,好在东西有限的时候他们就打架,自然就有一批被赶走的。这里头的数量总算得到控制,只是外头的就不知道如何了。幸好这群仙岭地形特殊,野山圈和住家圈中间隔着,除了灵素这样的还真没法来去自如,更遑论野猪了。要不然到时候各地受了猪害,那她就是祸头子。
菌子草药山货之类的不消说,另外一件大事就是果子林的果子。想想之前自己怀着娃儿来收了一批,转眼就要收下一茬了,这人间的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等该忙的都忙得差不多了,晚稻也熟了。草荡浦上今年都请人帮忙种的,她自己想的主意,税同种子肥料都归她出,人家帮忙她种,种出来的东西她拿三,帮手的人拿七。最后村里人不同意,好说歹说,最后说成她拿四,人家拿六。老里长听说了这事儿直乐:“几朝几代也没见过这么败家的地主。”说得村里人也都跟着笑。灵素的憨也跟着出了名。
等她趁夜把堆岭后头的晚稻也都收到了灵境里,这秋收的活儿才算干得差不多了。要换了从前,她还得寻地方晒稻谷去,如今不用了,神识能直接把谷粒拔干,还是一直管那废渣水管出来的能耐。
说起那废渣水,灵素觉着那渣水田里头倒的渐渐少起来了,难道是他们产量低了?还是发现渣水不好处置,跟对付那黑烟似的,想了别的法子?她也想不明白。
赶着都忙完了,她这日便对方伯丰道:“天越来越冷了,你别在西屋住了吧。娃儿们现在晚上都能睡长觉了,不会吵着你的。”
方伯丰听了也挺高兴:“好,那我还睡榻上就成。”
灵素点点头,当晚就把那方伯丰睡的地方收拾好了。虽然还不能搂着老婆孩子睡,不过能在一屋里躺着也不错,方伯丰这一夜睡得挺香甜。
往后灵素就等方伯丰睡沉了,在床前下了禁阵,才抽空往群仙岭里头逛去。没法子,觉少了,老躺着骨头疼。
该收的都收了,她就能安生了?那不能,她得折腾啊!
如今一早起了床,她喂过娃儿们奶,给他们穿好衣裳,就起身做早饭去。方伯丰刚好洗漱完了回来看着娃儿们,同他们说会子话。一会儿灵素做完了早饭,一家人就围坐着吃饭。那俩一个沉稳听话得叫人心疼,另一个口水流得豪迈,灵素如今也不管什么能不能了,自己同方伯丰吃着,也趁空挑点什么粥汤喂他们。
湖儿吃一口就抿着小嘴乐,一笑腮帮子上还有一挺深的酒窝,显得吃什么都那么满意似的。岭儿是吃一口,你那勺子刚拿走她那儿又张嘴了,反正吃什么都没够。而且自从吃了点粥汤软面,如今简直不能从街上走,一路上瞪着俩大眼睛瞧人家摊上铺里的吃食。要是有个人一路走着吃,经过她身边,她就急得直张手,那样儿是恨不得给人家夺过来塞自己嘴里。
惹得娃儿娘直叹:“丢人,你这娃儿真是丢人呐。”
这怎么办呢?娃儿娘想了,既然娃儿们都这么喜欢吃食,刚好娘我又收了那么多材料,要不然咱们杂货铺里也多卖点吃食好了!
这么一想,赶紧同方伯丰商议,方伯丰见她那神色,晓得就算想拦也拦不住。好在他也知道,在灵素心里,头一要紧的毕竟还是娃儿们,她也不是贪玩没分寸的人。便都依了她,还替她出主意,等自己休日的时候也都在那里给她打下手帮忙。当然了,他帮忙那日在灵素看来就是她歇工的日子,——折腾不开嘛!
