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1 / 1)
一时青嫂进来了,她先在门口立了一会儿,听里头挺热闹,等大概听明白了,才走到上头淡淡道:“这都是发什么牢骚呢?敢是一人三十文不够花用?”
底下都不做声了。
青嫂又道:“这‘十分工’的工钱,衙门里是按着一人一天一斤肉一升米的钱给的。这一人一天三十文的数儿都明明白白写在布告栏上。我晓得,有人脑子灵光,会打算,这一样的三十文就能多出一个菜或者多一两肉。有人老实,寻常也不怎么当家的,没那么熟悉。所以才说给大家都聚一聚,这都干了一旬了,好多事儿心里也有数了,有什么想要请教的刚好大家凑一起问问。可是啊,我这说的是三十文同三十文的事儿,您要是打算着用十文钱做出人家三十文的事儿来,那是不能的,您也不用发火儿,是这个道理不是?”
众人一时默默,忽然有一个道:“那要是有人宁可往里头搭钱也要收买人心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青嫂笑了一下道:“我倒不晓得天下还有这么愣的人物。倒是听说巡查的人里头有这样的,去看一回进度,还得请一回馆子,轮着这样的官长,也是福分了。”
一时不说话的不说话,笑的笑,打听的打听。
青嫂拿了张纸道:“这都是巡查官和各段上问来的结果。我刚听有人泛酸来着,这是瞧着人家费心费力做活儿的不顺眼了?旁处的我不晓得,在我们行里我们这里,从来没有踏实做活儿的受话,中饱私囊的反理直气壮的道理!还有谁有什么不服的,现在站出来说说我听听。”
眼睛扫了一圈,见没人吱声了,才接着道,“本来我们这个活计,是分了三段的,算着大概是一个多月完工。刚好我们这里女工的有三个组,一组十天,大家轮着,省得吵吵。结果呢,这回巡查的问起那些做工的来,有一段的人死活都不肯叫轮换做饭的人,非就要咱们组的不可。巡查的管事们商议了,觉着这总是因为咱们做得好,才会如此的。便做主说不轮换了,就咱们这组做到头。
“可世上的事儿就这么有意思。那些趁着这时候赚便宜的人,反要怨那些任劳任怨做活儿才替她们挣了这机会来的人。你们说说,这可乐不可乐?还有,这话还两头说着。因为有一组做得特别好了,才叫我们整组人都能接着做这个活儿,反过来说,若是有谁做得太不像样了,到时候连累了大伙儿,我可不会包庇的,自然有什么都给你抖搂出来,你到时候也别怨。”
众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儿,都犹豫起来。
青嫂叫她们回回神,之后便让一组一组上来说自家如何省钱把饭菜做好的事儿。到了灵素她们这一组,自然是七娘上去,七娘便把东西一次多买比少买省钱,货比三家等话说了一遍。底下有觉着受了启发的,也有在心里嗤之以鼻的,反正她也管不了,只说完自己的便罢了。
接下来还是各忙各的。
这日灵素同七娘两个又推了车出来送饭,路过一个看着挺精神的大娘,那大娘看着那菜色很是惊讶道:“这是给这里做活儿的人吃的?”
两人答是,大娘道:“这也太好了!敢是天天在过年是怎的!你们这么给做饭,不得把家里吃穷了啊?!”
七娘笑道:“这是衙门里定的一人一天多少钱的份例,不是我们俩自己掏钱做饭的。”
大娘一脸不赞同道:“那这钱总是给你们的吧?什么衙门官差的,多少钱都是从衙门里出来的,还不是落到谁手里就算谁的?!你看看你们这饭,蒸的捞饭吧?这不成!捞饭好吃但不出数啊!这饭翻到锅里,再加一过水,蒸出来的数目就多一倍!你想想,是不是个极好的法子?老话说得好,吃三年烂饭就能买一头牛了!吃这么干的饭做什么。还有这个肉,嗐!哪里要得了这许多!这是一人一碗的意思?太败家了,太败家了呀!”
