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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怀澄闻言笑道:“我六岁开始,我们家的饭菜就基本上都是我做,时间久了味道也就好一些了,其实也没有你们说的好吃,只是我改了下做法,比较新鲜,所以你们就会觉得特别一点。”

话落,黎怀澄发现餐厅骤然安静了下来。

除了还在慢慢吃的黎怀欣,其他四人表情各异。

黎怀澄后知后觉的将刚刚说的话过了一遍,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可能戳到了黎家人难过的点,笑着缓解气氛道:“其实我挺喜欢做菜的,当初还想着以后如果成绩不好找不到工作可以自己开饭店做菜养活自己,而且看到别人喜欢吃我做的东西我会很开心。”

黎怀澄开始说的时候是真的没有料想到黎家人的反应,因为上一世有很多人问过他这个问题,所以刚刚听到黎怀锦这么问,他便条件反射一般把上一世说过无数次的回答说了出来,根本没有多想。

何想看出黎怀澄的尴尬,笑着配合道:“原来你这么喜欢做菜,下次我们烧烤的时候,烤肉的人就是你了。”

然而何想和黎怀澄僵硬的配合并没有让这件事揭过去,黎母捂着嘴颤抖着问:“你才六岁蒋家人就要你做饭?”

“你胳膊上油烫出来的那块疤是那时候留下的吧?”黎怀锦问。

“除了这些,他们还要你做过什么?”黎父接着问道。

黎怀澄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上一世的童年已经离他十分久远,童年的经历也早已经被掩埋,此时突然要挖出来,让他一点点回忆,对他来说并不是多么愉悦的过程,而且即便黎家人现在知道那些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没有什么了。”顶着三人的视线,黎怀澄笑道,“就是这些。”

黎母还想再问,楼上突然传来初七的叫声和门响声——不像是吼叫,更像是受伤之后的哀嚎。

黎怀澄霍然起身往楼上跑去,黎怀锦和何想紧随其后,黎父与黎母对视一眼,黎父道:“你带怀欣在这里等着,我上去看看。”

黎母担忧的看向黎父离开的方向,将黎怀欣紧紧抱在了怀里,等了一会突然想起蒋怀康也在楼上,如果进来的是坏人,蒋怀康就很有可能会有危险……

几人上楼就见到这一幕:黎怀澄的房门敞着,门口初七正咬着蒋怀康的裤腿,而蒋怀康手抓着门把想要关门。

嘭——

黎怀澄冲过去一手顶开房门,在蒋怀康的手脱离门把的那一瞬间抬腿将他踹倒在地。

这两件事同时在几秒之内发生,等何想反应过来,就已经看到黎怀澄蹲着在检查初七的脑袋和它的牙齿,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心疼和暴戾,而蒋怀康则摔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缩成了一团。

初七见到黎怀澄就放松了下来,乖巧的卧在地上任他检查,黎怀澄摸到它垂下来的已经骨折的前腿后手都颤抖起来。

刚刚脑海里对蒋怀康的暴戾被对初七的心疼盖过,黎怀澄小心的抱起初七就往外跑去,跑到楼梯口才骤然反应过来,折回黎怀锦身边,颤声道:“哥,快带我去宠物医院,初七腿折了。”

黎怀锦恍然,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蒋怀康后,跟上他的脚步迅速往外走去。

黎父上楼便看到黎怀澄黎怀锦两兄弟行色匆匆往楼下跑,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见到倒在地上的蒋怀康皱了眉,问何想道:“发生什么事了?怀澄和怀锦是要去哪里?怎么抱着初七?”

“我们上来就见到蒋怀康在怀澄房间,初七正咬着蒋怀康的裤腿不让他走,怀澄发现它受伤了就让怀锦带他去宠物医院了。”

看到何想欲言又止的表情,黎父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我知道了,小想,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

何想看了眼还抱着肚子躺在地上的蒋怀康,和黎父道别:“那我先回去了,伯父再见。”

黎母送走何想也上了楼,发现站在一边的黎父和仍然缩在地上的蒋怀康,连忙问:“怎么回事?”

黎父目光沉沉,看到黎母和她抱着的黎怀欣才收敛了脸上的冷意,道:“没什么,蒋怀康好像在怀澄门口摔着了,初七受了点伤,怀锦送他们去医院了。”

“怀康怎么会突然摔着?”黎母疑惑道,“还有初七怎么受的伤?严不严重?”

黎父抿抿嘴,看着妻子天真又担忧的神情,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都不严重,现在很晚了,曹阿姨晚上也请假了,你带着蛋卷去洗漱睡觉吧。”

黎母看向地上的蒋怀康,迟疑道:“我看怀康好像很难受,要不要把李医生叫来给怀康看看。”

“不用了,妈妈。”蒋怀康缓缓站起来,在黎父冰冷的视线下,勉强扯起一丝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我没事,您带妹妹去睡觉吧。”

黎母虽然性情天真烂漫,可是却并不代表她傻,黎父敷衍的话和蒋怀康明显忍痛的神情都证明了事情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想起刚刚的狗叫声和关门声,黎母皱眉道:“到底怎么了?怀康为什么会摔着,初七又怎么会受伤?还有怀澄房间的门怎么是开的?”

