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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禹虽然知道妻主纯属就是找借口想要了,可听见这个理由他难免还是有些心动,半推半就的随了她的意。

经过蒋梧阙的不懈努力,不久后封禹又有了身孕。听奉御把完脉,封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这马上都是五年抱仨了。

算算日子,封禹有些摸不准这孩子是在泡温泉那次有的,还是在御书房龙案上那次,反正那两回都挺激烈的。

忻栎摸着封禹的肚子,脸蛋贴在他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很有经验的点头微笑,轻声说道:“哥哥会保护你的。”

蒋梧阙跟先皇不同,许是从小吃过偏心的亏,她对待三个孩子一视同仁,除了儿子长的像封禹更偏爱一些外,对待两个长着桃花眼的女儿就公平的很了。

等两个孩子先后五岁之后,蒋梧阙才问她们,谁愿意跟外祖母学习封家枪法,谁愿意跟魏相学习治国之道?

比起姐姐蒋忻羽,小女儿蒋忻潼就活泼好动多了,她一看见魏悯那张严肃的脸就头皮发麻,主动举手想跟外祖母走。

因着封禹的原因,三个孩子都会些拳脚功夫,所以学习武功并不费力。

小女儿做出选择之后,蒋梧阙才把她的姓改成姓封,从此随爹爹的姓氏。

时间飞快,晃眼间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蒋忻栎出嫁的时候,蒋梧阙一时间都有些回不过神。

北疆耶律棋登基之后,大蒋和北疆正式签订百年友好合约。边疆战事停歇,封老拔营回京,小女儿封忻潼陪着外祖母时常住在将军府。

她后宫始终只有封禹一人,如今儿子出嫁,蒋梧阙顿时觉得冷清了不少。

皇位这条路,注定孤独寂寞。这一点,在几年之后魏悯递了一份辞官奏折时,蒋梧阙感触最深。

她试过挽留,可也知道阿阮心底一直不太喜欢繁华富饶的京城,比起前拥后簇的日子,他更喜欢一两个熟悉的仆人小侍,住着不大的院子,轻松自在的过活。

蒋梧阙坐在御书房里,看着魏悯的奏折沉默许久,迟迟没有批注。

封禹端着梨汤进来时,她才慢慢回神,抬头看向多年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人,轻声唤了句,“阿禹。”

封禹嗯了一声,把碗放在她面前,说道:“你昨天夜里有些咳嗽,我今日便煮了梨汤,你把它喝了吧。”

“不急,”蒋梧阙拉着封禹的手,像二十来岁年轻时那样,把他拉到怀里坐着,双手环着他的腰腹,声音很轻的说道:“阿禹,魏悯想辞官回老家。”

这事封禹几天前就知道了,阿阮进宫时跟他说过,还说以后没事回京看望孩子们的时候,给他从老家带些特产小吃回来。

封禹虽然有些遗憾失去一位可以谈心的好友,可还是抱着祝福的心态送他离开,并且期待着将来的重逢和相聚,所以对于分离,他并不觉得伤感。

可看妻主现在这个样子,分明是不舍得魏悯离开。两人从多年前相识相伴,共同扳倒太女,一步步的带着大蒋走到繁荣鼎盛的今天,两人之间的关系,说是君臣又更像是朋友姐妹,猛的要分离,她多少都会有些舍不得。

封禹抬手轻轻环住蒋梧阙的肩膀,柔声说道:“无论何人来去停留,你身边始终有我作陪。”

蒋梧阙脸埋在封禹颈窝里,沉默片刻后,忽然轻声问道:“阿禹,你知道你三次生产时我为何都不害怕担心吗?”

她倒是第一次说起这事,封禹好奇的“哦?”了一声,轻笑着说道:“妻主相信我所以才不担心?”

蒋梧阙缓缓摇头,抬起脸看着封禹的眼睛说道:“因为我从未想过独活。”

正因为我从未想过自己独活,所以我才无所畏惧。

封禹闻言眼眸轻颤,心脏猛的一缩,抽的发疼。他嘴唇微动,半响儿才出声说她,“又胡说八道。”

蒋梧阙笑着看他,抬手把他煮的梨汤端过来一口喝掉,砸吧着嘴回味,“梨汤都是一个味,但我始终觉得你煮的更好喝。”

“你煮的鱼好吃,你蒸的米更香,你缝的荷包好看,连你熬的药都是甜的,”蒋梧阙眉宇眼尾带笑,抬手拿起玉玺不再犹豫不舍的盖在魏悯的奏折上,随后胳膊微微用力,打横抱起封禹就往屏风后面的床上走去,压低声音,语气暧昧的说道:“你哪里都好,可我还是更喜欢你在我身下的模样。”

儿女都长大成人,她还是这般不正经。封禹眼里带笑,抬手勾着她的脖子,嘴巴凑到她耳边说道:“老不正经。”

