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节(1 / 1)
舒舒道:“我还在犹豫呢,额娘,我在想,是亲自抚养着孩子重要,还是和皇上亲近重要。”
夫人颔首:“不错,奶娃娃日夜啼哭,没个准数。皇上日理万机,夜里来休息,头两回还新鲜,过后就该烦了,烦了,也就不再来了。”
舒舒道:“额娘说的,正是我想的,虽说皇上来时,命人将孩子抱走就好,可终究不如过去来得自在。”
夫人问:“娘娘的意思,是要把孩子抱去阿哥所?可这样,是不是太刻意了?别人该说,皇后娘娘为了固宠,连孩子都能舍得。”
舒舒笑:“额娘当家几年,可比从前精明多了。”
夫人嗔道:“那可不,我的女儿成了皇后,我怎么还能像从前那么傻乎乎的。”
舒舒惬意地靠在枕头上,感觉到腹中的小东西在动弹,对母亲说:“前几个月太难受,顾不上想孩子如何,但这些日子舒坦了,感受到孩子就在身体里,额娘,我对孩子有感情了。”
夫人说:“是啊,现在你还会犹豫不决,到孩子落地时,就只剩下舍不得。”
“可我不能舍不得,人在一起,才会有感情。”舒舒道,“若与皇上分开久了,感情必然受影响,哪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
夫人很心疼:“您要怎么做呢,既能遂了心愿,又不叫外人说三道四。”
舒舒道:“我想去求太皇太后,请太皇太后出面,怕就怕……”
她想起中秋节那天在慈宁宫,舒舒先头分明听得外面没动静了,且有小宫女来禀告她,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去了前头园子里散步。
但没多久,太皇太后突然回来,且悄无声息,那一刻,舒舒清楚地意识到,这是皇城,是天下至尊所在,伴君如伴虎。
舒舒道:“额娘,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八面玲珑,唯独对太皇太后和皇上,必须坦荡荡。”
这日夜里,皇帝翻了翊坤宫的牌子,舒舒早早就入寝,但是肚子里小东西翻腾得厉害,她迟迟睡不着。
舒舒有了身孕后,玄烨去翊坤宫的日子多了,其中自然有他的政治目的,可舒舒相信,钮祜禄灵昭,一定也有她能让玄烨看入眼的地方。
虽然昭妃性格不讨喜,玄烨也总在自己面前说不喜欢她,但十分里,七八分是真,另三分,多半是玄烨为了让自己安心。
舒舒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对腹中的娃娃说:“别怪额娘狠心,好孩子,额娘的青春很快就会过去,额娘想多陪在皇阿玛身边。待这些岁月过去了,额娘就会把你接回来,亲自教你念书写字,保护你长大成人。”
秋风渐凉,重阳节时,紫禁城里已是红叶铺地,太皇太后最喜欢在这个时节游园散步,玄烨散朝后,抽空来陪祖母散步,可眼睛里,总看着一旁大腹便便,渐渐有些笨拙的舒舒。
走了小半个时辰,玉儿也累了,带着帝后在亭子里坐下,却对玄烨说:“你喝口茶,就回去吧,反正你在这里,眼睛里也只有舒舒。”
玄烨说:“皇祖母,她现在脸蛋圆圆的,是不是特别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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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舒的脸颊立时红透了,恼玄烨在太皇太后跟前说这样轻浮的话,可又碍着祖母在,不敢出言责怪皇帝。
玉儿嗔道:“没规矩,舒舒可是你的皇后,若是有旁人在,这样随口玩笑,叫她面子往哪儿搁。”
玄烨不以为然:“这不是没外人嘛。”
玉儿嫌弃不已,撵他:“忙去吧,别在这儿惹人嫌。”
玄烨高高兴兴地应了,走时还叮嘱舒舒:“天凉了,你累不得,皇祖母也不能着凉,别坐太久。”
舒舒一声不响,就怕自己也落得轻浮没规矩,只等皇帝离去,才对太皇太后道:“皇上他高兴起来,有时候说话就没分寸,皇祖母,您别生气,孙儿往后会提醒皇上。”
玉儿含笑:“玄烨高兴,我自然也高兴,没什么不好,何况还有你是懂事的。”
舒舒抿了抿唇,向苏麻喇嬷嬷递了个眼神,苏麻喇会意,便将边上伺候的宫女都带出了亭子。
玉儿见这架势,便问:“有要紧事?”
