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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尾辫抿唇眨了眨眼,露出个在祁丰看来特别丑的笑,这马尾辫当初刚来的时候可是笑得挺好看的,没想到这会儿笑得这么丑。

不过为了照顾姑娘家的面子,祁丰还是忍着没挪开视线,免得让对方多想。

“好吧我去端凉开水先给你冲洗一下,但是你伤口医生说了必须消毒冲洗,咱们只用一点点消毒药水就好了。”

祁丰点了下头,“纱布?”

马尾辫没办法,“纱布也只用一点!”

祁丰不知道自己胳膊上最后包在最外面的那层足够柔软的淡蓝色棉布条是从哪里来的。

等到救灾工作结束之后,马尾辫回到平城的家里,把那件已经脏得被她妈妈怪叫着要丢掉的贴身小背心慢条斯理的清洗干净晾晒起来。

“这小背心都撕了这么大一条,还留着干啥?也没见你这么节省过。”

“妈,我要把新背心的钱捐出去,让田山同胞尽快重建家园!”

马尾辫的妈妈莫名其妙,这背心真能继续穿?

第82章 回家

继田山大地震引起的轰轰烈烈全国人民共同抗震救灾之后, 十月中旬, 平城第一老大哥的《国风》第一次在一期刊物上一次性登载了数篇同一位作者的文章。

往日里即便是最优秀的文章《国风》也顶多挑选两篇放在同一期登载,而这一次“归自云深处”却让这位老大哥破例。

这一次破例显然也让人读者买账,要说之前云深先生的文章还是一部分人聊以慰藉的心灵阳光,那么这次的接连四篇文章,则像是一柄利剑悍然无畏的破开重重乌云,让夏日灼热的阳光穿透乌云穿透隆冬越过春日陡然降临人间。

那种穿透灵魂的震撼感让读了文章的人久久无法缓过神来,即便是灵魂被繁琐生活被阴暗算计层层叠叠包裹,这柄利剑依旧能够瞬间劈开一切障碍将烈阳的温度送达最深处, 直接得甚至能让人感觉到一种烧灼的疼痛。

有的人震撼之后心生反感,有的人震撼之后陡然醒悟,但不管是因为畏惧而反感抵触还是因为坦然而欣赏深思, 毫无疑问这样的文章已然在心底深处留下深刻的痕迹。

“老王,当初你可是帮咱们挖到宝啦!”

“没想到云深先生居然远赴田山进行救援, 我们所做的不及先生万分之一。”

现在他们这些自持也有些文采的编辑也都心服口服的称呼祁云一声先生, 感慨过后大家回头积极的跟亲朋好友宣传,自己带头给田山那边又捐了所有自己能捐的物资, 只希望田山人能够重建家园,尽快走出灾难的阴霾。

《国风》在多少城市有发售,全国就有多少读者在此后自发自动的又捐献物资, 他们虽然不能像云深先生那样伟大,可他们平凡人也能献出一份爱心,让田山人民感受到祖国的温暖。

祁云他们回到茳那市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末,路上的时候每天忙着赶路倒是没感觉到气温的变化, 等到了百里坳车站下车的时候,还穿着短袖的一行人顿时被冻了个哆嗦。

这会儿大家身上都只有一套夏天的衣裳,外加之前火车站领导给送来的薄外套。

也不是火车站领导抠门,实在是这会儿普通人家衣服可没有穿不了不能要了的说法,几乎都是老大老二一溜的穿下来,能给他们一个送一件补丁比较少的外套已经不错了。

还好张主任他们之前接到龚书记在津市火车站发的电报,提前算着时间让人开了拖拉机在百里坳等着。

“龚书记,祁云,你们赶紧先把棉衣穿上,到镇上招待所好好洗洗再说。”

