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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方法是这两种,一种,是用鲜艾叶做汤。
在热水里加入艾叶,煮沸后再倒进去搅好的蛋液,装碗的时候加一点点盐。
这个汤易弦喝不惯,也不喜欢。他直言说,像是在喝药。
另一种做法是他非常喜欢的。
艾团。
艾叶团子是用糯米粉做的。
把艾叶用加了草木灰的开水烫了,放冷之后用纱布滤出汁,或者直接新鲜艾叶加水搅碎,煮沸,拧出汁。用这种深绿色的汁和糯米粉,和成面团,静置一会儿揉成长条,切成小块,压扁,擀成比巴掌略小的圆面皮,里面裹上豆沙,蒸了之后就是艾团了。
艾叶汁和好的面是青绿色,所以艾叶团子,也叫青团。
如果喜欢艾叶的口感,可以把艾叶剁碎,加少量盐,去除涩味,直接混入糯米粉和面,面皮里就会看得到叶子的碎末,面皮的颜色也更深。
不过,何田喜欢做得更复杂一点。
之前腌制的那些咸鸭蛋已经可以吃了。拿出几个,剥掉泥巴和松针,洗净之后煮熟,取出蛋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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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批咸鸭蛋做得非常成功,每个蛋的蛋黄都流油,吃起来沙沙的,早餐吃一碗粥配一粒蛋,简直幸福极了。
做青团的时候,在擀好的面皮上先放一层豆沙,再放一粒鸭蛋黄,像包包子一样包好,底朝下,轻轻一压,就可以放在蒸笼里了。
易弦喜欢又甜又咸的食物,就跟他喜欢板栗炖鸭腿一样。
这样的蛋黄豆沙青团,他一次可以吃三四个。
如果不是因为已经吃了晚饭,他能吃更多。
加了艾叶的糯米粉皮粘牙清香,何田自己用猪油炒的豆沙绵密香甜,再加上沙沙的咸蛋黄,咬上一口,各种滋味汇集在口中舌尖,吃得嘴角都翘起来。
除了豆沙蛋黄馅儿的青团,何田还做了一种肉馅儿的。
馅料用的是腌肉和红豇豆。
她用一块去年冬天腌的獐子胸肉,剁成和指尖差不多大的小块,和红豇豆一起泡发一夜。
红豇豆是去年种的,新豆种下之后,长势喜人,春夏季有刚买的米面,这些杂粮就可以想着法子折腾了。比如小米艾叶蒸糕。
放在陶碗里泡了一晚上,豇豆长大了两倍还多,腌肉里的盐分也被豇豆吸收了。
这时再加上一点新鲜的肉馅,这就要看他们猎到什么猎物了,或者是松鸡,或者是野兔,都和这个食物相称。
馅料里再一点点葱调味,搅拌好,包上之后,大火蒸上二十到三十分钟。
这种青团的口感和其他几种差异很大,面皮也做的格外厚实,咬上一口,会流出油汪汪的汤汁,豇豆吸收了些肉的咸香味道,咬起来还是糯糯的,肉再配上艾叶的香味,滋味很是奇特。
做了一次之后,易弦建议,不如再在馅儿里加一点香菇,嗯,这么一想,倒不如干脆做成包子。
于是何田用艾叶汁和上面粉发面,馅料里去掉豇豆,蒸了一笼浅绿色的松鸡香菇肉包。
夏季除了蚊虫多,还多雨。
水池的挖掘工作被一场雨打断后,要等到池子里的积水排空,池底变干后,才能重新开始。
第一场雨后,易弦跑去视察工程,当即决定要先挖一条排水渠。
他的行动力不容小觑,池子还没完全干,他就扔了些树枝下去,再铺上几层草帘子,跳进池子里挖排水孔了。
几天之后,他成功地在池底挖了一条“小隧道”。三米多长的隧道通向山涧,洞中放了一根截面挖空的大竹子,竹子通向山涧的那一头设置了开关,拔掉拴着皮绳的塞子,池子里的水就会放出来,顺着山涧流下山,进入河流,最终奔向大海。
何田易弦又忙碌了几天,终于把水池弄得似模似样了,接下来,往里面放上小鱼小虾,移栽一些水生植物,就成功了。
他们划着船,到湿地、池塘、浅滩边上用网子捞了很多小鱼苗带回家,暂时先放在一个水缸里养着。
接着,就该给水池放水了。
水池建在坡地上,有大约十度的倾斜,一边是连绵的树林,一边靠近从山上奔流而下的溪涧。出水口和进水口都靠近山涧,出水口在地势较低的一角,进水口设在地势高的一角。
