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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蘅与她心有灵犀,立即反应过来:“你们以为那是沈氏。”
李家的奴婢之所以听见惨叫毫无反应,是因为他们习以为常了。
那李福见他们猜出了真相,不敢再隐瞒。原来那李三春夫妇常常在夜深人静时虐打沈氏,将她打得奄奄一息,下人们等着没了动静再去善后。
那晚沈氏不知怎么又惹恼了陆氏,白日里先拿鞭子抽了一顿,在柴房里关了大半日,到了夜里还不消气,又将她绑到正院里,夫妇俩轮番打。
李家上下每个人都听到了她的哀嚎,没有一个人施以援手,日复一日,这得多绝望。
杜蘅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他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但是这李家上下显然屡次突破了他的底线。
董晓悦没他沉得住气,没等那李福说完,抬脚便把他踹在地上。
杜蘅上前拉住她,小声道:“先去盘问李二郎。”
董晓悦这才强压下怒气,瞥了李福一眼:“滚!”
第95章 调查
李福的供词至少说明案发时沈氏就在李三春夫妇房内, 她很可能见到了凶手,因此知道凶器是柴刀,但是其余细节却说不出来, 那么凶手行凶的时候她多半没看到。
事情又扑朔迷离起来, 她和凶手什么关系?凶手杀人时她在现场吗?她充当了什么角色?
董晓悦支着下巴冥思苦想,沈氏为人顶罪, 自然是认识凶手的, 她是同谋吗?与人合谋杀死虐待自己的李三春一家, 条件是出首抵罪?
但假如是共犯, 为什么又说不出行凶过程?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董晓悦百思不得其解, 不由小声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杜蘅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抿了抿嘴道:“也许凶手怕吓到她。”
董晓悦倒是没往这上面想,潜台词是凶手对沈氏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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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杀人动机倒是有了,也能解释陆氏为什么死得那么惨。可是凶手这么照顾她,连杀人都怕吓着她,又怎么会让她替自己顶罪呢?”
杜蘅蹙着眉摇摇头,他也不明白。
“你觉得凶手会是李二吗?”董晓悦凑近他身边问道。
“不像。”杜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只能说是直觉。
还有件事他没告诉董晓悦, 从进这李家宅院开始, 他就隐隐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而且他和凶手之间似乎存在某种莫名的感应, 仿佛能体会凶手的心境似的, 这种感觉十分诡异,他不敢让董晓悦知道。
“我也觉得不太像,”董晓悦想了想道, “那玩意儿一看就是个怂包。”
“……”
“而且我相信你的感觉。”
杜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信赖弄得有点失神,垂下眼道:“为何……”
因为这是你的梦啊大少爷!不过董晓悦暂时没空和他掰扯这个问题。杜蘅坚信燕王殿下只是他梦里的一个身份而已,上个梦里董晓悦试着和他辩了辩,结果自己差点被绕晕。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这是个问题。
“趁时候还早,去别处看看。”杜蘅道。
两人走到远远站着不敢吭气的李福跟前。
董晓悦没好气地道:“带我们去李大郎的院子。”
她现在一见李家人就觉得膈应,对那几个死者也是毫无同情,要她说这种人渣简直是死有余辜。但是案子还是得查下去,沈氏跨越两个梦,关键线索有可能在她身上。
李大郎单独住一个大院子,在整座宅子的东南,规格是除了正院之外最高的,房舍还比正院新,陈设富丽堂皇,怎么阔绰奢侈怎么来,可见这个长子过得十分滋润。
命案发生之后洪阳县的官差自然也来李大郎的房间里查看过,不过没发现什么线索,只是被褥有些凌乱,经李家人证实,似乎也没丢失什么贵重财物。
董晓悦和杜蘅在卧房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物证,房间早就被下人收拾干净,即便有什么痕迹也看不出来了。
“去院子里看看。”董晓悦对杜蘅道,她本来就没指望能发现什么,也谈不上失望。
庭院里栽了不少名花,中间还用太湖石堆了座假山,只是一味堆砌不知留白,匠气又俗艳。
