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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您看着我做什么?”元曦满脑子想着,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

“元曦啊……额娘早些时候,并不希望你会被皇上选中,但如今……”佟夫人欲言又止,指甲掐入手掌心,她眉头紧蹙,忍着疼道,“你阿玛曾是多尔衮最得力的手下,如今多尔衮跨台,连他的女儿和养子都没落得好下场,我们全家几乎是跟着死了一场。现下我们又回到正蓝旗,必定不受待见,阿玛和哥哥前途堪忧。”

元曦澄澈无邪的双眼里,渐渐浮起忧愁:“额娘,您想叮嘱我什么?”

佟夫人道:“元曦,你若有幸被选中留在宫里,你一定要让皇上喜欢你,只有这样,阿玛和哥哥还有国维才能有前程。”

元曦垂眸道:“可是额娘,万一选不上呢……”

第391章 谁先动了心

佟夫人叹息:“选不上自然也有选不上的出路,不过这话,只咱们娘儿俩说,知道了吗?”

元曦微微撅着嘴问:“不能叫阿玛和哥哥知道?”

佟夫人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你并不是缺心眼儿的孩子,别跟我装糊涂。”又道,“曦儿,不是额娘不疼你,才要拿你来换家里的出路,倘若你真的被皇上选中了,难道额娘盼着你在宫里备受冷落遭人欺负不成?”

这日傍晚,佟国纲从衙门归来,路上见有人卖玩意儿,顺手给妹妹带了两件,本想逗她高兴,可到家转了两圈才在闺房里找到妹妹,小姑娘一个人歪在炕头望着天,天上只剩下最后一抹夕阳,没什么看头。

“大少爷,小姐已经这么发呆大半天了,夫人那儿也回话了,夫人说由着她。”门前的婢女小声说,“真是稀奇了。”

“去看看前头传膳了没有,阿玛也快到家了。”佟国纲打发了丫鬟,进门来点亮几支蜡烛,坐到炕沿上问,“我家大小姐,有心事了?”

元曦这才发现是哥哥来了,眼眉弯弯地一笑,见哥哥手里拿着玩物,便伸手要拿,兄妹俩逗儿会儿,佟国纲才撒手给她。

“额娘训你了,又做错事了?”做哥哥的,十分疼爱小妹,佟国纲好脾气地说,“有不高兴的事,对哥哥讲,额娘渐渐年纪大了,脾气不大好,我们做儿女的要多担待些。”

元曦很自然地就依偎在兄长怀中,手里摆弄着小玩意,听哥哥絮叨了几句后才说:“我没和额娘吵架,是心里没底。”

“选秀的事儿?”

“嗯。”

“你这么傻乎乎的,选不上。”

“可我……”

妹妹坐起来,满目期待地看着自己,窗外夕阳消散,黑夜来临,可妹妹眼中却渐渐绽放光芒。

这样的话,她像是在心里藏了很久,问道:“哥,皇上很英俊对不对?皇上他现在是不是又长高了?你今天看见他了吗?”

佟国纲怔了怔,苦笑:“我每日上朝站的地方,离皇上很远,没什么事被宣召到跟前的话,几乎是看不清的。不过看个轮廓,皇上的个头的确更高了些,也壮实了些。”

元曦憧憬地望着哥哥,却道:“明儿早朝的时候,哥哥再替我看一眼。”

“曦儿?”佟国纲冷静地说,“你在想什么,难道你认定自己会被选中,别傻了丫头,哪有那么容易,阿玛的处境你没看见吗?宫里头就算为了避嫌,都不会选我们家的姑娘,别胡思乱想。”

元曦却笑盈盈,带着几分天真地说:“那也未必啊,万一因为我长得漂亮呢。”

虽然当初的事过去了很久,不论是街上的偶遇,还是在宫里被忽略,可佟国纲这会儿才突然发现,难道那时候,少年皇帝就已经闯入了妹妹的心里,甚至一眼万年?

翌日早朝,佟国纲站在群臣之后,仰望上首的皇帝,回忆着妹妹昨晚的笑容。

他虽还未开窍,尚不懂儿女情长,可多少也明白,谁先动了心,谁必定就是将来要承受痛苦的那一个。

第392章 帝后大婚

顺治八年八月,金秋下的紫禁城,迎来了大清入关后第一场大婚。

少年皇帝爱新觉罗福临,迎娶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之女博尔济吉特氏,并立其为皇后。

