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1 / 1)
“毛巾?”楚凌冬无意识地重复。他现在头脑已一片空白。
他为郁禾准备了充分的分娩条件,也想像过无数次分娩场景。唯一的念头就是提前多做些准备,到时让郁禾少受点苦。没想到临到头来,却是这个结果。
但余胜已减了速,并停了车。人飞速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了急救箱。这是这次行动中的必备品之一。
他从药箱里找出毛巾,交到楚凌冬手里,却对郁禾说,“这里有药箱,里面还有纱布。”
郁禾点点头。
余胜这才对楚凌冬说,“这个关头,你冷静点。”
楚凌冬回过一点神来。
一只手依然扶着郁禾,把毛巾拿到手里,“怎么用?”
“卷起来。”郁禾说。
楚凌冬把毛巾卷好。
郁禾伸过了手。楚凌冬把毛巾交到了他的手里。
郁禾却把毛巾咬在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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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冬的眼泪落了下来。
第六十四章
郁禾至始至终都垂着眼睛, 低微地呻.吟着。也不敢太用力, 用力的时候还没有到,他不敢过早地消耗自己的体力。
他只是尽量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呼吸上。
没有医生作指检, 也没人能告诉他宫口开到底到了多少。
他只能靠自已的医学常识,与平时所做的功课来判断。
现在两、三分一次的宫缩频率,以及每次宫缩持续一分钟的时间, 让郁禾可以判断,大约宫口还没有大开。
而这个期间却是生产中最持久,最辛苦的阶段。
郁禾按照呼吸法把呼吸放浅、放慢,但依然忍不住断断续续地低吟着。
每一次阵痛来袭, 都让他觉得已处于忍耐的临界边缘,已让他忍到无法忍受, 但等到一下轮阵痛来临,却发现,边缘之外依然还有边缘。而他依然只能忍受着。
有一会儿, 他甚至想哭出来。但哭的话, 不仅有可能会引起伤口大出血, 而且, 楚凌冬大约也会更惶惑。
虽然他没有去看楚凌冬,但片刻前,楚凌冬惨白的神色, 以及哆嗦的手指,却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低垂着眼帘,郁禾却不敢闭上眼睛。闭眼, 只会让他更加凝神与疼痛。
晕沉沉中,他听到楚凌冬的声音,“我看到你买的婴儿衣服了,我们的孩子是个男宝宝吗?”
郁禾强迫自己把耳朵与心,分一部分出来给楚凌冬。
“嗯。”他低声哼了一声。
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被楚凌冬轻轻地拥着。
而自己的一只脚踝,也被他用手时轻时重地按摩着。
因为经常为他按摩,楚凌冬的力量控制与手法已十分娴熟。
郁禾又把一部分注意力分在了楚凌冬的手指上。
疼痛似乎有一会儿,像是和缓了很多。
当再一次阵痛来临时,郁禾听到楚凌冬在他耳边轻声问他,“你给我们的宝宝想好名字了吗?”
同时,楚凌冬的手又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地捏揉着。
名字吗?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早产,他并没有及时这个孩子想什么名字。
而且在潜意识里,他认为许安或许并不愿意这个孩子的名字由他来命名。
郁禾艰难地摇摇头,还想表示什么,但下一刻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是一下子支配了他的所有感官。
郁禾忍不住叫了一声。毛巾从嘴里落了下来。
同时,楚凌冬把胳膊送到他嘴边,郁禾死命地咬在嘴里。
楚凌冬的头轻轻地抵在郁禾的额头上,嘶哑着声音说:“用力,再用力。”
只有这样,他似乎才能分担一部分郁禾的疼痛。
宫缩的间隔频率越来越短,时间却越来越长,宫口应该已处于完全打开的状态。
郁禾整个人如同落在水里,全身湿淋淋的。
楚凌冬一直在他耳边轻言慢语地说着话,一只手紧紧地搂着他,一只手给他按摩手脚。
中途,也有几次去舔郁禾由于脱水,而干裂的嘴唇。缓解他的干涸与干渴。
郁禾开始尽量憋气,闭气二十秒后,再进入下一轮的憋气。
眼睛依然低垂着,注意着下方。
虽然至始至终郁禾都没去看楚凌冬一眼,但楚凌冬的话语与抚摸,却给了他难以想象的安慰,与放松。
虽然在此之前,郁禾学习过分娩的呼吸练习,他自己也是个医生,也更趋于冷静与理性,但在这种撕裂般的疼痛面前,他只是个脆弱的凡人。
在呼吸法与忍耐之外,他更需要来自楚凌冬的体温与抚慰。
熬过了最难忍受的那段时间,现在疼痛似乎有所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下坠感。
这时,就听到楚凌冬不稳的声音:“我们孩子的头出来了。”
郁禾咬着牙,再次憋气,用力。
楚凌冬把他的腰部紧搂着,抬高,同时一只手去接住他的下面。
“用力,在用力。”楚凌冬柔和的声音。
郁禾再次用力,就听到一声微弱细小,却清晰的哭声。
郁禾的精神一下子得到放松,身体一软,倒在楚凌冬的怀里,而楚凌冬一只大手里,托抱着一个婴儿。
婴儿很小,楚凌冬一只大手,几乎就可以把他完全托住。
全身都还是血与粘膜遍,皱成一团。
紧闭着眼睛,只是张着嘴,发出猫一样细弱的哭声。
身上还连着脐带。
楚凌冬紧揽着郁禾,把婴儿送到郁禾面前,同时亲吻着他的面颊,“我们的孩子。”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郁禾看着楚凌冬手里的那团小肉球。
心里有着奇妙的感受。
这是自己与楚凌冬的孩子。
由他怀胎四个月,经历由死到生的苦难,与巨大的疼痛,从这具身体里产生出的。
他的感知与神经,体验了这所有的一切。
在这一刻,郁禾心里已完全承认这个巴掌大点的肉团,是他与楚凌冬的孩子。
而对许安,他也没有了任何的歉意与不安。
郁禾伸过手,楚凌冬把孩子交到他手里。
又小又轻,大约不足四斤。看来,还在要保温箱里呆上一周。
不过,郁禾相信这个小东西是健康的。毕竟每次产检,都没什么问题。而郁禾对自己这具身体也有自信。
肉团在他手里,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把药箱拿过来。”郁禾轻声对楚凌冬说。
肉团的脐带还连在胎盘里。
他需要做些处理。
楚凌冬先把郁禾小心地放好,让他舒服地靠坐着车座上,才去把药箱拿过来。
“你说,我来做。”楚凌冬哑着声音说。
他现在已镇定了很多。
而在此之前,他也几近混乱到崩溃。
那种面对最爱的人的痛苦与苦难,他却一筹莫展,只能袖手旁观的感觉,一度把他逼到边缘。
幸好余胜适时地提醒了他。
让他记起,他所能做,与应该做的事。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郁禾以最大的安慰与寄托。
现在,这个人依然是虚弱的,疲惫不堪的,但眼神已清亮了起来。
看着自己的视线也是柔和,而充满爱意。
正如同自己看向他的眼神。
“把剪刀找出来,再用酒精消毒。”郁禾说。
楚凌冬打开药箱,找出剪刀,再用酒精棉球仔细地消过一遍毒。
郁禾把手伸了过去。楚凌冬把剪刀交到他手里。
郁禾接起剪子,一剪刀剪断了连在婴儿身上的脐带。
“棉球。”郁禾再次向楚凌冬伸出了手。
楚凌冬又拿了酒精棉球递了过去。
郁禾接过棉球,给婴儿的脐带断口消了毒,“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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