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姜婳乖乖吃药涂抹药膏,用白色纱布将颈上缠绕一圈包裹好,许氏陪着女儿一个上午,见她缩在床榻上看书,好似真的没有事情,这才同她道:“婳婳乖乖修养身子,娘过去谨兰院,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婳婳帮着她制服几个姨娘庶女,庶女今日要搬到谨兰院,还要去请教养嬷嬷,都是事儿,她不想婳婳再操心这些,由着自己去处理就好了。苏州有几个教养嬷嬷都很出名,她还要出府一趟。至于沈知言,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可能上门去同他对峙,也避免把事情闹开毁了婳婳的名声,要等到老爷回。
实在担心婳婳,许氏出行前对着珍珠翡翠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婳婳照顾好。
等着许氏离开,燕屼才从书房出来,过去正房,见姜婳靠在床榻的迎枕上,蔫蔫的,颈上围着一圈白纱布,一头青丝顺滑的披散在身后,屈着膝,下巴搁膝上,小脸惨白,看着柔弱无依很可怜的模样,他迟疑片刻,还是过去在床尾坐下。婳婳的目光轻轻扫过,嘴唇翁了翁,半晌才低声说了句谢谢。
“你好好休息,别的事情不必担心。”燕屼缓缓说道,声音透着些温和,和往日孤傲的模样大相径庭。
姜婳轻轻嗯了声,不多言。
接下来三日,姜婳待在房中不曾出门,府中上下都以她去寺庙跌倒摔着了,需静养。三日后,姜清禄归来,刚回谨兰院便见妻子神色严肃,他来不及去梳洗,走过去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许氏先摇头,又问:“老爷在梁州的事情如何了?那,那人可寻到了?”她问的是在关外同老爷起了争执耳后有颗大痦子的人。
姜清禄道:“查探到一些消息,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他不在梁州,我已命人继续追查下去,等些日子才有结果的。”他见妻子神色还是紧绷的,便问:“佟兰,府中出了何事?”
许氏终于绷不住,捂着嘴巴哭道:“是婳婳出了事。”她断断续续把寺庙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姜清禄听完额上青筋暴起,心里的怒火怎么都压制不下去,立刻转身出谨兰院,想去沈府揍人,许氏急急把他拦下,“你去到沈府莫要冲动,姑爷已经打了他,听说是打的都不成人形,这三日过去,沈府和寺庙都没任何动静,想来人还活着,你万万不可冲动,莫要把人打死了啊。”
姜清禄怒道:“老子要去废了他!”
他去之前,先过去皎月院探望婳婳,她还睡着,睡的不安稳,本来不胖的脸颊若发显小,颈上还缠着纱布,羸弱无依,他看的心里抽着疼,这是他视如珍宝的女儿,竟差点被那个畜生……
姜清禄转身出皎月院,带着两个护卫去到沈家,沈父见他来惊愕理亏,却还是把人拦下,姜清禄把人推开,冷笑连连:“你竟还好意思拦我,瞧瞧你儿子做的这畜生事儿!沈伯中,你给我滚开!”
两人几十年的交情,今日也算彻底破裂,姜家与沈家,至此,势不两立。
沈伯中自知理亏,可他就这一个儿子,如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从儿子小厮口中猜出个大概,知晓他对婳婳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可他已经被打的不行了啊。
“既如此,我带你去瞧瞧知言。”
沈伯中带着姜清禄去到儿子房间,姜清禄过去见沈知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鼻青脸肿没得人形,若不是自幼看着沈知言长大,姜清禄根本认不出这榻上的人是那个长相俊朗的沈知言。
他若真敢一脚踹下去,只怕沈知言就会立刻没了小命。
他那个女婿也是个狠人,手上功夫也不错,竟真把人打的只剩一口气。
姜清禄越发中意这个女婿,心里怒气却还是没法消散,若真可能,他希望沈知言能去死,可现在他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去把人给弄死,便冷冰冰的说道:“你儿子做错了事,不可能因为他躺在这里就此揭过,等他人醒了,自个去姜府赔礼道歉,我们在好好算清这笔账!”