蒋梧阙把人压在床上,低声笑,“我就是喜欢这样对你不正经,等我老的动不了了,还是想对你不正经。”

午后阳光从大开的御书房门口洒进来,铺在龙案上那份辞官奏折和一旁的空碗上,微风拂动,蒋忻栎出嫁前让两个妹妹挂在御书房门口的风铃,随风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将御书房深处传来的羞人动静遮掩下去。

时光正好,哪怕我们暂时分离,多年后亦会再见。

第57章 殿中省

三岁的蒋梧阙正是小孩子最闹腾的时候, 缠着君后问母皇什么时候能来抱抱他, 君后温柔耐心的把人哄睡时已是深夜子时。

君后疲惫的揉着胳膊, 坐在床边,从小就伺候着自己,跟他一同入宫的小侍走过来, 抬手给他揉肩膀, 笑着说道:“主子又抱着小殿下哄她入睡了?”

君后也是一笑, “皇上没时间抱她,只能由我多抱抱了。”他垂眸, 轻轻叹息一声,“也怪我这个爹爹没有那些个花手腕,不能把陛下迷的团团转。”

执意选他入宫为后的人是先皇, 先皇觉得他小小年纪行事沉稳, 气质端庄为人温柔又不失大气,是个父仪天下的好人选。

皇上虽对他不甚喜欢, 可还是遵寻先皇命令娶他过门,作为妻主的责任她半分都没尽到,可作为皇上, 她偶尔还是会来他宫里困觉。

毕竟他是先皇钦点的君后,作为皇上, 不陪君后, 他哪里能怀有子嗣为皇家开枝散叶。

皇上也并不在乎他能不能怀有身孕, 因为在榕贵君生下蒋梧雍之后,太女之位就已经被定了下来。

太女并非君后所生, 太女生父并非君后,这事传到外头,他和榕贵君都是别人口中谈资的笑话。皇上只图自己高兴,什么时候在乎过他们这些男子的感受。

君后好不容易怀有身孕,还要小心提防,半分陌生食物都不敢吃,凡是离开自己视线的东西,他都坚决不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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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宫中唯一拥有的只有君后这把凤椅,如今他必须利用这点护好他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他后半生的依仗。

怀胎十月,他小心翼翼,明明是在自己的寝宫内却过的如履薄冰。

孩子出生,是个女孩,君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气才刚舒出去,就又想起来她尴尬的身份。

嫡女,却得不到太女之位。

养个孩子不容易,好在蒋梧阙听话懂事,从小机灵。明面上看出来皇上更喜欢太女姐姐,只好在背地里偷偷问他,“爹爹,是我不够乖吗?母皇为什么都不肯抱抱我?”

皇家的亲情寡淡的很,能有几个皇子皇女能坐在皇上的臂弯里快乐长大?这份登天的殊荣,只有太女曾经享受过,能被皇上抱过几次,就这都够榕贵君来他这儿炫耀多回儿。

君后脾气好,无论你如何说,我自当是个苍蝇嗡嗡响,半分不往心里去。事事都计较,岂不是要累死。

小侍手法娴熟力道恰到好处,缓解了君后肩膀的疲劳酸疼,他想着,明个该找个由头跟蒋梧阙好好说道说道,她已经不再是个身轻如燕的两岁宝宝了。

有下人端来热水,伺候君后洗漱就寝。君后才刚准备宽衣入睡,就见自己的贴身小侍神色严肃快步走进来,弯腰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主子,殿中省的徒弟,拾少监求见您。”

殿中省手下有徒弟两人,从三品的官职,平日里不少官职低微的侍君,见到她们都是笑脸讨好,盼着她们能在殿中省面前说两句好话,方便让皇上听见。

可君后不用,他跟这些殿中省和少监打交道向来公事公办,不过对于这两个少监,君后还是认识的。

但如今已是深夜,这拾少监来找他做什么?

君后疑惑的问道:“她可说所为何事?”

贴身小侍微微摇头,“她面色着急,说是救命的事情,她说自己已是无处可求,这才求到您这儿。”

君后神色犹豫,榕贵君想对他出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会不会是他的新招数?可若不是呢?

贴身小侍显然也联想到榕贵君,说道:“主子还是不去的好,这三更半夜出去,若是有点什么事情沾在身上,到时候说都说不清。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可让小主子怎么办?”

