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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贵妃长得最好,但论到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却连万氏都不如。她争强好胜,平时不肯让人,心里却深深地明白,她最大的倚仗不是相貌,不是品性,甚至都不是因为“选三”出身而与皇帝有近乎“元配”的情份,而是她“宜子”。虽然承宠的次数不多,但却三年里两次孕胎,比得后宫其它人都黯然失色。
可再怎么“宜子”,若生下来的儿子不归自己带,那跟没生有什么差别?
何况她前面生的一位公主,已经因为钱皇后不孕而被带去了坤宁宫养育,如今都要被养成钱皇后亲生似的了。若连儿子也被钱皇后抱去了巩固地位,那她岂不是变成了专替钱皇后生养的替身?
因此之故,周贵妃想把儿子要回来,不仅仅是为了母子之情,更是为了稳定地位。万贞帮她去讨孩子,她明知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却不由自主的渴盼着能成功。
而等到万贞被几名老嬷嬷护送着,抱着小皇子出现在周贵妃面前时,她吃惊的愣在当地,竟然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不敢叫出声来。
万贞虽然不懂她心里那份曲折心思,但却有些怜惜这母子二人,将孩子送到她怀里,道:“贵妃娘娘,太后娘娘说,只要你肯亲自哺育,小皇子便交给你抚养。”
周贵妃接到孩子,哪顾得上万贞说了什么,只把孩子抱着怀里千般怜爱不足,喜极而泣。小皇子被她抱得紧了,有些不舒服,又“嘤嘤”的哼了起来。周贵妃连忙放松了些,一迭声问:“我儿是不是饿了?乳母呢?没跟来?”
万贞看着她,道:“太后娘娘答应,贵妃若肯亲自哺育小皇子,则小皇子由你抚养。”
周贵妃终于被她话里着重加深的“亲自哺育”四字惊醒,愕然道:“怎会要我亲自哺育?皇子公主养育,自有定制,哪有……”
万贞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周贵妃目光与她相接,不知道为什么后面的话突然说不下去了。
于身份来说,周贵妃高万贞百倍;但万贞不要她的赏赐,只认自己是仁寿宫的人,这身份能起的作用有限。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应从情理来论。而从情理上来说,她让万贞向孙太后讨孩子,纯粹是无奈之下的逼迫,她自己不敢做的事,万贞替她做到了,这就是亏欠。
这种情况,周贵妃实在无法以身份来喝斥万贞无礼,只能在清晰的感受到她失望时解释了一句:“我要是亲自哺育,那不得让人觉得失势,连乳母都找不起?这后宫的人,活得靠个体面,本宫堂堂贵妃,在皇爷和娘娘面前,连个给儿子请乳母的体面都没有,以后怎么抬得起头来?”
万贞淡淡地说:“亲自哺育,也没说就不能请乳母。再说什么体面,能比您亲自抚养皇长子平安长大更光彩?”
周贵妃一时语塞,万贞看着她,又道:“贵妃娘娘,我不懂您究竟想要什么样的体面。然而父母养育子女,若是没有能力,生而不养,没有谁能指责;可若行有余力,却任由孩子嗷嗷捱饿,那样的母亲,就是人前再体面,又算什么东西?”
周贵妃眉头紧锁,心里气怒、羞愧、心动等等情绪缠杂在一起,犹豫不决。万贞暗暗摇头,伸手道:“贵妃娘娘既然不肯亲自哺育,奴只能将小皇子送回太后娘娘那里去。”
周贵妃赶紧抱着儿子,怒目而视:“你敢!”
万贞深深地叹气:“贵妃娘娘,皇长子生在仁寿宫,若您没有过得去的理由要亲自养育皇子,那么他长在仁寿宫,代替皇爷娱亲也顺理成章。这不是我敢不敢,而是太后娘娘乐不乐意。”
周贵妃抱着儿子,怎么肯再交出去,瞪着万贞眼眶都红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你不就欺负本宫不会哺育孩子吗?喂就喂!难不成本宫还真能让你给难倒了?”
