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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缪有些焦躁,抬眼看沐疏芳,冷声道:“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殿下更重要的,哪怕局势倾覆又如何?她若有什么闪失,就算满朝文武都定心在她身上,有什么用?”

沐疏芳有点气,仪态也不想顾了,没好气地起身叉腰:“世人都说将军耿直忠勇,倒不如直说一个莽夫来得确切!”

北堂缪不悦地瞪她。

“您瞪我也是一样。”沐疏芳狠狠地瞪回去,“若是殿下在此,考虑的定先是安定局势,再想如何与国公周旋。您倒是好,不管不顾地就要为殿下冲杀,当真能救得下殿下还好说,可现在人在叶将白手里,你我心里都没底,又为何还要给殿下添乱?”

“……”

“我算是知道您为何会输给叶将白了。”沐疏芳翻了个白眼,“不说别的,叶将白的心眼都比您多长了两个。”

微恼地抿唇,北堂缪想了半晌,竟然觉得她说的话挺有道理,气闷之下扭过了身,拿背对着她。

“您还犟气?”沐疏芳又好气又好笑,“多大的人了呀?”

北堂缪不理她。

不理就不理!沐疏芳扭头就走,心想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反正他受着重伤也下不得床,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大步走出锁秋宫,沐疏芳放缓步子,想了想,又有点不忍心。

这人也是个痴情种,都是为了殿下才这样的,眼下受伤又不肯回北堂府,一个人呆在这里,只有宫人照顾他,怪可怜的。

想了想,她平息了怒气,扭头去了御药房,亲自熬药、验毒,然后给他送去。

北堂缪犹自闷头坐着,沐疏芳看了看,放柔了声音:“将军喝药。”

背影一僵,北堂缪回头看她一眼,神色复杂。

沐疏芳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温柔地把药放进他手里,然后嘱咐宫人替他收拾了屋子,又送了两套衣裳来。

这么一连串的关切,也算给台阶下了吧?沐疏芳满怀期待地回到他面前坐下。

然而,北堂缪开口,却还是一句:“你当真觉得带兵去救殿下不妥?”

第136章 钢铁直男北堂缪

妥,妥你个大头鬼啊!是个人都知道不妥,他还硬生生想了两个时辰?

沐疏芳气极反笑,抓着椅子扶手咬牙切齿地回答他:“将军别再想此事了,好生养伤。黄统领已经在与冯大人商议营救之策。”

听着这话,北堂缪神色才缓和下来:“如此,我便等着安排。”

说罢,又轻描淡写地道:“对了,御医每隔多久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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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引人猜测,御医是每天傍晚过来看将军伤势。”沐疏芳上下打量他两眼,“怎么?有不适之处?”

“嗯。”北堂缪平静地道,“刀口似乎又渗血了。”

哦,渗血了。沐疏芳点头,往外走两步,倏然顿住。

“已经缝好了五日的伤口,怎么会又渗血了?”她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低喝。

北堂缪似乎丝毫没将这伤当回事,淡声道:“小事,随意找人来补上两针即可。”

“您当这是缝衣裳还是缝袖口啊?”沐疏芳气得跺脚,“本来要瞒住您的伤势已经是不易,再让御医三番五次地过来,内阁那几个老东西少不得又要借题发挥。”

说着,又打量他一番,叉腰横眉:“方才说话为何要坐起来?躺着不好吗?这伤口多半是您折腾裂开的!”

平时瞧见的沐大小姐,傲气冷艳,少有这么咋呼的时候。北堂缪皱眉多看她两眼,道:“行军之时再重的伤都见过,委实不必惊慌。”

言下之意,还觉得她大惊小怪了。

沐疏芳冷笑道:“沐家祖上太师也曾南北征伐,受伤无数,年少时长刀烈马,带伤仍能取敌将首级,是何等恣意的英豪。”

颇感兴趣地撑起身子,北堂缪问:“后来呢?”

“后来。”沐疏芳面无表情地道,“年过五十卧床不起,大小便失禁,浑身疼痛难忍,直至六十二岁病逝。”

“……”

北堂缪拿起旁边放着的羊肠线,认真的地道:“伤势要紧,请娘娘回避,我自己能缝好。”

他伤在后腰上,怎么看也是不好缝的。沐疏芳道:“请人来帮您一把为好。”

然而,往外看看,外头站着的都是水灵灵的宫女,一看就胆子不大。沐疏芳想了想,关上门道:“若我执针,将军可怕?”

开玩笑,北堂缪是谁?十二岁跟着骑战马上战场的少年英才,空手夺白刃立下赫赫战功的威望大将,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会怕……

真的有点怕。

打量一番面前这姑娘的神情,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北堂缪拧眉:“缝肉不比缝衣,娘娘未必做得来。”

“这里除了我也没人能帮你了。”沐疏芳耸肩,“坦言说,我是没有避讳的,也不怕……不怕见血,将军只管放心。”

要是她不结巴,这话听起来还是很有说服力的。北堂缪微哂,可着实觉得不太舒服,便只能坐起来,脱衣裳。

沐疏芳“刷”地就转过了身子。

“嗯?”身后的人低声道,“不是没有避讳么?”

