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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氏好脾气,说道:“那就叨扰荣姐姐了,我也不想为难他们。”
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睡,吉芯贴心地给开了半扇窗,又重新拿了蚊香来,小心点上。
荣常在的身体,入夏极易招惹蚊子,用的蚊香也烈一些,纳兰氏很快就闻见了这气味,顿时觉得心口烦闷,不自觉地松了松衣领。
“不舒服?“荣常在道,“别是中了暑气,我让吉芯拿两丸人丹给你。”
纳兰氏没有推辞,但心口的烦闷越来越严重。
待吉芯送来茶水,伺候她吞下两丸人丹,眨眼功夫,她便感腹中翻江倒海,伏在床边没能忍住,才吃的药都吐了。
荣常在没嫌弃,命宫女们收拾干净,扶着纳兰氏在通风的窗下坐,询问她今日吃过什么,去过哪里,要真说中暑,今日一整天暴雨,也实在没道理。
可听下来,纳兰氏饮食谨慎,也没出过门,莫名其妙如此难受,荣常在心里一咯噔,问:“妹妹,你……月信来了吗?我记得五月里,皇上召幸过你。”
纳兰氏倏然睁开眼,也是惊住了。
荣常在忙唤门外的人:“赶紧的,宣太医。”
“不。”纳兰氏出声,将他们拦下,“我没事了,你们歇着去吧。”
门外的人再三确认不用宣太医后,便纷纷散了。
荣常在问道:“这是好事,你别怕折腾人,太医院本就有值夜的人在。”
纳兰氏道:“荣姐姐,我知道您心疼我,可眼下皇后娘娘有喜,我若有喜,那也是老天爷和皇上赐的福气,但实在不敢和皇后娘娘比肩,更不敢太招摇。我大半夜折腾太医,没事顶多落人数落,可若真有了,他们就该大半夜去惊扰主子们。姐姐,等一夜吧,明儿天亮了,我一定宣太医。”
荣常在唏嘘不已:“你小小年纪,这样谨慎,倒是我,险些让你难堪。”
“不不。”纳兰氏道,“都在一块儿住,我那里为了漏雨折腾半天,也只有荣姐姐出来看我,姐姐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明白。”
荣常在笑道:“咱们一辈子要在紫禁城里住着,是一家人,不说这些话。好妹妹,你有福气,明天太医确认后,今晚内务府那些狗奴才,可就要跪到你脚下来求饶命了。”
纳兰氏弱弱一笑:“我不稀罕。”
隔日一早,灵昭还在梳头,底下的人就通报,后面住的纳兰常在,求旨请太医。
“她怎么了?”灵昭问,“着凉了吗?”
“昨晚折腾半夜,事儿挺多的。”传话的人道,“屋子里像是还漏雨了。”
灵昭道:“先派太医,我一会儿过去。”
冬云在匣子里挑着首饰,随口说:“可别是有喜了。”
灵昭心里一颤,冬云也自觉说错话,怯怯地看着小姐,灵昭努力平静下来:“若是有喜了,那就该恭喜她。”
那之后,冬云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扇烂,怎么她为小姐念叨的事都不灵,别人的事,一说一个准。
太医很快就确诊,纳兰常在有了身孕,内务府翻查侍寝的记录,时间恰恰契合。
灵昭心里不好受,可她不愿嫉妒,她也在等待自己的好消息,不愿生出戾气,给自己的孩子折福。
她亲自到慈宁宫、宁寿宫报喜,再到坤宁宫来,向舒舒说,纳兰常在的屋子漏雨,暂时住不得,另选了一处院子,要先将纳兰氏迁过去。但皇后有孕,纳兰氏自己也有孕,似乎不宜搬家,怕不吉利。
“那也不能叫她怀着皇上的龙嗣,在漏雨的屋子里住呀。”舒舒笑道,“这天底下每天都有人在搬家呢,女人就都不生孩子了吗?我不信那些迷信,你也太谨慎了,就让她搬吧。”
灵昭领命,派冬云吩咐下去,自己则留下,又对舒舒道:“臣妾去慈宁宫,没见到太皇太后,走的时候,闻见茶水房有药味,太皇太后是不是身体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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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舒道:“太皇太后不乐意折腾人,你是知道的,咱们就顺着她老人家的心意,过分关心,反而成了打扰。”