“拾少监平日里瞧着不像这种人,”君后狠下心,站起来,抬手拿了件厚斗篷系上,“她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还是出去看看的好。”

君后刚走到殿内,拾少监就双腿直直的朝他跪下,额头磕在地板上,声音哽咽,“求君后求命。”

向来清冷稳重,身上衣服一丝不苟的拾少监,如今发丝凌乱神色焦急,红着眼眶攥紧拳头,说道:“求您救救我夫郎。”

君后一愣,忙过来弯腰抬手扶住她的胳膊,防止她再磕头,柔声说道:“你别急,有什么难处细细说来,我尽力帮你。”

殿中省和少监隶属于皇上,掌管陛下身边诸多琐事,身份特殊,是圣上面前独一无二的红人,受宠程度不亚于当朝重臣。可盛宠之下必有条件,她们虽是女人,可入宫之后便不能娶夫生子。若有违反,她本人连带着那个男子,都是死刑。

可感情这东西,它悄无声息的发生酝酿,等意识到不对时就已经晚了。

拾少监就是这般,她喜欢上一个殿前伺候的小侍,两人偷偷好上了。可谁知道,某次恩爱之后,他怀了身孕。

小侍慌乱不已,这事若是被人发现,他和妻主都是死罪一条。拾少监稳住心神,带小侍出去看了大夫。

两人来想舍弃孩子,可谁知道大夫却说小侍身体弱,这孩子去不得留不得。

这时候若是引去孩子,小侍不仅这辈子都无法再有身孕,身体也会留下隐疾,可这孩子若是留下来,只会日复一日的耗空父亲的身体底子,孩子出生时,便是他离开时。

这个结果是两人从来没想到过的,顿时犹如晴天霹雳。拾少监态度犹豫,比起孩子,她显然更在乎夫郎。

为父则强,小侍捂着肚子做出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他肚子一天天变大,自然不能再在殿前伺候,拾少监走关系把他换下来,偷偷换了个轻松无比的差事,不在人前晃悠。

小侍清瘦的很,穿上宽松的衣衫几乎看不出他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

可两人还是低估了小侍的身体,这才九个半月,他就突然要生了。

拾少监虽是少监,可却没有资格请尚药局里的奉御来给她夫郎接生,而且到时候人多口杂把这事传出去,她和夫郎,连带着夫郎拼命生下来的孩子,都没有活路。

拾少监走投无路,宫中能救她的人只有两个。执掌凤印的君后和宠冠六宫的榕贵君,只有这两人能在后宫一手遮天封住消息。

她是少监,将来前途无量,若是帮了她这次,就相当于拿捏住她的软肋命穴,拾少监下半辈子都会听从于他。这个交易,若是拿到榕贵君面前,他定然不会犹豫推辞。

可拾少监却是咬牙求到君后这里,他刚当父亲没几年,许能明白一个爹爹拼死护住孩子的心情。

拾少监开口,刚提了句她夫郎难产,就见君后眉头微皱。她垂头,声音冷静,空洞的眼睛看向脚下地板,“您若是帮我,我下半辈子——”

她话还没说完,君后就已经侧头低声吩咐小侍,拿着他的腰牌,去请最值得信任的那个奉御过来。

君后执掌后宫多年,并非没有半点手段半分人脉,他能护住蒋梧阙,就说明他有信得过之人,而请的这个奉御,正是此人。

拾少监眼眶通红,感激到不知道该如何道谢才好,君后示意她别急,先带她去看看情况如何。

见到拾少监之前,君后不是没想过没担心过这是一个圈套,可亲眼看见这个女人以后,他所有的顾虑全都烟消云散。

没有人的演技,能做到这个地步。唯有走投无路,眼底才会出现真正的,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绝望。

拾少监来到房内,里面正有一个年龄四十来岁的男子在伺候小侍,看见她回来,神色焦急的说道:“快要生了。”

君后快步走进来,说道:“让我来看看。”

那男子一愣,这才看见来者是谁,惊的睁大眼睛。

君后在宫中无事,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读书。从云英未嫁到为人父亲,他所读之书众多,各种都有。

他轻声安抚小侍,指挥着自己带来的几个心腹做好接生的准备。

奉御很快过来,见到小侍情况不妙,没有说半句废话,直接掏出银针封锁紧要穴道,护住他提着的那口气。

拾少监跪在床头,拉着夫郎的手,低声恳求。

度过漫长的一个时辰,才听到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

那小侍大出血,虚弱到脸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君后解开身上材质上乘布料柔软的斗篷,小心翼翼的裹着孩子,递到他面前,柔声说道:“你看看他。”

那小侍有气无力的朝君后道谢,他一只手艰难的搭在孩子身上,一只手拉着妻主,眼里满是泪水,张嘴吐出气音,说道:“我不后悔……以后就交给你了。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爱你,都…支、支持…你……”

拾少监无声流泪,脸埋在他掌心里,浑身发抖。

小侍垂眸看了眼孩子,终是缓缓闭上眼睛。奉御在一旁冲君后摇头,叹息说道:“已是强弩之末,拼着一口气撑到现在,不容易了。”

这孩子不管生还是不生,这人的身体底子都撑不过他活到二十五岁,许是知道这一点,他才态度这么坚决,非要给心爱之人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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