沐疏芳这叫一个随机应变啊,伸手就啪唧一下拍在空中,然后摊开手一吹,道:“这天儿怎么就有蚊子了。”

“……”很想忍住不笑,但委实没忍住,北堂缪勾了唇,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以掩盖,然后正色道:“有劳了。”

去旁边找了御医留下的药箱,翻出针和羊肠线来,沐疏芳强自镇定地坐下,尽量只盯着他的伤口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什么“渗血”这种说法真是太谦虚了,这厮哪里是渗血,根本是半个刀口都崩开了,伤口结痂,乌黑一大块。

“先将血块挑开,不然缝不好。”北堂缪提醒她。

“我知道,不用将军操心。”沐疏芳犟了一句,穿针引线,捏着针头咽了口唾沫,去戳了戳他伤口上的痂。

很厚,再挑开必定又是血肉模糊。

“怎么?害怕?”背对着她,北堂缪言语里带了些轻蔑。

沐疏芳是谁啊,朝臣们见了都得喊一声大小姐的巾帼豪杰,哪儿被人这么鄙视过?当即就一鼓腮帮子,快很准地将血痂给挑开了。

皮肉跟着翻开,血水顺着肌肤就往下流,伤口可怖。沐疏芳惊叫一声,连忙拿手帕捂着。但捂完想想不对啊,要缝啊,于是将手帕扔了,烧了针就去捏伤口。

这场面,换个别人来定是要吓得不敢动手,可沐疏芳愣是咬牙穿针,针刺穿皮肉的触感叫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线跟着磨着皮肉被拉扯,北堂缪一声没吭,她却觉得牙酸。

“疼……疼吗?”她头上冒汗地问。

北堂缪声音里毫无波澜:“蚂蚁咬一口罢了。”

说是这么说,肌肤却是在她落针的时候骤然绷紧。沐疏芳咬牙,强行催眠自己,说这是一块厚布,然后三下五除二,飞快地缝好。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伤口也没再被落针,北堂缪好奇地问:“娘娘?”

沐疏芳语气平静地开口:“我缝好了,一共六针,针尾还……收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长松一口气,北堂缪自己拿了绷带缠上,道:“多谢。”

道完转身,刚想夸这人两句,就看见一双泪汪汪的眼。

“娘娘不是缝好了么?”北堂缪不解,“怎的?”

伸手捂嘴,沐疏芳恨声道:“你这人,怎么疼也不肯喊一声的?你不喊,我更觉得疼……”

那么大一汪眼泪,就那么含在眼睛里,说了一串话也没掉下来。

北堂缪盯着她瞧,说:“我以为娘娘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而且伤口的确缝得不错,有御医八成的功夫。”

“男儿尚且有怕之事,何况女儿家?”沐疏芳瞪眼,“谁还不是个小姑娘了?我今年也不过双十年华,哪儿做过这种事,要不是实在没别的办法……你还笑?”

北堂缪看着她眼里的泪珠砸落,长叹一口气,小声道:“还以为是镶里头的,原来能掉下来。”

沐疏芳:“……”

有一种男人,真的是生来就注定孤独一生的,这换做别的人,早该好生哄着好言夸着了,敢情这位还在一直盼着她眼泪什么时候掉?

第137章 还你女儿身

她还怕个什么劲啊,就该几针戳死他!

愤而起身,沐疏芳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呆子、木头、蠢蛋!这样能得殿下欢心就见了鬼了!”

“娘娘。”贴身宫女见她终于出来,连忙来禀,“国公府传了消息来,说要借用宫中的百年灵芝,将军不在,冯大人让您做主。”

百年灵芝?那东西传闻是起死回生救命用的,国公府如今与宫中关系僵硬,怎么还会来求?

沐疏芳走了两步停下来,想了想,亲自去了一趟御药房,将灵芝装盒,传话给叶将白,说她要亲自去送。

叶将白听见消息,轻笑着朝面前的风停云伸手:“你输了。”

风停云万般不甘心地脱下拇指上的玉扳指放进他手里,恼道:“这沐大小姐胆子怎么这么大啊?还真亲自来?”

“我早说过,沐疏芳就是这样的脾性,知道七殿下在我府上,我问她拿灵芝,她必定跟来看。”

“奇女子也。”风停云唏嘘,又看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撇嘴道,“奇女子娶了个奇女子。”

叶将白淡笑,笑不入眼底。

沐疏芳连个侍卫都没带,宫女也都留在府外,一个人提着宫裙大大咧咧地就进了门,仍像往常一样,刚过主院的门就大声喊:“国公何在?”

旁边一柄长剑凛然而来,横在她面前。

沐疏芳眼皮都没动,看着那剑刃,伸手一弹,哼笑道:“怎么?连我也想杀?”

风停云收了长剑,嬉皮笑脸地道:“哪里敢?同大小姐打个招呼罢了。”

沐疏芳瞪他一眼,旋即越过照影壁,去到主院内庭。

刚进去,就听得人娇声道:“茶月月有,但这四月桃花泡的茶,比旁的倒多了几分香甜,国公府里花开得好,侧院的尤甚,这一盏香茗,还请国公品鉴。”

抬眼看过去,那玉砌的六角亭里盈盈拜下个身子,端的是腰若春柳,楚楚动人。

叶将白捏着茶杯笑道:“你起来吧,又不是外人,这么多礼节做什么。”

“谢国公。”姚幼舒起身,笑盈盈地坐在了旁边。

叶将白侧头就看见了沐疏芳,朝她招手而笑:“大小姐早啊。”

沐疏芳勾唇,大步走过去,像往常一样往他身边一坐,妩媚地道:“已经是黄昏时分,哪里来的早?”

三分娇嗔,七分柔情,比方才姚幼舒的声音还嗲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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