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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王婆子晓得事情成了一半心里暗笑,对养娘点点头,养娘立刻道:“姑娘几岁?”

那女孩子声音好听,如黄莺出谷,道了一句‘十五岁’。其实这一道并不在于问女孩子多大,毕竟之前这些就已经和男子说过了,就是没说也能看个大概。这更重要的是未来听一听女孩子的声音,声音也是评判这些女孩子的一部分。

那养娘依旧说话:“姑娘再走走。”

赵莺莺这时候已经懂得这些相看的套路了,左不过就是通过一些动作展示这些女孩子的容貌、声音、规矩、身姿等等。赵莺莺忽然就不想看了——这些女孩子这时候和首饰铺里一件好看的首饰似乎没什么两样了,都是展示出来任人品评,然后根据满意与否,或者再看别的,或者买下。

只不过这时候外面牢牢地围着几圈人,赵莺莺就是想走也轻易出不去。只好暂时忍耐着,依旧看这一场‘买卖’。

赵莺莺这样想着的时候,第一个女孩子已经相看完了,养娘最后道:“姑娘请回。”

赵莺莺以为事情这样就完了,接下人人群散去,自己也就能回去了。没想到这个姑娘相看完毕,事情并没有完。那老爷没点头,于是又有几个女孩子也出来相看,程序和第一个女孩子一般无二。

就这样,总共过了四五个女孩子,王婆子家适龄的女孩子才算全看完了。那方老爷似乎也很犹豫,想再到别家去看看,但在这之前他已经看过七八家了,有些腻烦了。今日见的又算是不错,心里有些意动。

王婆子本就是吃这碗饭的,见到他的神色还有什么不知道,立刻开始用言语劝说。奉承方老爷,吹嘘自家姑娘,总之就是那一套的东西。

一整套的话下来,方老板总算下定了决心。对旁边捧着锦盒的小厮招招手:”王妈妈,你请第一个姐儿出来罢!“

方婆子喜之不尽,立刻让养娘扶姑娘上来。女孩子自然清楚自己被选中了,既是欢喜又是惶恐,只是这些年的教导发挥了作用,再如何也没有失礼于人前。规规矩矩温温顺顺地跪在了方老爷脚边。

扬州瘦马一向以性子温顺著称,这种温顺是在养瘦马的干爹干娘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教导出来的。不只是对老爷温柔,对夫人也一向小心伺候。相比起一般的妾室,她们从小被教的最多的就是如何本本分分地做一个妾室。

所以一般商贾人家,有极不愿意丈夫纳妾的,听说是扬州瘦马。也愿意通融。

赵莺莺以前只听说过这些传闻,今日才算是见到了一点点柔顺的影子——虽然只是几个小小的举动而已,但是由小见大么。

之前方老爷示意的小厮把手上捧的锦盒打开,原来里面装的是一股金钗。从赵莺莺的角度可以看到,那金钗十分沉重,看样子比不是银鎏金,而是真正的赤金凤钗。

方老板把颤巍巍的赤金凤钗插到女孩子的鬓边,这个举动赵莺莺知道,这就是‘插带’了。大概是来自于明媒正娶中的小定,只不过那是男方家中的女性长辈给女方插带金钗等饰物,意思是定下这个媳妇了。

这边不是长辈动手,而是男子亲自出手,都是定下一个女子进门,倒也体现了纳妾和娶妻的不同——后者讲究父母之命,插带也是长辈动手。至于说纳妾么,只要不离谱,男子自可以自己做主。

王婆子看到这一幕,心中大定。笑着道贺了几句,又让人把女孩子扶了下去,这才拿出一个大红帖子:“方老爷,我们小户人家养育一个女儿也不容易,总不能让您白白领走。这是聘礼的礼单,您点了头这件事才算成了。”

赵莺莺看到的是王婆子递出了一张大红柬纸,还不解其中的意思。还好旁边有个男子艳羡道:“有钱还真是好啊,这样天仙一样的小娘子说是小老婆就是小老婆!也不知道王婆子这聘礼礼单上写了多少财货,恐怕要三四百两银子吧。”