若是换个人说这话,听着挺叫人生气。可这大娘眼见着是真觉着这样不成,那痛心疾首的样儿逗得灵素同七娘都直乐。两人便给她解释,说这个衙门如何规定的,这些人干活又怎么辛苦,不吃饱了没力气等话。
大娘还说她们:“你们是管饭的,同这些人非亲非故,用不着对他们那么好!好了他们也不知恩,往后又不打交道,这好不都白瞎了!还不如自己落几个钱到兜里来的实惠呢!小姑娘家家的不晓事儿,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又不是神仙!”
七娘听了这话正色道:“大娘,您年纪大,照理不该我说这话。不过这事情可不是这么论的,道理在那里,该怎么做都得对得起良心,可不是论这个是不是自己人、往后有没有用的话。您这是同我们说笑呢。”
大娘听了呵呵乐道:“小丫头片子,嘴还挺利索,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说了顾自走了,一边走一边还道:“唉哟,太香了,老太婆我也得找地方吃饭去了。这挑泥巴的都顿顿吃肉,老太婆没地方说理去哟。”
她明明年纪不大,还挺精神,偏说出这么一段颤颤巍巍的话来,把灵素逗得乐得直不起腰。
方才七娘还同那大娘辩两句,灵素是啥反应也没有。因为大娘说了啊,“你们又不是神仙!”可她确实就是神仙来着,是以这么做也算“本分”了,心里那是稳稳的。
倒是七娘看着那大娘走远了,心里还有些疑惑,总觉着这人有些眼熟,好像哪儿见过似的,却又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真是奇了怪了。
第133章 憨子聚头
转天一大早,方伯丰起床洗漱完了往灶间里去,一摸灶台都是烫的。揭开一边的锅盖,里头窝着一个小砂锅,上面一个小笸箩里头放着三只馅儿饼,小砂锅里是一锅菌子肉茸粥。灵素早就没影儿了。
方伯丰想着她不知道又去哪里找上算的食材去了,心里就是一叹。从前听老司长说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儿,在衙门里做事,心存百姓的话,真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搭上也忙不过来,一个不小心就疏忽了家人。自己当时还想呢,往后要怎么平衡这两个事儿。
没想到如今自己倒先尝了家里有个“心存百姓”的人是个什么滋味儿。只是灵素这里,既不会错待了那些做工的人,也不会疏忽了自己这个家人,这劳心费力的全她一个人扛着了。这么想想还真是个叫人心疼又骄傲的憨媳妇儿。
吃了早饭把碗筷洗了,今日县学里有课的,出了门往金宝街上去,边上急匆匆过来一人。转头一看,——黄源朗!
方伯丰笑道:“你这是刚从家回来?”
黄源朗点点头,问道:“她们又出去买菜去了?”
方伯丰道:“不知道,反正灵素是一早就出门去了。”
黄源朗道:“真辛苦啊。”
两人一块儿走着,黄源朗问了许多灵素同七娘做菜的事儿,最后道:“你上回不是说她们也要记账么,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你看我往后路过的时候替她们记了好不好?”
方伯丰停了脚看着他,黄源朗的脸从耳朵边开始一寸寸红了上来,最后道:“你说……你说七娘她、她会不会轰我走?”