万贞哭笑不得:“贵妃娘娘,皇长子由太后娘娘养还是由您养,与我这样的小宫女有什么干系?我又得不到好处!会劝您几句,无非是处在人情之上,希望您和皇子都过得好而已。”
周贵妃一时无言,突然喝斥旁边的嬷嬷:“眼睛瞎啦,还不赶紧扶起本宫哺育小皇子?”
她这脾气不好,突然发作,几名嬷嬷木着脸,习以为常地上来帮着她解衣哺乳。
产妇和新生儿,都属于弱势不能自理的群体,这种情况下不想着笼络人心,却乱耍威风。那不是给自己招恨,增加风险吗?万贞本想劝她一句,又忍住了,弯腰行礼:“奴告退。”
周贵妃道:“本宫已经向母后讨了你来使段时间,你要去哪?”
万贞哭笑不得:“贵妃娘娘,奴今天忙到现在,还没有吃中饭呢!”
周贵妃愣了一下,脸色缓和下来,道:“现在时辰晚了,哪里还有中饭?倒是刚才灶下给本宫新做了膳食还在候传。舒嬷嬷,分一半席面赏她。”
万贞连忙道:“贵妃娘娘,奴在尚食局当差,不愁没地方吃饭。”
周贵妃瞪着她,突然笑了起来:“我说,你是不是傻?你知道宫里受贵人赏赐席面是什么体面吗?何况还是从本宫的膳食里直接分出半席来!本宫说你傻大个,还真是傻大个呀!”
第七章 暗箭横飞四射
万贞到底不是原身那样土生土长的宫廷女子,无论怎么警醒,总会不经意间在这些细节上疏忽。像周贵妃分半席饭菜给她吃,她就只当成留客吃饭,顶多是规格高些;完全没想到这与什么体面有关。
周贵妃感受着儿子贴在自己胸前吃奶那种骨血相通的亲昵,亲自哺育的芥蒂早就烟消云散,只觉得自己生的儿子,无处不可爱,无处不可亲,连吃奶吮得她生痛,都只让她高兴儿子的强壮有力。等他含着奶睡着了,她更觉得儿子贴在自己心口上,熨帖极了。
周贵妃心满意足,再看万贞这一脸莫名其妙的呆愣,刚才被她顶撞的郁闷突然间不翼而飞,笑骂道:“行了,傻大个!这半桌席面,是本宫谢你今天出的力,不用你谢赏了,出去吃吧。”
万贞啼笑皆非,合着这姑娘连谢人都不会出个好声气,就她这口气,这做派,当年“选三”,她究竟是怎么中的?
满天下的头柱香都被她烧着了,才能有这样的好运道,没在竞争途中被看不顺眼的对手们联合起来挤出去吧?
周贵妃喜怒都在脸上,时不时发脾气,是拗起来不管不顾的人,简直就是尖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人扎得头破血流,相处起来那可真不是愉快的经历。
周贵妃不好相处,但与她相反,皇长子却十分的好带。只要万贞陪着,基本上就不哭不闹,好吃好睡。
周贵妃为了标榜身份,虽然亲自哺育儿子,但却还是让她娘家人找了两个带点亲戚关系的表姐来当乳母,时不时就哄着小皇子吃乳母的奶水。
这么试了半个月下来,小皇子总算除了母乳以外,一天也肯跟着乳母吃两三次奶了。只不过这两个乳母再怎么费心,小皇子除了偶尔吃奶以外,还是不太肯让她们抱。每天吃饱睡足,就转着小脑瓜找万贞,万贞在旁边陪着还好,若是超过半个时辰没见着万贞,必然大哭不止。
周贵妃从万贞把儿子抱回身边后,就将这事习以为常,加上她生完孩子的二十来天身体虚弱,一直嗜睡,有万贞帮忙哄孩子轻松很多,并不因为孩子与万贞亲近而多虑。但两个乳母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论亲近,小皇子她们每天都要哺乳;论血缘,她们算是周贵妃的娘家人。小皇子不亲近她们,却依恋万贞,这让她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等过了半个月,两个乳母对宫廷的事务稍稍熟悉,周贵妃的身体也恢复过来后,她们便开始敲边鼓,看看万贞抱着小皇子去给孙太后看,就借着闲聊的话头问周贵妃:“娘娘,这位万女官,是不是哪位掌权公公的干亲?”
