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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笑悠悠:“那就做去吧,难不成他老了连饭都吃不来,要玄烨去一口口喂他吗?”

此时大李子来报,火器营和防火班一切就绪,请太皇太后与皇上移驾观赏烟火。

玉儿欣然道:“那赶紧去吧,吃了酒正想去吹吹风。”

众人拥簇太皇太后与太后向殿外去观赏烟火,这在外头站的位置也极有讲究,荣常在她们身份卑微,绝不能与太皇太后她们站一排,就算是慧嫔,也该往后退几步。

可慧嫔仗着自己是娘家人,硬是挤开了昭妃的站位,在边上亲亲热热地搀扶着太后。

灵昭虽然气恼,不至于在这样的场合发怒,忍气吞声地站到了一旁。

然而看烟火的热情没了,更何况这一切繁华,都是皇后精心布置,于她而言,是威胁,是挫败。

“昭妃娘娘。”大李子突然从后面凑上来,轻声道,“娘娘,皇上请您过去。”

灵昭一愣,目光看向皇帝,玄烨竟向她招了招手。

烟火绽放的光芒,照亮皇帝的眼眉,看见他含笑的温和,灵昭心中翻江倒海,竟是有想哭的冲动。

她呆呆地被冬云推过来,玄烨说:“你个子矮,站在那里看不见,到这里来。”

灵昭再定睛一看,方才是太后与太皇太后中间夹着皇帝,慧嫔和皇后各在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另一侧。

现在则是太后与太皇太后并肩,皇后依然搀扶太皇太后,但她另一边是皇帝,而皇帝的另一边空了出来。

不知是何时换位,也不知为了什么换位,但皇帝愿意将另一侧位置,留给她。

灵昭定下心,站在玄烨边上,可是她的眼里,再也看不见烟火,眸中所见,只有皇帝的笑容。

玄烨不经意看向她,两人对上目光,他嗔道:“你看什么呢,烟火就快放完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灵昭度过的最高兴的除夕,因为忌惮皇后的能干,担心自己可能不再被需要的彷徨,都在轰隆声中消失了。

烟火结束时,舒舒对灵昭说:“这火器营和防火班的人真不好对付,一个个铁面无私,为了这场烟火,来来回回折腾多少趟,就差求皇上下旨,可他们也不见得能点头。真不知道你之前那一趟趟是怎么办下来的,实在是你脾气好了不起,我可再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了。”

灵昭心情极好:“娘娘说的是,在他们眼里,一点火星子都能闯大祸,一个个谨慎极了,不好对付。”

玉儿见这两个孩子体面又懂事,再看太后身边的娘家人,心中很是无奈,就连太后也看在眼里,知道玉儿生气了。

大过年图吉利,之后两天太后都忍着没说,直到正月初四早晨,才把慧嫔叫到跟前。

太后不会劈头盖脸地骂人,这辈子也没怎么大声说过话,只是苦口婆心地劝慧嫔要自重,不能僭越后妃尊卑,别以为太皇太后什么都不说,就什么也看不见。

谁知慧嫔哭哭啼啼道:“封了个嫔,连妃都不是,偏要叫我矮人一截,倘若我与钮祜禄氏平起平坐,我站在那儿又怎么了?”

太后反而被说的哑口无言,还是高娃厉害些,说道:“娘娘您自己心里最明白,太后能护您一时,可护不了一辈子,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呢。”

慧嫔攒了一肚子火离开宁寿宫,半路上遇见几位常在来向太后请安,李氏是个在哪儿都招摇的人,叽叽喳喳说着玩笑话,叫慧嫔听见了更恼,冲上前呵斥:“笑什么呢?”

慈宁宫里,舒舒在教玉儿下西洋棋,一盘棋下来,玉儿感慨年纪大了,学东西越来越慢,说自己年轻时,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舒舒道:“皇祖母一定能学会,回头狠狠赢皇上一盘。”

玉儿笑道:“你赢不了玄烨吗?”

