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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猜不出来他找我到底为了什么事,却能猜出来必定与何连成的窘状相关。在这种时候,他的任何条件对我与连成来说都是诱惑。我不去,就可以装作不知道。我去了,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答应什么条件。我是个经不住诱惑的人,特别在某些方面。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什么事?”他反问。

“不想。”我说,“你合作的事要怎么说?下半年你们是怎么计划的?我们上半年做得确实不好,如果你们要换合作商的话,可以直接提出来。”

何萧大约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微微笑着说:“既然你都说出来了,我也不好意思再隐瞒。确实是关于合作的。下半年要终止合作,还没用完的预付款大概还有八十万多,希望你们在一周之内,还到我们公司帐上。”

“好,还有其它问题吗?”我笑着问。

翰华与我合作让我在这个时候如梗在喉,即使他有百分之二百的利润,我也不想再做了。

“你的广告创意我们是买下来的,明年可能还会用这一套宣传案,和你说一下。”何萧说。

“没问题,这些在合同里都说明的,你们有三年的使用权。”我点头。

商务谈判其实很简单,不过双方在谈条件,看谁先扔出底线谁先死。我来这儿见何萧,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早猜到了他的目的是什么,不借机打击一下我,都不是商场老手的做风。无它,谁让我与何连成是一伙儿的呢!

今天我这么简单就答应了他的条件,让他觉得很意思,伸出手说:“与你合作还是很愉快的,只是你们公司确实没有多少大项目经验,所以在执行过程当中,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何总说得对,以后我们改。您要是没其它的事,我还有点事,怕是要告辞了。”我假意看了一眼时间说。

“真的不去和董事长谈一下?或许对何连成有很重要的帮助。”他说。

我摇了摇头,准备离开。骨子里,我是个胆小的人,不敢碰触的东西,打死也不摸一下。比如说与何连成分开之类的事。我表面表现出来的冷静和淡定,只是怕到了极致的反弹。

一旦决定做一件事情,就义无反顾,抱着必死的决心做到底。就像当年穿上超短裙,一脸无畏走进紫金台一样。既然决定做,就豁出身家性命。我记得当年第一夜,我所在的包厢开了十八瓶洋酒,成了当晚开酒最多的包房。

“那……期待与你再次合作。”他伸出手来。

我与他轻握一下,拉开椅子轻快地走出他的办公室,就在我拧开门时,与何则林面对面站定了。

何则林就站在门外,不知道是刚来,还是来了一会儿。

何萧看到董事长,马上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几步跑过来,微微点头说:“董事长怎么过来了?我正在和林小姐终止合作的事。”

“前台告诉我她上来很长时间了,我以为她会先去找我谈条件。”何则林走了进来,在沙发上坐了下,对我说,“林小姐,坐下聊吧。”

我碍于他是何连成的亲生老爸,不得不坐了过去。

“连成是我一手带大的,虽然性格不太好,但一直还算听话。你出现以后,他变化很大,有让我惊喜的,也有让我失望的。”他先开口,何萧一听是谈家事,端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然后把门带上人出去了。

我要是何则林,怕也会喜欢上何萧的眼力劲儿,简直太贴心。

“您觉得他走到今天这样,是什么原因?”我问。

何则林想了想说:“林小姐应该比我更了解情况吧。没有数据支持,没有风险评估书,任性大肆收购南阁生物;资金巨亏以后,又贸然动用资本金进入期货市场,闹位大肆购入掉期合约,三个交易日后被强行平仓,一亿八千万资金本转瞬就打了水漂。“他一口气说完这些喝了一口水才继续说,”我对蓝华投资期望很高,希望他能稳定地一步一步做出个样子。至少不能比翰华最初成立的那几年差吧。可他呢?一年半的时间给我交了一张亏损几亿忆的报表?如果不是董事会突然抽查公司业绩,恐怕到年底,资本金都要全部亏进去。”

他说的这些我不知道,何连成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么详细。他只是说亏损了很多。我知道何则林说这些的意思,他是想暗示我,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南阁生物是蓝华走下坡路的开始,他为什么要冒进地收购南阁生物?林小姐,你不会不明白吧?他只是为了给你出一口气。我这儿子什么都好,就这一点不太好,意气用事。”他说。

“您告诉我这些,想让我做什么?”我把他这些花招拨开,一语中的。

何则林难得眯起眼睛笑看着我说:“林小姐,你真的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和你谈话确实省心。在你面前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最后一击,所以你会绕过过程直问结果。我也就直说了,如果你能离开他,我会在董事会上力保他董事的席位,还有百分之八的股权。”

“如果我不同意呢?”我反问。

“如果我不管他,由董事会投票决定的话,他面临的不仅是蓝华倒闭,还有失去集团董事席位,真正一下跌到最低层。”他说到这里又看了看我说,“你最好考虑清楚再做决定。我相信,你是爱他的,你不会为了眼前的一点恩爱,让他彻底失去希望吧。”他又说。

何则林每一句话都说得让我想马上答应他的条件。但是,在这看似杂乱无章的话里,我貌似隐约看到了什么。于是冷静地反问:“何先生,您为什么非要拆开我们两个?如果您说我配不上他,没关系。如果他同意按照您的安排娶别的女人,我会做他养在外面的女人,不求名分。如果您觉得我离过婚带着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会成为他财产的继承人,我同意做公证,让元元和童童放弃继承权。您为什么,非要拆开我们?”我问到这儿想了一下,改口道,“不对,应该是问您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宁愿把连成打击至死,也不愿意我们在一起?”