周贵妃身边的旧人都被替换了,全是孙太后从仁寿宫抽调过来的人,日常说话,早把万贞的底细摸得一干二净,当下笑道:“掌权的太监是很少收宫女当干亲的,要收那也是准备和人联姻,贞儿这身高长相不合适,哪里拜得到干亲。”
乳母笑道:“奴看这万女官指使服侍娘娘的老嬷嬷顺手得很,还以为她在宫中很有权势呢。”
周贵妃哑然失笑:“在母后宫中,有权势的都是从母后还当贵妃时就跟着的老人。她虽然入宫年岁久,但年纪小,没有近身服侍母后的资历,哪来什么权势?”
乳母有些不明白:“那就奇怪了,她既然没有权势,服侍娘娘的老嬷嬷,怎么肯听这小辈的话?”
周贵妃道:“这段时间有赖她帮本宫照料皇长子,母后这边的人,自然会听她的。”
乳母想了想,小声道:“娘娘,奴与娘娘是自家人,有些话不能不说,这万女官带小皇子,如今这样子可不太好啊!”
这两个乳母都是从周贵妃娘家找来的亲戚,天然就具备亲信条件,她们的话不管是对是错,整体利益是一致的。乳母一说,周贵妃顿时警觉起来,问:“怎么?难道还有人想买通万贞儿对皇长子不利?”
周贵妃就在仁寿宫坐月子,上上下下的人手都是太后的,乳母虽然恼怒万贞抢了自己的位置,但也不敢乱引这种灾祸,连忙道:“娘娘,奴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您看,除了吃奶换尿布,皇长子谁都不要,连睡觉都要万贞儿哄。这样下去,只怕等皇长子长大,只知道有万贞儿,别人都不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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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再没有比辛辛苦苦生养的孩子与自己离心更可怕的事了。周贵妃惊得脸色骤变,半晌才道:“本宫明白了。”
乳母心中一喜,周贵妃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们,冷声道:“你们是皇儿的表姨母,又是乳母,皇儿不懂和你们亲近,你们心里不痛快,本宫也知道。但有件事你们一定要记住了,不管怎么样,你们不能用对皇儿不利的手段来博取前程。否则,莫怪本宫不念亲戚情份。”
明宫自永乐以后,就只从小门小户里选取后妃,以免外戚坐大。周贵妃娘娘的哥哥到现在也就是个普通的小军官,还和父母一起住在昌平,连京城都没来过几次。这两个远房表姐的家境,更是普通,也就比寻常百姓强些。
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一下进入了最富贵迷眼的皇宫,难免把持不定。但她们的身家性命都系在周贵妃身上,她一冷脸,两名乳母都不禁害怕,连忙道:“娘娘说的哪是话,小皇子关系着咱们家的前程,奴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护他周全,哪敢起半点坏心?”
