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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地上的倾弦,拉拉玄烨的衣摆,又拉拉舒舒,玄烨俯身来抱小丫头,倾弦嫌弃地抱着舒舒的腿说:“皇帝哥哥都是汗,臭。”

玄烨非要闹她,吓得倾弦满院子跑,小短腿怎么跑得过已经长成大高个的表哥,被玄烨捉回来,娇滴滴的小娃娃嚷嚷着要舒舒救她。

宫人们很快送来热水,侍奉皇帝洗漱,倾弦站在院子里,惊奇地看小太监翻花样踢毽子,屋子里只有舒舒在,她一会儿看看倾弦,一会儿回眸看玄烨,刚好看见他换衣裳时,膝盖上老大一块乌青。

待皇帝拾掇干净,宫人们纷纷退下,舒舒就关上了门,拉着玄烨到窗下坐,卷起他的裤腿,露出了已经发紫的淤青。

“身上别处还有吗?”舒舒问,“疼吗?”

“疼,但好的也快,不碍事。”玄烨轻松地笑,“别害怕,很快就好了。”

舒舒轻轻抚摸玄烨的伤,轻的几乎只是蹭了蹭皮肤,心疼地说:“皇上非要摔跤吗,做别的不成吗?只是要迷惑鳌拜罢了,这么拼,把身体拼坏了怎么办。”

玄烨拉舒舒起身,两人肩并肩挨着坐,说道:“朕不仅要迷惑他,还要撂倒他,不把身体练强壮,可不行。”

“回头让石榴拿些药酒,我替皇上擦擦。”舒舒说,“不然新伤叠旧伤,还没把身体变强,先弄坏了。”

玄烨笑着:“不碍事。”

“皇帝哥哥!”门外头,倾弦嚷嚷着,“你们快来看。”

玄烨嗔道:“小丫头烦人得很,吵着你了吧。”

舒舒为玄烨放下裤管,整理衣衫,满眼宠爱地说:“倾弦就是生来该叫人疼爱的,不宠她宠哪一个。”

玄烨说:“你宠着倾弦,朕宠着你。”

舒舒含笑瞪皇帝,在他胸前打了一拳:“最不喜欢皇上轻浮。”

“皇帝哥哥……”倾弦又找了。

禁不住外头嚷嚷,两人携手出门来,倾弦是见着小太监踢毽子厉害,稀奇得不得了。

舒舒从小就会踢毽子,本可以露两手,但这里是书房,她不能不顾尊贵。玄烨就不同,他现在“贪玩”的名声传遍朝野,不顾才换了清爽干净的衣裳,拿过毽子,就和倾弦玩起来。

舒舒在边上看,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角落,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地往这里张望,必定是什么人的眼线。这还是明的,周遭那些面无表情站着的宫人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背后的主子是什么人。

想到这些,舒舒很心疼玄烨,暗暗坚定,不论如何都要支持他的帝王之路,便放下矜持,上前抢了飞到半空的毽子,跟着一道玩起来。

一天光阴匆匆而过,傍晚时,佟家来人接孩子回府,他们可不敢坏了规矩,不敢随便让倾弦留宿在内宫。

本想着小丫头必定闹一场,可玩累了的孩子,早就趴在石榴肩头睡着了,睡梦里就被家人接回去,也没得纠缠。

而钮祜禄家在宫里安排了不少眼线,这些零碎的小事,也会传到灵昭跟前,说帝后带着佟家女儿在书房玩得热火朝天,太皇太后都派人去叮嘱,要他们收敛些。

冬云坐在膳桌边,给小姐挑鱼刺,一面念叨着:“小姐,您说皇后这人怪不怪,说她尊贵吧,总是缠着皇上疯玩,像个小毛丫头似的,说她不尊贵吧,到哪儿都端着皇后的架子。”

灵昭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手里的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燕窝粥,半晌才问冬云:“皇后真的要我明天去等她?”

冬云点头:“奴婢听得真切,是要您一早去等着,您看这说句话都端着架子呢。”

灵昭自顾自念叨着:“她见了我,会说什么呢。”

然而晚膳尚未撤去,钮祜禄家就赶着这个时辰来人传话,说遏必隆明日要进宫向太皇太后请罪,为了昭妃年少不懂事,在内宫玩火险些酿成大祸而请罪。

为此,灵昭一整夜都没睡好,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应付父亲,可父亲的嘴脸,她几乎全能想象出来。

隔天一早,精神恹恹的人匆匆来坤宁宫外等候,舒舒没有故意拖延,收拾整齐后也就出来了,还和气地说:“叫你久等。”

“臣妾才来不久,幸好没让娘娘等臣妾。”灵昭躬身应罢,还行了大礼。

“瞧着气色不好呀,咱们这个年纪,有什么事睡一觉就好了。”舒舒笑道,“是担心皇祖母再责备你吗,别害怕,听说皇太后都去求情了呢。”