赵莺莺这才恍然大悟,这是王婆子在索要‘聘礼’。当然了,这聘礼不过是听着好听而已,其实就是女孩子的卖身钱。

方老爷可是大盐商江家家主的大舅哥,能和大盐商做亲,可以想见家里必定是豪富的。他这样的人买个瘦马做小老婆,和买个小丫头又能有什么不同?王婆子的聘礼礼单又没有什么狮子大开口的地方。因此他看过之后也没有讨价还价,点点头就算是认下这件事了。

王婆子欢喜不已地送走了方老爷,接着就雇花轿雇乐队吹吹打打把女孩子送到方老爷家里去了。

赵莺莺并没有看到这里,等到王婆子送方老爷的时候,人群就渐渐的散了。她也没有停留,和赵芹芹转头就走。只是后面有小红叫道:“莺姐儿芹姐儿,下午你们在家不?”

赵莺莺赵芹芹自然是在家的,于是小红说定了下午和穗儿一起到赵家找赵莺莺她们玩耍。

虽然说小红和穗儿只是王婆子家买的丫头,但是王婆子待她们还算是松泛。平常如何赵莺莺并不知道,她只知道每月总有那么一两日王婆子准她们和家里的婆子一起出门玩耍。

偶尔的,她们还可以来寻赵莺莺这些巷子里的小姑娘玩儿。只不过小红她们最喜欢的还是找赵莺莺——巷子里的小孩子并不一定清楚做人丫头意味着什么,可是他们听父母说过,这些小丫头身份不是良民而是贱民。所以哪怕穿着他们穿不上的绸衣,也是他们可以鄙弃的存在。

王氏没有这样教导过赵莺莺她们,而赵莺莺自己呢,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姑娘。加上上辈子的经历,她更加不会对小红她们有什么鄙弃了。

小红这些在王婆子家做小丫头的女孩子,长久历练下来,人情世故上面比一般年纪的女孩子不知道要强出多少。见到这些巷子里的孩子,就知道谁是真心待她们的——这就是她们极爱和赵莺莺打交道的原因了。

下午的时候小红和穗儿来,两人并不是空手来的。穗儿拿的是一兜儿的金丝蜜枣、牛皮糖、玫瑰丝、云片糕、桂花糕,小红则是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一合酥的酥心糖,每日做出来的数量有限,可不好买。”

赵莺莺笑着抿抿嘴:“我去沏茶,点心要配茶呢!”

赵莺莺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一套茶具,这是她用自己赚的钱买的。当然不是什么顶尖的茶具,她要是真花了这个钱,王氏不会说什么,但是恐怕还是会觉得不大合适吧。

不过普通茶具是普通茶具,赵莺莺的品味还是很好的。没什么名气的店铺里,价格一样的茶具偏偏让她挑出了这样一套陶瓷茶具——不知道是什么窑口出来的,总之不会是官窑。

只不过质量也不比官窑瓷器差,胎体薄而明净,声音清脆悠远。上面的图案是四时花园景色,这也十分清雅了。

茶叶被洒进了茶壶,滚水冲进去,第一道水‘洗尘’,都是不要的。第二道水才是用来喝的,碧绿色的茶水泄进茶杯里,赵莺莺不好意思地笑了:“本地的野茶,凑合着喝吧。”

又是野茶,只不过和王婆子的谦虚不同,赵莺莺这个就真的是野茶了。并没有什么名字,只知道是苦丁茶的一种。本地的村民到了季节就会上到山上采摘,卖到炒茶人家,最后送入店铺。

这种茶随便哪家铺子都有,不过买的人并不多,因为实在是太苦了——毕竟是苦丁茶啊。

赵莺莺倒是很喜欢,这茶有一种山野清新。比那些名茶固然是差得远了,但也算是有自己的特殊风味。与其买那些不上不下的粗茶劣茶,还不如买这种茶呢!至于说苦味,赵莺莺本就是偏好苦茶的。

“我晓得王奶奶最爱喝的是普洱这种甘味重的茶,你们在家的时候必定是喝惯了的。今日尝一尝我家这苦茶,单独喝或许有些不惯,但是配你们带来的这些极甜的点心,那倒是十分合适。”赵莺莺还找来了碟子,把点心一样样装好。

小红看的眼直:“看莺姐儿你的手法,真不知道是你学过这些,还是我们学过这些了。”

摆茶食摆果品也算是一门手艺了,这可不是人人都会的。像这些小丫头,以及那些资质不大好的瘦马女孩子,一般从小都要学习这些。她们摆弄这些东西那可就比家户人家摆弄这些东西强得多了,简单来说,一个是家里人用的,另一个却是要登大雅之堂的。

赵莺莺心里暗笑——上辈子她可是在皇宫里面做丫头!虽然后来就只做针线上的事情了,但是一开始跟着姑姑的时候可是什么都要学的!

