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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安心

慕容叡嘴张开, 脑子里头乱哄哄的好像有一千多只蜂子, 绕着他耳朵那儿嗡嗡嗡。

慕容陟脸色不好, 他就要往内室里去。

慕容叡伸手拦住他,“你做甚么?”

慕容陟的面色阴沉,“我去看我自己的发妻,和你又有甚么关系。”说罢他看向大夫, “娘子还好?”

“娘子有些胎漏之象……”大夫说的吞吞吐吐,他偷眼瞧见慕容陟面色凝重,而慕容叡的神情狰狞, 似乎随时过来给他补上一刀。大夫抖若筛糠,“妇人怀胎满三月之前,胎象不稳,娘子最好卧床静养。”

说着,大夫把腰弓得更低, “老朽去给娘子开安胎药, 娘子静心疗养。”

慕容叡脸冷下来,他一言不发, 两只眼睛只是盯在大夫身上, 大夫被他看的汗如雨下。终于他开口,“好好替娘子治疗。如果她有个万一,我唯你是问。”

说完,他就赶在慕容陟前面,大步往内室里去。

在外人面前就已经如此,慕容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 拳头在袖子里握紧。

明姝躺在床上,银杏正给她把衣着给整理好。听到外面的动静,银杏抬头,见着慕容叡进来了,慌忙让到一边。

慕容叡过来,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明姝的脸色算不上好,刘氏推她的那一下,不说用尽全力,但也小不到那儿去。小腹处的胀痛缓解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完全消除。

“还没好点?”慕容叡过来,看到她脸颊上没有多少血色,担心的伸手想要试试她额头上的温度。

明姝看到慕容叡背后面无表情的慕容陟,要起来。

慕容陟站在那里,他看了明姝一会,“好好休息吧。”

说罢,转身离去。

慕容叡浑身绷紧,打算要是慕容陟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就把这个男人给丢出去。两人已经没有什么兄弟情义好说的了。阿爷重伤,这家伙竟然只顾上往他身上泼脏水,彻底没有任何情义可言了。

正要发作的时候,出乎意料,慕容陟只是留下一句话之后,转身就走。

慕容叡看着慕容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半是嘲讽的开口,“不来就行了。偏偏要跟过来。”

而且还是想要抢在他的前面,真是自取其辱!

“好了。”明姝看到慕容陟消失在门口,心里复杂,她见到慕容陟就忍不住愧疚。可是除了愧疚之外,似乎也再找不出其他的东西了。

“你怎么跟进来了?”明姝轻声问。

平常慕容叡做事毫无忌惮,但外头还有外人在,他就急哄哄的跑进来了。

“你都有孩子了,难道我还不进来看看你?”慕容叡觉得这话问得莫名其妙。“若是我不问,那才是狼心狗肺吧?”

明姝僵住,大夫进来的时候,只是诊脉施针,没和她透露半句。听慕容叡这么说,她嘴微微张开。

慕容叡坐在那儿,笑的得意洋洋又心满意足。

“怎么样,吓傻了?”慕容叡问。

他方才听到消息的时候,其实也是惊讶大于喜悦。他倒是没想过她会有孩子的。两人在一块久了,似乎别的人或者事都不存在。她的眼里有他就够了,对于他来说,暂时也没有想其他的事。哪怕爷娘让他和她再在一块,为的是能生个孩子。他也没把怀孩子放在心上,毕竟比起孩子,她更重要。

明姝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她瞬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怀上孩子,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

她想起刚才小腹的一阵酸痛,并不强烈,只是像平常每月里来月事那样坠痛。明姝惊呼一声,去捂住自己的肚子,她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刚才,是不是……”

“放心,没事。”慕容叡见她担心受怕的模样,不禁抬手去抚摸她的发鬓。她的发鬓有微微的汗意。明姝两眼紧紧盯着他,慕容叡在她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孩子老老实实在你肚子里呢。还不是他该出来的时候,就该老老实实呆在你肚子里头。”

明姝紧绷的肩头,因为他这么一句话完全放松下来。

这时候,银杏从侍女的手里把安胎药端过来,“郎君,娘子该喝药了。”