语毕,拂袖而去。
☆、第34章
第34章
这几日, 姜婳面上看着无大碍,却不理睬人, 在房中待的几日, 连丫鬟都不许进去, 唯有燕屼能进去陪着她, 她亦不肯多讲话, 她颈子受伤,吃的都是流质食物,燕屼也陪她吃了几天稀粥。
姜清禄从沈府回, 找燕屼过去,姜父望着这个比他还高大挺拔的男子, 叹口气道:“那日真是谢谢你了, 若不是有你, 我实在想不到婳婳会如何。”
燕屼缓缓道:“岳父不必如此, 照顾婳婳是我的责任, 那日也该怪我,不该任由婳婳一人去里头上香的, 往后都不会了。”他是指往后两人同行, 不会再任由她一人随意行事。
姜清禄又忍不住叹口气, “我瞧着婳婳受了不小的惊吓, 她也不愿见旁人,你多陪陪她吧, 我还有事要忙, 先回谨兰院去。”他也担心再见女儿会控制不住, 真去把沈知言给弄死了。
他转身离开皎月院,燕屼站在廊庑下,见岳父大人出了垂花门才转身入房内。绕过紫檀木屏风,他见姜婳靠在床头翻看一本杂记,双目清澈,面容却冷淡着。他走过去俯身问:“可要我帮你换药?”
姜婳就点点头,乖乖坐正身子。燕屼在床头坐下,伸手解开她颈上缠着的纱布,神医给的药膏很好用,几天下去,她颈子上的青紫痕迹消散不少,还余有淡淡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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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屼伸手抚了下淤青,温声问她:“还疼吗?”
“不疼了。”姜婳轻轻摇头,垂下眸子,掩住里头浓郁的恨意。
燕屼不再多言,取过白玉瓷瓶,用大拇指挖出一些膏药抹在她的颈子上,轻轻的涂抹开来,又慢慢的揉着,把药性揉开,直到婳婳不满的嘟囔:“热。”他才不舍得移开手掌,她的肌肤摸着比最好的玉石还要温润光滑。
“可要出去走走?”燕屼又问,“若想出去转转,我让珍珠翡翠把外头的丫鬟清出去,我陪你在院子里转转。”
姜婳见他连眉目都是温和的,是她从来不曾见到的样子,心里有些软,轻轻点头应承下来。
她掀开身上的薄毯,露出月牙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长裙,小巧光洁的脚背,一粒粒圆圆如珍珠的脚趾,燕屼的目光定过去,又轻巧移开。姜婳撑着手坐在床榻上,想俯身穿上罗袜,燕屼缓缓道:“你身子不舒服,我来帮你穿吧。”
那日挣扎间,她身上多处淤青,腰骨也隐隐作疼,实在不好弯腰。不过两人虽是夫妻,却都相敬如宾,无夫妻情分,姜婳迟疑片刻,见他目光淡然,她轻轻点头:“多谢夫君。”
他这样的照顾自己,姜婳有些愧疚自责。
燕屼半蹲身取过一旁的罗袜,大掌轻轻握住她的小脚,小小的脚趾盖上透着淡淡的粉色,入手触感宛如嫩玉,他身子紧绷些,帮着她把罗袜穿上,又轻巧的把绣鞋套上,站起身子,朝她伸手,“走吧。”
姜婳略迟疑,到底还是把手递给他。
燕屼牵着她的手出房门站在廊庑下,唤来珍珠翡翠,把院中丫鬟都清理出去,他才牵着人走到桃林旁的石凳上坐下,姜婳坐在石凳上望着桃林,桃林硕果累累。她的皎月院里不止有片桃林,另外一侧还养着一池塘的睡莲,正值花期,睡莲陆陆续续开花,颜色不一,花团锦簇,娇艳欲滴。
她的脸颊却比那池塘里的睡莲还要娇艳一些。
燕屼静坐在一侧陪伴她,望她娇艳侧颜。
直至暮色西沉,他才牵着她回去房中,两人依旧分榻而眠。
次日,珍珠翡翠进来伺候姜婳,她道:“帮我寻件高领的褙子,一会儿我要过去谨兰院一趟。”
身上的伤养着几日恢复的差不多,颈上的青紫也只余淡淡痕迹,稍微遮挡是看不出什么的。
珍珠挑了件白底靛蓝竹叶刺绣领米黄对襟立领褙子,颈上抹上淡淡胭脂,倒也瞧不出什么,和燕屼一块在皎月院用过早膳,姜婳胃口还不太好,勉强吃了些放下碗筷跟燕屼说:“相公,我已无大碍,八月你便要去参加秋闱,不必再管我,去书房看书才是要事,一会儿我还要过去谨兰院一趟,这几日让爹娘担心了,我要去陪陪他们。”
燕屼抬头望她:“好,你没事便好了。”
…………
过去谨兰院,爹娘都在,见她终于肯出门可算松口气,姜婳上前道:“这几日让爹娘操心了,婳婳已经没事儿了,爹娘不用担心的。”
姜清禄还是心疼,“怎么不多休息几日,爹爹还说一会儿过去看你的。”
姜婳笑道:“爹爹放心,我真的没事了。”调整几日,她已将心中的仇恨压制的更深,为着有朝一日,将那些人一个个的碾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许氏拉着姜婳在玫瑰椅上坐下,“早膳可用过了?我特意让厨房帮你做得冰糖燕窝粥,你要多吃些。”不过短短几日,姜婳瘦了一圈。
姜婳乖乖道:“都吃掉了。不过婳婳今日过来是同想同爹爹要几个人。”
“婳婳想要谁?”姜清禄问道。
姜婳就道:“因着这次的事情,吃一堑长一智,我院中都是丫头,爹爹拨给阿屼的那两个小厮,我用起来也不方便,就想从爹爹这儿要两个小厮过去,另外还希望吴教头每日抽些空闲教阿大一些功夫,阿大是个好丫鬟,也护着我,她有两把力气,若能有正确的引导,身手想必不错,往后出门带着她,也多两分安稳。”
姜清禄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问她:“婳婳想要哪两个小厮,铜钱跟元宝可成?”