另一边,黎怀锦的车已经开出了黎家。

黎怀澄小心的摸着初七的脑袋,感觉到它颤抖的身体,眼圈通红的催促道:“哥,你开快一点。”

黎怀锦余光瞥见黎怀澄惊慌的表情,一边踩油门一边温声安慰道:“初七没事的,应该只是腿骨折,等会去医院做个小手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黎怀澄胡乱点头,根本没有听进去黎怀锦的安慰,脑海里已经乱成了一片。

对于别人来说,初七可能只是一条狗,可是对于黎怀澄来说,初七是两世以来,唯一一个始终陪伴在他身边的亲人。

初七的身子因为疼痛而不自觉的颤抖着,喉间也因为痛苦时不时发出呜咽的声音,黎怀澄语无伦次的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马上就不疼了,初七乖……”

初七好像看出了黎怀澄的难过慌乱,它伸出舌头舔了舔黎怀澄,低低的叫了一声,好似是在安慰他。

低头对上初七乌黑的双眼,眼泪没忍住从眼眶滑落下来,一滴滴落在初七柔软的毛发上,自责愧疚以及对蒋怀康的杀意在黎怀澄心头翻滚,即便是重生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如此恨过蒋怀康,暴虐的想法在脑海翻腾,他甚至升起就这样让一切结束的念头。

“到了!”

车还没有停稳,黎怀锦就见黎怀澄抱着初七蹭的窜下车向宠物医院跑去。

第30章

见到黎怀澄抱着一条白色的狗快步跑进来的时候, 江斯源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刚想走近确认, 就看见了他发红的眼眶和无措的神情。

——是黎怀澄, 可是却又不像是他之前见过的黎怀澄。

这是江斯源的第一想法,这个想法让他顿住了脚步,不远不近的站在一边,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黎怀澄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如果不是刚刚捡的流浪猫还在怀里, 江斯源都差点要以为这里不是宠物医院而是治疗人类的医院了。

因为,黎怀澄的表情太……难过了。

江斯源不知道用哪个中文词语才能够准确形容,大概是即将失去最亲密的亲人或是最爱的恋人时才会露出的,仿佛被全世界遗弃的表情, 让隔得有些距离的他都能感受到那种无措和恐惧。

可是, 那只是一条狗而已。

江斯源挠了挠怀里流浪猫的下巴,听到他发出咕噜咕噜的享受声音, 等待着那边的后续。

没过一会, 有医生将黎怀澄抱着的狗带进了手术室, 江斯源看见黎怀澄坐在手术室门外, 周身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阴郁。

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作为同学, 他应该友爱的过去关心一下?华国好像是有这样互相关心帮助的优良传统的吧?

江斯源倚着墙漫不经心的想着,黑衬衣与背靠着的白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落下来搭在眼尾的微卷棕发衬得他五官瑰丽且锋利, 全然不似白天那个优雅开朗的少年。

然而还不等江斯源考虑好, 就见一个气质沉稳的年轻人跑了进来, 径直走到黎怀澄身边,手搭在他的肩上,垂头和他说话,似乎是在安慰他,江斯源认出那是黎家的黎怀锦,黎怀澄的亲哥哥。

江斯源嘴角勾起,只是这个亲哥哥看起来似乎和黎怀澄并不亲近,或者说……黎怀澄并不亲近他的亲哥哥。

真是有意思,作为黎家隆重回归的二少爷,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看起来也确实十分受宠的小儿子,现在却红着眼圈守在一条狗的手术室门外,慌乱得仿佛那条狗若是出事,他就会失去拥有的一切一般,就连他的亲哥哥也不能安慰他分毫。

手术时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江斯源也在那里站了一个小时,他发现这一个小时之内,不论黎怀锦和黎怀澄说什么,黎怀澄都没有什么回应,顶多只是敷衍的点点头,眼睛一直盯着手术室没有离开。

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黎怀澄霍的起身,医生看了眼他焦急担忧的神色,严肃的表情放缓道:“没什么大事,最严重的就是腿上的骨折,除此之外身上还有被殴打的痕迹……你作为主人应该照顾好自己的宠物,现在外面有许多不喜欢宠物甚至极端厌恶猫狗的人,他们以虐打宠物为乐,所以你下次带它出门一定要牵绳子,不然可能就没有这次这么幸运了。”

“我知道了,谢谢您,医生。”知道医生是误会了,黎怀澄却没有心思解释,焦急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医生本想拒绝,可是对上少年一片澄澈还带着水汽的双眼,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心软道:“进去看看吧,这段时间它都要住院,你以后每天都可以来看看。”

黎怀澄点点头,匆匆向医生道谢后就走了进去。

初七躺在小床上,麻醉药还没有褪,黎怀澄蹲下来将手放在它温热起伏的肚皮上,感受着手心里的热度和起伏,才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安定了下来。

从宠物医院回到黎家时,已经将近凌晨。

走出玄关,黎怀澄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黎父黎母以及坐在一旁的蒋怀康。

“初七怎么了?”

