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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是炸鱼丸子、醋溜白菜、香菇炖鸡还有凉拌荠菜,汤就是一大盆煮干丝。
薛青昊早就馋得口水流,催着林栝动筷子,“我姐做菜可好吃了,我娘做得也好吃,但是天天吃就吃腻了,我姐总能做出新鲜菜,这盆汤以前就没做过。”
林栝自然知道那是煮干丝,他生在扬州,幼时经常吃得到,后来离家远行,已有六七年没吃过这道菜了。
这道菜最讲究刀工,里面的豆腐丝、笋丝、火腿丝、蛋皮丝都要切得细如牛毛丝丝不乱,这样才能入了味。
也不知费了她多少工夫才做成。
林栝心里既酸楚又欢喜,犹豫好一会儿才举起筷子。
为着避嫌,严清怡没往饭桌上吃,坐在灶间板凳上吃包子。
薛氏怕林栝拘束也没过去,掰一半早晨剩下的杂粮窝头,跟严清怡面对面坐着,却是不说话。
严清怡觑着她脸色道:“娘还生着气呢?这事儿我仔细思量过,林教头愿意上进,也是好事儿,以后就不必受人欺负,还能带挈阿昊,有什么不好?”
薛氏看她半天,叹道:“要不是我眼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的,还真不相信你才十一,哪有这么大的孩子跟你似的,连亲事都能自己做了主张?想想我那会儿,真跟白活了似的。”
严清怡笑道:“我这不聪明吗,还能干漂亮,都是随了娘。”
薛氏撑不住笑,狠狠瞪她一眼。
正说着话,饭厅的两人吃完饭出来,林栝道谢告辞,薛青昊送他出门,少顷回转来,凑到严清怡跟前鬼鬼祟祟地说:“林大哥有事跟你说。”
严清怡脸一红,瞧眼正在饭厅收拾碗筷的薛氏,低声道:“胡说八道,我跟他能有什么事儿?”
薛青昊忙道:“是林大哥说有事,他从来不说假话。”
严清怡犹犹豫豫地起身,对薛氏道:“娘,我跟阿昊出去买两刀纸,很快回来。”
不等薛氏回答,拉了薛青昊往外走。
走出胡同,就瞧见林栝仍站在上次的树荫下,却是面朝了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严清怡脸一红,吩咐薛青昊,“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问问。”
缓步上前,站在距他约莫三尺的地方,轻声问:“什么事?”
林栝微笑地望着她,“没想到你还会做扬州菜,很好吃。”
“真的?”严清怡仰了头问,“你还喜欢吃什么,下次我做给你吃。”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脸上照出斑驳的阴影,那双黑眸乌漆漆地闪着光芒,分外地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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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栝怦然心动,语调温柔地说:“不用特意准备,你做的都好吃。”
严清怡弯了唇角,轻轻“切”一声。
“是真的,我很喜欢。”
严清怡脸颊渐渐染上霞色,斜睨着瞪他一眼,目光流转间,有着青涩的娇媚。
林栝顿觉心“怦怦”跳得厉害,身体莫名地有股冲动,想将她揽在怀里搂着她抱着她。
他深吸口气,压下这种绮念,低声道:“我是想告诉你,你爹的腿断了。”
“怎么断的,几时的事儿?” 严清怡讶然,她憎恨严其华,也讨厌他,有时候巴不得他立刻死掉,可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同情也有可怜。
林栝答道:“他耍钱欠了银子,前天讨债的往家里要钱,没翻出什么值钱东西,一气之下把腿给打折了。”
“真是…… ”严清怡咬住唇,将“活该”两字咽了下去。
林栝猜出她的想法,叹道:“我不确定该不该跟你娘说,就先跟你说一声,你爹这番挨了揍,手中又没有银钱,说不定要打你跟阿昊的主意,你心里有个准备。”
既然严其华的腿断了走不得路,肯定是要逼着严青旻想法子。
薛氏最是心软,不提那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单是看严青旻的份上就狠不下心拒绝。
严清怡想一想,“我先瞒着娘,阿昊那边,我会仔细吩咐他。”
林栝应声好,“有事你就找我,别一个人撑着。”
严清怡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林栝所料没错,如今的严其华真的是走投无路几乎陷入了绝境……
第38章 裁衣
那天林栝威逼着严其华在恩绝文书上摁了血手印之后,胡寡妇推心置腹地劝严其华, “济南府的能人太多了, 白天刚送走个官老爷, 夜里又来个蒙面汉,耍钱的人更是深不见底, 咱们根本开罪不起,你听我一句劝, 往后就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吧。”
饭桌上, 被剑戳出来的大洞明晃晃的,严其华仍心存后怕, 也便应了。
过了两日, 桂圆跟个婆子提着东西找到涌泉胡同。
严清怡当然不可能在, 胡寡妇假说严清怡出去办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花言巧语地哄骗着桂圆将东西留下了。
里面不但有笔墨等物,还有两斤点心。
严青旻馋点心,可更稀罕那两刀纹理细密的纸和那一盒四支粗细不同的湖笔, 紧紧盯着移不开眼。
胡寡妇怎可能给他用,提到小仓转了一圈,换回来三两银子。
严青旻气不过,告诉给严其华。