姜婳摆摆手:“不用,铜钱和元宝是爹爹惯常用的小厮,我另挑两个便是。爹爹手上还有哪几个小厮?”谨兰院的小厮不少,常用的没几人,剩余几个连谨兰院都进不来,留在外院做些打杂跑腿的活儿。
许氏去拿了单子过来,指着上头几个,“这几个都挺勤快的,腿脚麻溜,婳婳想要哪两个?”
“明安,明成,就这两个吧,可是一对兄弟?”姜婳指着上头两人问。
许氏点头:“的确是两兄弟,买回来也有好几年,不过你爹爹身边常用的小厮只有两个,他们两兄弟就留在外面做些杂活。”
姜婳对府上的下人很了解,姜清禄手底下的不少护卫和小厮都很忠诚,当年姜家出事,很多愿意留在姜府暗地接济她们妇孺,只可惜后来全被姜映秋找理由发卖,这两兄弟便是其中两人,爹娘去世后,他们留在府中,很照顾姜家几个姐妹。
是能够信得过,值得去训练的人。
姜婳软声道:“爹爹把他们两人的身契也交给婳婳吧。”
姜清禄哪儿会说个不字,他这个闺女就是要天天的星星,他都得去想法子。姜婳是他还未发达时跟许氏生的女娃,小时候便乖巧得不得了,他永远都记得这小丫头软软的抱着他的颈子,乖巧的喊爹爹的时候,软的他一个粗狂豪爽的大男人心都化开。
姜婳拿到明安明成的身契,装在贴身的袖袋里才又开口道:“爹爹,婳婳还有一事想同你说,前些日子云姨娘来谨兰院闹,我就让人把她捆了扔柴房去的,爹爹觉得可要将她放出来?”
姜清禄冷着脸:“她是活该,不用放出来,往后怎么处置,你们说了算。”
“那再关个几日吧。”姜婳现在头疼,也不想听她叫板,多关几日挫挫她的锐气,就不见哪家的姨娘胆敢顶住姑娘和太太的,二来也算杀鸡儆猴,给高姨娘瞧瞧,让她老实些。
姜婳又问过许氏教养嬷嬷跟几个庶妹的事儿,许氏忙道:“婳婳不必操心这些,我都处理好了,请了两个教养嬷嬷过来,娢姐儿娣姐儿也都老实着。”
陪着爹娘说了会儿闲话,姜婳才转身回了皎月院。
不大会儿,秦妈妈领着两个小厮和吴教头过来,两个长的眉清目秀,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吴教头是姜清禄那些护卫的教头,身材魁梧粗犷,功夫不错,姜婳平日见着也要唤一声吴叔叔的,两个小厮站在院子里等着问话。烈日炎炎,两人也不敢乱动,安安分分站在那儿。
吴教头则是被珍珠请去偏厅坐着。不大会儿,姜婳领着阿大过去偏厅,见到吴教头,她温声道:“吴叔叔安好。”
吴教头忙道:“姑娘客气了,使不得。”
姜婳说明来意,又道:“我这个丫鬟是个好苗子,力气也颇大,吴叔叔瞧瞧她可还如意,若能入吴叔叔的眼,往后吴叔叔多教教她,我身边若是有个会功夫的丫鬟,爹娘也能放心些。”
吴教头喊阿大过来,伸手捏了捏她的手骨,眼睛倒是一亮,大笑道:“姑娘身边这个丫鬟可是个好苗子,既如此,我就托大,当她一回师父,往后她便跟着我学功夫,也能护姑娘一二。”
阿大欢欢喜喜的喊人:“师父。”
此事便算定下,往后每日阿大过去跟着他学两个时辰的功夫。
等吴教头和阿大离开,姜婳让丫鬟们喊明安明成进来,她端坐在太师椅上,端起青花缠枝纹茶盅抿了口茶水,末了,未将茶盏放心,放在手心中把玩着,等到明安明成进来,她扫了一眼过去,两人低垂着头,毕恭毕敬,跪下给她请安。
“起来吧。”姜婳这才把茶盏搁在一旁的案几上,发出咚的一声,不轻不重,却足以震到两个小厮。
两人站起,未敢抬头,他们常年在谨兰院的外院待着,听闻府中大姑娘长的国色天香,他们不敢抬头去看姑娘,怕一会儿看的呆住被姑娘以为他们轻浮以下犯上。
姜婳缓缓道:“我把你们从爹爹那边要过的,你们可都知道?”