于是那处宅子一不小心就叫她折腾成小作坊了。如今门面那五间不算,后头的两进,一处里头砌着三联的灶台和一个双联的大柴灶。最北边的那进里头则满堆着大大小小的缸瓮坛罐。中间那进的东屋里还放着一副极大的石磨,两个磙子,成叠的大蒸笼大甄,许多稀奇古怪叫不出名儿来的竹制木制器具。
这院子后头就是水路,从后院门出去就是一道浦,通着凉水河,打三水桥那边过就能进小清河去。她那条囫囵船更能派上用场了。那成堆的好竹竿,满篓的鲜嫩青菜,全是从这水上运来的。
光屋里还不够,外头那两道窄窄的院子里,除了她开出来的几处小花坛,都是青砖漫的地,如今上头也满立着各种架子。
四根长竹竿分扎成两对人字,上头架一根主杆,就立住了,像个“丛”字把底下那根移上头去了。四根竹竿上都留着许多分叉,高度相仿的分叉上再搁上一根光竹竿,就又是一道晾杆。这扎架子的竹子都粗壮,两边各能搁六七根晒杆。
晒杆上头挂竹钩子木钩子,钩子上是大大小小的鱼干。有二三尺长的青鱼干,也有半尺多点的鲫鱼干、鳊鱼干,也有尺半来长的草鱼、鲈鱼干。
都带着鳞片,背剖开,中间用竹枝子撑起。颜色发白玉色的是盐腌的,红褐半透的是酱的。边上还有一个四角的架子,上头放着一个疏孔的大圆筛,满晒着橘红色的大虾干,日头一照油亮亮的。
另一处窄院里也都是竹竿搭的架子,不过都是简单的人字架,上头堆着的各种菜。大梗芥菜、细叶芥菜、长梗白菜、黑油青、小白菜、萝卜缨子……这些都是预备要腌制不同品种的咸菜雪菜的。
再有苤蓝、萝卜条、大头菜、藠头、蒜头、花生豆……这些用来做渍菜,就是杂货铺窗口上那些大小坛子里头的东西。
方伯丰每每进来瞧见这样场景,就不禁要想起那句“丰年农家好”来,真是有股子人间烟火的踏实劲儿。相比之下那俩一进来就顾着狂咽口水的,大约是像娘更多些。
第201章 欣欣向荣
这些晾晒腌制的不说,她还打起现做现卖的主意来了。一来她灵境里陆陆续续存下的现成吃食实在太多了,二来她要玩儿啊。何况她生的俩娃都这么争气,一看见吃的就走不动道儿,这当娘的自然该往这方向多筹谋筹谋了。
最要紧一点是填塘楼的买卖已经正式开起来小半年了,生意越来越好,连带着她们这边街上的人气也越来越旺。还有从前喝过糊涂汤的路过,偶尔过来买点什么酱啊菜的,还会说起两句:“小嫂子的手艺不做吃食买卖真是可惜了的。”
等方伯丰晓得的时候,她那里都一字排开七八只大缸炉了,也不晓得都什么时候弄的。
方伯丰问她:“你打算卖什么呢?”
灵素一甩手:“有什么卖什么呗!咱们又不是正经卖什么吃食的,就地里山里收了些什么,就做个什么吃的卖。赶上了就买点儿,不爱吃就等下回。反正我就捡着咱们爱吃的做,没人买咱们就自己吃,也不亏。”
方伯丰本来还担心她要大干一场更得受累了,一听这个打算,挺好,像灵素做事儿的意思,便点头道:“那也成,你自己有主意就好。你看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灵素道:“嗯,你能帮忙的活儿我都给你留着,等你歇了就来帮忙,可好?”
再好没有了,方伯丰最怕灵素整日介累死累活的,自己在衙门一待倒舒坦了,倒叫她扛了整个家,自己白落一个受用,那还怎么当人家相公当娃儿们的爹!
从这以后,这挂着极大口气幌子的杂货铺更出新鲜了,各样果浆子咸菜照样卖着,边上又开了一窗口,做起饮食买卖来了。您要问这家卖什么的?还真说不好!因为指不定它今天卖什么,它今天卖这个明儿也不一定就还卖这个。这叫什么买卖?!可偏还许多人吃去,动不动还排上队了。为什么?好吃!还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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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锅的油沙夹馅儿米糕,现切的卖,一个钱一块,得有三两多重,这价儿都不知道够不够材料钱。包肉末五香干的团子,下油炸过,两文钱一个,如今蒸包子还得三四文一个,这可着实多了。还有连排煎饺、大馅儿菜团子、油酥虾子饼、炸鱼糕、萝卜丝转儿、大肉夹蒸饼……
只是有一样,这家铺子都是一锅头,今天卖什么,就这么多,卖完就完了,没地方找补去。有没吃上的问店家:“你这就不能多做点儿?”
店家答:“就能做这么些,多了忙不过来。”
又有人问:“前儿那酥皮白豆挺好吃,别的地方都没有,怎么不做了?”