有了之前建灌溉水渠的经验,他们砍了一根大竹子,很快建好了引水渠,将山涧的水引进水池。
这条三四米宽的山涧奔流不息,雨后水势会更凶猛,有时甚至会涨得满出来,沿着山势流向何田家的田地,但在平时,它要将这个水池灌满,竟需要两三个小时时间。
易弦开工程的时候每天严格按照计划进行,如果前一天遇到阻碍,比如特大的石头和错综深埋的树根,延误了工程,第二天就会更加努力,力争要赶上进度,但是到了这时,他放松了,一点也不着急,笑眯眯地看着引来水浇在池底,变成一汤泥巴,拉着何田去采集水生植物了。
反倒是何田,守在池边不想走,一直要等着看池水灌满的那一刻。
两人都没有种植水生植物的经验,何田家也没此类的书,所以呢,这趟采集植物的工作,倒更像是他们带着小麦游玩。
除了水边常见的各种水草,池塘里浮着的浮萍,水葫芦,何田还想看看家附近的池塘中有没有莲藕,可惜的很,没有。
于是他们胡乱用之前抓捕小鸭子的网兜打捞了些浮游植物和水草,又挖了些蒲草,返回家中。
一上岸何田就心急火燎地跑向水池,一看,水才八分满。
但是易弦认为已经够了。
夏季多雨,要是下起暴雨,恐怕还得放水呢,不然池子涨满了,水流出来,小鱼小虾小浮萍不也跟着流走了?
这么一想,他们还得在池子里的放水口加个滤网,免得放水时鱼虾也跑了。
可要是滤网被树叶贴了一层,不就没法放水了?
两人又讨论起这个问题。
说了一会儿,先把引水渠关闭,撤掉,再种上移栽来的各种植物。
“过几天,等它们适应了,再把小鱼小虾丢进去。”易弦骄傲地抱着手臂,欣赏这个现在看起来还是光秃秃的一汪浊水的水池。
在他眼中,这个泥巴池的风景可不是这样的,而是这样的:一边有高大树木投下的阴影,池边堆着几块巨大的石块,可供坐下欣赏风景,一条石头铺成的小路从一座竹子小桥延伸而来,竹桥跨在山涧之上,下面流水淙淙,石头边缘,石头凹陷处,还有石缝之间,都长满绿茸茸的青苔,水池中心是一块巨大的花岗岩石,上面也因年深日久长了青苔和地衣植物,还有一些匍匐茎的小植物,它们能开出比米粒大一点点的粉紫色小花,鱼儿围着这块大石头游动,池子边上浮着三五只白鹅和水鸭子,池心是一群粉色的荷花,风姿绰约,随清风摇动……
然后……
他回头看看正在山涧边洗手的何田,脑海中出现她和他一起坐在池边的景象。
第45章 端午
为了庆祝水池这项大工程终于完工, 而且天时也到了, 何田准备过端午节了。
大严寒的到来使许多传统节日和习俗中断。
灾难刚发生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海啸淹没了沿海的陆地, 沿海城市的居民遭到灭顶之灾,随后而来的是可怕的气温骤降。根据幸存者的描述,一夕之间, 气温从二十六摄氏度降到了零下三十度。交通瘫痪, 被困住的幸存者们只能靠燃烧他们能找到的一切可燃物维持生命。
之后的十几年间,存活下来的幸运儿们渐渐向宜居地带聚集。资源的匮乏逼得这些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互相残杀。于是有些人离开了更为温暖但竞争更残酷的聚居地,离群索居, 去一年中有近一半时间被冰雪覆盖的森林求生。这里的生存条件更为恶劣,可人与人的竞争残杀却少得多。
经过几番迁移和数十年的时间,各种人种混杂,没人敢说自己是没经过混血的, 也因此,各种文化也经过了几次大杂烩,一些被遗忘了, 一些似是而非地保留下来。
何田家所在这片森林也不例外。
她家附近的邻居,山下村子中的居民, 原先都来自不同的地方,一些人离开, 去了更温暖的地方,一些人留下,在此地生息繁衍。
几代之后, 虽然也有黑头发黑眼睛姓氏听起来像华人的家族,但没谁继续使用农历。即使想用,也找不到农历日历,也没有人专门推算。
何田家记录日期,全靠传家的一块机械表,上面有日期显示。
农历的节气,除了几个关于日照的,其他在大严寒之后也都失效了。
农历节气没保留下来,但是和节气相关的食物和一些习俗却保留了。
这大概是因为人类永远都是吃货。
在森林中,人们遵循自然的暗示,决定哪一天是该庆祝的节日,制作相应的佳节食物。