“你们知道皇儿关系着咱家的前程,要拼命护他周全就好。”周贵妃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两个远房表姐当不当得了大用,但她现在手里无人,能信任的也就只有她们了,吓唬了一番后,又柔声安抚:“你们抛家弃子来替本宫照看皇儿,本宫也承这份情。放心罢,等皇儿长大了,本宫自有封赏,让你们做诰命夫人。”
周贵妃再没有城府,也是天子后宫数一数二的贵人,自然拥有对绝大部分臣民生杀予夺的权力。两名乳母不过仗着点亲戚情份放肆,但真到了她发怒,却自然心生畏惧,不敢再多话,只连声应诺。
周贵妃也不再说话,但却忍不住暗里观察服侍她的这些嬷嬷。这些老宫人刚来侍候她时,一切都按规矩行事,只顾遵从孙太后的命令,对周贵妃照料得仔细归仔细,但离“贴心”二字却差得远。
甚至当周贵妃的命令不符合坐月子的种种老规矩或者可能与孙太后的意见相左时,她们是根本听若不闻,自行其是的。但这二十多天,有万贞居中调停,用小皇子引这些老宫人开心,竟也令这些人改变了一些态度,不再处处以规矩拘束周贵妃,于严密地照看中透出了一股人情味来。
周贵妃自“选三”中选以后,就在宫中教养,自然明白这股透出来的人情味有多难得。她也知道自己脾气急躁,对这些倚老卖老的老宫人半眼都看不上,此时身边又没人帮着赏赐打点,这种情况下得到的通融,多半与自己无关,而是万贞帮了她。
虽然万贞是借了皇长子的身份,才能起到帮她解困的作用,但能让她在重重绵密地老规矩下透几口气,那也是她的功劳。
周贵妃出神发呆的时间里,万贞又从孙太后那里抱着皇长子回来了,见到周贵妃赶紧将孩子递了过去,笑道:“贵妃娘娘,皇长子怕是饿了,一路都在找领襟舔。”
小皇子这二十几天吃饱睡好,胖了一圈,黄疸褪尽,头发眉毛的颜色也深了一些,白玉般的小脸上双眸清亮,更显得精致漂亮。
周贵妃一见到儿子就心都化的,连忙解襟喂奶,问:“往常母后看孩子不过半刻,今日怎的去这般久?”
万贞笑盈盈的道:“是喜事!”
周贵妃不以为然的道:“腊月里天天都有喜事,可他们外面热闹着,关我这坐月子的人什么事?”
古代过年的氛围浓,从腊月就开始准备过年,宫中确实可以说是天天都有喜事。只不过坐月子的产妇习俗以为不洁,不可能放周贵妃与宴,只是派人送席面过西暖阁来而已。
万贞也知道周贵妃憋得狠了,连忙道:“是皇爷与皇后娘娘过来,说已经为小皇子选了几个名字,请太后娘娘过目。道是等小皇子满月后,就正式定名,上册。”
为防孩子出生夭折,皇子也不会出生就取大名。至少也要到了满月,才会将名字定下,上金册玉牒,正式确认身份。
周贵妃大喜,连道:“好,好!皇爷为我儿选了哪几个字?”
万贞摇头:“这个却不知道。太后娘娘与皇爷在议事,皇后娘娘想抱小皇子,我担心小皇子认人,闹起来不美,借口您要哺乳回来了。”
周贵妃一怔,轻声道:“多谢你了。”
万贞淡淡地道:“这是份内事,贵妃娘娘言重了。”
她当然不想拂钱皇后的面子,奈何小皇子是孙太后和周贵妃一致认定了要她带的。对比起来,钱皇后地位再高,毕竟隔着仁寿宫,没法直接来管她;而小皇子却是一直在她手上,出任何过错她都是直接责任人,根本无从选择,只能硬扛。
虽说她看钱皇后的模样,实在不像心狠手辣的宫斗高手,但立场决定了利益的冲突,能够直接规避风险的时候,又何必去赌人品呢?
第八章 皇宫处处是坑
周贵妃与钱皇后明争暗斗,就没赢过;或者说每次她以为自己赢了,正统皇帝都会加倍的补偿皇后,让皇后地位更稳固。皇后有着如此深厚的帝宠,乃至于成婚六年不孕,外朝的大臣,内宫的太后都心中不安,皇帝却仍然一如既往,身为贵妃的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万贞能在皇后想抱皇子时,果断带了小皇子退走,这甚至比她当时救了周贵妃,更能让周贵妃从心底认同。若说她刚才还因为乳母的挑拨对万贞有了忌惮,这时候却让她起了另外一个念头,摸着儿子的小脑袋,半晌,突然问:“贞儿,你好像,并不怎么……怕我们?”
这话对于下位者来说,实在不好怎么分辩,万贞怔了怔,惶惑的问:“贵妃娘娘,可是奴什么地方做错了?”
