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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家如今住后面最大的那户宅子里,颜青画原本同她说叫她休息两日再开始忙,没成想她今日就过来了。
颜青画笑道:“婶子可有要事?家中可还利落?若是有什么不好,你便同我说。”
她习惯叫她婶子,便是如今身份变了,也没改称呼。
李氏心中妥帖极了,笑道:“哪里有什么不好的?如今那宅子可比以前的大多许了,丫头小子都有自己的卧房,还有书房给他们读书,住的宽敞极了。”
别看荣桀是个粗人,认真办起事来却一点儿都不含糊。便是师爷一家的宅子,也早就叫人收拾干净,绝不叫他们挑出半点毛病来。
颜青画便有些疑惑:“那婶子这是过来……?”
李氏拍了一下脑门,说道:“瞧我这脑子,正事忘了说,咱们既然搬进来,可得提前分派好下人,这事可不能等。您身边如今只有春杏一个,以后定是忙不过来的,得先选个跟她换班才是。这后宅原还有几个小丫鬟,我刚才瞧了瞧手脚都很麻利,若是夫人不嫌弃,便把她们都留下来,明日上午咱们安排安排,好叫她们各司其职。”
得亏有她在,要不然颜青画可不会为这事上心:“还好有婶子你在,换我肯定是安排不利落的。便按婶子说的办,明早咱们就安排一二。”
李氏笑道:“你不嫌我事多便好。”
第79章 摆酒
一晃眼便到了十一月, 天气渐渐转凉,街上高大的梧桐树叶子都落了, 瞧着有些凋敝。
小雪那一日, 琅琊府下了今冬第一场雪,鹅毛般的雪花落满大街小巷,便有娃娃不怕风雪, 戴着虎头帽出来滚雪球。
颜青画披上新做的斗篷,脚上踩着防滑的鹿皮靴,一路往前院书房走去。
在繁忙的公事中,他们很快便适应了琅琊府的生活,今日正好梧桐镇那边赶制的军医发来一批,她要前去看看货样。
颜青画刚走过垂花门,抬头便瞧见李氏,两个人相视一笑, 凑到一起说起话来。
李氏道:“本来还想去家中找你的,既然碰见了, 咱们边走边说吧。”
她手上撑着伞,走过来遮挡在两人头上, 一起往前书房走去。
“我去瞧了南北市的在售铺面,年节底下的,大多都压在手里等开春,少数卖的几个铺位也都没有三层楼, 最多只有两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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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书局这边也要开一家, 颜青画最近操持冬衣的事, 便都是李氏在外忙碌。
“其中一家位置极好,宽敞又明亮,很适合做书局,夫人要是觉得可行,过两日我们再去瞧瞧,早点定下来才是要紧的。”
颜青画挽住她的胳膊,两个人十分亲密,她说道:“这几日辛苦婶子了,我们手里的书也暂时不算多,两层倒也够用。只是这两日落了雪,路滑不好走,婶子就在家歇几日,等天气晴了再去看铺子也不迟。”
如今府中除了李氏,还有一个姓郑的媳妇也在给她打理琐事,正赶上她跟荣桀都要添些冬衣,郑娘子这几日都在忙活这事。
李氏点点头,笑问道:“我听说冬衣已经运到,这几日就得赶紧发下去,可不能耽误将士们过冬。”
颜青画也郑重说道:“是这个理,大家伙这几日也没歇着,一直在核对人数,就怕发错了或者漏发了闹笑话。这回咱们做的冬衣尺寸略大一些,到时候按队发下去,他们自己调换便是了。”
军装大抵就那么一两个尺寸,都偏大,因着是一批一批赶制,自然不可能人人穿了都合适,只能私下里换。
如今他们麾下已有一个营,近千人众,挨个核对名录可不是个轻松差事,李氏也是个闲不住的,听说还在核对第二批,想着书局的事也不急,便毛遂自荐:“不若我陪你们一起核对吧,多个人也好更快些。”
“婶子最好了。”颜青画便撒娇一句。
两人边说边往前书房去,不一会儿就同几个大人们一起忙碌起来。除了原布政使钱文博,布政使司里原来的几位职官都保留下来,如今也是勤勉为他们做事。
这一批冬衣核对完数量后当日便可发下去,荣桀的意思是提前把第二批的名录核对完,下一次冬衣来前就安排好,直接发便是了。
大抵这样忙了两日,第二批冬衣可算是到了琅琊府。颜青画他们目送整齐的马车往军营去,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冬日里农闲,衙门也不用收税,只要忙完了军备的事,便可以彻底歇下来。
这会儿算是一年里衙门中最闲的时候了,颜青画忙完回家去,见春杏正在烧新造的暖炉。
屋子里暖和的很,脱下斗篷来没一会儿手就热乎了。
春杏这几日也不知在忙什么,颜青画很少见到她的身影,平日里大多是冬梅跟在她身边。
这会儿难得见到她,颜青画便问:“你最近忙什么呢?”