舒舒说:“皇祖母,下回您替孙儿说说皇上可好?皇上每次赢了我,就嘲笑孙儿名字起的不好,还越说越起劲。”

玉儿笑坏了:“玄烨这孩子,就会欺负人。”

舒舒说:“皇上从来也不让着我,我都不乐意和他下棋。”

玉儿说道:“可不是,总是输有什么意思,可玄烨就是吃定了你,现在连哄一哄都懒了。”

舒舒脸红了:“皇祖母,您说说什么呢。”

只见苏麻喇从门外来,给玉儿在腰后垫了靠枕,帮着收拾棋盘,一面悠悠道:“这大正月里,也不知慧嫔娘娘哪儿气不顺,把纳兰常在、李常在她们罚跪在雪地里,说是太阳落山才能起来。这会儿可起风了呢,她们跪在穿风的宫道上,如何了得。”

“在哪里,没人管吗?”舒舒问,“她们犯了什么错?”

苏麻喇道:“就在宁寿宫外不远处,听说昭妃娘娘刚好经过,询问之后,慧嫔却说,李常在她们在除夕宴上嘻嘻哈哈不成体统,问昭妃娘娘是不是不用管。也不知最后说了什么,昭妃娘娘就走了,任凭几位常在跪在那里。”

舒舒朝窗外看了眼:“这还不到晌午,跪到太阳落山,她们该冻死了吧。”

玉儿冷冷道:“你跑来打扰我们做什么,你不能做主吗,凭着她胡闹?”

苏麻喇垂首不语,舒舒见太皇太后动怒,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心里很明白,早就察觉钟粹宫里那个负责伺候并教养慧格格的王嬷嬷不可靠,可她命石榴不必过问。这三年多,由着那婆子一点点将慧格格拉扯歪了,舒舒知道,自己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

“皇祖母,孙儿去料理这件事。”舒舒道,“您消消气,往后孙儿会多见见慧嫔,告诉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玉儿没出声,舒舒行礼后,就退下了。

苏麻喇送皇后到门外,请皇后仔细雪天路滑,再回来时,便见格格兀自摆弄那水晶石做的西洋棋,口中悠悠道:“我们的皇帝和皇后,多般配。”

“您的意思是……”

“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玉儿苦笑,“索尼生了个好孙女。”

苏麻喇忧心忡忡:“皇后娘娘她,不好吗?”

玉儿摇头:“多好啊,搁在哪儿都合适,这是玄烨的福气。唯一要担心的,是她将来能否遏制家族的膨胀,毕竟有一位如此荣耀的皇后,谁家能忍得住。”

苏麻喇笑道:“佟家都出了个皇帝外孙,人家不也老老实实的?”

玉儿嗔道:“佟倾弦都被教成什么样子了,还老实?”

这边厢,舒舒坐着暖轿,来到纳兰氏、李氏等人罚跪的地方,长街上北风呼啸,她们东倒西歪互相支撑着,乍见皇后娘娘驾到,李常在顿时哭出了声。

“皇后娘娘……”

“正月里,常在您哭什么?”石榴先出声,“还不快止住。”

舒舒缓步走上前,看见跪在边上的纳兰氏,那日除夕宴上说笑的人是李氏和马佳氏,纳兰氏显然是被无辜牵连,可她安安静静跪着,瞧着格外老实。

“起来吧。”舒舒温和地说,“不必跪着了。”

第805章 皇祖母的信任

皇后如菩萨般出现,解除了众人的苦难,她们互相搀扶着起身,冻得直哆嗦,恰恰此刻,灵昭从宁寿宫里出来,看见了皇后在此。

“都回去吧,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好生喝两碗姜汤,若有不适,要及时宣太医。”舒舒好脾气的说,“大正月里,正是玩儿的时候,可也要守分寸。”

“是……”众人瑟瑟发抖地答应着。

“石榴,你送她们回去。”舒舒这般吩咐,便要去宁寿宫坐一坐,转身见灵昭向这边走来。

舒舒示意身后的人先走,待灵昭到跟前,便道:“我来陪皇额娘坐坐,遇见她们跪在这里,就算跪到乾清宫门外去,也不该跪在这里,吓着皇额娘如何是好。”

灵昭道:“臣妾也是奉太后旨意,要来劝她们离开。方才臣妾就经过这里,但是慧嫔气势汹汹,不罚不足以泄恨,不肯饶恕她们。臣妾不愿正月里与人争吵脸红,就先离开了,结果弄得这样难堪,是臣妾无能,请娘娘恕罪。”

“慧嫔年纪小,脾气不好,你谦让她,是你的大度。”舒舒道,“我们走吧,正月里,该哄得皇额娘高兴才是。”