公里摆茶食摆果品花样可多,赵莺莺现在都还记得,最复杂的是摆祭品——宫里的祭品不是祭祖宗,就是祭拜神佛,反正都是很讲究的。至于衡量的标准大概就是一个果盘里能放进多少斤的点心水果吧。

一个脸盆大小的果盘能放进多少糕饼?按照摆放方法的不同,差别是十分明显的。而皇宫么,又不缺乏东西,祭祖宗祭神佛,那当然是越隆重越好,贡品越多越好。所以手艺就是在尽可能地放进更多的贡品,同时保证形状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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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赵莺莺知道的,有一个果盘放进几十斤贡品的——中间还动用了浆糊进行粘连。反正是贡品,也就不讲究吃的时候怎么办了。

赵莺莺不是专精这个的,专精这个宫女每日都要换各处佛堂、神龛的贡品,有的是材料让她们练习,手艺简直出神入化。但是赵莺莺当年的受过的训练还是比小红这样普通人家的小丫头多的,就算没有刻意如何,也足够让她惊讶了。

赵莺莺微微一笑:“就是摆点心而已,有什么的,要紧的难道不是吃吗?喝茶吧,再不喝就凉了,到时候茶更苦!”

小红和穗儿带来的点心都是极甜的那种,吃上两口就会发腻,这时候喝上一口苦茶的确十分舒服。而苦茶的苦也的确比一般的茶叶来的厉害,第一次喝甚至有些觉得不习惯。这时候就大口大口吃甜食最合适——算得上相得益彰了。

小红一边吃咯吱咯吱地吃着酥心糖,一边笑着和赵莺莺道:“你今日是看见了的,我们奶做成了这一笔生意,这回可高兴了!这一高兴啊满宅子的人都受益。穗儿带来的点心就是奶赏的,该说府里的小丫头都被赏了果子吃。”

说着似乎是炫耀:“这些果子又存不住,我就散给别人吃了。临到要来你家,还特地去街上买了一合酥的酥心糖。怎么样,我待你好吧?”

第87章

“小红姐你最好啦, 一向待我好我还不知道?”赵莺莺笑嘻嘻道,伸手从针线笸箩里翻出两个结子:“这是你上回托我打的, 看看能不能用吧!”

小红晓得赵莺莺是在打趣她, 瞪了她一眼才接过结子,左右看了看:“还是你的手艺好,怪道是能在绣庄里卖大钱的——我们奶奶请你打结子还花了钱呢, 要不要我也给你算钱?”

这就是对赵莺莺刚才打趣她的回击了,给钱什么的, 这种小结子,再加上她们两个的关系, 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够的啊。

笑闹一番, 赵莺莺才和两个人说起上午看到挑瘦马的事情:“我今日才知道, 这也有许多说法。说起来虽然挨着王奶奶家住了, 但这是我第一次看呢。”

小红听赵莺莺这么说, 立刻就笑了:“是不是觉得热闹新奇有趣?哈哈, 也就这么一回而已,在接着看几回你就知道了, 每次都不会有什么不同。姑娘或许不同了,但是程式总归是一般的。你听这些养娘们说的话, 那都是有一定规制的。说的这些话儿叫‘八大句’,八句话永远都是一般的,连顺序也是不变的。至于姑娘们的表现,从说话的声儿到走路的样儿,全都事先排演过。事先不晓得挨过多少次罚, 才做到每一次都恰到好处一点不错。要我说啊,这和戏台子上唱大戏没什么分别。”

赵莺莺这才知道有这一样内情,微微怔住了,接着又是摇头叹息。

小红似乎不大喜欢说这个,转而道:“说起来刚刚我们奶奶雇了花轿和乐工吹吹打打——嗳,你不知道,凡是做我们奶奶这个行当的讲究的就是一个手快。不只是请各位老爷来家的时候要手快,送姑娘出门的时候也要手快。因为谁也不知道这老爷家里有没有一个厉害的大妇,或者擅长枕边风的爱妾。要是这些人反应过来闹将起来,说不定已经定下的事情也要黄了。”

