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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易一手绕过她的背攀上她柔弱的肩膀,贪婪地呼吸了一下她身上的芬芳,故作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间或吃痛地颤抖一下,然后悯之就会抱他更紧一些。

他用一种脆弱的语气说:“扶我去卧室吧!”

他的卧室在一楼靠近楼梯的地方,门开着,里面的床很显眼,悯之一眼就辨别了方向,不疑有他地扶着他往卧室去。

“你抱紧我。”

他眸光含笑,“嗯。”

外面阳光真好,透过飘窗照射进来的光线明亮得晃人眼,宋易余光里看见悯之白得近乎剔透的皮肤,皮肤上细细软软的绒毛,看见她眨眼时长而卷翘的睫毛,仿佛第一次仔细凝视她时的那种感觉,像蝴蝶扇动翅膀,在他心里引起了风暴,他看见她饱满的嘴唇,唇角是天然上翘的模样。

她的声音像最悦耳的乐器,带着几分柔软和少女的娇憨。

他想亲吻她,这感觉很强烈。

悯之说:“要不我还是叫个车送你去医院吧?”

那可就不好玩了,宋易想。他挪到床边,紧紧地攥住悯之的胳膊,转身坐在了床上。

是很矮的那种床,他坐下来,悯之被他扯得几乎站不稳,动作奇异得弯腰扶着他的胳膊,企图把他安然放在床上躺下来。

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毕竟他是一个一米八七可以称得上强壮的男人。

而悯之只是个娇弱的力气小小的姑娘。

宋易在她笨拙的动作里嗅到她的善良和不防备,于是得寸进尺地故技重施,故意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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悯之很艰难地帮他挪上了床,在毫无觉察的状况下,被他占尽了便宜,两个人在不断地“肌肤之亲”中,竟然奇异地化解了悯之的感觉。

这大概也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的佐证。

悯之起身的时候,宋易闻着她逐渐远去得体香,在心底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帮我去拿些冰块好吗?”他伸了伸仿佛终于找到点儿知觉的那个所谓脱臼了的胳膊,胡扯不脸红地说:“能动,没脱臼,只是撞得太狠了。”确实被撞了一下,但也只是微微肿了一点,换做平时,他可能根本没注意到。

悯之“哦”了声,听话地去拿冰块,裹在毛巾里放在他胳膊上给他冰敷,怕毛巾散掉,她就坐在床边按着,两个人靠得很近。

这让宋易有种想犯罪的感觉。

他狠狠眯了下眼,感觉体内与生俱来的疯狂和病态在无限的蔓延。

然后融化在她纯洁的眼神里。

他充分发挥了自己不要脸的本事,指使悯之帮他倒水、关窗帘、递手机、盖被子……

期间有人上门送报纸和杂志,悯之出门帮他从书报箱里拿了回来。

一只猫误闯入院子里左扑右跳捉蝴蝶,打翻了一只花盆,悯之帮忙把猫带出了院子,顺便关上了院子的门。

周乔和陆一鸣秉着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心态,在濉江上的中洲岛上正对着滨江路的咖啡店坐着,周乔用他2.0的视力向陆一鸣同志汇报。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陆悯之同学终于从宋不要脸家里出来了……哦,她又回去了……顺带关上了院子里的门。”

陆一鸣一口咖啡喷出来,他觉得自己早已成熟的三观,今天被打碎重建了。

“老宋不会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吧?”

“额,说不好……”周乔委婉地表达。

……

悯之回去的时候,宋易已经在接电话了,似乎在讨论公司选址的事情,聊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成功阻止了悯之想要功成身退溜之大吉的想法。

悯之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数自己衣服上的穗子。

一根、两根、三根……二百二十八根。

数完了,抬头看宋易,他锁着眉头凝神在听,悯之刚想,要不偷偷走吧!等走了给他发个消息好了。

刚这样想,宋易忽然看了她一眼,示意,“帮我个忙好吗?楼上书房桌子上有份文件,帮我拿过来。”

悯之“哦”了声,想问书房在哪里,但他已经重新低头讲电话了。

算了,她自己去找吧!

