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节(1 / 1)
大李子说:“跟去的人回话,娘娘从灵堂出来时,听得索额图在里头喊叫,说什么请娘娘一定要提醒皇上,具体说了什么事,就不知道了。”
“跟了多少人?嘴巴紧吗?”玄烨冷冷地问。
“皇上放心,那些人很可靠,奴才会加以管束。”大李子说,“可是赫舍里府上的人就……”
玄烨冷然道:“那你更放心,他们管得比你还紧。”
他收起了手里的折子,起身道:“去坤宁宫坐坐。”
又想起一事来,问大李子:“遏必隆的病,怎么样了?”
大李子忙道:“是真病了,终究是上年纪的人,太医都说,就看能拖多久。”
坤宁宫里,舒舒换了衣裳,准备将一些东西送去宁寿宫,却见皇帝从交泰殿走来,她立在门前笑:“今天怎么偷懒了,这还不到午膳时辰。”
玄烨反而嗔道:“你这也叫归宁,茶都没喝一口是不是?”
舒舒笑道:“皇额娘屋子里有茶等着我去喝,皇上一道去吗?”
玄烨说:“朕想在你屋子里坐坐。”
舒舒朝桑格递过眼色,便让开了道:“皇上请。”
玄烨一把抓过她的手,一并进了屋子。
桑格带着宫女,将皇后带回来的点心玩物,送到宁寿宫,太后也是有眼色,见灵昭在一旁,便不问舒舒为何不过来,只吩咐:“让皇后好生歇歇,她这阵子,尽是伤心事。”
这边厢,帝后已经摆开了棋盘,玄烨拨弄着碗中的棋子,突然掏出一枚戒指,问舒舒:“你的?”
“在这里啊。”舒舒道,“找了好久呢,还以为丢了。”
玄烨道:“宫里能丢什么东西,不见了便是叫人偷了。”
“紫禁城那么大,指不定朱棣的妃子丢的东西,还在哪个角落躺着。”舒舒抢过戒指,一面说,一面勾起了回忆,笑道,“是承祜捣蛋,我想起来了,当时脱下来给他玩儿,后来没在意,等想起来要时,就找不见了,原来他给藏这里。”
玄烨心头一紧,本想安慰舒舒,但转念一想,便也玩笑着:“朕听苏麻喇说,那小家伙,比朕小时候还捣蛋。”
舒舒知道,这是皇帝与她的默契,她再也不想悲悲戚戚,儿子曾经存在过的时光,真实而美好,回忆起来,他们该高兴才是。
“额娘要我替她向皇上问安。”舒舒道,“多谢皇上的赏赐。”
“她是朕的岳母,朕本该尽孝。”玄烨笑,“朕这辈子的遗憾里,兴许就有一件事,是不能真正当个女婿。”
舒舒白他一眼:“皇上这是在嘚瑟,逗我玩儿呢?”
玄烨笑:“朕怕你太悲伤,但是比当年索尼走时,咱们都长大了。”
舒舒摆了棋子,说道:“奶奶高寿,如今免去病苦早登极乐,我从心里为她高兴。但是奶奶在,家是家,如今她也走了,底下迟早是要散了的。我今日特地回家,并不是去悼念奶奶,而是想给阿玛额娘撑腰,别叫那些叔伯婶母,欺负了他们。”
玄烨不屑:“欺负皇帝的岳丈岳母,是不想活了吗?”
舒舒嗔道:“皇上是天下至尊,一辈子低头看人,却不知底下生活的艰难,真要谋算些什么,还能明着来?”
玄烨很自然地问:“索额图又纠缠你了?”
舒舒凝视着他:“皇上派人跟着我呢?”
彼此静了须臾,玄烨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敲:“没规矩。”
舒舒莞尔,再摆下一颗棋子,见殿中无人,才道:“索额图要丁忧,至少一年半载不得上朝,他快急死了,怕皇上要撤三藩。求我提醒皇上,决不可操之过急。”
玄烨呵呵一笑:“他们真是了得,一个个都已察觉到,看来是朕还不够收敛。”
舒舒说:“您是故意让人知道的吧,还装没事儿人。”
玄烨盘着手中的黑子,而后果断地落下一颗子,应道:“裁撤三藩,必将旷日持久,他们或许觉得朕太鲁莽,可是朕给了自己十年。”
“十年?”舒舒很惊讶,“要这么久?”