慕容叡把她手里的药碗给拿过来。

煮好的药汤散发着一股苦味,还没喝到嘴里,光是闻着,这个味道就叫人有些受不了。

慕容叡自己尝了尝,一股腥苦。他抬眼瞅明姝,“一口气灌下去,一勺勺的喝,到时候,满嘴都是那个味道。”

明姝哦了一声,自己从床上起来,伸手从他手里把碗接过去,仰首饮尽。

银杏捧着水见她喝完了,给她漱口,伺候她躺下。

明姝见慕容叡还没有离去的意思,“你先去家公那里吧。那里少不了人。”

“不去。”慕容叡犟上了,“他不是说阿爷遇刺,和我有关系么,既然这样,我就不去了。免得阿娘和他又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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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姝知道慕容叡在母亲那里伤透心了。

“阿家她,只是伤心的糊涂了。”明姝抿嘴给刘氏寻出个借口来,“阿家都已经糊涂成那个样子了,你要是不过去看着,到时候一旦有事,她一个人支撑不来的。”

明姝推他。慕容叡老大一个人,被她推了两下也没见动,他只是看她,“我走了,你呢?”

阿爷那儿的确缺不了人,但是她这儿应该也离不开人吧。再说了阿爷那儿还有两个在呢,阿娘看他不顺眼,他在那里动辄得咎,还不如在这里来的自在。

“我这儿还有人呢。要是有事了一准告诉你。”明姝见慕容叡不为所动,只得把底子都给他托出来,“现在家公生死未卜,最危急的时刻,你必须留在那儿。要是一旦有人想要趁机搅事,你在那儿镇守,也掀不起甚么风浪。”

明姝说着手上的劲头又重了几分,“快去!”

慕容叡见她的眉头好像又要因为痛楚而皱起来,连连点头,“好,我就去。你要是不舒服,只管对身边人说。大夫就在外面守着。他是家里养着备着这么一天的,你不要心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看明姝连连点头,他才一步三回头出来,出来的时候还把银杏叫了去,“小心伺候,要是有事,我唯你是问!”

刀上舔血过得人,威胁人的时候不必声色俱厉,浑身上下气势一发,就足够让人战战兢兢。

银杏冷汗直流,连声道是,才把慕容叡给送走。

她看慕容叡走出门外,依依不舍的看了屋内一眼,才往前头去。等人走了,银杏才回来。

“五娘子,奴婢都快要被二郎君给吓死了。”她说着就给明姝把身上的被子给盖好。

天热,被子都是薄薄的。就这样盖在身上还是嫌弃热,明姝却把辈子都盖好了。

“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怎么样的。”明姝伸手让银杏过来,她捂住肚子,仔细想了会,“这么快就有孩子了啊?”

她都没想过呢。

银杏险些翻白眼出来,“五娘子,有孩子不是挺好的么。生个孩子,五娘子在慕容家也就能站稳脚跟了。”她压低了声音,“反正大郎君也生不出来,不管五娘子生男生女,都是大郎君的独苗,五娘子也没甚么好担心的。”

明姝想起慕容陟进来时候的脸色,她低头“我对不起他。”

“这又不是五娘子能决定的。真要说起来,一半还都是大郎君自己惹出来的,要不是当初翻墙跑了,哪里来的这么多事!”

要是没跑,恐怕也没二郎君那档子事了。娇妻在旁,和和美美。哪里想现在这样,只能在家里做个富贵闲人,连孩子都生不了。

明姝还想说,可张了张嘴,到底没出声了。

“夫人那一下可真用力,差点把五娘子肚子里的孩子给推出来了。”说着,银杏不由得一阵后怕,刘氏算起来是孩子的祖母。要是自家五娘子真的因为那一推而没了,五娘子要吃苦头,但是她自个却什么事都没有。

明姝忍不住缩回被子里,两手抱住肚子。

“银杏,孩子真的没事啊?”明姝忍不住抬头问。

开始的时候是不敢相信,到了现在是怕有个什么事。女人真的很奇妙,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似乎就已经有了做母亲的自觉。

“真的,奴婢亲耳听到大夫和两位郎君说的,没事。就是孩子月份太小,胎象不稳,要五娘子好好的休养。”银杏在她身后多放了个隐囊,好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明姝这才放下心,她摸摸肚子,“也不知道在肚子里头呆的好不好。”

