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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船的船舱一清空,他也不急着喊人上路,而是让伙房的十来个厨子把货舱里的活鸡全炖了慰劳大伙儿,随后又叫余庆抬出来一箱子银币论功行赏。

趁着甲板上的人都在喝酒庆贺,与酒肉一道没什么兴趣的宋辞转头跟上了那条让胤禟下令放走、任其自生自灭的大帆船,偷偷将其收进了指环里留着日后再做打算。

倘若没有见到那一箱子远超大清装备的热武器,或许胤禟和胤俄两兄弟会趁着福船抵达吕宋岛时命令余庆回返京师、或是独自搭乘清朝的商船回国,灰溜溜地结束这出虎头蛇尾的逃家大戏。

可惜世上之事大多如此,只要一点小小的改变就会让事情走向截然相反的方向。

半个月后,当两个经过风浪洗礼褪去一身浮躁气息的皇阿哥站在船头,迎向驻守马尼拉湾要塞的一座座森冷炮台时,忽然不约而同地意识到番邦洋夷留给大清的时间是多么紧迫。

在繁华又陌生的马尼拉城,胤禟和胤俄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阿哥,他们和所有异国商人一样遇见执意登船的巡逻船要花银子买路,遇见故意找茬的西班牙巡警要花银子买平安,就连遇见受到欺辱的大清子民也不能出声相帮,甚至还要防着西班牙总督一时兴起扣押人质换取赎金。

因为此次出行的目的并未那些紧俏的物资,胤禟和胤俄也没有与当地的外商进行交易,倒是用先前白得的洋货换了不少补给,更是借由当地的汉人势力买通了总督府的官员,高价收购了一批最先进的武器弹药。

就这样蜗居在船上守候了月余,直到余庆手下的探子回报有两艘西班牙大帆船即将出港时,胤禟才下令福船提早一步绕道太平洋,驶向那个传说中充斥着文明与毁灭的新大陆。

作者有话要说:

宋辞:晕船晕到死的胤俄.jpg

另,渣作者真心觉得当海盗比弄一块殖民地合算~~_(:3」∠)_

四喜饺,么么哒~~

第215章 9、

康熙五十六年, 阳春三月。

出晴的天气,沐浴在灿烂阳光中的紫禁城是那样的鲜艳透彻, 就连寻常赏惯了的红墙黄瓦也别有一番意味。

漫步在巍峨的城头,不见老迈的康熙帝负手静立,半晌才轻叹道:“魏珠啊, 你觉得朕那两个不孝子还能回来吗?”

魏珠赶紧点头, “九阿哥、十阿哥洪福齐天又有皇上庇佑,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他捧着说完吉祥话还不算,又小心回道:“奴才曾经派人去和福建的外商打听过,要去海那面即便是顺风顺水也得走上一年, 阿哥们要再贪玩些, 只怕日子就更久了……”

“贪玩……”

康熙帝苦笑着摇摇头,“事到如今,朕倒巴不得他们是叫外面的世界迷花了眼。”

魏珠也跟着埋怨,“父母在,不远游!阿哥们也太糊涂了些,改明儿等他们回来了,奴才非得倚老卖老说几句讨嫌的话不可!”

“合着依你的意思,他俩背着朕拿了这么大的主意光口头教训教训就算了?”

康熙帝闻言冷哼道:“朕要亲手打他们的板子, 还得狠狠地打!最好打得他们半年不能动弹才叫安生,也好叫其他人引以为戒!”

“是是, 还是万岁爷想得周到!”

魏珠一面陪笑,一面跟在主子爷身后下了城楼往回走。

途径尚书房,康熙帝又招来授业师傅问了问几个小阿哥和皇孙的进度, 抽查考教过才回到乾清宫议政。

当天夜里,大沽口炮台的守营兵士忽然发现远方雾气弥漫的海面出现了几盏飘摇的明灯,隐隐约约地勾勒出了一道道巨大模糊的黑影。

士兵大惊之下立即上报议事厅,并由副将一路急报至天津镇总兵。

尚在香闺搂着小妾酣睡的总兵大人一听这还了得,鞋袜也顾不得穿了,慌不迭套上官服就往大沽口巡线奔来。

稍待一路快马加鞭疾驰而至,总兵大人才看见岸边的泥滩上停着一艘不大的舢板,原本就在炮台值夜的副将正对着一个黑漆漆看不清面目的小子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

让人搅了好梦的总兵大人一下子就冒出了火气,高声训斥道:“海防重地,何人胆敢在此喧哗!”

“呦,这不是萨察果勇吗?”