“林小姐,你高估了你自己的价值。我对你真没过多的兴趣,你不可能是连成合适的配偶。他经历这一切以后,会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哪个男人的成长不是要失败几次?”何则林笑了。

“那这一切是您安排的?”我指的是蓝亏损的事。

“不是,这件事我完全没有插手,我希望他一举成功。但是,眼前这个结果完全是他不熟悉资本市场动作模式,自己判断失误所致。”何则林说完,看了看表,“你考虑一下,给我个答案吧。你离开他,他会在这一次跌倒以后迅速爬起来,我会给他新的资源,新的成长机会;你不离开他,他会面临人生最惨烈的失败,或许一蹶不振,或许会再接再励。不过,我想你知道,一个没有资金没有背景没有后台的人,想要重新开始会有多难。总有一天,他在这个社会上跌够了跟头,会回到我身边。所以,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即使你现在离开连成,集团每年随意给你几个项目,都够你带着孩子们在帝都过上很好的生活。”

“我马上还有事要出去,你考虑好给我电话。”何则林看了看手表,站起来走了出去。

我脸上商务性的笑到了楼下就绷不住了,接下来的事连成能扛得住吗?何则林说得对,其实不管我选哪一条路,我都是一个让何连成成长的女人,而不会是陪他到最后的女人。我有点灰心了,一个男孩到男人的成长,是我最不愿意经历的。楚毅如此。何连成也要如此吗?

感叹一句:何则林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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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 我不知道怎么示弱

我哄睡了宽宽,留一盏小灯坐在沙发上等何连成。手里拿着一本书,心思却没在却不在书,一直在想着下午与何则林的对话。

他说得没错,何连成这样的出身和成长经历,会让他更接受不了自己在生意上的失败。意气风发的想做一番事出来,给我看,给他爸爸看,最后却惨淡收场。这种结果,对他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我前几天太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考虑这件事,所以觉得他某些方面反应过激。我觉得一个男人受了这样的打击,应该会尽快恢复过来,而不是每天都那样心灰意冷,甚至迁怒于人。

他不像我,我当年是因为没退路,要么坚持下去,要么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和爸爸一起去死。压力这种东西,在有希望和留恋的时候,绝对不会把一个人压死或逼疯。

现在何连成的处境,比我当年要好很多,他没到绝路,他有退路,他可以选择,所以他更加纠结。人生中,许多烦恼来自于,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如果眼前只剩下一条路要走,反而更容易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相信他知道何则林的意思,离开我就能得到重新开始的机会。他的心里不知道有多挣扎,他如果想放弃我,早就做出决定了。我这几天虽然努力温柔体贴地安抚他,却没能完全理解他心里到底有多为难,多难决定。

我正想得入神,门轻轻一响有人推门进来。

我从灯影里抬头,看到他模糊的脸。他很勉强笑了一下问:“怎么不睡?”

“你不回来睡不着。”我站起来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在柜子上,帮他拿出拖鞋。

他默默无语换上,身形冷索地去洗了手回来问我:“宽宽今天怎么样?”

“都挺好的,他睡了有一会儿。”我站在他面前,距离不过一尺来远,却觉得莫名的遥远。

我们两个人竟然冷场了,屋子里冷寂一片。他似乎也没有说话的冲动,转身往浴室走去。

“连成,昨天晚上我不该那样问你。”我对着他的背影说。其实我有很多话要说,但是看到他这种兴趣索然的样子,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我害怕说出来以后,不能改变现状。

说完这句话,我心一下就像停跳一样,怔怔看着他。

他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没回头低声说:“我也不该吼你。”

说完他加快步子走进卫生间,我心一时上一时下,不知道下一步我要怎么做才对。他就这么轻飘飘说一句,然后该干嘛干嘛了?!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很感动吗?

到这一刻,我才真正觉得自己不擅于处理婚姻里的冷战。在以往家庭生活里,我一直都是那个发脾气闹性子,被人哄的。哄人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从哪儿下手,既使我心里是想示好的。可,我到底怎么示好呀!

虽然我和楚毅有过一年多的婚姻生活,可直到最后我也没和他说一句软话,临分手前还朝他小腿肚子猛踢几脚,直接把他踢跪到地上……原来,曾经的我也有蛮不讲理的一面。

我站在那儿听看着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薄薄的桔色光线透过玻璃照到我脚下的地板上,留下一道狭长的灯影。我硬生生急出一身的热汗,到底也没到要怎么和何连成示好,我本意不是为了追问他去哪儿了,我只是怕他喝醉了没人管。

这事不比做生意,利润高低,难度大小都是可以量化的。我觉得手足无措,心里不想和他冷战,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就这样被磨没,更不想在这个时候被某个女人乘虚而入……

脚下的光影猛然变得明亮,浴室的门被拉开,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看到我还站在这儿,一愣问:“怎么还站在这儿?”