见黎怀澄和黎怀锦并排走进来却没有初七的身影,黎母不由问道。

知道黎怀澄现在心情不好不太愿意说话,黎怀锦放下外套替他回答道:“除了骨折之外身上还有几处伤口,现在在医院住院,这段时间可能都要住院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

一直埋头坐在一旁的蒋怀康闻言脱口而出,在黎怀澄冰冷的视线扫过来时,表情愧疚的垂下脸,低声解释道:“对不起,我本来只是想去你房间看看,没想到初七也在里面,我发现他的时候马上就想出来的,可是它却咬着我的裤腿不松口,我吓了一跳也很害怕被别人看到会误会,所以没想其他的,只想快点挣脱它,没想到一时间动作没有控制好,才让它受伤了。”

黎怀澄裹着寒意的视线扫过蒋怀康低垂的眼,淡淡道:“没关系,你不用道歉。”

蒋怀康霍的抬起头,即便是他极力掩饰,黎怀澄也能看到他眼里的不可置信和猜疑。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表情太过明显,蒋怀康又低下头,呐呐道:“不论如何,我都应该道歉的,即使我是无心的,初七也确实受了伤,它现在在医院吧,我明天能不能和你一起去看看它,我可以亲自向它道歉。”

蒋怀康话落,黎母微微皱了眉,刚想开口就听黎怀澄说:“不用了,它不需要你道歉。”

蒋怀康头埋得更低,声音怯懦起来:“怀澄,你还是怪我吗?我要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只要你说,我都愿意补偿。”

“好了,康康。”黎母起身,柔声道,“既然澄澄说不用道歉你就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初七是澄澄带回来的,和他的感情很好,你以后注意一些,见到它避开些。”

蒋怀康身子一僵,黎母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告诉他在黎家连一条狗都要避让吗?那他是什么?

“我知道了。”蒋怀康攒紧了放在身侧的手,抬起头对黎怀澄勾起唇道:“怀澄你不怪我就好。”

捕捉到蒋怀康眼里一闪而过的挑衅和得意,黎怀澄眸底冷意更甚,盯着他缓缓道:“初七伤了前腿,现在我打断你一只手,这件事就算两清,怎么样?”

黎怀澄话落,客厅气氛瞬间凝滞起来。

黎母皱眉,刚想开口就听黎怀澄继续道:“你说的,只要我说就什么补偿都愿意,现在我说了……”

以前黎怀澄从不相信人性本善或人性本恶这等唯心主义的结论,他一直认为一个人的性格只会被生活的环境以及经历影响,直到他真正与蒋怀康接触才知道,原来性格真的是会遗传的。

蒋怀康的自私、贪婪、阴险狠毒以及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就算没有从小养在蒋家夫妇身边也与那对夫妻一模一样。

欺软怕硬、得寸进尺是这种人的天性,就是因为他的不作为,才让蒋怀康以为他软弱可欺,才敢肆无忌惮的试探他的底线。

上一世在商场的摸爬滚打让他养成了做任何事情都深谋远虑的习惯,然而那时的谨小慎微不过是另一种变相的忍耐,因为他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的雄厚背景,害怕自己一步行错就难东山再起。

可是他却忘记了,现在他早就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没有背景没有后台而需要处处隐忍时刻谨慎的蒋远了。

作为黎怀澄,他反而应该抛弃自己习惯性的隐忍,上一世小心驶得万年船的经验让他陷入了一个误区,以为万事谋定后动才是上策,殊不知,有些事情有些人根本不需要也不值得他处心积虑。

哪里会有抬脚时时刻注意着不让自己踩到蚂蚁的大象,确实需要警惕蚁多咬死象的可能,但那不能因此就再也不敢将脚落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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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怀澄本来是想由着蒋怀康蹦跶,因为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他的结局,所以才懒得再多插手做些什么,可是现在他却不想这样下去了。

对上蒋怀康难掩憎恨的双眼,黎怀澄嘴角勾起轻而嘲弄的笑意:“你——愿意吗?”

“我……”蒋怀康脸上血色尽失,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黎母,才颤抖着声音道:“如果要这样你才能原谅我的话,我愿……”

“澄澄!”黎母打断蒋怀康的话,表情是难得的严肃,不赞同道,“你这样说有些过分了。”

黎怀澄挑了挑眉,一向柔软温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类似于讥诮的神色,他淡淡的瞥了一眼黎母和垂着脑袋的蒋怀康,转身上了楼。

黎母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他,可是想到他刚刚的眼神,不知为何怎么也发不出声音,黎怀澄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客厅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看到表情难过的黎母,黎怀锦在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轻轻环住她,拍了拍她的背道:“妈妈,我先上楼了,您也早点睡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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