灵昭觉得有道理,看着皇后,不禁笑道:“娘娘怎么越发瘦了,脸颊都凹下去,臣妾记得荣常在怀孕时,珠圆玉润的。”
舒舒说:“我能精神好,已经谢天谢地,不敢再求胃口好,吃得少自然胖不起来,我也是头一次,什么都不懂。”
想了想,舒舒又道:“反是姐姐,别总为了宫里的事奔波忙碌,好好养着身体。”
灵昭明白皇后的意思,难得中宫如此大度,不论真情假意,至少灵昭自己,早已盼得望眼欲穿。
她欠身道:“臣妾记下了,多谢娘娘关心,如今有些事,也打发荣常在她们打理,都是细致周全的人。”
舒舒道:“还是你调教的好,皇上有你在身边,真正是福气。”
这话虽然好听,可灵昭还是会觉得悲哀,倘若她们换一换身份,她永远也不用听赫舍里舒舒对她说这些话。
但她是妃,人家才是皇后,老实听着,是她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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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7章 后宫纷扰
纳兰氏因屋中漏雨,更因怀有皇嗣,暂时搬出了原先住的地方,挪去不远处空置的宫院。虽非东西六宫主位的殿阁,但在下届秀女进宫前,也算是独门独院十分宽敞。
当初包衣旗出身的荣常在,因生大阿哥而得晋封,纳兰氏是正经八旗秀女,大家都说,这一遭若是生下皇子,必定就该封贵人。
如此一来,往后荣常在再以年长在众人之中居首,就不能了。
眼热的李氏,便阴恻恻地挑唆荣常在:“荣姐姐别担心,您好歹是皇长子的生母,皇上若晋封她做贵人,自然也有你的份。她说是姓纳兰氏,不过是沾了个祖宗罢了,嫡系那一脉能认她,就不错了。”
荣常在知道李氏为人颠倒,算不得好人,也算不上坏人,这样的人随便应付几句哄着便是,没必要和她急眼翻脸。
可关于后宫位份的晋封,荣常在上一回经皇后点拨,明白自己的尊贵就是皇长子的尊贵,她要争气,不论如何有一天争到主位,别叫大阿哥将来被弟弟们比下去。
因此李氏的几句话虽然不中听,却说进荣常在的心里,她不能傻乎乎的什么也不做。
纳兰氏的住处安顿后,众人前来道贺,李氏站在屋檐下,啧啧不已:“就算不是一宫主位,纳兰姐姐单独住在这里,也是很体面了。”
“妹妹若是喜欢这里,搬来和我同住吧。”纳兰氏好性情地说,“我一个人也闷得慌呀,一天不听见你的声音,还不踏实了。”
李氏哼笑:“我要直接去住东西六宫,我可不稀罕一个小院子。”
荣常在向纳兰氏递眼色,笑道:“你安心住在这里,我们常常来看你就是了,现在你千万保重身体。你也说了,不敢招摇张扬,毕竟中宫也怀着呢,你这头若三天两头宣太医,就该叫人闲话了。”
“是啊,我会小心。”纳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轻声道,“皇后娘娘的光芒,咱们可一步都不能走进去。”
不多时,皇后的赏赐到了,纳兰氏恭恭敬敬来迎接,石榴代替舒舒问候了她,要她安心养胎,一切以身体为重。
接着又是昭妃的赏赐,来来往往好不热闹,李氏随手摆弄着那些东西,冷笑道:“下一个,该是慧嫔了吧,好歹是正经主位,做事总不能不体面吧。”
偏偏慧嫔不肯送赏赐,钟粹宫里,王嬷嬷都预备好了礼物,她给拦下说:“不许给她送东西,凭什么,一个卑贱的常在罢了。”
负责教养伺候她的王嬷嬷,不失时机地说:“娘娘这就对了,何必把一个常在放在眼里,您是堂堂科尔沁的格格,纳兰氏算什么东西。”
但慧嫔也很迷茫:“皇上为什么不碰我不要我?她们一定都在背地里笑话我,嬷嬷,是我长得丑吗?”
“科尔沁的美人,那是名扬天下的。”王嬷嬷说,“您怎么会丑呢?奴婢琢磨着,还是嫌您年纪小,听说皇后娘娘也是不久前,才刚和皇上圆的房。”
“皇上不是早就宿在坤宁宫?”慧嫔问,“我记得很久前就是了。”
“宿在坤宁宫,未必行云雨之事。”王嬷嬷道,“不过话说回来,皇上从没踏足过钟粹宫,哪怕来看看您也好。”
“我去求。”慧嫔大声道,“我去求太皇太后、求太后,我偏不信了,轮也该轮到我,她们就真的放着娘家的孩子不管吗?”