赫赫扬扬的迎亲队伍,蜿蜒在北京城中,皇后的凤辇,自午门正门下抬入紫禁城,沿中路入太和殿。

这是皇后此生唯一一次可以走在这条路上,也将是未来后妃之中唯一一人,有此殊荣。

繁复冗长的礼仪,折腾了福临整整一天,待到吉时,要与皇后行合卺之礼,福临站在坤宁宫外徘徊了几圈,迟迟不进门。

前来侍婚的岳乐家的福晋,端着子孙饽饽在一旁,悄悄上前道:“皇上,吉时到了,别叫皇后娘娘久等。”

“皇嫂,朕心里有些乱。”福临握着拳头道,“忙了这么久,真到了这一天,朕仔细回想,竟然连皇后的模样都不能清楚地记起来,只记得她长得挺好看。”

岳乐福晋笑道:“都是这样,王爷娶奴才的时候,可是连面儿都没见过呢。皇上恕奴才无礼,您别太担心,第一夜未必非要结合,一切全凭皇上的心意,这是王爷他交代奴才对您说的。”

福临与岳乐一家十分亲近,岳乐年长他许多,就连福临的男女之事启蒙亦是岳乐所教,岳乐的福晋温柔大方,在皇太后跟前都吃得开,这话自然就说得。

听皇嫂这样讲,福临定了几分心,昂首阔步地进门来。

伴随着一声声吉祥如意的祝福,红盖头掀起,福临看见了他的新娘。

孟古青很美,眉如画,唇如樱,肌肤像冬日的白雪,眼眸媚而不妖,她与巴尔娅一样的年纪,都比福临年长一岁,可巴尔娅如今瞧着依旧像怯生生的小姑娘,但那样稚嫩胆怯的气息,在孟古青的脸上看不见。

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抬起,新娘望着她的新郎,傲然一笑:“皇上看魔怔了,我长得很奇怪吗?”

“朕只是觉得陌生而已,明明曾经见过你几回,却想不起来你的样子。”福临说着,转身坐在了皇后身边,之后紧跟着又是一整套繁琐的礼仪,叫福临好不耐烦。

孟古青倒是耐着性子,因为她知道,只有帝后大婚才有这样的待遇,熬过这枯燥的一天,她从此就是大清最尊贵的女人。

待侍婚的福晋、礼官、嬷嬷、宫女、太监一批一批人退下,坤宁宫终于亲近了。

“皇上,咱们睡吧,你累吗,我可累坏了。”孟古青说着,伸手解开了他们被系在一起的礼服下摆,起身舒展筋骨,将发冠摘下撂在桌上,撑着腰扭动脖子,自言自语着,“我的天,这发冠比我在科尔沁试戴的时候还要沉了,我的脖子都要断了。”

福临看着孟古青,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东看看西瞧瞧,将摆在角落的西洋钟端详了半天,扭头问他:“皇上,这就是西洋人的时辰钟?”

“嗯,你没见过?”福临问。

“那……当然见过啦。”孟古青撑着面子说,“科尔沁什么都有。”

福临笑了,孟古青觉得自己被轻视,跑到福临面前来问:“皇上不信吗?”

“那你刚才还问朕做什么?”福临说,“见过就见过,没见过就没见过,天底下朕没有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

“科尔沁也有,只不过好东西太多,我看得都忘了。”孟古青这几句话,倒是显出几分孩子气,但也是此刻,她又一次能仔仔细细地端详自己的丈夫。

“皇上,你会骑马吗?”孟古青问。

福临皱眉,这才是对帝王的轻视和不敬,大清马上得天下,身为帝王,怎么能不会骑马?他不悦地反问:“你想说什么?”

“你的皮肤这么白,一定很少出门,既然不出门,又怎么会骑马?”孟古青道,“我们科尔沁的男人,都有黝黑的肌肤,在阳光下会发亮,特别的精神。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粗壮的腰肢和厚实的胸膛,皇上,你太瘦了。”

福临的咽喉滚动了一下,冷冷地说:“过几日,朕带你去骑马,让你看看朕会不会骑马。时辰不早了,睡吧,明日一早,还要祭告天地,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朗声喊了内侍进来,由着他们为自己宽衣,跟进来的宫女们,也小心翼翼地为皇后脱下了衣裳,但福临没有等她,自己就先躺下了。

不久后,穿着寝衣的孟古青孤零零地站在床边,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皇帝,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裳,知道今晚不会做男女之事,心里虽然不服气,还是躺下了。

一整日的喧嚣过去,静谧的夜,莫名地叫人心里空落落,西洋种滴答滴答的声响,一声声钻入孟古青的心,让睡不着的她无比烦躁,而身边的皇帝已经微微打鼾,完全不在乎她。

不知是什么时辰,寝殿里突然传来皇后的声音,她急躁地喊着:“来人,来人……”