方伯丰低头笑了一声,仍抬步往前走着,嘴里道:“你只实心实意做去,自然会有结果,若是个好起急欺负人的主儿,也同我家的处不了那么些时候儿。”说这话又想起那天七娘说他的话来,有一个憨媳妇儿,还有个愣哥们,真是够苦的。回头看看黄源朗,心里暗暗摇头:“我媳妇儿可比这大个儿机灵多了……”
要说灵素这阵子也真是忙得够呛。她自然用不着一早上就起来买菜去,可她还有田有地,还有后头的莽莽大山啊!尤其是菌子这种东西,最得时的就那么几个时辰,过了要不就开过了,要不就索性烂了化了,多叫人心疼。还有如今又是收果子的季节,干果是不用说,还有那许多酥梨甜桃儿野葡萄之类的。
还有羊群又得梳一回毛了,野猪坳那里的野猪数目也越发多了,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缘故。她还在几处草场上给羊群搭了些羊圈,底下用钉好的竹排搁起,以便羊粪羊尿漏下去,既叫它们有个避雨雪的地方,自己收羊粪也方便。今年几处羊群都壮大了许多,估摸着也同她不时的看顾有关系。
地里也不能耽误,该翻得翻,就算打算歇一下的地,也得想着底肥和绿肥的事儿。她如今已经把两倍丁田的数目差不多都“开荒”开好了。之前的那些得了老里长的提点,种了一季高粱,也都收起来了。本来她要把那些杆子都轧碎了堆堆肥的,结果有大娘告诉她,这杆子能烧“杆杆酒”,烧完酒的渣滓做堆肥更容易发起来。
她便也学着人家打了几只大木桶,把高粱杆都轧碎了放里头用荷叶层叠着包好,外头用泥封上。等过一个月,就可以拿来烧烧酒了。烧酒对她同方伯丰而言有些太烈了,可烧酒能拿来泡果子酒啊,还能用来吊酒。且她今年本来也打算多酿些酒的。
往山上去了两次,发现山里人家许多山果酒,跟人家请教了。那些用许多山果子配比着酿出来的猴儿酒真是太美味了,另外单酿的山葡萄、刺梨、八月黄之类的,也都香甜好喝。她给人从山底下送去盐块子、面、胰子、丸药膏散之类东西,又不赚人家钱。都是知道好歹的,谢她还来不及,她问这些没要紧的事儿,自然都告诉她了。有个婶子家里老伴儿最好这一口的,家里存酒很多,还索性送了她一坛子猴儿酒,她还收着没舍得喝呢。
是以她如今都是早起来自己收拾完吃过饭,给方伯丰留上,就直奔山上去了。等估摸着差不多时候七娘该过来了,她才掐着点儿拎一篮子菜蔬回去。她们如今手里有腌鸡、风猪头、酱鸭子还有些熏下水,都是一等一的好下饭菜。且多半都是蒸一蒸就能上锅的,省事儿。
七娘说了,这些人吃饭都恨不得直接往喉咙里倒的,有骨头带刺的都不行。是以这些鸡鸭都是灵素去了骨的,七娘看着“品相”完好的无骨鸡鸭,只觉着神乎其神。也为了这个,他们的菜里少有鱼虾之类的东西,便是偶尔有,也是焖得骨头都酥软可嚼的,或者干脆灵素再展神功,直接给做成鱼饼鱼丸了事。
这日灵素到了家,刚放下篮子,就听外头有人敲门,还当七娘来了,心说自己回来得挺是时候。结果一看,却是黄源朗。灵素觉着挺奇怪,问他:“你不上课啊?”她知道今天方伯丰是去县学上课的。
黄源朗忍着不叫自己脸红,答道:“今天都要上课,巡查那边人手不太够,我便来巡查了。”
灵素“哦”了一声,全没什么想法,黄源朗心里松了口气,觉着这方家嫂子人很好,同她说话可省力多了。
正说话,七娘从那边来了,手里挎着个篮子,看着有些份量。灵素刚想过去帮忙,这边黄源朗已经几步走去接了过来,七娘看他一眼,不明所以,以为是什么事儿来找方伯丰的。
他拎了东西就自然跟着进了院子,七娘道:“就放檐下把,一会儿我们还得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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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源朗依言放下了,灵素就去里头拿矮凳,准备同七娘一会儿坐下来干活。黄源朗忽然开口对七娘道:“你们……你们不是说要记账么,往后我都在巡查这边,不如、不如我替你们记了吧。伯丰兄,会很忙……有时候很晚才能回来,你们……记差了就不好了……”
七娘看看他:“那也行,你巡查路过的时候替我们记一下好了。等等,你……你会记账吧?”
黄源朗脸一下子红了:“我!我读书都不行,就、就记账最清楚明白了!”