至于说这种厉害的大妇,受宠的爱妾对于还没有进门的姑娘来说意味着什么。王婆子是不会管的,吃她这一碗饭,就不能在这些地方心慈手软。

小红无意在这件事上说的太多,也就说顺嘴一提,很快就说到了她想说的事情。

“当时花轿还没有出巷子口,然后就有一定红色平顶小轿迎面过来。看样子也是花轿,而且同样是别人家讨小星儿!你说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都在今日讨小老婆?”小红摊摊手。

小星就是小老婆、妾室的意思。

至于说如何确定是小老婆,那也容易,关键就在红色平顶小轿上。须知道,成亲对于男女双方来说都是大事,绝不可以马虎——但凡这个家庭还有一点儿力量!所以说除了穷的办不起婚礼的,女子只能挎上一个小包袱跟着男子回家,其他的都会尽量租一顶华丽一些的轿子。

而在没有轿子和漂亮的轿子之间,这种平顶小轿,那就只能是讨小老婆和外室时的排场了,而且是一般有钱人讨小老婆的排场。不信的话看王婆子给姑娘雇的花轿和乐工,姑娘嫁进方家这样的人家,哪怕是做妾室,排场也不马虎。

赵莺莺对于小老婆什么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应该说正常人家出身的女孩子都应该对小老婆没什么想法。她们不想给人家做小老婆,也不想自己未来的丈夫有一个小老婆。

不过赵莺莺还是有一些好奇的,因为太平巷子有钱人有限,她实在想不出有谁要讨小老婆。出于这种好奇,她便多问了一句。

小红有心说这个新闻,自然是打听清楚了的。便道:“是甘泉街上的潘裁缝,他今年也四十五了,膝下只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也无。眼看着老婆年纪越来越大,没有什么指望,便动了纳个小延续香火的意思。”

似乎是觉得赵莺莺有些不懂,便解释道:“潘裁缝只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他从仪征老家来扬州打拼,从裁缝铺子的小学徒做起,后来做成了大师傅。又有老板把唯一的女儿许给他,如今也是三家裁缝铺子的老板了。手底下有专门裁剪的,有专门缝纫的,各种小工小徒弟二十来人呢!这样的身家虽然不算高,但纳个妾也算是绰绰有余。”

赵莺莺摇头:“我疑惑的不是这个,我疑惑的是他家不在太平巷子吧?”

赵莺莺记得潘裁缝家的宅在在甘泉街裁缝铺子之后,也就是说前头做生意,后头居家过日子。

小红‘嗨’了一声,这才解释这件事。原来潘裁缝等于是入赘到了老板家里,因此对当家娘子便矮了一头。如今四十五了没得一个儿子才敢提起纳妾的事情,他夫人答应是答应了这件事,但也是有条件的。

“第一,不能做家里名堂正道的妾,最多就是养在外面。第二,若是将来生下男孩儿,立刻就要抱回来养活,算正头夫人的孩子,再不许外室见一眼。”

小红啧啧了几声,感叹道:“我想这潘夫人是觉得眼不见心不烦吧,只是她这样就是不聪明了——妾室看起来是比外室地位高,但那也就是看起来而已,真正的实惠呢?这些小老婆啊,还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赵莺莺摇摇头:“你才多大啊,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竟是一套套的。”

小红低声道:“你可别觉得看不起——这都是我们奶奶请来的一些教师给家里的姑娘说的,我们常常出入,耳濡目染的多少知道一些。这些后宅内院里头,妻妾之间的交锋,实在是有太多的说法了。”

赵莺莺上辈子在全天下妻妾之争最严重的地方讨生活,后宫里面杀人不见血的事情见得多了,对于这些事情也不是不了解。不过皇宫里面和民间肯定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因此她还是有些不懂。

直到小红给她解释她才明白,不像皇宫里面,虽然说皇后才是大老婆,但是皇后其实对另外一些高位的妃子没有什么约束力——不要说高位的妃子了,就算是低品阶的妃子,若是皇帝喜欢的,轻易也动不得呢!