第874章 李常在告状
玄烨果断落子,口中却悠悠道:“大惊小怪,不然呢?这前前后后至少十年,每一步都将面临无法预估的威胁,而每一步,朕都做了最坏的打算,绝非自负。”
“皇上心意已决?”舒舒问。
“接下来,就是要先应付来自朝廷的反对,就算你真的替索额图来劝朕,朕也不会恼。”玄烨的眼睛盯着棋盘,“那么大的事,还不许有几个冷静的大臣吗?朕也知道,自己是冲动的。”
轮到舒舒落子,她道:“可做皇帝若不冲动,何来的热血守护江山?”
玄烨抬眸:“朕估摸着,皇祖母不会允许朕贸然对三藩动手,那必定会怪你事事顺着朕,宛若当年董鄂妃对先帝,毫无原则地千依百顺。这件事,你就装不懂,敷衍敷衍皇祖母罢了,何必讨骂。”
舒舒正经道:“可我本来就不懂,难道分析天下形势,会胜过你的大臣吗,连说上一嘴的能耐都没有。”
玄烨笑:“别说你了,连朕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当年郑成功挥师北上,皇阿玛要带皇祖母退回盛京,朕现在能想到的,便是哪怕兵临城下,也绝不会退半步。其他的,就要走一步看一步,不论是赞同朕的,还是反对朕的,都不知道我们将面对怎样的局势,谁也不比谁嗓门大。”
“我想,皇祖母若是反对皇上,也不会真正干预朝政。”舒舒道,“但皇祖母的情绪总要有人去排解,就让皇祖母训斥我好了,我不记仇,脸皮也厚。”
玄烨伸手在舒舒脸蛋子上掐了一把:“朕捏捏,有多厚。”
“疼。”舒舒打开玄烨的手,“没轻没重,青了可怎么见人。”
玄烨说:“你还说自己脸皮厚,总是轻轻一碰就淤青,朕都不敢碰你。”
舒舒捂着脸,垂下目光,玄烨则感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朕不是故意的,弄疼你了?过来,我看看。”
一面说着,玄烨自己下地绕到舒舒这边,掰开她的手,在白嫩的脸颊上吹了一吹:“还疼吗?”
“逗你呢。”舒舒软绵绵地应了声,眸光楚楚,“哪有那么娇弱。”
目光相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般对视良久,彼此都看不够似的。
“舒舒,我们还会有孩子,可哪怕一辈子没有也不要紧。”玄烨说,“承祜走了,就让他安安心心地走,他几时想回来,我们都等他,他若不想回到帝王家,那就由着他去寻自由自在的下辈子,好不好?”
舒舒顿时热泪盈眶:“我已经好了,就是……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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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道:“若是让双亲自责悲伤,承祜何辜?我们没有对不起孩子,承祜也没有对不起我们,就当我们今日新婚,一切重新开始,只要朕在,只要你在。”
在玄烨的呵护下,舒舒的情绪渐渐平复,丧子之痛岂能说忘就忘,她和玄烨都故作坚强。
时隔一个月,重提这些话,哭一场,心里舒坦多了。
玄烨命桑格端水来伺候皇后洗脸,刚好赤城的书信到了,舒舒说她的信恐怕还在半路,不知为何皇祖母急急来函。
玄烨站在窗下拆了看,说道:“皇祖母要回京了,命朕拟个日子。”
舒舒问:“为何这样匆忙?”
玄烨待桑格她们退下,才道:“福全那次去赤城,说了些该说的不该说的,朕想要撤藩的事,必定早就传到皇祖母耳朵里。这么大的事,书信里如何说得明白,这不就赶着回来了。”
“皇上害怕吗?”舒舒促狭地问,“心慌吗?”
玄烨拿信在她额头上一敲:“朕挨骂,你以为你逃得掉?”
