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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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说到后面一句,红了眼圈,“你兄长年岁轻轻就去了,难道身后你还要给他留个污名?”

说完,忍不住哽咽了两声。

她哭着抬头看次子,慕容叡跪在那里,腰背挺得笔直,挺拔如松。面上清清冷冷,她睁大了眼睛,也没能从他脸上寻出半点心虚羞愧的影子。

刘氏心里的怒火刹那间腾高,她抓过手边的茶碗丢到慕容叡身上,茶碗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他的额头。只听得哐当一声,碗砸在他额头上碎开,殷红的血流淌下来。

“阿娘如果说的是这事的话,儿已经将功补过,而且谁都知道阿兄新婚那天就翻墙跑了,把新娶的新妇丢到那里不管了。谁还会笑阿兄呢。”他说着抬眼冲刘氏桀骜一笑。

他血沿着额头淌下来,几乎把半张脸给盖了,唇咧起来,鲜血白牙,叫人胆寒。

“阿娘可还有事?”慕容叡顶着半张脸的血问。

刘氏指着慕容叡你了好几声,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这样子到底是像了谁!”

慕容叡笑答,“儿是爷娘所生,父精母血,自然是随了爷娘。”血沿着下颌滴落下来,他顺手用袖子把血给接了。

“不敢弄脏阿娘的地方。如果阿娘要是没事了,儿先下去了。”说完,慕容叡站起来,就往外头走。

不知是不是于氏的错觉,这位二郎君走到门边时,微微侧首,向她咧嘴笑了一下。那笑容阴森入骨。差点就没吓得她哆嗦。

刘氏目瞪口呆,直到人都见不到了,她才堪堪喘了一口气,捂住胸口跌坐在床上,“他这样子到底是和谁学的?和阿六敦可半点都不像!”

于氏自己都抖若筛糠了,哪里还能回她的话?

慕容叡顶着一脸的血回了自己院子,慕容允咬着笔杆子趴在书案上,现在做官不比以前,只要打仗打得好就行了,现在打仗打的好算不上什么优势,而且朝廷老是扣军饷,武官也叫人瞧不起。

要想有出息,家里要有人,自个也得会汉人的东西。

慕容允唉声叹气的摊开书卷,正在看呢,就听到外头家仆们的惊叫,他才抬头,门吱呀一声开了,慕容允惊的往后一跌,手把手边的砚台打翻。

慕容叡半边脸都是血,他也不拿什么捂住止血,任由血这么流淌。胸前血迹斑斑,甚至脚下的那块地都有点点血迹。

“怎么了?!”慕容允吓了一大跳,他跑过来想要扶住慕容叡,但是他今年满打满算才八岁,人堪堪到慕容叡腋下,别说搀扶人,只要慕容叡把体重压在他身上,两人就得一块倒了。

“……”慕容叡顶着半脸的血,一言不发,突然头脑中一阵晕厥。整个人直直向后倒去。

“阿兄!”慕容允吓了一大跳,奔过来想要把人拉起来,可惜人小力弱,根本拉不起来。他叫家仆们进来,把人抬到床上去。

慕容叡高大魁梧,瞧着瘦瘦高高的,可两个家仆使出了吃奶的功夫才把人给抬上去。

头上鲜血淋漓,慕容允不敢轻举妄动,有时候没有相关的经验,伤口先不要动,要不然一个不好,还会更严重些。

“叫大夫!”慕容允踢了一脚家仆。

家仆有些迟疑,“这……小郎君,在府里看诊的大夫回乡去了。”

刺史府不用外面的大夫,专门请了大夫在府里给刺史还有刺史家属看诊,只是前段日子,到了年关,大夫们也要回乡,所以都让回去了。这一时半会的,还没回来。

平常用到大夫的时候不多,谁能料想到慕容叡这个时候破了脑袋。

“那就去外头叫个来!”

慕容允见家仆还有疑虑,一脚踢在他小腿上,跑出去就找人。慕容叡在这儿是个少主人,谁知道下头的家仆们支支吾吾的,摆明没有把人真正当主人看。

他想要去找刘氏,可是自从他到了刺史府以来,就没有见过刘氏这个婶母一面,想也知道应该不待见自己,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得到。他伸手抓过一个路过的侍女,“你们娘子在哪里?”

