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1)
这一番话,颜青画也不是乱说。
下面杀了一整天,她就在上面看了一整天,她发现鲜卑的士兵是越挫越勇的类型,受了伤往往更兴奋,虽然他们这边有□□辅助,却也只能勉强维持住场上局势,不至于输的太快。
邹凯愣了一下:“王妃的意思是?”
颜青画说道:“前三天我们还是应战,争取把对方情况和主帅打探清楚些,第四日……封城吧。”
一旦封了城,便意味着不死不休了。
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封城也是敢的,只是……不知道最后究竟能不能这样把鲜卑的战力耗干净。
也多亏琅琊府位置特殊,鲜卑想要进军溪岭,不从琅琊府过,就要翻过西边的雁荡山脉,一省省府立于此处,也是存了守护之意。
且一旦他们封了城,鲜卑的骑兵战力就大不如前,也算是一箭双雕。
定下应对策略之后,颜青画跟两位大人一起回越王府,路上,侯儒说道:“我们城中粮食,只可守三月,一旦过了三个月……”
颜青画抬头望了望天中明月,也不知怎么的,她竟觉得今天的月亮都是赤色的,红彤彤刺得人眼睛痛。
“也不过就三个月……”颜青画淡淡说道,“我们先守住这十几天,等王上回来,他会有办法的。”
侯儒和叶向北对视一眼,没再说下去。
次日,邹凯再度披挂上阵。
他一马当先,远远立在队伍之前,趾高气昂地望对面望去。
对方的主帅也穿着整齐的铠甲,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对方面容,只是冥冥之中,觉得那人就是慕容愉。
军号一响,刹那间万马奔腾。
两军如潮水一般交织在一起,邹凯眼尖,一个纵身就骑到慕容主帅身前。
他定睛冲对方脸上看了过去,下一刻便举起长刀:“慕容将军,久仰大名。”
慕容愉眯起眼睛看他,也举了举手中的长柄弯刀:“邹将军,久仰大名。”
他一口汉话说得极为生硬,却能叫人听懂。
邹凯确认了他的身份,便也毫不犹豫,直接拼杀上去。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交手数十次,只听“嘭”的一声,一蓝一黑两道身影便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两步。
邹凯眼中光芒大胜:“再来!”
慕容愉朗声笑到:“痛快!”
两人说着,又交手到一起。
颜青画正在城墙上布置封城后的守卫事宜,便见叶向北匆匆走来:“刚刚阿凯做了个手势,对方正是慕容愉无疑。”
这个名字一出,颜青画的心就无法控制地往下沉。
慕容愉是慕容恪唯一的同母弟弟,号称草原上的海东青,他是慕容氏的主帅,也是个绝对不会退缩的人。
他既然帅兵攻打琅琊府,就定了决心,而慕容恪也绝对不会不管他。
后续粮草军备支援应当源源不断,直到他攻下琅琊府为止。
这场仗,太难打。
只能跟天争命了。
第111章 变数
接连三日, 越国都积极出城迎战, 在琅琊府高大的城墙前,是延续十几里的前线战场。
这三日, 双方都有不小的伤亡, 相比越国对士兵的在乎,鲜卑那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等到了第四日清晨, 当慕容愉率领手下的勇士来到前线,迎接他们的却是城墙上冰冷的箭矢。
慕容愉皱起眉头, 他转身对副将说了几句话,副将便站出来大声喊:“越国的缩头乌龟, 出来迎战。”
他声音洪亮,一口汉话说得也还算流利,只要是中原人应当都能听懂。
可城墙上数不清的越国士兵却仿佛雕塑一般,一点回应都无。
副将回头看了慕容愉一眼, 转身又喊了几声,还是没见什么动静。
慕容愉这才沉下脸来:“他们要守城了。”
作为以骑兵见长的队伍,他们鲜卑铁骑最喜正面交锋,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 往往都能取得胜利, 只是这帮中原人一个比一个精明, 早年汉阳关巍峨的城墙叫他们吃了好多亏, 猛攻这么多年才终于攻破, 现如今这个琅琊府城, 也依旧采取防守姿态, 拒不出城迎战。
副将有些为难:“前几日不是还……?”
慕容愉眯起眼睛,他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疤痕:“他们也要摸清我们的情况,出来迎战是有必要的。”
别看他出身边陲蛮族,却十分聪明果敢,如果不是他,鲜卑永远都要困于汉阳关外,望不见中原的灯火阑珊。
“王爷,那我们……的粮草……”他们早也打听过越国的情况,知道他们的骑兵只有自己这边的一半,冲着溪岭大片的农田,他们便果断放弃追击陈军,反而攻打越国。
新立之国,根基不稳,说不定会相对容易一些。
只是没想到,守城的将领竟也有些智谋,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用了一个看似愚蠢的妙计——拖。
这里毕竟地处溪岭,他们的粮草军备准备充分,坚持几个月都不是没可能,可他们鲜卑却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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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雁门往这边运送粮草,路途遥远不说,最关键的是雁门自己也没有多少粮食。
便是兄长全力支持他,却也是有心无力,许多时候还要靠他自己。
慕容鲜卑之所以这么艰难也要攻下雁门关,就是为了这沃野千里的中原。
慕容愉目光沉了下来,他沉声说道:“按老规矩办吧。”
老规矩是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这一路从溧水进犯至溪岭境内,他们沿路劫掠村庄,鲜卑的士兵是一个比一个凶狠,他们没有什么仁义礼智可言,但凡百姓反抗,便只会有一个下场。
可越国这边的守城军实在也很凶悍,各村镇的守军发起狠来不要命,甚至有时杀到最后,百姓们宁可把粮食烧了也不给他们,看向他们的目光却那么大义凛然。
副将有些为难:“若还是跟之前如此呢?”