胤俄甩开辫子嗤笑道:“怎么,几年不见就认不出爷了?忘了当初进宫领宴的时候,你是怎么死皮赖脸的凑到我八哥面前装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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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防叫人点破旧事的总兵大人胖脸一红,这才借着兵士们提着的灯笼看清来人的相貌,惊呼道:“你,你可是十阿哥胤俄?!”

“正是小爷我!”

胤俄扬起下巴,拉着尾音道:“十爷我想皇阿玛想得不行,这才特意抄近路想要从天津回京。就这么点小事,应该不会给萨察大人惹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

萨察果勇急忙躬身道:“奴才这就叫人给十爷的货船引路。”

“先别忙着走。”

胤俄又拿大拇指朝身后点了点,“我九哥还在船上呢,你先去安排些骡马车队过来,我们哥俩带了不少礼物给皇阿玛,车辆少了可不够装的。”

“嗻,奴才一定不会误了两位阿哥的大事!”

萨察果勇把差事交给副将打理,自己在前面媚笑道:“更深露重,还请九爷和十爷屈就议事厅歇息片刻,等奴才们把辎重队伍准备好再请您亲自检验。”

“不用了。”

胤俄回头又跳上舢板,“爷还有行李没收拾好,一会儿车队来了你给我们打个手势就行。”

他说完便吩咐水手撑着舢板靠回了停在大沽海面的船队中,沿着余庆放下来的悬梯爬了上去。

“九哥,我这猛一回来怎么那么不适应啊?”

进了客舱,胤俄摸摸才剃干净的脑门,“尤其是刚才听果勇那奴才说话的时候,真想给他一脚让他痛快完事儿得了!”

肩膀挂着手巾的胤禟正站在水盆边上净面,“怎么说也在海外住了一年多,多多少少都会受点影响。洋毛子行事作风就那样,做生意连一文钱都给你算的清清楚楚的,讲话也习惯直来直去。回到大清又是另一套规矩了,咱们国家的人讲究含蓄。这一含蓄,他能不耽误工夫么!”

把那些碍眼的青茬子都剃干净了,胤禟又说道:“不过管你习惯不习惯,当着皇阿玛的面可不能表露出来。否则当心老爷子抽你!”

“九哥,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还真有点不踏实。”

胤俄挠了挠脸,不确定道:“咱们留书出走不算,又把白翡给拐带跑了,皇阿玛该不会一直憋着火等着教训人吧?”

“你当皇阿玛有你那么闲呢?还秋后算账!”

胤禟套上毛坎肩往外走,“能抽空想咱们两次就算不错了!”

有给皇上献礼的名头在前面顶着,不出半个时辰萨察果勇就紧急调来了一批专门运送物资的骡马车架,又格外派遣了二百兵勇上船卸货。

船上船下忙到天亮,总算把五艘船的货物和重金聘请回来的外籍学者一起送上了马车。

这一行绵延十来里地的庞大车队刚刚出现在天津街头就把早起吃茶点的老百姓吓了一跳,等到打头的队伍慢慢地走到北京城郊,更是惊动了守卫京师的步军统领衙门。

箭亭内,正在手把手教导胤祎骑射技巧的康熙帝闻言猛地一怔,“你说什么,老九和老十回来了?!”

“奴才不敢欺瞒皇上!”

魏珠擦着眼泪哽咽道:“如今两位小爷已经进了城门,听说还带了上百车行李!”

“好!好!好!”

康熙帝一连赞了三声才拉着小儿子的手笑道:“今儿不练了!走,皇阿玛带你看热闹去!”

胤祎歪头看了看爬起来跟在后面的魏公公,“皇阿玛,九哥和十哥可真是了不起的巴图鲁,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他们那样去洋毛子的地方探险!”

“等你长大了?”

康熙帝仰天长笑道:“胤祎啊,你可不能学那两个眼里没有君父、胆大妄为的混小子!况且在朕看来,有胆子走出去不算什么,倘若能将国家治理的如同盛唐那般仁定四海、八方来朝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二主一仆快步走下石阶,早有提前备好的御辇守候在殿前,康熙帝把小阿哥往上一提就连连催促开道,魏珠见了心里一惊也不敢言语,赶忙小跑着跟在一侧奔赴午门。

坐在车辕上等着侍卫检查箱子的胤俄一见着明黄色的御辇就嚎啕大哭着扑了过去,“皇阿玛!皇阿玛!不孝儿胤俄给您请安了!儿子在外面这两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皇阿玛!儿子不单冲着满天神佛祈祷,就连洋毛子的上帝都求过了,就盼着能早点回来伺候您!”

“好了,快起来吧!”

康熙帝亲自扶起虽然模样变了不少却还是那么不稳重的儿子,伤感道:“多赖祖宗保佑,幸得倦鸟归巢。往后可不能再那么没轻没重地任意行事了。”

胤俄听了直点头,“是,儿子再也不离开皇阿玛了。”

康熙帝又打量了一会儿正要带着洋师傅过来请安的老九,这才四下望了望,“白翡呢,它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

“没有白翡,我和九哥哪敢来见皇阿玛!”