严其华手头早就痒了,只苦于荷包干瘪瘪的, 上不了台面玩, 听说胡寡妇得了银子, 当天夜里拳打脚踢地硬抢到手,转天输了个干干净净,又去跟庄家借。
庄家本来不肯赊银子,但惦记着严其华有个漂亮女儿,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严老二,你可得想清楚了,三天之内你连本带利还回来好说,还不回来的话,就得拿你闺女抵账。”
严其华已经没有闺女了,闻言便有些犹豫,可当时已经输红了眼,就想赶紧翻回本,只迟疑数息,就在契书上画了押。
短短小半个时辰,将抵押闺女的十两银子也输了。
严其华回去把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找出胡寡妇藏着的一只银镯子。胡寡妇怎可能给他,两人又上演一起全武行,以胡寡妇失败而告终。
银镯子才一两重,距离连本带利的十五两差得远。
严其华又往张氏那里要,连哄带骗拿回来一吊钱。
东拼西凑,恨不得把家底都卖了,也只凑出三两银子。
严其华真慌了,收拾出两件衣裳准备跑路,可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还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
第三天头上,壮汉到严家领人。
闺女是没有的,倒有个风韵犹存的小妇人,壮汉打量几眼想拉回去抵债。
谁知胡寡妇是个硬气的,抓起剪刀对准自己的脖子,“你要是非得强逼我去,我宁可死。”
她平常风流归风流,可也讲究你情我愿,只挑顺眼的往家里领,若是进了那种地方,可就身不由己了,不管自己愿不愿意,不管来了什么人都得接。
最关键的是,坐下娼妓的名声,严青富也就是她儿子田二胖一辈子就毁了。
她之所以想再嫁给严其华,除了着实爱他的长相和床上的功夫,还有想给儿子找个爹,能扶持儿子。
壮汉此来是讨债并领闺女的,这婆娘一来没有契书,二来不想横生是非惹上人命官司,因见胡寡妇喉咙处已经渗出血丝,知道是个能豁出去的,一巴掌把她挥开不耐烦地说:“滚一边去,别碍着大爷的眼。”
可对跪在面前的严其华却是底气十足,见讨不回足够的银子,抡起手上棍子往严其华腿上砸。
他身高马大,又是用足气力,直疼得严其华惨叫连连,叫过几声便晕死过去。
等醒来,发现右腿断了。
三房人都围在床边叹气,唯独张氏心疼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把攒了几十年的私房钱全都拿出来要请郎中给严其华治腿。
孙氏不愿意,凉凉地说:“虽说是娘的私房钱,但也都是儿孙们孝敬的,不能都填补到他一个人身上,老二都有闲钱去耍,还能没银子看病?”
严其华气急败坏地说:“不给钱也好说,把严青贵叫过来伺候我。”
一言既出,惊了四座。
孙氏脸色变得煞白,严其中本就有些猜疑,见状顿时明白,扯过孙氏就朝着脸上扇耳刮子。
孙氏一边挠严其中的脸,一边扯着嗓子骂:“还不是因为你不中用,我是为了给你留个种。”
张氏往左看,老大两口子撕打,往右看,老二躺在床上哎哟,还剩下个老三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站在角落里屁都不放一个。
张氏觉得从心底往外泛凉气,索性双眼一闭晕过去了。
胡寡妇冷眼瞧着,一滴泪都没掉,反而觉得严其华断了腿倒是件好事。
走不了门也惹不了事,也不可能满院子追着打她,而且两只手仍然好好的,耽误不了干活。
没过几天,胡寡妇搬来一大捆柳条,让严其华编柳筐,每天编三只,编不出来就别吃饭。
胡寡妇没米下锅,正好她也懒得做,看见西屋烟囱里冒烟就端了碗到西屋等着。
孙氏不开门,她爬梯子翻墙头过去或者就在坐在大房门口吆喝,“嫂子开开门,施舍碗饭吧,家里揭不开锅了。”
张氏怕饿着儿子跟孙子,少不得腆着脸央及孙氏,而且还得从私房里掏钱补给孙氏。
如此一来也成了惯例。
就只苦了严青旻,天天要给严其华端屎端尿,至于能不能吃上饭,也得看胡寡妇脸色。
严其华每天活儿不少干,饭又吃不饱,还时不时被胡寡妇吆五喝六地骂,不由就想起薛氏的好处。
薛氏性子温顺,人前人后都把面子给得足足的,便是受了委屈,只会偷偷抹眼泪,何曾会呵斥牲口般打骂自己?
这一日便挑唆严青旻,“被这恶婆娘管着,日子没法过了。你去找你娘回来,我把这毒妇休了,以后还是咱们一家五口过。”
严青旻早就受够这样的苦,趁胡寡妇去西屋讨饭的空当,跑去找薛青昊。
薛青昊得了严清怡的嘱咐,绝口不提薛氏住处,只从兜里掏出三文大钱,“你要是饿就买两只包子吃,早先娘说带着你,你自己非要跟着爹。娘好容易得了清闲,你忍心再让她回去受苦,我可不能。我现在姓薛不姓严了,那个家我半点不想回去。”
严青旻看着他满脸意气风发,身上衣衫干干净净,低头又看着自己好几天没洗散发着尿水臭味的衣服,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薛青昊于心不忍,咬咬牙道:“等我回去问问姐,你过七八天再来。”
严青旻眸光一亮,“姐也跟你们一起住,没让官老爷接走?”
薛青昊不愿多说,催促道:“我该回去了,回晚了被教头骂。你也回去吧,免得寡妇找你麻烦。”
严青旻瞧着他的身影进了府衙,转回头往包子铺买了三只肉包子,直塞了个肚儿圆,
薛青昊回到号房,开始思量怎么让严青旻脱离那个火坑,最直接的法子还是请林栝去威胁严其华。
只要严其华松口不就可以接过来了吗?
薛青昊兴高采烈地找林栝。
此时早训已经结束,林栝独自站在演武场上,手里攥一把角弓,抬臂、扣弦、拉弓、撒放,箭矢带着风声呼啸而去,稳稳地扎在百步开外的红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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