明姝这几天躲在自己的屋子里,除了晨昏定省之外,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慕容叡和躲贼似得。

不过躲起来之后,清净了许多。

她围在炉子面前烤火,正暖着呢,外头呼啦一下门就被人从外头掀开了。守在门口的侍女吓得尖叫,紧接着就见着一个男孩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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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救命!”慕容允直接扑到她面前。

明姝吓了一大跳,但还是伸手把他给抱起来,“怎么了?”

慕容允马上把慕容叡受伤的事说了,还夸张道,“流了好多好多血,再不管他,他就要死啦!”

人命关天的事,容不得迟疑。明姝叫人出去寻大夫,她自己也跟着慕容允过去。

到了慕容叡屋子里,明姝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继续往里头走,她就见着慕容叡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额头上一个血窟窿,吓得她心惊胆战的。

“这是怎么弄得?之前他去哪里了?”明姝看了一眼,出来问那些家仆。

家仆们对着她自然言而不尽,说慕容叡被主母叫去了,然后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明姝顿时觉得头疼。一面派人去请大夫,一面派人去告知衙署里的慕容渊。

大夫请了来,进去给慕容叡处理伤口,明姝隔着一面屏风在外面等着,慕容允伸头瞧了瞧里头,气鼓鼓道,“我之前叫他们去找大夫,居然不去!”

“府里规矩多,下头的奴婢们是不能随意出入府中的,要出门办事必须说清楚是哪个主人的命令,办的是甚么事,不然大门都出不去。”

慕容允听了满脸不高兴,坐在那里嘟嘟囔囔的。

半晌大夫出来了,说是敲中了头上的血脉,现在急需静养,不能劳累着了。

大夫吩咐完,明姝让家仆带着他去支取诊金。她往里头一探头,那股药味参杂着鲜血的味道就冲过来,逼得她又躲回去。

慕容允眼巴巴的看她。慕容渊现在还在衙署那里,不到时辰回不来,主母对这个儿子又不管,能指望的人就眼前的年轻新妇了。

男孩的目光过于殷切,明姝原本准备好的躲开的由头,对着他水汪汪的眼睛,有些说不出口。

她纠结了两下,最后在外头坐下来,反正慕容叡还晕着,也闹不出事。

等一会就等一会吧,现在离慕容渊下值回家应该也没多久了。

她坐在屏风外的坐床上等了两刻,突然里头传来声响,守在里头的家仆们惊慌失措,“二郎君?!”

慕容允跳下床,啪嗒啪嗒跑到里头,“阿兄你疯了!”

明姝这才下来,急急忙忙到屏风后。慕容叡失血有些过多,脸色苍白,他伸手扯头上的绷带。

“郎君不行啊!”家仆们吓得赶紧就去拉他的手。

可是慕容叡的劲头哪里是这几个家仆能压的住的,转眼她就见着一个家仆被甩出去了。

“你安静点。要是伤口裂开了,就不是躺一两天的事了。”明姝忍不住道。

慕容叡抬头,他面上不是她以前常见的冷漠,而是显而易见的焦躁。他死死盯着出言的女子,二话不说就扯头上的包扎好的伤口,白布上的血痕浓厚了起来。

他挣脱开压住他手脚的人,连慕容允都滚了下来。慕容叡一手撑住身子坐起来,另一只手扯头上包扎好的伤口。

明姝扑过去按住他的手,“想死你就尽管扯开。到时候叫所有人都知道,慕容府君家的二郎君还没有出息呢,就叫自己给折腾死了!”

他面无血色,嘴唇苍白,他定定盯她,眉头皱起,似乎在想什么。明姝趁着这功夫,挥臂喊,“还愣着干嘛,把他捆起来!”