慈宁宫中,玉儿应付了一天的皇亲贵族,说得嗓子冒烟,才知道过去姑姑有多辛苦,她从不愿帮姑姑分担一些,如今全要自己来扛。

脑筋转得太多,以至于兴奋得睡不着,索性点灯起来看半册书,肚子饿了,正等苏麻喇的宵夜。

但苏麻喇的宵夜没等来,门前的宫女先战战兢兢地来禀告,说坤宁宫那儿出了点状况。

“说是皇后娘娘嫌西洋钟太吵,大半夜地要人把西洋钟搬出去。皇上不答应,两人起了争执,皇后娘娘哭了。”宫女一面说也一面觉得不可思议,大婚之夜,这都叫什么事儿。

玉儿呆呆地看着宫女,见苏麻喇来了,她莫名地问:“这是闹什么,今晚是什么日子,一个不懂事也罢了,两个都不懂事?”

“您别急,奴婢这就过去看看。”苏麻喇安抚主子,“都还小呢,慢慢来。”

玉儿叹息:“慢慢来,慢慢来,这三个字,还能说几年?”

苏麻喇命宫女们伺候好太后,自己点着灯笼赶来坤宁宫,吴良辅如遇大赦,迎上来说:“姑姑,您看着怎么好啊?里头二位主子,僵了大半个时辰了。”

第393章 至少有一个人,自由自在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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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麻喇命吴良辅不要大惊小怪,径自走到寝殿门外,轻声询问:“皇上,是奴婢,您醒着吗?”

福临应了,苏麻喇这才进门来,只见皇后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而皇帝则挪到了窗下的炕头上,那里可不是睡觉的地方。

“额娘也知道了?”福临起身走来,没好气地问苏麻喇,“是额娘派你来的?”

“太后已经睡了,太后不知道,奴婢想着还是不要惊动太后的好。”苏麻喇好生道,“皇上,这么晚了,还是早些安睡吧。”

“她霸着床,不让朕睡。”福临指向一旁说,“不如朕回乾清宫去,大家都清净。”

“使不得,叫人知道了,多笑话。”苏麻喇向福临使了眼色,便来到卧榻边,跪在脚踏上,抬头看孟古青。新娘子哭得眼圈儿泛红,她看了眼苏麻喇,就倔强地避开了目光。

“娘娘,早些睡吧。”苏麻喇道。

“那钟声吵得我睡不着。”孟古青很强硬,“把这东西搬走,我就睡。”

“夜里伴着钟声睡,盼着您和皇上相伴终生,您看多好?”苏麻喇笑道,“这是太后和皇上的心意,太后和皇上盼啊盼的,总算把您盼来了,这才头一天就叫您受委屈,太后知道了,该心疼了。倘若太后责备皇上,娘娘您不心疼吗?”

“你可真会说。”孟古青冷笑,可她不傻,苏麻喇既然给台阶下,她也不能太过强硬。皇帝毕竟还是皇帝,他真的撂开手走人,吃亏的还是自己。

孟古青看向福临:“皇上,那明天把钟搬走成吗,这里是我的寝殿,我想照我喜欢的样子来布置。”

福临眉头紧蹙,但见苏麻喇冲他使眼色,心里虽然怄,可不愿真的闹出笑话,让朝臣亲贵们嗤笑,于是忍耐下了,答应道:“明日不成,三天后,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随你怎么处置。”

“那说好了,三天后就搬走。”孟古青满足了,翻身躺下,不再看福临,也不再看苏麻喇。

“皇上,睡吧,明儿一早还起呢。”苏麻喇劝说福临,脱下了他身上披的衣裳,待福临躺下,为他们放下帐子,吹灭蜡烛,才退出寝殿。

吴良辅上前来巴结:“姑姑,还是您有法子。”

苏麻喇冷然道:“这件事若叫外头的人知道,你的脑袋也就别想要了。”

吴良辅大骇:“您放心,奴才绝不让外人知道。”他小心翼翼地送走苏麻喇,站在坤宁宫外重重吐了口气,虽然早就想好了会不太平,也没想到,大婚当晚就能闹起来,这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慈宁宫里,玉儿已经毫无用宵夜的兴致,终于将苏麻喇等回来,见了便问:“把钟搬走了?”

苏麻喇摇头:“没有,那样皇上多没面子,奴才劝说了几句,他们自己商量,等三天后照着皇后娘娘喜欢的样子,重新布置坤宁宫。”

玉儿恼道:“孟古青知不知道自己和福临不仅仅是夫妻,还是君臣?吴克善什么都没教她的女儿吗?”

这脾气冲着苏麻喇发,也无济于事,事已至此,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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