慕容愉目光一冷:“老老实实的就放一条生路,不老实的……格杀勿论,不用跟他们再废话了。”
他回过头去,冰冷的目光扫视着琅琊府高大的城墙,沉声说道:“吩咐宇文鸪,叫他领五百人操办粮草事,务必要办成。你去准备扶梯,下午攻城。”
这一日的午后,太阳灿灿挂在天际。
没有风,也没有雨。
闷热的天气把人憋出一身汗,就连呼出的气都烫嗓子,城墙上的弓兵和守卫们汗流浃背,却没有一人行动。
为了防止鲜卑围攻琅琊府四处城门,瞭望塔上的哨兵是每日轮换的,时刻注意鲜卑大军的动向,同时,四处城门的守卫都布防森严,不说滴水不漏,也能叫鲜卑为难好一阵子了。
太阳漫漫爬到天空正当中,刺目的阳光扎的人眼睛生疼,这时候若是有一滴汗流进眼睛里,可要好生疼一会儿,半天都睁不开眼。
就在这时,瞭望塔上的哨兵吹响了小号,敌人来了。
因为是单纯的攻城,这一次鲜卑士兵都是步行而来,没有带他们的马匹,远远望去,依旧是黑压压一片。
北城门由邹凯亲自统帅,他眯着眼睛望过去,目光坚定,直至鲜卑士兵越走越近,当他能看清最前一排前锋的面容时,邹凯一声令下:“放箭!”
刹那间,冰冷尖锐的箭矢破空而去,直奔鲜卑士兵面门。
攻城战,便在这一刻打响了。
鲜卑士兵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他们两三下就能爬上梯子,一路往城墙上攀岩,而守城的越军都是步兵中最精锐的前锋,他们顽固地守在那里,哪怕一个缺口都不放过。
怒吼声、厮杀声、兵器撞击在一起的清脆声、还有人中箭时的闷哼声交织在一起,拉开了越军对抗鲜卑的序幕。
邹凯一直守在城墙上,他也站了一个牙口,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手里的长刀稳如磐石,一点都不慌乱。
而城墙之下,已经被加固几层的城门依旧固若金汤。
鲜卑士兵手里的攻城车不知道是从哪里抢来的,修补好了之后就随便上场,一时半会儿对城门够不上太大威胁。
就这样耗了一整个下午,城墙上的士兵都换了两批,这一日的攻防战才算结束。
邹凯依旧站在那,他往城墙下面望去,鲜卑士兵退去之后,匆匆拖走了阵亡的战友们,原本朴实无华的黄土地,渐渐被血浸染,变得艳丽多姿起来。
邹凯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
他安慰了几句士兵们,又令守夜的巡逻队认真巡逻,这才回了大营。
每日晚膳时分,都是琅琊府北大营最热闹的时候。
士兵们脱下铠甲,坐在一起吃饭谈天,都是十分开怀的。
就为对抗鲜卑,北大营在越国立国之后扩充三倍不止,如今盘踞在整个琅琊府北部,看起来蔚为壮观。
从其他几地调拨来的士兵还未赶到,颜青画也已经开始想法子,趁着百姓不得出城,张贴告示请百姓帮忙搭建临时的棚屋。
不过告示贴出去没多一会儿,就来了许多上了些岁数的中年百姓,这里面有男有女,却不约而同说道:“将士们舍命保护我们,哪里还敢要工钱,我们在家中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出力,也好换个安心。”
最近这些时日,府中采买粮草马匹军备确实耗费大笔税银,可百姓的钱也不能少,颜青画见他们实在不肯收,便让官吏记录好他们的姓名,说按工钱抵束脩,以后他们家若是有娃娃要读书,无论多少年之后的事,都能算数。
他们这一场仗能不能打赢谁都不知,未来也看不清楚,这看似是一笔永远无法兑现的契约,可百姓们却都十分开心,当即便热火朝天忙碌起来。
邹凯一路往膳堂走去,路上就有刚下工的百姓同他打招呼,人人都要说一句:“辛苦了。”
“多谢。”邹凯就只能干巴巴回一句,别的话再讲不出来。
等他用过晚膳,正要回屋休息之时,副将便匆匆跑来,说道:“小雷将军刚回来,正在议事堂里等您。”
邹凯沉了一天的心这才松快些,他快走两步进了议事堂,才发现颜青画和两位相爷都在。
雷强瞧着比走之前瘦了些,却也更精神了,他上来给了邹凯一个拥抱,笑着捶了他一下:“凯哥许久不见。”
邹凯冲他点点头:“你回来就好。”
雷强等人都到齐了,简单说了下衡原和业康的事,便冲颜青画说道:“王上约莫十日后能到,宁河、川西的援军也差不多那个时候,只要我们撑住,到时候就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如果援军都能及时赶到,他们对鲜卑就有一战之力了,到时候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绝对要守住越国的大好河山。
颜青画点了点头,她这些时日一直都穿着军装,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我相信咱们越国的士兵,也相信百姓们,不过就十日功夫,我们是一定能守住的。”颜青画沉声说道。
可她的话却没有说完。
“但是……我们高大的城墙能保住琅琊府中的百姓,琅琊府外面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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