第21章 企图

原先按住慕容叡的家仆们被丢在地上,差点起不来。听见明姝这句,一时愣住了。

慕容叡扣住她的手腕,他眼神混沌神智似乎不清,但他手里的力道却不小。明姝嘴张开,他整个人压了过来。两个大男人都需要费尽全力才能抬起来的人,顷刻间压在她身上,明姝顿时一口气就憋在了胸腔里,上不来下不去,险些没把她给憋死。

旋即两腿一软,噗通一下,两个人倒地。

明姝被压得两只白眼直翻,身上叠着块巨石,眼前发黑,那瞬间,她脑子里冒出个想法,竟然最后是被慕容叡这头猪给压死的,她死不瞑目啊。

慕容叡身长九尺,倾压过来,把明姝几乎全头全尾压在身下,连头都没冒出来,只是从身下漏出那么裙角,向别人昭示这下头还有个人。

家仆们目瞪口呆,吓得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慕容允跳起来,一脚踢在家仆腿上,“都死了?!把人拉开啊!”

男孩尖利的叱喝把懵懂中的家仆给惊醒,两三个人赶紧过去,一边一个,拉住慕容叡两条胳膊,就往外头拉。

虽然受伤神智不清,但拉开他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果人才拉开,慕容叡手爪一捞,就把明姝一片袖角拉在手里,只听得嘶的一声,她的广袖就被撕下一大块来。

场面有片刻死一样的寂静。

慕容允跳脚,“还等甚么,拿绳索来啊!”

这位堂兄是真失血过多,人疯魔了。不捆起来不行了!

明姝悠悠转醒,听到慕容允那话,伸出手指着两眼血红的慕容叡,“快点,捆起来!”然后浑身脱力躺在那儿不动了。

正经娘子都发话了,就算出事也有人兜着,马上把人给捆的结结实实,银杏上去把被压的七荤八素的明姝扶起来,明姝两眼发黑,好会才完全清醒过来。

“去给大夫给请回来,给他开一副安神饮子!”明姝看着在榻上已经被捆成了粽子的慕容叡狠狠磨牙。

一碗加了料的安神饮子给慕容叡灌了下去。不一会儿安神饮子起了作用,慕容叡昏昏睡去,不再和之前一样暴躁难安。

慕容允抹抹脑门上的汗,喘匀了口气,他偷偷去看明姝。鲜卑孩子都懂事早,他年纪不大,也知道慕容叡那两下绝对是闯祸了。

明姝脸色到现在还是苍白着,没有缓过来。她被银杏搀扶着,环顾一周,“方才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家仆们低头应是。

她对慕容允点点头,“麻烦你现在这儿看着,我先回去了。”

慕容允原本想留人在这儿看着,但慕容叡那么一闹,他哪里好开口。点头应了,眼巴巴目送明姝到门外。

明姝脚下还发软,以前看着慕容叡瘦高瘦高的,没成想他竟然这么沉。

“五娘子,二郎君该不是被迷了心窍吧?”银杏扶着她慢慢往外走,满脸担忧问。好好的个人,受了伤就发狂了,发狂也就罢了,还冲着嫂嫂来。这就叫人心惊胆战了。

明姝摆摆手,“你把这事忘记了。”

银杏面色古怪,点了点头。

那一碗安神饮子叫慕容叡躺了大半天,一直到夜里才醒来。头疼欲裂,汹涌如海浪的记忆远源源不断的冲入脑中。

闹得他焦躁不已,却不得不忍受这种痛苦。

醒来的时候,发现浑身上下动不了,低头一看,发现身上被身子捆的结结实实,动一下都极其艰难。

床榻旁边,慕容允枕着手臂睡着了。

慕容叡咬牙,用力一翻,几乎滚到地上去。慕容允被他弄出的声响给惊醒了,揉揉眼睛,看到慕容叡侧趴在床榻边,半边身子已经滑出去了。

慕容允吓了一大跳,马上叫人来把他给抱回去。

“放开。”慕容叡闭眼道。

话语简短,饱含命令的意味,偶尔里头透露出那么丝丝若隐若现的杀意。听得慕容允打了个寒颤。

慕容允再早熟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哦了一声,就让家仆上去给他松绑。

家仆们给他把身上的绳索松开,松绑之后,因为被捆了这么久,加上之前失血过多,浑身绵软无力。他躺在那儿好会,都没见体力恢复,伸手摸了摸额头,恍然想起之前自己额头上挨了一下。

“她人呢?”

慕容允听得满心莫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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