“是。”灵昭应着,让开了路,请皇后先行。

这边厢,李氏、纳兰氏一瘸一拐地回到住处,荣常在她们早就等急了,可算把人盼回来了,不明白去宁寿宫请个安,怎么就罚跪在雪地里。

李氏一进门,就冲荣常在嚷嚷:“那个慧嫔,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一个嫔位罢了,摆什么威风。还有昭妃,事后来做和事佬装好人,先前为什么不硬气些呢,她就是不想救我们吧。”

这些话,石榴走的时候,听了几句,无奈地摇头,默默记在心里。

夜里,舒舒沐浴时,听石榴讲述这些话:“一直听说那李常在咋咋呼呼口无遮拦,如今奴婢是领教了,实在没规矩。”

舒舒闭着双眼,惬意地泡在热水里,缓缓道:“宫里,就要有各色各样的人,才有意思啊。对皇上来说,不同的宫嫔有不同的个性,他才会觉得新鲜,不然就是一副身体一张皮囊,早晚提不起兴趣。”

石榴没应声,舒舒睁开眼:“纳兰氏温柔乖巧,瞧着是个极老实的人。”

“是,也不怪皇上那样喜欢。”石榴干咳一声道,“奴婢听大李子说,皇上似乎就觉得,纳兰氏符合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

舒舒却道:“可她这样性情的人,本该不屑与李氏结伴才是,就当我多心了吧。”

石榴问:“娘娘的意思是?”

舒舒冷然:“她并不老实,往后你我要多留个心眼,聪明并不是坏事,可我不希望她将聪明用错了道。并非她得宠了,我有心排挤她,姑姑,日子且长,你看着便知道了。”

石榴想了想,说道:“也是啊,在李常在那样的人身边,一经比较,谁都会觉得她温柔又老实。”

舒舒不再言语,又悠悠闭上了双眼,石榴知道皇后想静一静,便道:“奴婢去拿擦身体的香膏来,娘娘您稍等。”

屋子里静了,舒舒再次睁开眼,捧了一把水面上漂浮的花瓣,凑在鼻尖闻了闻,花香怡人,然而浮躁的心,依旧无法平静。

可是,她不后悔。

舒舒不后悔放纵慧格格变成现在这样,很显然太皇太后一定也早有察觉,太皇太后若有心栽培娘家的孩子,断不会放个如此颠三倒四的嬷嬷在身边。

这件事,舒舒的私心,仅仅在太皇太后之下才得以实现。

可她担心的是,太皇太后知不知道她从那么早就开始为将来算计,是否会失去她老人家的信任,是否会失去祖母的宠爱,而这一切,本是她立足后宫最大的资本。

钮祜禄灵昭在宁寿宫费尽辛苦,才换来太后的偏爱,可舒舒从一进门起,就拥有宠爱和信任,这从无到有,和从有到无,天差地别。

这一整天,舒舒都在矛盾,该不该向太皇太后坦白,甚至,该不该去请求原谅。就怕自己真心实意的忏悔,又会变成太皇太后眼里的心机,信任,是互相的事。

石榴的闯入,打断了舒舒的思绪,她拿着抹身体的香膏来,说:“娘娘,皇上已经到了。”

“怎么突然来了?”舒舒不安地问,“今晚没传旨。”

石榴却笑:“皇上来坤宁宫,几时传旨了?”

舒舒知道,石榴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她可能都忘了那一次路过钟粹宫,听得里头王嬷嬷在摆弄风水时彼此说的话,也罢,忘了才好。

寝殿暖炕上,玄烨闲适地摆弄着一盘下了一半的围棋,舒舒带着花香进门,说道:“皇上别弄乱我的棋局。”

玄烨说:“你若真心记得,朕动了哪里,你还看不出来。”

舒舒坐到一旁,一面看一面嘀咕:“皇祖母说了,可不许皇上再欺负我。”

玄烨嗔道:“你又告什么状?”

舒舒委屈地说:“谁叫有的人天天嘲笑我的名字不好。”

玄烨嘿嘿笑着,张开怀抱要舒舒过来,香喷喷的人搂在怀里,他禁不住就亲了一口。

“皇上也去洗漱吧。”舒舒道,“一会儿就算玩得晚了,怎么睡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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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懒洋洋:“大冷天,也没出汗……”

舒舒嫌弃不已,拉着玄烨起身,推着他去洗漱:“一国之君,当仪表整洁。”

把皇帝交给一众宫人去伺候,舒舒退回来,凭借记忆恢复棋盘中的棋局,这不是什么难事,就算记不得了,照着棋谱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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