张主任这段时间也是不安生,就怕啥时候隔壁龚书记桌上的电话响了有人通知上头要派新书记下来。

龚书记他们走后茳那市那边又组织捐献了一批物资送到灾区去,张主任有心让带队的人到时候去了那边打听打听龚书记他们的消息。

可惜志愿者团队不少,那些送物资过去的人连外围都没过去,自然也打听不到祁云他们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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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终于接到邮局那边送过来的电报,张主任回去之后就狠狠的睡了一觉,总算是觉得整个人都又活了过来。

虽然当初龚书记说的是让他们留下来主持日常工作,可要是龚书记他们任何一个人真初了什么事,别人他不知道,可张主任自己肯定是要良心煎熬一辈子的。

蜀地这边已经是初冬了,吹着冷风,祁云他们裹上外套缩着脖子挤在拖拉机的车斗里,可一个个心里却是火热热的。

他们去的时候多少人回来的时候还是多少人,去的时候满心斗志充满了不知世事的单纯朝气,回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了明显的成长。

祁云之前还担心他们看见了太多惨烈的画面会心理出问题,所以一直都比较注意跟他们进行一定的交流引导,至少现在看起来他们情况都还不错。

除了一开始出来的时候比较沉默,之后在火车上一个个也都恢复了一开始的健谈开朗。

一路上周国安他们同张主任说着话,龚书记也时不时的跟张主任交流一下公社公务,到了李家镇之后拖拉机直接拉着他们去了招待所。

小小的招待所不多的几间房间全都被祁云他们十几个人挤着占用了。

“呼,老祁,我刚才洗澡的时候都用了三桶水,还好楼上都是咱们大男人,随便套条裤衩也能去接热水。”

周国安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换了张主任给大家准备的新衣裳穿着布鞋下来,招待所下面就是食堂。

祁云抬眼朝周国安笑了笑,“赶紧过来吃点东西。”

祁云可不会说自己也用了好几桶水,不过他有先见之明,提前找招待所的人拿了个盆,接一大桶滚烫的热水,然后在盆里兑水冲洗。

洗完了感觉浑身都轻了两斤,显然有这种感觉的不仅是他们俩,其他人洗完澡下来脸上都是带着轻松的笑。

龚书记洗好澡在房间里跟张主任说了会儿话,出来的时候祁云他们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碗稀饭。

不是公社食堂舍不得粮食,主要还是祁云他们长途跋涉,之前又在田山那边没好好吃饭,要是现在就大鱼大肉的下去,怕是这十几个没倒在抗震救灾前线的英雄好汉分分钟就能躺下十来个。

“这身新衣裳是咱们公社干部家属给凑钱凑布替大家做的,算不上啥谢礼,只能说是一番心意,一会儿吃完饭可能会有市里日报的记者来采访咱们,大家也别紧张。”

龚书记也是刚才跟市里领导打电话汇报工作时才知道的,这会儿也才半上午,估计记者同志到的时候也就下半晌。

龚书记让他们别紧张,可一说完刚才还有说有笑一脸轻松的大家伙儿顿时就噤声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郑凯旋壮着胆子清了清嗓子提建议,“那啥,龚书记,咱们都是嘴笨的人,要是说得不好那可是丢了咱们李家镇的脸,要不然咱们就推举个代表替咱们说话?”

说是推举,大家都直接拿眼睛去瞅祁云。

原本还慢条斯理嚼了油辣子拌大头菜丝儿又唆了口稀饭美滋滋回味的祁云感受到十几双眼睛瞅过来,不明所以的抬头望回去,“怎么?推举人?我没意见啊。”

反正祁云也没想凑上去被啥记者拍照片登大报,有人想上就上呗。

郑凯旋笑了,周国安笑了,李晓冬他们也笑了,众人松了口气,埋头又呼噜噜的唆稀饭。

龚主任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了,“行,既然小祁也同意,那到时候他就是咱们的发言人,说来这回的支援行动本来就是小祁第一个提议的......”

“咳!什么?我同意的不是推举一个发言人吗?”