悯之上了楼。

楼上有四个房间,悯之先开了靠近楼梯口的门,应该是一间客卧,只放了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挨着客卧时一个空房间,堆了一些杂物。

杂物间对面是一个简易的健身房,放了一架跑步机,一架卧推器,一些举重设备,还有双杠。房间应该是主卧改造的,旁边连着卫浴间和一个小阳台。

卫浴间的门是推拉门,半开着,从门口的方向能看到墙上的一排挂钩上挂着他的浴巾,墙角放着一个脏衣篓,一条背心搭在边沿。

阳台上还有没收的衣服,一条健身短裤,一件灰色背心,还有两条内裤。

悯之有种闯入别人私人领地的羞耻感,耳朵刷一下就红了。

她匆忙关上了健身房的门。

悯之把文件带下去的时候,宋易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然后单手掏出眼镜戴上,悯之看着镜片后他的眼睛,莫名地吞了口唾沫。

他低头仔细翻看着,这次没说几句话,然后就挂了。

他的胳膊好像奇迹般地好了,他动了动,跟她说,“没事了。”

悯之刚想说:“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

然后宋易抬腕看了下表,“快中午了,我做东西给你吃,想吃点什么?鱼怎么样?冰箱里还有一条生鱼 。”

悯之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额,要不我来吧!你脚也不方便。”

“不碍事,你扶我去厨房就好。”

“那我帮你打下手?”

“嗯。”

悯之没看见,他那一脸大尾巴狼似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留了中午饭了,晚饭还会远吗?

第9章 滨江路48号四

宋易已经很久没有认认真真地做过一顿饭了,厨房对他来说仿佛已经成了一种摆设,偶尔周乔过来会帮他填满冰箱,然后在即将坏掉之前再帮他消灭掉。

陆一鸣是大学时候才认识宋易的,每次周乔说老宋其实厨艺惊人的时候,他都要瞪着眼睛作吃惊状,不怪他不相信,实在是宋易长了一张高傲不沾烟火的脸,而大多时候,他的厨房都是放在那里长灰的,他宁愿被外卖无限荼毒,都不乐意去给自己哪怕熬碗粥。他一方面把这归结为懒,一方面觉得宋易这种人,本就是不属于厨房的。

厨房的烟囱里冒出了烟,是宋易在用砂锅煨汤。

周乔和陆一鸣已经转移了阵地,去了隔壁餐厅吃午饭,周乔依旧用他2.0的眼睛孜孜不倦地八卦着,“诶哟喂,他那厨房八百年生一次火,还是他用来泡妹子的,他怎么就这么风骚呢?”

陆一鸣一边啃鸡排,一边回答,“我现在已经深切怀疑,老宋会留人过夜了。”

“恭喜你已经参透了他的本质。”

周乔凝望着滨江路的方向,眯着眼看烟囱里袅袅升起的烟雾,像很多年前一样,似乎远远地看着宋易在厨房,就能嗅到饭菜的芳香。

他很会做菜,大约是天分吧!又或者是被逼出来的。

他单亲,爸爸是个牌鬼,每天泡在麻将桌前以此为职业,赢了兴高采烈,输了破口大骂,有着严重的暴力倾向,宋易大了打不动了,就打宋晴。宋晴比宋易小七岁,虽然一个妈生的,长相性格却天差地别,她长得跟豆芽菜似的,脑袋大大的,胳膊腿细小,一双眼睛大到失真,有时候乍一看跟外星人似的,那双眼里总是盛满卑怯,她胆子很小,重度依赖,轻微自闭倾向,偶然还会表现出躁狂的征象。她会发疯撕咬她爸爸,但更多时候是瑟瑟地等挨打,宋易的爸爸是个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健壮男人,肌肉迸发,他打宋晴的时候从来不会手软,蒲扇大的巴掌落在她身上,能瞬间让小姑娘皮肤肿起来,有时候宋晴尖叫着往凳子或桌子下面任何能藏身的角落里钻,有时候她又瞪着一双大到失真的眼,用一种野兽被逼到穷途末路般的阴狠眼神盯着他,宋易在的时候会和那个男人拼命。用少年尚且单薄的身躯为妹妹扛下一片天。

他不见得多爱她,但她是他抗争和活下去的所有寄托和勇气。

就好像屠龙战士的使命和义务一样,他活着的全部力气都在宋晴身上。

不然他无法说服自己在这冰冷而绝望的现实里,如何苟且度日。

他跟他爸动拳头,耍狠的时候甚至动刀子。

宋晴很依赖宋易,她在宋易面前,才会表现得像个正常孩子,对宋易来说照顾妹妹已经成了一种责任和必须扛起来的义务,宋晴对任何人都充满防备,除了宋易手里的,她不吃任何人递过来的食物,哪怕她饿死。