店家道:“今年头一年种,没多少,都卖完了。”
“那你别的粮油铺子里批点儿来做不就成了,大不了您提点儿价,咱们也不同你还价。”
店家颇觉不可思议:“我还有这许多能卖的呢,干什么还去别处批货……”
过了一阵子,周围的住家和脚店里的熟客都晓得了,这里杂货铺里的小嫂子是个有本事的憨子。都是家里有什么就做点什么出来卖,全不懂买卖挣钱的道理。
七娘过来看自家买卖,顺便到灵素这里坐坐,见她这买卖做得都发笑,她道:“这做买卖要紧是个名头。天一阁的鸡汤馄饨、素锦春的大面筋,这馄饨和面筋可有什么难做的,可人家那滋味之外还有个名儿,就算尝不出个中差别的,也得认人家这老字号。可你呢?什么都做,还就做一点儿!到时候能有个什么名头?没个名头,人家干什么非得吃这里的?且一样东西,自然也卖不上价儿去了。你往后可再别说是跟我学的做买卖了,丢不起那人!”
灵素自有道理:“这你不认也没用啊,我就是跟你学的做买卖!你认不认,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七娘咯咯乐起来,同灵素说话就这样,她就没那根觉得被人的什么话给伤着了的筋,只有是这样或者不是这样,所以这俩人才能处到一块儿去。
七娘摇头:“从前卖山货、在县里养鸡养猪,这些我认了,还真是我教的。”说着伸手一指东边窗口那一只大铁鏊子和一个冒着热气的蒸锅道,“这个又怎么是我教的了!我自己都没做过这买卖呢!”
灵素正色道:“不是你上回说的嘛!这做买卖就是要叫人得了好处,最好是自己这里有余的,刚好用在旁人的刀刃上。这放自己这里也不值什么的,却能大大助益了别人,这就是个好买卖。所以我才做这个的。你看,这些东西都是我山上地里种的,自家吃也吃不了这么多,做成吃食,人家还觉得挺好吃,不挺好?你看,都是同你学的。”
七娘听了大笑,算认了她这话了。
这话自然不假。原是因为脚店群买卖开起来了,且生意越来越好,就同七娘一开始说的那样,来往的确实是小客商多。还有些远地方村里,收了一村的什么东西,摇了船过来,也不是一日半日就能寻着买主的。若有亲戚在这里,还能对付住几天,没有的话,就只能住店了。这德源县的客店比康宁府自然便宜多了,可在乡里来的人看来,还是贵。
逢着天热的时候,多有在桥底下大树下或者干脆船上窝一宿两宿对付的,可如今天冷了,还老下雨,这么着身子吃不消。要是害了病,这省下的钱还不够喝汤药的。所以还是得找个瓦片顶头处才成。
这脚店群就开的是时候了。住一宿最便宜的才几个钱,那是论不上单间了,五六个人一屋,不过至少暖和,能遮风避雨。要吃点喝点,脚店也有伙房,同二荤铺相类,能给加工饭菜。你自己去买点米面菜蔬回来,付几个钱给你烧好了。若是懒得烦,直接吃碗面也贵不到哪儿去。或者有自己带了干粮的,那边有客灶供用,花二三文薪柴使费就得。
这里聚了人气,提篮的小买卖人也多了。在楼下转着圈吆喝:“满麻烧饼,夹猪头肉咧!”“大馅儿馒头,细葱韭黄青蒜、五花大肉……”“熏鱼大虾,白水羊蹄唻!”这都卖干香咸鲜的多,卖果馅儿饼小甜糕的那些多半不往这边来,都在高楼街附近和金宝街沿线的戏园子笑话楼里。这边干活做买卖的多,没什么小孩儿和女人家,爱甜口的少。
赶路干活本就容易累,加上天又凉,再一听这吆喝声,不饿都得饿了更别提本来就有两分饥的。是以这些做小买卖的生意也挺好。
加上这脚店里虽许多活都要住店的人自己动手,到底还得有人做些常差,自然就得雇人。南城人多,愿意出力做工的也多。黄源朗带了几个管事忙了好些日子,才招够的人手。七娘定的规矩,起先的半年工钱同外头相类活计的工钱相仿,半年后勘定可用的,就算正式当差了,工钱直接加一半。这话一出来,凡被挑中的,哪个不勤勤恳恳?
只是这么一来,他们这脚店本来住店的价儿就不算高,这当差的工钱还多,一减一增,主家得的就少了。那日几人在一处闲话说起来,七娘道:“这也不是我由着性子定的,原是我公婆的意思。二老说了,这做买卖,不能惦记着把好处占尽,算个差不多的利息,尽量关连的人都得些好处,才是长久之计。我细想了也是这么个道理。
“一来我们脚店本就不是接待大商贾的,大家都是买卖人,东奔西走地赚点钱不容易,价儿收高了对谁都没好处。我一个人多收他十文钱,觉着贵了人家下回不来了,另外想办法去了,我这里不是少一个客人?我少收这点钱,人觉着合适了,本来能住亲戚家的,想想看也还是花钱省心,不是我多个客人?反正这房子都盖起来了,住的人总是越多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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