怎么点个头就成了他同意去代表大家发言了?

龚书记笑呵呵的摇头,“咱刚才就是在推举你啊,你点头了当然就是同意了。”

刚才祁云还想着吃完东西跟龚书记说说话就提前回村儿呢,所以一时走神没听见全部谈话内容。

这会儿龚书记这么一本正经的重述,祁云疑惑的看了坐在自己这张饭桌上的周国安郑凯旋李晓冬他们几个,这三人立马严肃认真的点头。

既然是这么个阴差阳错,祁云也没办法,只能暂且按捺住回家的心情,心里打着腹稿,静等市日报记者到来。

吃过饭之后龚书记又带着大家在公社食堂这里就近开了个会,主要就是总结,然后感谢。

会后又回房间睡了一会儿,虽然有了发言人,可其他人到时候还是要在记者那里拍几张集体照好登报。

能够在灾难发生后的第一时间组织人员带上物资不畏艰难险阻的远赴北省田山进行支援救助,在茳那市,李家镇这行为可是独一份的,便是省里面对此也多加赞赏,对市里夸奖了好几次。

下午开着车来的不仅仅是记者等人,还有江局长,原本江局长是管思想教育这一块儿的,可因为水月村小学思想改造计划,之前江局长在市里可没少替李家镇这边奔波,上面的人既然要奖励李家镇,派来的人当然是首选跟这边熟悉的有老交情的人。

采访发言稿这种事对祁云来说并不困难,被记者拉着单独拍了照,江局长还跟卖瓜的王婆似的特别积极的让记者顺便采访一下大作家身份的祁云。

另外龚书记也不甘落后的提了一嘴儿祁云家属捐的“巨资”。

思想匠人,爱国人士,这些标签被贴到了祁云的身上,第二天买了茳那市日报的人纷纷赞叹李家镇志愿者救助队。

也有一些人不由自主歪了重心,议论着议论着不知怎么就议论到了祁云的长相上,特别是一些大婶子老太太,都觉得这娃长得精神俊俏。

要是自家有闺女或者孙女,找对象就要按这标准来!

可惜报纸上说这娃子有了婆娘,要不然还能写信去报社问问这娃的具体情况,试试看能不能处成自己家的人。

傍晚的时候龚书记原本还要留他们再歇一晚,可祁云实在是忍不住了,郑凯旋也很理解,蹦蹦的开了拖拉机打着手电筒亲自把他们送回水月村。

到了水月村水库大坝那边郑凯旋把手电筒递了一支给祁云,“老祁,你们自己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点,我也回去了,等歇好了兄弟几个来我家聚一聚喝一杯!”

郑凯旋家里离镇上近,上午跟大家一起在招待所收拾好自己吃了顿饭就急不可耐的回了一趟家,抱着孩子蹭着媳妇儿老娘好一顿亲热,下午要拍照了蚊子他们来通知郑凯旋才从家里又去了招待所那边。

祁云接了电筒抬手挥了挥,“那是肯定的,到时候可要让嫂子给咱们弄好吃的下酒菜。今儿也不留郑哥了,下回我家孩子满月郑哥跟嫂子可一定要来。”

天色也不早了,几人简单寒暄几句就分了手,祁云住的江家距离村尾最近,所以到了小道那里祁云就把电筒给了周国安,让他先送李晓冬回去。

这初冬天上已经没了啥星子,黑咕隆咚的,李晓冬那边可是要过河走好几条田坎的,祁云这边站在小道上就能看见江家没关的堂屋里透出来的烛光。

祁云按捺不住心情,也不知道他家小姑娘怎么样了,当初预产期是十月,现在也已经十一月了,也不知是闺女还是儿子。

两辈子的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没在,祁云心里多少是愧疚的。

祁云踩着干燥的小道一路往上走,到了院子边儿脸上忍不住就露出个笑来,堂屋里的人说话声儿已经隐约能听见了,祁云脸上的笑越来越大,脚步也越来越快,“眉眉,我回来了!”