舒舒鼓起勇气:“皇祖母,孙儿想求您一件事。”
她希望太皇太后出面,以皇后自身太年轻,不宜抚养皇嗣为由,待舒舒分娩后,不论是阿哥还是公主,都送去阿哥所抚养。
如此一来,舒舒既能像从前一样和玄烨自在亲近,又不必担心旁人说三道四。
何况,她的确年轻,这个理由,再好不过。
玉儿慢悠悠喝茶,皇后的请求,让她想起了姑姑,当年姑姑生不出儿子,绝望无奈之下,根本提不起母爱之心,就连皇太极都知道,只有她把女儿当宝贝。
可眼下,皇后为了巩固自己和皇帝的感情,不论儿子女儿,都能狠心不留在身边,而且她还能有勇气,亲口来对自己说。
“你不怕我生气吗?”玉儿放下茶杯,道,“玄烨的姑姑们,都是我亲手带大,盛京的皇宫很小,寝宫里隔一块屏风,孩子在那头,我和太宗在这头,我养了三个女儿,都是如此。”
第824章 拥有自己的人生
“苏麻喇嬷嬷曾向孙儿描述过盛京皇宫,讲述过那段岁月。”舒舒应道,“孙儿知道,您亲自抚养了三位姑姑,生下先帝后,因宫中有了新规矩,才送去阿哥所。皇祖母也一定希望我能亲自抚养孩子,因为孩子离不开母亲。”
舒舒曾有顾虑,便是太皇太后的爱女之心,虽然只见过雅图长公主,可苏麻喇嬷嬷告诉她,因为母亲的爱,三位公主都成为了世上最尊贵的女子。
而她们的尊贵不仅在于地位,更在于她们的内心。
回想雅图长公主的那番开导,回想她主动要求盛装打扮,傲然走上大殿的身影,那时候,让舒舒真正明白了天之骄女的贵重。
这一切,都因为她们有一位了不起的母亲,那么太皇太后,一定也希望自己的孙媳妇,同样能成为了不起的母亲。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舒舒身为人母必须去做的事。
可是,舒舒也想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无条件地将一切都奉献给孩子。
舒舒说道:“承瑞和孙儿很亲,任何时候看见孙儿,都会笑会伸手要抱抱。乳母说大阿哥并不喜欢让别人抱他,过节人多时就看得出来,长辈们要抱他,他就可劲地哭,到了臣妾怀里,才高兴了。”
玉儿颔首:“这些我知道。”
舒舒欠身道:“承瑞尚不是孙儿的孩子,那么我自己的孩子,也绝不会和母亲生分。皇祖母,我会常常去阿哥所看望孩子,白天皇上应对朝政,我就有大把的时间,可是夜里,那是孙儿唯一能和皇上说话的时候。即便……皇上并不常常在坤宁宫。”
玉儿问:“就因为并不常常在坤宁宫,玄烨来的时候,你让嬷嬷抱走就是了,何必非要送去阿哥所,让他从小就离开你的怀抱。”
舒舒从容地回答:“正因为皇上不是常来,孙儿怕他想来的时候,在门外听见孩子的哭声,就离开了。”
“怎么会,玄烨他……”玉儿这话,说了一半。
她忘了,玄烨和舒舒同龄,玄烨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荣常在和张答应先后生下皇子皇女,他也就是高兴一下,兴奋几天,看见的时候逗逗,看不见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
虽然皇后的孩子,他一定很在乎,从现在就无微不至地关心着舒舒,可这和对待孩子的耐心,以及身为父亲强烈的责任感,并无关联。
玄烨能喜欢孩子,他也能讨厌孩子的啼哭,更何况连玉儿自己,都会对孩子的啼哭束手无策,那么到了玄烨身上,就必然会影响舒舒与他的亲近。
皇后能做出这个决定,从无生育经验的她,竟是把那些事都想到了。
玉儿这才明白,为何舒舒会如此疼爱承瑞,隔三差五就到阿哥所去探望,她是喜爱孩子,也是给自己机会,来设想坤宁宫将来的日子。
“就怕孩子落地的那一刻,你后悔了。”玉儿道,“我怀雅图的时候,也懵懵懂懂,可是雅图一出生,我就被赋予了母亲的责任和勇敢,孩子,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皇祖母,您的意思是?”舒舒谨慎地询问。
“这件事,皇祖母答应你了,但眼下暂不宣布。”玉儿说,“待你一朝分娩,那时候,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孩子洗三后,再决定他的去留。你想留在身边,天经地义,你不想留在身边,皇祖母出面把孩子送走。”
舒舒的心踏实了,不禁哽咽道:“皇祖母,是我不好,向您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
玉儿轻叹:“我没做过皇后,无法站在你的角度来看待一切,可至少,只要是有道理的事,我都会好好支持你。”
舒舒不敢起身谢恩,怕被人瞧见而好奇,只欠身道:“孙儿会克尽己任,做好大清的国母,做好皇上身边的人。”
玉儿则道:“那这件事,你没和玄烨商量。”
舒舒坦言:“皇祖母恕孙儿无礼,我就是觉得,皇上他不会在乎,才没和皇上商量。”
“是啊……”玉儿苦笑,但也释怀了。她强求孙媳妇之前,是该好好看看自己的孙子,玄烨离真正长大,还远着呢。
那之后,玉儿与苏麻喇说起这件事,苏麻喇也十分惊讶,玉儿叹道:“真要是当初灵昭做了皇后,舒舒成了妃子,叫我看,灵昭的后位也保不住多久。”
苏麻喇笑道:“哪有什么当初,早就命中注定了。日子可真快,还有三个月,娘娘就该生了,奴婢心里可真紧张。”
玉儿则问:“后面那位纳兰氏,怎么样?”