民间就不同了,大老婆想找小老婆的麻烦,只要她不怕别人说她不贤,那真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然呢,男子汉最多也就是跳脚几下,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妾室和大老婆闹翻?传出去就是笑话了。

妾通买卖,丈夫是男主人,大老婆是女主人。大老婆如果不高兴了,可以把小老婆卖了,整个过程合情合理合法——或许会有拼死护住妾室的男人,不过这种男人会和他善妒的老婆一起不容于亲朋。

随便打卖小老婆的正头娘子是善妒,那拼死要护住小老婆的老爷就是宠妾灭妻,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后者隐隐比前者严重,毕竟前者再出事,对于大家族来说也就是牺牲几个他们并不当家庭成员看的小妾通房。后者的话,一旦出事,常常会导致整个家族覆灭。

而像潘夫人这种地位更高的正头娘子,那就更不用提了。后院就是她的天下,拿捏一个小小的妾室不费任何功夫。而外室么......

“外室可就不同了,谁知道在外头会吹什么枕边风。而且外头无拘无束的,那不是好日子等着?哼哼,时候久了谁知道会不会心也养大了。”小红还在愤愤不平。

赵莺莺看着觉得好笑,不过她也理解小红——小红如今是王婆子家的小丫头,但是她比很多人都活的清楚明白。她打定了主意要攒钱赎身,然后嫁人做正头娘子。不管这个目标有多难,她都是这样打算的。

有这种想法的女孩子当然会自动带入正头娘子的角色,虽然赵莺莺觉得十来岁的小姑娘就想什么嫁人不嫁人的,这实在有些早了。

这件事赵莺莺听过就算了,不过她没想到她绝不能听过就算了。因为就在第二天,她家收到了新街坊送来的礼物。

就像她家今年从赵家小院搬到这边来的时候,自家给街坊们送礼,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给自家回礼。潘老板把自己的外室安置在太平巷子,昨日没时间也就算了,今日怎么可能忘记见面礼呢。

来送礼的是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看上去并不机灵,反而十分老实的样子——赵莺莺怀疑这丫头是潘夫人给挑的,要的就是老实。免得送来一个七窍玲珑心的丫头,到时候有这样的丫头在一旁撺掇,弄不好就会出事儿。

她规规矩矩地赵家人行礼:“我们夫人特地让把礼物加厚了一分,说是两家是亲戚,现在又住在一条巷子里,很该常常走动......”

小丫头絮絮叨叨一大堆,可是一直没说到重点。王氏皱了皱眉道:“你家夫人...话可不能乱说啊,亲戚什么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家夫人姓甚名谁?和我家有什么亲戚关系。”

小丫头愣了愣,似乎也惊讶于赵家不知道这门亲戚。木呆呆一会儿才道:“我只知道我们夫人姓刘,至于名讳,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如何能得知。我...我只是受夫人吩咐,夫人说是亲戚的。”

王氏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拿出一份合乎礼仪的回礼让小丫头带走也就不再说什么。只等人走了才和赵吉嘀咕:“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家什么时候有个姓刘的亲戚了。”

刘是一个大姓,姓刘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王氏一时之间都不敢确定自家和赵家是不是谁家有个远房亲戚姓刘。

赵吉左思右想没有结果,摆摆手:“算了吧,你慢慢想,反正我是想不起来了的——我去上工去了,蒙哥儿,怎么还坐着,走了!”

赵吉去后院去了,王氏就只有和方婆子商量,方婆子显然也想不起来赵家是不是有个远方亲戚姓刘——譬如说哪一代嫁进来的媳妇姓刘,又或者那一年嫁出去的姑娘姓刘。

这样一想,还真有几个,只是不确定到底是哪一家。

想到最后方婆子摇摇头:“罢了,这也没什么好想的。左右是给人做了外室——咱们都是一般人家,也没有什么侮辱门风的说法,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真对头遇上了那是没办法,平常的话就少交际一些吧。”

王氏一想也是,便不说话了。

这也是这时候的人最一般的想法,将女儿给人做妾做外室,这是会遭人嘲笑的。而家里有亲戚给人做小星,无疑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只不过在小门小户,各家都有难处,没办法那么讲究,才没有格外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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