祁云三两步跑到堂屋门口,屋里原本还在说话的人顿时没了声响,祁云眯着眼适应了比较亮堂的光亮,看清堂屋里的人时顿时一惊,“妈,你怎么来了?!”

且说两个月前,还在怀城的凝开芳像往常一样上班下班买菜,那会儿虽然知道田山地震的事,可凝开芳也只能感慨几句,然后把家里能捐的都给捐了。

祁海茂跟杜山他们弄的那些事儿并没有跟凝开芳说,不是不信任凝开芳,主要是凝开芳性子急,被人一激可能就会一时顺嘴说了出去。

这事儿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被追查到了,吃木仓子儿都有可能。

这话还要从头说起,当初祁云给杜山他们说的是尽量收集物资,想要通过别的手段弄到其他地方倒卖挣大钱。

这些东西里面还有些管制物品,非内部人员弄不出来的那种。

那时候杜山一心以为自家祁哥是要干大事,被祁云的大手笔震撼之后就是满心满眼的佩服。瞧瞧,亏他们之前挣到个千把块钱就自以为了不起了,祁哥一出手就是几千块钱本钱的物资,这一赚还不得上万啊?

于是杜山带着两个兄弟摩拳擦掌的找门路弄东西,就等着干一票大的,在被杜山找到求帮助之前祁海茂一丁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等杜山接到祁云的信让他把所有东西都捐出去之后,杜山左想右想也想不出稳妥的法子给捐出去,祁云信里也提到让他要是有问题就去找祁海茂。

于是杜山就拎着一兜水果找上了门,跟祁海茂单独那么一说,却是一瞬间把原本还淡定的祁海茂吓出一身冷汗。

祁海茂好不容易把这烫手山芋给送了出去,回头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又每天都关注田山地震前线的消息。

这一关注就关注了一个多月,等到救援行动终于没有那么紧张之后,祁云他们这样的志愿者小队也有了记者跟拍采访,于是灰头土脸看不出脸皮啥色儿的祁云他们就被登了报,被远在怀城的祁海茂给看见了。

虽然那照片是黑白照,加上当时祁云他们忙得十天半个月都没时间也没水洗漱,可祁海茂好歹也是当了祁云二十年老爸的人,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儿子。

这会儿祁海茂才急得拍了大腿,之前那么多东西小儿子说捐就捐了,这小子再跑去前线支援也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了,可叹之前他一时没想到这上头!

跟祁海茂一样一眼就认出祁云的还有凝开芳以及祁芬,他们是为震区受灾群众心痛担忧,可这种担忧还是跟知道亲人也在那里的焦心有些不同。

“妈,弟妹不是十月就要生娃娃吗?小弟不在家弟妹一个人可咋办?”

这会儿已经是九月中旬了,江画眉没有父母叔伯,这事儿凝开芳他们都是知道的。

祁芬这么一说,凝开芳就坐不住了,掰着手指头一算,顿时急得不行,站起身就要去单位领导家属楼那边找领导开条子连夜去买车票,“画眉年纪轻,还是头一回生娃,男人不在旁边可不得担惊受怕的,说不定得提前生娃了!”

祁海茂连忙从门口衣架上取了外套,“我跟你一起去,咱们路上商量点事,阿芬你先在家把晚饭吃了,我跟你妈晚点回来再吃。”

祁芬哪里还吃得下饭,取了包挽了外套也跟上去,“爸妈我跟你们一起,你们一会儿拿了条子去买票,我去给妈给弟妹买点东西。”

之前家里是打算等祁云那边生了娃娃就给他们发电报,到时候凝开芳就请个长假过去照顾江画眉十来天的月子,也算是教两个年轻夫妻照顾孩子,让两人学着点少走些弯路,孩子也少受点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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