春杏羞涩笑笑:“郑娘子那里有些活计没做完,催着我去帮忙。”
原先在怀远县时,颜青画和荣桀都是直接穿成衣,省事又省心。只到了琅琊府,李氏说身份不同,便不许他们再穿成衣了。只是这样一来就得请绣娘赶制,郑娘子最近也一直在操持这事。
虽说是已经提早准备了,还是略有些来不及,郑娘子是个急脾气,见盯着也不行,便自己也动手做了。颜青画倒是不讲究,总觉得自己衣裳够穿,可李氏和郑娘子都嫌不够,非说她实在太简朴,必须多做几身备着,颜青画很是说不过她们,便随她们去了。
按他们的想法,虽说他们如今只占一省之地,可明确说来,其实也算是自立为王了。
荣桀他日称王,颜青画自是堂堂正正的王妃,必然是寒酸不了的。
听了春杏的话,颜青画还逗她:“怎么那边忙完了?你又想起我来啦。”
春杏被她闹了个大红脸,却也嘴笨不知如何反驳,只好道:“夫人又打趣我。”
颜青画笑笑,过去坐到暖榻边上,捡了一块她刚烤好的栗子糕,小小咬了一口。栗子糕的味道清甜幽香,一瞬间就充斥于口鼻之间,很是回味无穷。
春杏见她这会儿心情极好,心里又想起荣桀的吩咐,便小心问:“夫人下午还有什么事要办?”
颜青画想了想:“前头忙了好些时日,今日起就没那么忙了,想着一会儿读书吃茶,也好松快松快。”
春杏眼睛一亮,忙凑上来缠她:“那夫人待会儿可要留会儿空闲给我,绣娘那要确切尺寸给夫人做礼服,不合适可不行呢。”
颜青画有些奇怪,问道:“我这些时候没胖也没瘦的,按之前的尺寸做便是了,如何还要再量?”
春杏撅起嘴来:“夫人每次都拿各色理由搪塞我,是不是心里头嫌我烦?可是绣娘那要的急,我也没办法。”
颜青画还真不是搪塞她,只是这段时间实在很忙,春杏又老要来给她量尺寸,她便有些不耐烦。见小丫头眼睛都红了,颜青画便有些过意不去,终于通情达理点了点头。
“好好好,一下午都给你。让你好生办差可好?”
春杏这才破涕为笑,忙就去取了软尺过来。
从三月成亲至今,也过了大半年的时光,这些时日荣桀对她身体十分上心,衣食用度都不肯随便,时至今日,她再也瞧不出当年那面黄肌瘦的可怜样子了。
她长高了些,身材也丰腴起来,然而腰还是一如既往的细,该胖的地方却有了些肉。
颜青画如今气色极好,补养的方子一连用了三个月,月事准了,如今脸蛋儿也时常是红润润的,显得极有光泽。
春杏一边帮她量尺寸,一边笑道:“其实夫人您之前那几身里衣都换过的,胸口的地方都有些紧了,我瞧见您穿得不舒服,才赶紧换了新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颜青画才回想起来,最近换的里衣确实都是新做的,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还是我们春杏体贴细腻。”
春杏也笑,又仿佛不经意地道:“夫人喜欢什么样的绣纹?虽说咱不要特别讲究复杂的纹样,可毕竟是手做的新衣,总要弄些新鲜好看的花色。”
她说的倒也在理,颜青画又不是内宅妇人,经常要出门办事,穿得太还酸还不是在给荣桀丢人?她的脸面便是荣桀的脸面,她能上得起台面,他们两口子就能在溪岭站稳脚跟。
颜青画认真想了想,说道:“衣裳不用做太深的颜色,清新典雅的最好,花纹也尽量选清丽素雅的。我更偏爱青竹林海、蝶戏海棠、梅花落雪和迎春花开等,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的,都很好。”
春杏眨巴眨巴眼睛,表示自己记下了,又锲而不舍地问:“那发簪上的宝石呢,琳琅阁的工匠手艺了得。李姑姑说要给夫人打一对新发簪,新年宴的时候好戴呢。”
这倒是必要有的,转眼就要新年了,到时候他们总要开宴三天,好宴请为琅琊府忙了一年的文武百官。
不过对头面颜青画可就无甚想法了,她只说:“样子好看些便是了,不要弄的太重太花俏,到时候压得头皮痛。”
春杏也伺候她好几个月了,知道她惯不爱用花里胡哨的头面,眼睛转一圈,便笑着应一声:“知道了。”