比如,本来应该是春分时节吃的春饼,森林的山民和猎人是不会查看农历日历的,只等河流发出化冻的轰鸣,那一天就吃春饼。
一条河流上,上游和下游的人庆祝春分可能隔了一两天。
再比如现在,林子里出现第一声蛙鸣,隔天就是端午。
这并不是祖辈们一拍脑袋决定的,还是有一些科学根据的。
森林中的夏季珍贵而短暂。从六月初到八月中,两个多月时间。有时候,六月中旬还会忽然飘一阵雪花。蛰伏了一冬的蟾蜍青蛙苏醒之后,在一年中最温暖的季节开始前求偶。
它们的叫声,标志着最炎热的日子开始了。
虽然决定哪一天是节日的方法看来草率,但何田为端午的来临做了认真的准备。
她早早地就采集了各式各样的香草,晒干,磨成粉,填在用碎布头做的小香袋里,香粉里加了很多艾蒿。
到了端午这天,太阳还没升起来,就得把这些小袋子挂在门帘上,窗户上,房梁上。
棚板上睡觉的地方,装干花菊叶的小花篮也换下来,挂上这些香袋。不过这边挂的做得更精致些,大小不同的三个香袋串成一串,还坠了一个红色线绳做的小穗子。
何田还用蒲叶做了许多比拇指头大不了多少的小粽子,在里面填上香料,包好之后再缠上丝线。线有五种颜色,黑红黄蓝绿,缠上几圈之后把另一种颜色的线捻上,缠好的小粽子就是一条条不同颜色的了。
做好的小粽子用粗针和麻线串成一串,可以挂在脖子上,或者挂在墙上做装饰。
何田还有一盒小念珠,串小粽子的时候,就在每个小粽子之间穿上几粒念珠。
易弦起初以为这些珠子是木头珠,后来才发现它们是不知什么植物的种子,外皮光滑明亮,浅灰色,上面有些深灰色的竖纹,中间有根草芯,拔掉之后就是天然的珠孔了。
何田用甜菜根榨出的水给这些小珠子染色,浸泡了几个小时之后,竹子就变成紫红色,但是干了之后,红色变浅,变成粉红色,看起来很是漂亮,可是何田说,珠串挂起来之后,晒上几天,颜色就会褪去,重新变回灰色了。
无论是用指头大的小块布头拼布做香袋,还是用叶子叠小粽子,再在它们上面缠上丝线,易弦都做不好。
虽然何田还是耐心积极地要教他,但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能帮得上忙的,就是帮着磨香料,再把做好的小粽子穿成一串。磨好的香粉加上一点油脂黏合,易弦又做了些圆锥形的小香柱。这些香放在装上沙子的陶盘里,搁在屋子四角,每天晚上临睡前点燃,可以一晚安睡,不被蚊虫侵扰。
“我小时还用绿豆红豆串过呢!”何田坐在灯下继续忙碌,她想要在明天端午到来前多做些小粽子的装饰。
端午是夏季最隆重的节日,过了端午,六月就过了一半,也就是说,这一年也快过了一半了。
易弦是第一次和她一起过端午,她想让这个节日更隆重一些,多做些装饰就更有节日气氛了。
给小粽子缠线太费时了,所以她现在做的就只是香蒲叶编织的。她想好了,把这些绿色的小粽子用麻线串成长短不一的小串,下面坠上几粒念珠,再加一个麻线做的穗子,穗子也用甜菜汁染红,风一吹,不就很好看了?还有香蒲叶的香味和香粉的香味。
她握着一片香蒲叶子折叠,灯光把叶子映得碧绿透明,她握着叶子的手,还有露出衣袖外的手腕,看起来就像是凝成冻的牛乳。为了染珠子,她的手指尖也被甜菜汁染了色,现在是浅粉色,小小短短的指甲盖倒还是原本的颜色。
易弦看着这双灵巧地折着叶子的手,生出想要把她手指含在嘴里轻轻咬一下的怪异想法,他咳一声,“豆子那么硬,怎么串?”
“当然是先把它们泡软啊!”何田看他一眼,笑了,“泡上一夜,豆子变软了,也涨大了,捏着豆子两端,用最小的针,扎进豆子的肚子里!红红绿绿的还挺好看的。不过,豆子干了之后,很多会从针眼那里裂开,就碎了,掉了。”
何田又问,“你们那里端午节怎么过啊?会划龙舟么?”
易弦闷笑一声,摇摇头,“没有龙舟。”他想一想,“好像也没什么节日气氛,我只是知道这个节日是要吃粽子的!”
何田摇头,不学无术,只知道吃!
但要说起吃食,易弦又总能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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