明安道:“小的们已经知晓了,姑娘有何事尽管吩咐。”
“我要了你们过来皎月院,那便是以后都要留在皎月院,只有我一个主子,可听懂了?”见两人应喏,姜婳继续道:“我说的是,往后吩咐你们做的事情,不许透露给任何人,任何人问起,哪怕是我爹爹,都不许说,你们可懂了这个意思?”
两人都算机灵,立刻懂得小主子这话里的意思,这是要求他们只忠于她一人。
两人立刻道:“奴才们晓得。”
姜婳道:“眼下还的确有事让你们跑几趟的,帮我去沈府和谢府盯梢,最好能打探打探两家的动向,隔两日来跟我汇报一声就成,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要立刻回来同我说,一会儿去珍珠那儿拿些银子,你们搁外头打探消息的时候用。成了,你们散了吧。”两人虽有忠心,却还要会办事儿才成。
两人应喏退下,退至门口时,也没人敢抬头看姜婳一眼。
两人从珍珠哪儿各支取百两银子,当天就出府去两家盯梢,隔日傍晚回来跟姜婳汇报,谢家听说谢妙玉自打衙署回来,有些被吓住,大病一场,病才初愈,这个时代女子进衙署算是名声都毁掉了,谢妙玉想要毁掉自己表妹容貌的事情已在苏州传开,人人唾骂,犹如过街老鼠,连谢家大门都不敢出。
姜映秋上头无公婆,她公婆死的早,当年她生下谢妙玉伤了身子,自此不能生养,那会儿谢父宠爱她,不肯听父母的意见纳妾,可也闹不住爹娘天天闹腾,便同姜映秋商量纳个良妾回来,生个儿子抱在她的名下抚养。
姜映秋同意下来,可良妾还没纳回来,谢父的爹娘在去探亲时,马儿失控,从山路的崖上跌落,连带着车夫三人摔落山崖,尸骨无存。
谢父大悲,为其父母守孝三年,自然没有在纳妾,自此也未再提过纳妾之事。
想起这件陈年旧事,姜婳心里忽存了些异常,姜映秋连着一母同胞的弟弟都能下毒陷害,一双要求她丈夫纳妾的公婆,怕也是敢轻易出手,毕竟实在太巧,又只有姜婳知晓她这位姑母的真面目,真正的心肠歹毒,没有人性。
不过没有实质证据,姜婳亦不能肯定。她还有些奇怪的是,姜映秋的心肠歹毒到如此,当真是爹爹的嫡亲姐姐?哪有亲人能这般毒害自己的家人。
改日抽空,她要去问问爹爹才成。
收回思绪,她道:“你们继续说吧。”
明安喏了声继续道:“老爷从梁州回来便知表姑娘害姑娘的那件事儿,虽没找上门,却暗地里使了些手段,谢家的几间商铺无人光顾,生意惨淡,不少谢家的宗亲上门质问表姑娘,为何如此歹毒,连累谢家名声……姑太太也忙的焦头烂额,奴才还打听到,表姑娘整日在府中念叨着沈家公子的名讳,好似想让姑太太去沈府商谈亲事。”
姜婳望向两个小厮,他们两人还是有些本事的,不过去守着两日,连着宅内的事情都能打探到,算是可用之人。
明成也汇报道:“沈家公子好似受了重伤,听说昨日才清醒过来,具体为何受伤,奴才没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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