“我想……”我才说了两个字,心里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涌上无边的委屈,泪水止不住流下来,然后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他轻叹了一声,走过来抱着我说:“好好的,怎么又哭了?我已经向你道歉了。”

“不是,该道歉的是我……”我终于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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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怡,我心里特别烦,你不哭行吗?”何连成语气里虽有无奈,抱着我的胳膊却紧了紧。

这个动作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只要他态度有变化,就说明他还是在乎我的,我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的。

“我不想你对我这么冷漠,我是想陪你一起度过难关的。可能我的表达方式不对,所以让你觉得更烦了。我不想这样的……”我止住哭,声音含糊地说出这句话,最后一句话还是带上了哭音。

“你这是向我撒娇吗?”他扳开我的头,嘴角露出一个笑,看着我的眼睛问。

“我……不是。”我摇了摇头极力否认。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有这种小女人姿态呢。”他扑噗一声笑了出来,把我重新搂到怀里抱了一下说,“下班回来没洗澡啊?身上都是烟味儿和汗味儿?今天抽烟了?”

“不是……”他缓和下来的语气和话里的关心,让我更想哭。

可心里压着的阴霾却在他的一声轻笑和用力的拥抱中消散了,我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却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心里又觉得很不好意思,想低下头不看他。

“学会示弱多好,每次我们有冲突你都弄得像谈判一样,把自己武装得刀枪不入,半句话的亏都不肯吃。”他看着我,伸手抹了下我流个不停的眼泪说,“先去洗洗澡,这几天我不是针对你,只是心情真的不好。”

“嗯,我知道。”我说。

“去吧。”他又重重抱了我一下松开手。

我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点肿了,更觉得他面前继续哭有点太不好意思,借机走进浴室。

热水劈头盖脸浇下来时,我才觉得身体是自己的。从心底里慢慢热了起来,心脏在过去几天里像从来没有跳动过,不存在一样。我也像一条离水的鱼,在没水的岸上蹦哒了几天以后,快到窒息而死以后,重新跳回水里,浑身说不出来的轻松和高兴。

我洗完澡出来,他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听到我的脚步声,微微睁了一下眼睛说:“睡吧。”

“你要是有精神,和我说说这两天的事吧。”我在他身边躺下,俯身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恳求的味道。

“集团对这次投资失败很是恼火,觉得好多年没有遇到这样的滑铁卢了,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至于蓝华是否宣布破产还在商议当中,在集团半年董事会以后宣布最终结果。董事当中有几个人觉得蓝华还可以继续下去,毕竟南阁生物的亏损是浮亏,并不是实亏。”何连成语气平静,眼睛里也有点波澜不惊。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问:“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有什么计划吗?或者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你的?”

他听着我一连串儿的问题,伸出手把我抱到怀里,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才用低低的声音说:“走一步说一步吧,做着最坏的打算。现在我也冷静下来了,不相信老爷子会让我直接出局。或许,他只是想让我吃点苦。”

我听了他的话,忽然犹豫起来,何则林找我谈话的内容,我要不要告诉他。如果告诉他,他会不会觉得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如果不告诉他,何则林将来真的按照他说的那样做怎么办?

何连成如果知道我事先与何则林有过谈话,却不和他透露一个字,会怎么看我?

“你最坏的打算是什么?”我把一句话在脑子里来回想,又在舌头上打了几个圈,直到这句话热得烫嘴了,才问出来。

“最坏的打算?”他笑了笑说,“最坏的打算就是蓝华投资失败,宣布破产,我回到集团做一个闲散董事,每年拿自己的那些分红,好好照看小宽宽和你呀。”

他语气里难得的轻松让我快要说出口的话变得艰难,我想了半天咽了下去。

“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打理这家小公司?”我转移了话题,准备找个更合适的机会再和他说何则林谈话的内容。

“怎么?你想雇我做员工?”何连成低低笑着说,“怕你付不起薪酬哦。”

“我都是你的,公司当然也是你的,只是怕你看不上。”我说。

他的胳膊猛然收紧,有力的心跳声就紧贴着我的胸口,这一刻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我今天晚上的每一句话都反复思虑,恨不得把心剖开了给他看。终于,现在有点成效了。

“你终于肯承认你是我的了?”他笑着在我头上吻了一下说,“放心,蓝华投资还没到绝地。”

“你不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吗?”我听出他话里有话,马上问。

“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呀。这不是你常说的吗?”他手轻轻插进我头发里,有一下没一下在我头上抚来抚去说,“我昨天晚上找一个朋友谈过了,他是做生物制药的,他旗下的研究室有一项新的研究成果,能够减少艾滋病中晚期并发症,把病人的痛苦降到最低。他计划把这项研究成果租给我用五年。”他说。

我张嘴想问这个朋友是谁,男的女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不能像史兰说得那样太过敏感这个方面。于是想了一下问:“你计划把这项研究成果给南阁生物?”

其实乐怡在感情里是一个不会耍花招的人,她的爱有点直来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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