周贵妃被她回了一个问句,一时间也不好怎么回答,半晌才道:“我是觉得有些奇怪,你要是从民间征选上来的高德节妇,有诤谏之责,不怕得罪本宫也就罢了;可你明明在宫中教养长大,为何竟有拒绝本宫的命令的胆量?要知道宫中教养奴婢,对贵人不顺不服,不恭不敬,那是要挨打的,你这种性子,早该被打没了。”
周贵妃城府不深,脾气急躁,做事不顾头尾,万贞心里其实有几分看她像绣花忱头。可今天这绣花枕头却刷新了她的认知,把她吓了一大跳,连忙道:“奴怎敢对贵人不恭敬顺服?贵妃娘娘莫要拿奴取笑,这让管教姑姑听到了,是真要挨打的。”
周贵妃哼道:“你看,若是别的小宫女,本宫刚才的话,就已经够吓飞她半条命,只顾着求饶,哪里还能说什么?也只有你,才敢这么跟本宫回嘴!”
万贞哑然,但看周贵妃脸上的神情不像发怒,便道:“奴现在敢这么跟贵妃娘娘回话,是因为跟您相处久了,知道您宽宏大度,有容人之量。所以愿意将心里想的告诉您,并不怕您无故打骂。”
周贵妃被正统皇帝说“为人小气,性情尖锐”,万贞这马屁拍得粗糙,但却很让她高兴,笑骂了一声:“说到底,你还不是不肯听话?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胆子,竟敢在宫里这么干,也不怕本宫发怒。”
万贞暗里松了口气,脸上却一副思索的模样,道:“或者这是因为奴拒绝贵妃娘娘命令时,是出自为您考虑的好意?理直,自然气壮,并不怕您会因为拒绝而发怒?”
周贵妃嗤笑一声,居然并没有反驳,反而哼了一声,道:“你这人举动粗野,礼仪疏忽,也就只有胸怀磊落,没有阴私害人之心这条,比寻常宫人要好些。”
万贞陪笑道:“奴比不得别人聪明伶俐,总要有一样东西能立得住,才好做人嘛。”
周贵妃若有所思,道:“你说别人聪明伶俐,其实你也就是看着粗笨而已。说起来,你笨的地方都不是笨,而是精神气跟普通宫人也很不同。比如说,你虽然总是低头,但其实骄傲得很呢!”
万贞悚然而惊,笑道:“贵妃娘娘竟然也开奴的玩笑。”
周贵妃噗嗤一笑,道:“看看,又来了。宫里的女子,上到妃嫔命妇,下到女官都人,自称‘奴’时都很自然,独有你说起来很别扭。平时能不说这个字就不说,但到了要说的时候,又特别卑谦,似乎一定要提醒自己才能出口……你生成这样,是不是经常恨不得自己不是女儿身?”
万贞连忙摆手:“贵妃娘娘说的哪里话,上天将奴生成了女儿身。奴便以身为女子为傲,何来怨恨?至于谦称别扭……这却不关女儿身的事,而是因为奴身材高大,同僚的姐妹每以为异,久而久之,奴也觉得这自称别扭。”
周贵妃自己就是当面说万贞“傻大个”的人,这时候被万贞反糊回来,也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其实你长得也挺好看,只不过咱们宫里的人看不惯而已。”
被词汇如此贫乏的贵妃安慰,这种勉强感,还不如她不说呢!
万贞无语,周贵妃也觉得自己的表述混乱,无法说出心中的感想,挫败的放弃了与万贞说心里话的想法,将已经吃饱的小皇子交给万贞。
万贞接过小皇子,扶着他的小脑袋竖抱着,让他靠在自己的脖颈上,缓缓的抚着他的背。过了会儿,小皇子从喉咙里打了个奶嗝,贴着万贞睡着了。
周贵妃静静地看着她的举动,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们说着话,暖阁外间却突然一阵骚动,钱皇后派了身边的吉尚宫过来赏赐周贵妃。
周贵妃生下皇长子,对稳定外朝内廷人心有大功,这二十几天来太后和皇帝虽然守着规矩没来看她坐月子,但赏赐不断,隔两天就有,半点都不稀奇。反而是钱皇后为了避嫌,赏赐都直接送进了长春宫,到西暖阁的都只是礼单。
但今天这动静有点大,明显不是一两个人过来送礼单的。周贵妃有些奇怪,问通报的小宦官:“皇后以什么名义下赏?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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