“臣妾罪该万死。”灵昭低垂脑袋,“千不该万不该,险些酿成大祸。”

“往后谨慎些便是了。”舒舒笑道,“别放在心里,太皇太后那儿也不乐意总生气,咱们年轻,你去撒个娇,什么都好了。”

“臣妾不敢。”

“自家祖母,有什么不敢的。”舒舒主动牵了灵昭的手,“经此一事,我也觉得,咱们俩太生分了,这样对皇上,对后宫都不好。”

“娘娘?”灵昭怔怔地看着舒舒,这就一年了,她们彼此都比旧年选秀时长开了,好看了,更重要的是,彼此眼中的气质,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灵昭姐姐,皇上的后宫,一定要是史上最好的后宫。”舒舒道,“但愿你我,将来几十年一辈子,能好好为皇上周全。”

皇后这一声姐姐,叫灵昭很无奈,她一直都期望,能把紫禁城当家,能和这里的人亲近,可内心的自卑和不甘总是折磨着她,叫她得不到,也放不下。

“我们走吧。”舒舒温柔地说,“皇祖母那儿的早膳,才好吃呢,我饿了。”

第751章 八面玲珑的小皇后

灵昭小心翼翼地从皇后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而后紧紧跟随,舒舒一路说些家常的事,很是亲切。

将至慈宁宫,灵昭忽然道:“娘娘,臣妾有句话想对您说。”

舒舒停下脚步,温和相望:“什么话?”

灵昭垂眸道:“臣妾只是想焚烧一些旧的习字,毕竟是臣妾的笔迹,随意处置也不好。本以为在自己屋子里烧了不碍事,没想到烟尘那么大,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娘娘……臣妾并不是玩火,也绝不是故意的。”

“这些话,你同太皇太后和皇上说了吗?”舒舒问。

“说了,太皇太后和皇上也信了臣妾的解释。”灵昭道,“就是想,也亲口向您解释一番。”

“往后小心些,你也算切身体会了。”舒舒道,“将来宫里另有了新人,这上头的事,就交给你来教导她们如何?不过,你会不会觉得,我故意为难你,让你难堪?”

灵昭忙道:“臣妾愿意担当这份责任,是您信任臣妾,怎么会是您为难臣妾。”

“一会儿就这样对皇祖母说,叫皇祖母消消气。”舒舒轻松地笑着,“我想,其实皇祖母不至于这样震怒,还是你平日里太温和太懂事,最最叫她省心,一下子突然犯傻,让皇祖母一时不能接受,才怒了。”

灵昭面上应承,心中则苦笑,皇后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这番话,实在恭维得恰到好处,叫人听着心里舒坦。

谁不愿被肯定被夸赞,但身份地位的限制,有些话没那么容易说出口,而皇后这些言语上的本事,与人打交道的聪明,恰恰是灵昭所缺失的,只怕学也学不来。

她们到慈宁宫,御膳房刚好送来太皇太后的早膳,玉儿见后妃结伴而来,自然留她们一道用膳。

饭桌上提起前日的事,玉儿当着舒舒的面原谅了灵昭,灵昭知道太皇太后话里有话,心里都明白。

一餐饭和和气气,直到前头散了朝,才经了一场风寒的遏必隆赶着进宫来请罪,玉儿则命舒舒带灵昭离开,没叫他们父女相见。

玉儿很不客气地说:“你来请罪的心意,我领了,可有些话不得不提醒你,还当昭妃娘娘是你家的女儿吗?她现在是皇妃,你们虽是父女,如今也有了君臣之别,你请的哪门子的罪?”

遏必隆耷拉着脑袋,不敢反驳。

玉儿冷声道:“我的孙媳妇,我自然会好好疼爱,你就不必操心了。宫里的家务事,自然是宫里解决,你是辅政大臣,操心国家大事都忙不过来,小儿小女的事情,犯得着费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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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必隆无言以对,末了请求见昭妃,玉儿说:“她受了惊吓,眼下要静养,你先回吧,几时灵昭想你们了,随时会召见你们。”

“臣……遵旨。”遏必隆悻悻然领旨。

他毕竟不是鳌拜,没有那么强硬的气势,虽然在宫里安插了不少眼线,可这一次的事,竟然都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唯有见到女儿,才能知道真相,奈何太皇太后竟然不允许。

遏必隆离了宫,匆匆赶来鳌拜府,刚好遇见前些日子被皇帝革爵的班布尔善,他算是爱新觉罗家里混得不如意的那一类,不如意得到了要来巴结鳌拜的地步。

原本宗室亲贵,那些王爷贝勒们,很是不满四大辅臣皆是外姓,如今一年年过去,鳌拜权势滔天,强硬的依然死撑着皇族体面,可日子过不下去,连表面光鲜也无法周全的,纷纷开始向权臣们低头。