胤俄憨笑道:“它嫌弃坐车太慢自己飞走了,或许晚间就能回来。”

康熙帝一听连最后那点念想也放下了,满面和气地受了九阿哥和洋师傅的礼,又像优待宫廷画师郎世宁那样为几位新来的洋人赏赐了宅子,这才转身在儿子们的簇拥下回到了养心殿。

将自己在海外诸国经历过的大事小情全都细细交代一遍,口干舌燥的胤俄喝了口茶水说道:“皇阿玛,儿子这次可找到了一个无本的好买卖!儿子打算成立一个抢……咳,儿子打算成立一个专门经营海外贸易的商会,由咱们提供船只弹药航海图给那些闲散的八旗子弟,每次进港货物的利润则是六\四分成。如此一来既能填补国库也免得那帮人整日里招猫逗狗不干正事儿,再把好好的爷们养废了!”

康熙帝也没说不行,“你的想法倒是不错,只是那些人叫人伺候惯了,恐怕下不去狠心吃这份苦头。”

胤禟笑眯眯地接口道:“皇阿玛不必担忧,我和十弟历时两载才返回故土,怎么也得在府里摆上酒席庆贺庆贺、找些相熟的故人叙叙旧。”

届时只要把遍地金山的新大陆吹嘘一番,再将画着洋毛子女人的图册一送,他就不信打动不了那些人的贼心。

等到签好协议起航入海,便是有人后悔也晚了,除非他肯放着宝山不要反倒倾家荡产赔偿皇家的损失。

父子三人又说了些海外的趣闻,得到急招的年长阿哥才接二连三地赶了过来,与几乎不敢相认的两个兄弟细述离别之情。

这次海外之行对于大清的重要性自然不必言说,稍待康熙帝在火器营亲眼见到西式洋枪炮弹的威力,又乘坐着拼装而成的蒸汽机汽车感受了一把力量和速度,再一联想到把蒸汽机与越洋战舰结合在一起的后果,心中的紧迫感就更加强烈了。

此时此刻,康熙帝不由得万分庆幸,如果没有当初老八进献的那对海东青,由爱新觉罗家族统治的这片故步自封、陈旧腐朽的土地,势必会遭到天外之天最沉重的打击与破坏。

自幼熟读史书的康熙帝自然知道天底下没有不灭的王朝,即便是被诸国封为天\朝上国的李唐不也同样湮灭于历史的洪流中,余者更是不可胜数。

“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思及孔圣人这句流传千古的圣训,康熙帝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天下共主,天下共弃;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心情无比沉重的康熙帝回到乾清宫静坐一夜,随后便下旨在户部名下开辟了一个由老九和老十共同监管、单独负责海外商贸事宜的四方商会。

连一贯没什么正经模样的胤禟和胤俄都得了差事,其余几个阿哥还能干呆着领粮饷?

除去坐镇吏部的四阿哥,三、五、七、八甚至连腿脚不怎么利索的十三阿哥都得顺着康熙帝的差遣在京畿重地来回奔走。

若是摊上推广西学和督造新设备的差事就更不得闲了,皇上虽然坐不惯汽车,可随着蒸汽机问世带来的一系列后续问题却是不容忽视的,怎样完美的利用它增强大清国力、改变落后的手工业现状都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地摸索着前进。

两下一比较,倒是让成立了不过月余的四方商会拔得头筹,很快凑齐了第一支自愿出海的八旗队伍。

有那自觉着跟胤俄关系好的就在私底下商量道,是不是能把早先帮忙引路的神鹰借来一用,也好让这些初初离家的孩子心里有点底儿,即便多交点租借费用也心甘情愿。

胤俄听了只能摇头,“不是爷不讲情面,自打福船回航我就没见过白翡的面,到如今皇阿玛还追着我问呢,你可千万别叫他老人家听见这话茬再来骂我!”

求不来神鹰的八旗子弟也只能认命,有些腰杆子硬的还在暗地里想着,凭你一个皇阿哥都敢出海寻宝,我们有什么可怕的啊?

于是乎,这群由上百亲贵组成的探险队就这样沿着先辈的足迹走上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老路,哪怕为此吃尽了苦头也从不言悔。

四方商会的船队一出海,在台湾住了不短时日的宋辞也要打道回府了。

虽然早就和黑羽说好了要按月过来看它,可是为了护住两个胆大包天的阿哥,她也只能迫于无奈做一只言而无信的海东青。

耽误了两年时间,好容易等到无事一身轻的宋辞调头过来践诺,这不讲诚信的坏处也跟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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