颜青画又想起新年宴的事,不由在那念叨:“到时候席面摆在前厅,可得把炭盆弄足,到时候各家夫人也要一同来,各色摆件都得精心,可不能含糊。”
他在那里嘀嘀咕咕,春杏却一句都没听心里去,她含含糊糊嗯了一声又一声,等尺寸量完,就匆匆跑了出去。
颜青画其实也并不需要太多人伺候她,想着小姑娘或许喜欢学刺绣手艺,便也随她去了。
她自顾自留在家里看了两天书,觉得惬意得很,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一闲下来,她又开始操心书局的事。琅琊府因是省府,原先也有个小书坊,可印制新书。只是后来国朝把各地的书坊都裁撤了,琅琊府便也没再自己印过新书,都要上面送来才能售卖。
虽说书坊已经关了,但原先的制版工具还都在,字模也有些陈旧,重新清理干净还是能用的。
颜青画跟李氏在书房里挑了好多天,才挑出了几本通俗易懂的启蒙书籍,召回原来的工匠,重新把书坊开了起来。
其实百姓们也不在意认识多少字,学懂多少本书,或者明白什么上老病死世事无常的大道理。然而哪怕是看懂街上铺子的牌匾,却是普通百姓穷尽一生都没办法做到的事儿。
颜青画现在要做的,便是让人人都能识字这样一件大事。
如果她能办成,将来百姓都能读书识字,那她这功夫就没白费。
颜青画特地选了个大晴天,同李氏一起去看铺面。
那临街小楼原本是个酒铺,位置极好,装饰也很精致。一楼还甚是宽敞,二楼也隔好了雅间,基本不用他们再改构造。甚至连桌椅板凳都是八成新的,也不用再另行添置。就是铺面价格不太合适,比之其他铺子略贵了百两银子出来,也算是物有所值吧。
颜青画相中之后,便有李氏出面同户主谈,最后略往下压了压价便过了手续。
小年这天白日,新的晋江书局便开始关门装修,颜青画没去盯,而是帮荣桀参详这几日衙门新出的政令。
她刚回复完折子,抬眼却见春杏捧着个大盒子进来,端端正正摆到榻上。
颜青画好奇问她:“这是什么?”
春杏却满面都是笑,她轻声说道:“劳烦夫人自己过来瞧。”
颜青画刚一走近,她便打开盒子,扑面而来的红就闪了她的眼睛,颜色是那么的耀眼夺目。她心里一动,忙抬头看向春杏。
春杏冲她使劲点了点头:“大当家说今日就要摆酒,特地叫给夫人新做了一身嫁衣,一会儿好出去亮亮相,美一美。”
颜青画低头又去摸那身精致的嫁衣,心里一阵温热。
他说过的话,他自己从来没忘记过。
第80章 圆房
这身嫁衣绣娘做得极为用心, 底子是用银红的潇湘缎所做,袄子点缀了许多彩蝶,下裳马面裙的光面锈了一整面的蝶戏牡丹。
春杏催着她试试, 她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木然地换到身上, 才发现大小正合适。
这一身银红的嫁衣衬得她眉眼越发精致, 美丽清隽的面容仿佛发光一般, 叫人过目不忘。同许多夫人小姐不同,她身上的那种美是内敛的、高雅的、清润的, 满满都是书卷气。
便叫小姑娘瞧见她, 也要被她一身出尘气质折服, 好半天错不开眼呢。
春杏扶着她走到妆镜前,仔细端详这身衣裳的细节。
“这衣裳虽说不是时下流行的嫁衣花色, 穿到身上却也是极好看的, 夫人行动之间,那彩蝶仿佛是在花丛中飞舞一般, 无一不透着灵动。”
这衣裳实在是漂亮极了,这里面不仅仅有荣桀的一腔柔情,也有她身边这些人的心意,颜青画摸着身上的彩蝶绣纹, 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她微微扬起嘴角,嗔怪道:”你这丫头, 瞒我瞒的好紧。“
衣服试过后还要熨烫平整, 春杏帮她把衣服换下, 又有冬梅伺候她去沐浴更衣。
“不是我要瞒着您的,是大人不让说。您也知道我胆子小,大人吓唬一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春杏俏皮地辩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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