“贝勒爷。”遏必隆皮笑肉不笑,“您吉祥。”

班布尔善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别了这个落魄宗亲,遏必隆立刻换了副嘴脸,赶来见鳌拜。

鳌拜摸着胡子听完这些话,讥讽道:“你这丫头,到底是得宠还是不得宠,到底是向着你还是向着皇帝,当初怪我眼瞎,千挑万选,也没能选个机灵的。”

遏必隆无奈地说:“听太皇太后的语气,还是看重昭儿的。”

鳌拜嗤笑:“那就请昭妃娘娘先生个太子来瞧瞧,皇帝已经睡过女人了,轮也该轮到她了吧。”

这话,也就这里说说,便是鳌拜也不能去宫里说,遏必隆苦笑:“太皇太后说了,家务事,不必我们操心。”

到底是齐肩的辅政大臣,鳌拜也不能真把遏必隆当小喽喽,何况人家亲闺女是皇妃,将来的事充满了变数。

他起身来,和气地说:“要等灵昭讨得皇帝喜欢,我们出不上力,可是……让碍眼的人消失,就是我们能做的了。”

遏必隆眉头一挑:“你是说,皇后……”

深宫之中,舒舒刚收到佟府送来的礼物,佟老夫人说昨日小孙女进宫胡闹,得皇后娘娘包容照顾,她实在过意不去,特送来薄礼,以表谢意和歉意。

如今舒舒与石榴虽然互相信任,无话不说,可石榴终究是佟家人,有些话舒舒还是会藏在心里。

譬如她对于倾弦的前程早已在心里有了准备,可她不会告诉石榴,说什么十年后倾弦必定会入宫为妃的话。

此刻收到佟夫人的礼物,也只是笑笑:“老夫人太客气了。”

舒舒不敢单独收佟府的礼物,便亲自送来慈宁宫,又打算送去宁寿宫,玉儿随口就应了,由着舒舒去做人情。

但是孩子离开时,她站在窗下凝望了许久,思量着舒舒的品格和性情。

就在刚才,元曦的额娘同样送信到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并请罪,说昨日她不留神,叫小儿子把倾弦送进了宫。

她向太皇太后表示,往后除了年节大庆,只要她还活着,就不会再允许倾弦随意进宫,且女娃渐渐长大,更要分得清男女有别,君臣有别。

佟家的人有分寸,玉儿知道,但佟国维那小子开始崭露头角后,异于父兄的性情,也毫无保留地露出来了。

赫舍里一族有索额图,佟家有佟国维,新的内务府总管明珠也是个人精,鳌拜再强大,也不能活几百岁,他早晚会被取代,而取代他的,恰恰就是这些年轻人。

玄烨的帝王之路,充满了坎坷,他现在满心对付鳌拜,等他撂倒了鳌拜之后,一定会发现,原来一切才刚刚开始。

“主子?”苏麻喇从门外来,到了玉儿身边后,轻声道,“今天班布尔善去私会鳌拜了,说是私会,堂堂正正从正门进出,压根儿不怕人知道。”

“就知道他沉不住气,会找上门去。”玉儿冷声说,“派人盯着,把他放在鳌拜身边,就不愁没人怂恿鳌拜做非分之事了。”

苏麻喇知道格格的用意,没多说什么,看见桌上的礼物,得知是皇后送来的,不禁笑道:“娘娘那么小的年纪,怎么会学得这样八面玲珑。”

玉儿问:“你也察觉了?”

苏麻喇说:“这原是好事,就怕娘娘她会越来越孤独,因为没有一个人,能让她露出本来模样,久了难免会累。”

玉儿叹:“我是担心玄烨,苏麻喇,你说做皇帝的,真的会喜欢聪明的女人吗?玄烨现在初涉人事,只懂欲,还不懂情,而他的性情不像皇太极,也不像福临,我捉摸不透。”

苏麻喇劝道:“那就让皇上自己去面对吧,还能有什么事咱们没经历过,还能比从前更糟吗?”

玉儿苦笑:“你就不能图些好事儿,我希望玄烨的后宫,能太平安宁,永无风波。”

这边厢,舒舒离了宁寿宫后,想去御花园转转,途径西六宫的钟粹宫,隔着宫墙就听见里头嬷嬷的动静。

那嬷嬷像是指挥小太监搬东西,嚷嚷着:“这风水很重要,将来慧格格能不能生皇子,全在这风水上了,往左边些……你小心些……”

这些话,石榴也听得,尴尬地对舒舒说:“您别在意,奴婢回头就派人处置了这奴才,神神叨叨最要不得。”

舒舒却淡淡一笑:“留着吧,留着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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