“那五娘子就不用操心了。孩子的阿爷那么强壮,恐怕他的种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五娘子就放心吧。”

银杏的话多少安抚到了她,明姝的嘴角终于露出些许笑容,她想起慕容渊还没脱险,又把上翘了的嘴角压下去。

“待会你叫人看着家公那边。”明姝吩咐。

*

刘氏那边也知道明姝怀孕的事了,她那一下险些把自己的亲孙子给推掉。她没有想到,又尴尬万分。

两个儿子过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

慕容陟还好,可是慕容叡来了之后,那种尴尬翻了好几番。

“我不知道她有身了。”刘氏开口,似乎要给自己寻个脸面似得,硬邦邦开口。

慕容叡看了她一眼,自从进来开始,慕容叡就一言不发,坐在那儿。什么话没说,旁边的人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要是知道她有身了,我还会推她?”刘氏说着,给自己找台阶下,“也怪五娘自己,自己的身子也不照看着。有身了,竟然还不知道。”

“阿娘。”慕容陟有些听不下去,轻轻唤了一声。

刘氏看过去,“怎么,心疼了?”心下生出不满,自己的儿子,竟然被个女人轻而易举的夺去了。而且那个女人怀的都还不是他的种呢。

慕容陟低头,“没有。只是看阿娘生气,怕阿娘气坏了身体。”

这话才听得自己舒服。刘氏嗯了一声,坐在那儿,“既然有身了,那也是好事。”刘氏忍不住看向慕容渊的病房,“待会我去告诉你们阿爷这个好消息,多少也该撑着好起来看看孙儿的脸才是。”

“阿娘暂时就别去了。”慕容叡终于开口。

他一开口就是说刘氏不喜欢听的话。

刘氏问什么意思,慕容叡严肃起面容,“阿爷现在还没脱离险境,房里的人,除了伺候照看的几个人之外,越少越好,而且阿爷还在昏迷之中。恐怕说了,阿爷也不能有所感知。”

这话戳到了刘氏的心口,她没办法让夫君马上醒过来,一颗心吊起来悬在那儿,不知道要怎么办。情急之下,干脆找个发泄的人,心里也好受些。

慕容叡见刘氏脸色一变,看着又要再说,他抢在刘氏开口之前就截了她的话,“再说了,嫂嫂腹中的孩子险些被阿娘那一推给推没了,阿爷要是知道了,说是高兴,恐怕会气的再晕过去吧。”

刘氏脸色大变,“你给我滚出去。”

慕容叡施施然起身,他直接到慕容渊那儿去。

刘氏见状,“你滚出去,别到你阿爷面前!”

慕容叡侧过头,眼里腾着一股幽染的冷光,“阿娘话里话外,都是说儿的缘故,阿爷才会至此。儿若是不在阿爷面前守着,等阿爷转危为安,又怎能显出儿的清白?”说罢,直接去了。

刘氏被慕容叡气的心肝肺都搅在了一块,她连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却怎么也没有办法,继续把话给说下去。

她看着慕容陟,想起那个孩子,她伸手过来,“还好,你现在总算有个后了。”

慕容陟的睫毛颤抖一下,他没有做声,只是眼底涌出些许嘲讽。

他这辈子都别想有自己的孩子了,什么药都吃过了,能试的办法都已经试过了。却还是半点用都没有。

女人想要自己能生个孩子,男人对此,心情就更加浓烈。哪怕知道养育之恩比生恩更重,但心头的那一关,不是说过就能过的。

刘氏知道长子不好过,“哎,这也是没办法了。”她说着,叫人过去给明姝送补药过去,当初选上这个新妇,完全是看着她貌美,能拿得住男人。谁知道她身子骨那么柔弱,竟然还经不起她那一推。鲜卑家的姑娘,个个自小骑马射箭,身体强壮,别说是这么小小的动静,就是骑马也经得住。

慕容陟过了良久,才从嘴里轻轻的道出一句,“阿娘,我知道的。”

*

慕容渊那里情况不容乐观,箭矢取了出来,甚至伤口都按着沙场上的处置,用烙铁烫了。免得伤口溃烂扩大加重伤势。但是人还是昏睡不醒。

大夫们束手无策,箭伤这东西,很多时候都是听天由命,人力在里头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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