苏麻喇应道:“好生照顾着,人家安安分分的,偶尔出门散散步,一点儿没事。”
玉儿问:“中秋节时,她和明珠家的说了一路的话,你猜他们能说什么?”
苏麻喇道:“明珠那个人,是最沉得住憋得住事儿的,就算纳兰一族有野心,他也不会在现在撺掇纳兰常在。您把心放宽些,更何况,皇后娘娘自己也盯着呢。”
“是啊,我这操心的命,好不容易朝廷安稳些,我又来琢磨后宫的事儿。”玉儿自嘲道,“一天也不叫自己消停,这白头发,能长得少吗?”
她说着,起身到镜前,摸了摸发鬓道:“我看几位老福晋都染了发,苏麻喇,你说我要不要染。”
苏麻喇忙说:“听讲那膏子又臭又刺激头皮,您倒腾那些做什么,还不如戴假发髻遮盖白发容易打理。”
“沉甸甸地顶在脑袋上。”玉儿一贯不喜欢戴假发髻,何况现在老了,“罢了,就让白发生出来吧,等满头银丝时,一定也好看。”
苏麻喇笑道:“您近来心情不错。”
玉儿直视着镜中,日渐衰老的自己:“那我也不能总消沉着,反正一辈子也想不通的事,等死的那天,我再难受吧。”
此时,有小宫女来寻苏麻喇,玉儿见她出去说了许久的话,便问:“什么事情?”
苏麻喇说翊坤宫传了太医,她派人问了太医院怎么回事,说是昭妃娘娘肠胃不好,开了方子调理了。
“她不会,是误会自己有了吧。”玉儿说,“这么一个结果,心里该更难受。”
苏麻喇奇道:“说来也怪,为何昭妃娘娘侍寝也不算少,却总也怀不上。”
玉儿说:“她们本就年轻,自己的身体还没长好呢,怀不上才是好事,但愿她自己能想明白。荣常在她们也就那样了,可舒舒将来压力不小,若是生下嫡皇子,二十多年后,儿子长大成人能独当一面,那时候玄烨才堪堪四十岁,你认为父子君臣的关系会是什么样?”
苏麻喇也皱起了眉头,她也还记得肃亲王豪格。
玉儿道:“等再过十年,玄烨五十岁,尚未开始衰老,可嫡长子已经三十多岁,哪怕封了太子,做了三十年的臣子,对国家对江山,还能有什么热情?这皇子生的早,虽然不担心宗室继承,但几十年后,必定有麻烦。”
苏麻喇说:“好了,那时候,咱们都化成灰了,您看不见。”
玉儿没好气说:“我还想活一百岁呢,你少咒我。”她吩咐苏麻喇,“你别去看望灵昭,她若宣太医真是为了查喜脉而失望,脸上挂不住,谁去都是戳她的心。”
“奴婢记下了,不去招人嫌。”苏麻喇道,“但愿昭妃娘娘,自己能想明白。”
这天,翊坤宫传话,因昭妃娘娘玉体违和,所有的事由荣常在代理,如今荣常在有了纳兰氏这个帮手为她出谋划策,渐渐不再惧怕承担差事。
她听说昭妃抱恙,登门来探望,却被冬云婉拒,回来与纳兰氏一合计,纳兰常在说:“有件事,一直想和姐姐说,就怕自己多嘴又多心了。”
荣常在道:“咱们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纳兰氏便道:“中秋节时,皇上把宫灯赏赐给了佟家的表妹,虽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可那天我在昭妃娘娘脸上看见了失落和悲伤。我记得太后当时说,每一盏灯都是昭妃娘娘亲自检查,督促宫女们将琉璃擦得锃亮,那都是她的心血。”
荣常在朝门前看了眼,命吉芯守着,轻声道:“你也看出来了,佟家那位表妹,将来早晚是要进宫的。”
纳兰常在道:“是呀,和慧嫔差不多吧。”
荣常在叹:“那佟家的姑娘,蹦蹦跳跳,那么张扬骄傲,将来这宫里啊……”她啧啧摇头,“不敢想。”
纳兰氏温和地说:“姐姐,不论宫里什么样,咱们照旧过咱们的日子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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