七娘看他上火,赶紧笑着道:“不好意思啊,你别介意,我就随便问问。你能记就最好了,一会儿叫灵素把我们的账本儿拿来给你瞧瞧,我们报账给你。”
黄源朗见七娘冲他笑,方才的气倒是没了,不过脸更红了,猛点了几下头,努了半天,吭哧着道:“那、那什么,往后还有什么我能……能帮忙的事儿,就叫我好了。我、我读书是不成,记账和算东西都行,还、还有把子力气……”
七娘乐了:“这哪儿能呢,我们又没什么好处给你,怎么好叫你白叫你帮忙。”
黄源朗一急,话都利落了:“上回你不是给我讲了那个道理么,要不是你给我说,我这会儿还得请他们吃烧鸭子呢。说不定、说不定还会给买几袋雪花面、珍珠米什么的……”
七娘顿住了,看看他道:“他们怎么拱你的?你就这么容易上人当?”
黄源朗想了想道:“起初我们一块儿巡查的人里头,有个以前常在一起的,那时候我……我就老请他们吃饭……结果那天就……就说叫我请那些做工的人吃。我看那些人干的都是力气活儿,真是挺辛苦的,便就叫人去边上楼里买了几只烧鸭子来。这之后再去,那些人都来谢我……我就……后来听你说了,我留心打听了一下,那个人的媳妇儿就是管那处河段的伙食的……”
七娘见他又一语三顿的,好歹把话都说完了,加上最后一句,可见人也不是真笨,就是有点憨气,手里太松,分不清好赖人。便笑道:“你看人辛苦,乐意帮人家,那是好事儿。只是你这性子,遇事情最好多想一想,别叫人平白赚了便宜去。这世上的人,不是都是好的。有的人见了你好说话好性儿,不是心里感激也想着要这么回待你,而是想着法子从你身上多赚些便宜才舒服。就算你不在乎那点东西,也没有平白贴他的道理。何况越是这样的人,他赚了你便宜,转身还得笑你,说你傻,说你该!你说是不是?”
黄源朗挺有触动似的,点了好一会儿头,忽然迟疑着问道:“那往后……往后我要有想不明白的事儿,我、我能来问问你么?我在这里,就、就一个人……”
七娘挺大气:“这有什么的,你只管问我来,我若知道的,自然都同你说。”
黄源朗高兴了,接着点头。
灵素出来,就看一个身高马大的汉子,坐在自己的小杌子上,脸上红扑扑儿的,笑得眼睛晶亮。心里就想:“这是答应他在这里搭伙吃饭了?今儿中午的酱鸭子是他喜欢吃的?”
七娘见她出来了,便把黄源朗要替她们记账的事儿告诉了她,灵素一听说方伯丰之后又要忙了,叹着气从里头把账本儿拿来递给黄源朗。
黄源朗看了一回道:“你们这个记法有点儿乱,我给你们誊写一遍,改一改可好?”
七娘道:“会不会太费事儿了?”
黄源朗摇摇头:“没事儿,反正我也闲着。去学里听课坐一天我什么也记不住,还不如给你们记记账。”
灵素好奇了,问他:“那你干嘛还要读书认字?你看我不喜欢那个,我就不学。”
七娘心里后悔,就不该叫这俩憨子对上话儿,尤其这个又憨又胆儿大的,不定就把另一个带沟里去了。
正要开口说话,那边黄源朗已经把当年他家里叫他读书认识人,以便结些香火情,防着往后被人坑的话说了。他说这些的神情语气那是无比坦然。
七娘噎住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话可不要同谁都说……”
黄源朗摇摇头:“不说。我就同方伯丰和老司长,还有你们俩说了。别的我没说过。”
七娘点点头,总算还好。
这日黄源朗就把那账本拿家去了,说第二天改好了给她们拿回来。
七娘还有些担心,同灵素道:“这要是弄丢了弄乱了可就难办了,咱们也没有存底的啊。”
灵素甩甩脑袋:“没事儿,我都记着呢。你不是说这个东西挺要紧的么,我就都记下来了。”
七娘问她:“你记哪儿了?你自己记的?”
灵素接着甩脑袋:“记哪儿?记心里呀!你要不信,我给你说说。”说着话就真的从最开始买米买面开始说了,连说了三天的采买,连菜蔬几文钱的都记着。
七娘又一次目瞪口呆:“你说说你这记性,要是个男的可多好,还不得考个状元?”
灵素摇头:“不要,我喜欢种田。再说那些书我也不爱看。还有,我要是男的,跟我相公成亲就不太好办了吧?还生不了娃……你看,这都不成的。”
七娘心里翻个白眼,我就不该搭理你这茬儿!