可见舒舒脸上重现昔日的笑容,玄烨心头又一松,捧着她的脸颊,在额头上亲了口:“前路艰险,可是有你在身边捣乱,朕就不会累也不会怕。”
“我怎么成捣乱的了?”舒舒咕哝着,“我很管用,真的。”
玄烨嗔道:“待皇祖母回来,朕看你管不管用。”
在玄烨的精心呵护下,半个月后,玉儿回京见到的皇后,气色红润、明朗康健,丝毫不见想象中的凄凄惨惨。
但提起承祜早夭,祖孙俩难免落泪,在苏麻喇和玄烨的安抚下,才平静些。
太皇太后一行是傍晚到京,皇帝下旨宫里宫外都不得借行礼问安来打扰,只想要祖母清清静静休息几日。
但是这天夜里,来自慈宁宫的大批赏赐就送入翊坤宫,灵昭呆呆地站在门前,看满院子的太监宫女,人人手里捧着各色物件。
苏麻喇上前道:“昭妃娘娘,您为太皇太后举办寿宴,实在辛苦,这都是太皇太后的心意。明日一早,也请您到慈宁宫陪太皇太后一起用早膳,主子她有好些话要对您说。”
灵昭受宠若惊,又满心感慨,向苏麻喇道:“请嬷嬷替我问候太皇太后,明日一早,我必定来慈宁宫伺候太皇太后用膳。”
苏麻喇躬身道:“奴婢一定代为转达,请娘娘早些休息。”
冬云等人,殷勤地送苏麻喇出来,正遇上接侍寝宫嫔的轿子,她们便主动让在一旁,可轿子却停了,常在李氏特意下轿来,向苏麻喇问好。
苏麻喇客气了几句,请李氏先行,轿子缓缓过去后,冬云对苏麻喇笑道:“还是嬷嬷德高望重,连李常在都敬重有加,平日里可……”
苏麻喇道:“冬云姑娘,昭妃娘娘是稳重的人,跟着昭妃娘娘,你也要谨言慎行。”
冬云低着脑袋:“嬷嬷,是奴婢错了。”
苏麻喇温和了几分:“再过几年,可不能这样轻率了。”
这一边,李氏被送入乾清宫暖阁,等到深夜才见到皇帝来,玄烨都忘了今晚翻了谁的牌子,见了她便笑:“正是头疼的时候,怎么把你找来了。”
进宫第四个年头了,和皇帝也早已相熟,这样嫌弃的话语,只会勾的李氏欢喜,笑盈盈缠上来,为皇帝宽衣解带,伺候得极妥当。
“皇上是不是忘了今日太皇太后回宫,怎么今夜翻臣妾的牌子?”李常在问道,“还是皇上想臣妾了?”
玄烨道:“随手翻的牌子,早知道是你,该叫大李子撤了。”
李常在撅着嘴道:“皇上只管欺负人,反正我来了,轰也轰不走。”
玄烨想起一件事来,问:“朕记得大李子说,你好几次要见朕?什么事?”
李常在委屈巴巴地说:“皇上还记得呀?臣妾还以为李总管敷衍臣妾,就是拦着不给通报呢。”
“朕忙呢,你不能不懂事。”玄烨说,“怎么了?”
“皇上都那么久那么久,不召幸臣妾。”李氏跪坐在玄烨身边,“过去那么久的事儿了,臣妾还能说得上话吗?”
玄烨倒是好脾气:“说吧,什么事。”
李常在红着眼睛道:“臣妾也想给皇上生小阿哥。”
玄烨嗔笑:“朕几时不让你生,不过是顾不过来,再者也要看缘分。”
李常在生气地说:“臣妾的小阿哥,可不就是被别人抢走了。”
玄烨微微蹙眉:“胡说什么?”
李氏便叽叽喳喳说起去年的事,隔了一年她还是气愤难当,一口咬定是惠贵人下药,害得所有常在答应都不能伺候皇帝,纳兰氏一个人占尽先机,才又怀上龙嗣。
“你有证据吗?”玄烨淡淡地问。
“我……”李氏好生委屈,“要是有,臣妾还等到今天说吗?”
玄烨回忆,说这一年里也曾几次召幸李氏,怎么那几回不见她提起。
李常在红着脸说:“那时候只想争口气,也怀个小阿哥,但每回都失望……到现在,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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