起初宋易没有发觉,他只是单纯地以为她在使小性子,有一次他去外地参加物理竞赛,走了三天半,回来的时候,发现她饿得奄奄一息却一口不吃邻居送来的饭菜。她虚弱地蜷缩在床上,因为刚挨过打,整个人显得倔强而狰狞,怀里抱着宋易给她买的兔子玩偶,唇抿的很紧。那次宋易打了她一巴掌,心疼而又愤怒,没用力,眼神却凶狠,吼她,“你他妈是不想活了是吗?”宋晴颤抖着去拿桌子上一块几乎风干的馍片往嘴里大口大口的塞,太硬了,划破了喉咙,她咳嗽的时候甚至咳出血来,却还是固执地往嘴里送,一边塞一边偷偷看他。

宋易愤怒到没有脾气,阻止了她,熬了粥给她喝,看她大口吞咽食物,沉默如雕像。

他听说那男人又打宋晴,提了一根长棍去了牌桌上,揪着人出来打了一顿,他那时候年纪也没多大,不是父亲对手,自己也搞得很狼狈。回来的时候,宋晴就蹲在门口,颤抖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扯了下他的裤腿,眼泪断了线一样涌出来,她突然崩溃似的嚎啕,“哥哥对不起!”

宋易把宋晴抱进屋子,搁在卧室,吩咐她把自己东西都装在袋子里。

他也去收拾东西。

然后带宋晴走。

那一年宋易十六岁,宋晴九岁。他带她离开了那个家,租了一间破屋子住着,一个月房租八十块钱,不去上课了,就陪着宋晴,带她去看医生,吃药,她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会对着他笑,坏的时候自己咬自己发疯。

宋易那时候情绪也不好,阴沉,易怒,唯有的一点儿耐心都给了宋晴,他对她也算不上好,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他能给的已经是他的全部了,没钱,看不起病,问他那牌鬼老爸要,铁定是要不来的,他去给人做事,什么来钱快做什么,最开始去拳击馆做陪练,碰上土豪来消遣一下子能挣不少小费,那地方变态也多,遇上一个纯发泄的,能要掉半条命,经常一身的伤。

宋晴每次见他受伤就发疯,他换了事情做,干过很多事,都不长久,收入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宋晴吃了这顿药就没下顿了,他脾气也越发地坏。

那时候周乔真怕他会走歪路。

不过那日子没熬过久。

宋晴吞了大量药物休克死掉了。算是自杀吧!什么都没给宋易留,一句话都没有。宋易回家的时候,宋晴跟平时一样蜷缩在沙发上,脸朝里,像睡着了。身子已经硬了。

宋易其实知道,宋晴是不想他活得那么累。

她很依赖宋易,是病态的依赖,但她强迫自己切断和他的联系,还他自由。

据说宋易差点杀了他爸,他恨他,非常恨。

宋晴有这结局,全拜他所赐。

如果是现在,宋易可能告到他把牢底坐穿,但那时候他非常的无助,能做的只剩下自杀,活着杀了那男人。

所幸被人拦下来了。

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待了三天,然后一言不发地办了宋晴的后事,之后回去上学,从那之后宋晴于他来说是禁忌,不许任何人提一句。

他那个烂到骨子里的父亲有一天突然幡然醒悟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摸牌了,找了个搬水工的工作做着。

从宋易的长相可以推他父亲也是个皮相不错的男人,他很快又找了一个女人,兴致勃勃地重新组建家庭。结婚那天他在家里办酒席,宾客寥寥,宋易找了一群人过去砸场子,看着那女人惊声尖叫,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他唾了一口那个他早已叫不出爸的人,骂了声“烂货”,转身走了。从此各不相干。

宋易把钱看得很重要,从他有能力开始就走各种路子赚钱。他是个很会钱生钱的人,手里永远要有存款才会踏实。他吃过没有钱的苦,知道人穷的时候,会附赠各种霉运和麻烦,生了病,都他娘的不敢去医院。知道无能为力的时候,那种恨不得去抢银行的绝望。

其实现在他已经缓过来很多。虽然骨子里的冷漠和阴冷散都散不掉,但他显然脾气已经好很多了。他不再执着于心魔。

也学着去谅解自己了。

周乔觉得恨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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