晚上方伯丰回来,灵素说了今天黄源朗帮她们记账的事儿,方伯丰起先听了笑:“想是得了高人指点了。”后来听灵素猜人家是为了吃酱鸭子来的,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想想灵素这心思真是从来不会往男女之事上想去,也叫人有些心慌。忽又听得七娘教她不如做男人,她答的那番话。幸好幸好,总算是认自己的。
这一顿饭吃的,心里也是起伏跌宕,——不容易啊。
第134章 热酒裘绒
入冬渐冷,虽然德源县这个地方,就是到了冬天地里也还长着菜,不像莽山以北,那真有冰封千里的地界。小清河里淤泥已经清完了,这会儿开始用石头驳岸。河流断面是个上宽下窄的形状,借着这点坡度,石头一层层码上去不至于滚下来。灵素看着他们在那里挑石头垒石头,想想自己花一天功夫整好的自家山前的河段,果然自己是神仙啊。
感慨一回,往屋里去,灶上正蒸着发糕,就看七娘在那里皱着眉掐指头,灵素凑过去问:“你干啥呢?”
七娘叹道:“我瞧这天儿越发冷了,想挤点钱出来买热酒。也不消多,就每天一人一盏祛祛寒。怎么算都还差点儿,唉!”
灵素来劲了:“这我有法子啊!”
七娘看着她,灵素道:“我那儿有酒,你按米的价儿算给我,我回头自己再做就成了,你看好不好?”
这米跟酒当然不是一个价儿了,不过这酒也确实是米做出来的。之前七娘也想过这个,只是这天儿冷了,现在买米做酒也不赶趟了,才只好作罢。这会儿听灵素出了这么个主意,想了会儿道:“那就赚你这个便宜吧!这两天阴冷,日头虽不着力,顶头照着的时候也还成,一偏西那真不行了,那风冷的!也没别的法子了,这米钱倒是足够的。”
灵素笑道:“你别觉着亏了我的,我那酒还不是米做出来的,原是拿高粱杆子做的,你按米价给我算,我不亏。”
原来是她在那里捂了个把月的碎高粱杆,前阵子花了几个半天都给烧成酒了。
这烧酒的土法子她也是跟山里人学的。一口大灶,两口大铁锅,一个大甑,放在上头的那口锅叫做“天锅”。天锅先得用猪油制过。——几块石头垒个小灶,把锅倒扣在上头,跟个大盔帽似的,“帽顶”放上肥膘油,底下烧火,烧得油都化了,整个锅底吃足了油,不见锈,乌油发亮,那才算好了。制好的天锅放两天伏伏性,才能拿来用。
山里人还有一种用黄草水蓼草做的麯,若是用了那种麯来拌料发酒,那就更快些。可惜灵素跟人学做这个杆杆酒的时候已经过了制麯的季节,只好明年再说了。好在没那麯种也一样能做酒,只是封酵的日子长些,烧的时候没那么出数。灵素急着要试试,一时也顾不得那么些了。
这蒸酒的大甑,下大上小,靠近上头还两边对开着一对小小的口子。这个口子里到时候就固定一根一头打通的细竹竿,竹竿没打通的那一头还带这个勾,刚好勾住甑壁,不叫它随便滚动。这竹竿的中间也开着一个小口子,上头定着一片巴掌大小的蚌壳,蚌壳的底磨出一个洞来,正对着竹竿上开的口。到时候酒从天锅底下滴落蚌壳中,就从这里顺着竹竿流到外头去。
烧酒的时候,把已经发好的高粱杆子碎盛进甑子,不能超过出酒口。底锅里放好水加点烧酒,上甑子,甑子上头放上天锅。天锅同甑子间得用瓷泥封实,中间过小竹竿的甑壁两头也封上泥。天锅里头放凉水,底下大灶烧开,略等一会儿,要不到半刻钟,就有酒顺着小竹竿流出来了。过一层麻布稍滤一滤,用酒坛子接上,那是扑鼻的酒香。
等一甑蒸完,翻出酒糟,填新料,再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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