王嬷嬷眉毛微微一挑,提醒道:“您只管缠着太后,太皇太后那儿还是别去碰壁的好。”
慧嫔叹息:“我知道,那老太太心狠得很,自己亲侄女都能废了,何况我这个堂兄弟的女儿,她更不会放在眼里了。”
然而眼下,莫说把娘家的孩子放在眼里,玉儿几乎连玄烨都忽略了。
从牢中见鳌拜归来后,玉儿就极少开口,和苏麻喇也不过一两个字的应付,她不想见人不愿见人,今日传喜讯说纳兰氏也有了身孕,苏麻喇说了两遍,她才哦了一声,便再没有了。
太皇太后突然这样,只怕外面的人胡乱揣测,苏麻喇就命人在茶水房熬药,将气味散出去,叫外头的人,当做是太皇太后病了。
可日子一久,玄烨就坐不住,奈何最近政务繁忙,鳌拜倒台后,朝廷官员也跟着损了一大批,朝廷重新安排官员任职,什么人出任什么差事,要顾及方方面面。
如此,再加上担心皇祖母的身体,亦是愁的每日茶饭不思,哪还有什么心思在乎纳兰氏怀孩子。
偏偏这个时候,慧嫔隔三差五去宁寿宫闹腾,求太后为她做主,求太后安排皇帝能去钟粹宫坐坐,太后不胜其扰,招架不住。
灵昭默默看在眼里,这一天,终是忍不住,在宁寿宫门外当面呵斥慧嫔:“太后被你恼得头疼的病又犯了,你怎么还不知收敛。”
慧嫔年纪小,脾气却大,早已不是四年前的小丫头,见灵昭拉下脸,也毫不客气地说:“听说遏必隆还在家中禁足思过,鳌拜被铁链子一层层锁在大牢里。昭妃娘娘,您的阿玛和义父,满身罪孽,我若是您,早就一脖子吊死以死谢罪,哪还有什么脸面到外头来招摇。”
“你屡屡对我出言刻薄,以下犯上,以为我不敢惩治你吗?”灵昭怒然,“你小小的年纪,学什么不好。”
“怎么,昭妃娘娘又要打我的宫人吗?”慧嫔冷笑,“娘娘,我的奴才都是好的,您但凡觉得我不是,那都不是她们的错,就是你看不惯我,你横竖看不顺眼,拿她们撒气。”
灵昭道:“不错,我不该拿她们撒气,主子犯了错,就该主子受罚。”
慧嫔愣一愣,便见昭妃吩咐四下:“传廷杖,慧嫔目中无人以下犯上,将她拖回钟粹宫,杖十。”
“钮祜禄灵昭,你疯了?”慧嫔瞪大眼睛,指着灵昭的鼻子道,“你算什么东西,你敢打我?”
“杖二十!”灵昭怒视,“慧嫔娘娘,还要继续加码吗?”
“我看你们谁敢碰我!”慧嫔指着边上的宫人,厉声斥骂,“你们这些狗奴才,都给我退下!”
却是此刻,玄烨坐着肩舆从前头过来,一行人拐进宫道,就听见慧嫔的骂声,玄烨疲倦地睁开眼,皱眉看向这里。
众人见是圣驾到了,纷纷侍立到路旁,太监宫女跪了一地,灵昭亦屈膝行礼。
只见一道身影扑向皇帝,慧嫔跪在肩舆下,哭求道:“皇上,昭妃疯了,她要打臣妾,皇上,救救臣妾,皇上……”
虽然慧嫔当年养在宫里,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皇帝的妃嫔,可在玄烨眼中,一直将她当小妹妹,即便在祖母这头的辈分,慧嫔还算是玄烨的姑姑,但毕竟年纪小,。
玄烨一直将她当亲人看待,如今不得不给了个位份,可实在无法在她身边睡下,故而一直冷落着,连皇祖母也默许了。
谁知这小丫头,脾气性子越来越古怪,玄烨平日里不予理会,可这些天,他烦心国事,担忧祖母,今天又听说嫡母犯了头疼病,匆匆赶来,就遇上这么一场闹剧。
慧嫔哭得梨花带雨,控诉昭妃欺负她,处处和她过不去,吓得她日夜不安,求玄烨一定要为她做主。
玄烨从肩舆上下来,一脸严肃,径直走向了灵昭。
灵昭已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跪在地上哭的小丫头,当年刚进宫时的慧格格,那么可爱天真,她也将其视作小妹妹,这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把好好的一个人变成这样。
“皇上,臣妾……”灵昭欲为自己辩解。
“皇额娘的病,怎么样了?”玄烨却打断她的话,问道,“宣太医了吗?”
灵昭忙回答:“太后娘娘的头疼,是老毛病,清静几日就能好。”
玄烨问:“是谁扰得皇额娘犯病?”
灵昭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慧嫔,不愿再生是非,摇了摇头:“臣妾不知道,太医说,气候变化,也会引起旧疾。”
玄烨冷哼一声,唬得灵昭不自禁哆嗦,但他没冲着自己来,转身问慧嫔:“你天天纠缠太后,气得她旧疾复发,你当是朕什么都不知道?”
慧嫔呆呆地看着皇帝,哭着说:“臣妾没有……”
“方才慧嫔说昭妃要打她?”玄烨问边上的人,“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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