此时正值盛春,庭中姹紫嫣红,蜂蝶飞舞,董晓悦四下里看了看,目光落在白石台阶旁的一株重瓣碧桃上。
杜蘅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发现靠近栏杆的地方有一根枝桠断了,断枝只剩下一点树皮连着,他上前看了看道:“断口是新的。”
董晓悦点点头,走到石阶前蹲下来,仔细检查那一侧的苔痕,果然见上面有一条不正常的痕迹,似乎是拖拽留下的。
命案发生后下过雨,又有不少人来过,庭院中的痕迹已经看不出了,那片苔痕位于石阶角落,顶上又有廊庑遮着,这才保留了下来。
“凶手应该是把李大郎弄晕了,然后拖着他到正院,树枝可能是那时候不小心挂断的。”董晓悦推测着那一晚的情形。
把人弄晕的办法不少,如果那凶手是个练家子,掌握好力道用手刀往人脖颈后劈一下就可以了。李大郎睡得稀里糊涂,恐怕还没清醒过来就中招了。
“凶手有刀,本来用刀胁迫被害人也是可以的,直接把人弄晕了大约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防节外生枝,”董晓悦摸着下巴忖道,“真是个谨慎的凶手。”
至于为什么把李大郎劫到正院去,他们看了现场便明白了,李三春夫妇住在一起,凶手一个人要同时杀两个人难免分身乏术,容易遭到抵抗或者被哪个逃了,手里捏着他们宝贝儿子的性命,两人不敢轻举妄动,便好控制多了。
凶手显然很熟悉李家的环境,知道李大郎的身份,如果是外来人员,那很可能事先踩过点,至少也得有个内应。
董晓悦和杜蘅又去李家各处转了转,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
他们还特地沿着墙根搜寻了一圈,植被没有被踩踏过,墙上的苔痕上也没有人为留下的痕迹,洪阳县的官差也是据此认定不是外人所为。
“这也很难说,有内应开门的话就不成立了,”董晓悦鄙夷地撇撇嘴,“这案子办得也太糙了。”
这倒未必是官差无能,既然沈氏主动投案自首,他们当然巴不得快点结案。
现场勘察下来收获实在不算大,董晓悦叹了口气:“但愿能从李二郎嘴里问出点什么来,你说我把他带回去严刑拷打行不行?”
“……”
没等杜蘅发表意见,她自己先否决了:“算了,屈打成招太不和谐,他实在不肯招就拿灯照着不让睡觉,哼,我看他能撑几天!”
“……”你开心就好。
两人回到正院,李二郎已经把李家上下几十口人都集中到了庭院里,主人站前面,接着是各院管事、主人身边得脸的小厮和大婢子,最后是粗使奴婢。
有董晓悦带来的长随盯着,他们一律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别说窃窃私语,连眼神交流都没机会。
李二郎本人也站在庭中,见知府父子俩回来,连忙迎上前来行礼,董晓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李二郎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退了个一干二净。
“有劳李公子在外面稍候,问到你时再进来,”董晓悦说着朝人群中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个花白胡子,身穿灰色绫缎衣裳的老头身上,“郑管事是哪位?”
那老头果然出列,躬身行礼:“回禀府君,是奴婢。”
董晓悦点点头:“你先跟我进屋罢。”
回到堂屋,县令起身相迎,两人相让坐下,杜蘅坐下董晓悦手边,那老管事战战兢兢地垂首立在他们面前。
董晓悦不急着问案情,先问他姓甚名谁,今年几岁了,家中都有些什么人,孩子多大了之类无关的问题。
那郑总管一一作答,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声音也不打颤了。
就在这时,董晓悦冷不丁把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摔,茶杯哐啷一声脆响碎成了几瓣。
董晓悦同时大声喝问道:“李二给了你多少钱?说!”
那总管差点没吓出心肌梗塞,两股一阵颤栗,跪倒在地上,语无伦次:“府……府君……奴婢……”
董晓悦前面问些无关问题就是让他从应激状态中放松下来,等他放松了警惕再打他个措手不及。问案情他自然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她另辟蹊径,从收受赂银突破。
这郑老头是李家总管,李二郎上下打点多半不会少了他,而且每天晚上各处的大门小门都要由他亲自检查一遍,若是要放外人进来,也得打通他的关系。
董晓悦虽然是诈他,却也很有几成把握。
“你说是不说?”董晓悦又重重拍了下桌案,杜蘅他爹长得人高马大,吼起来中气十足。
那干瘦老头吓得直哆嗦:“府君饶命……二郎他……”
“给了你多少钱?”
“一……一百两银子……”
董晓悦对这个世界的物价有一定认识,一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只是拉关系的话用不了那么多,这中间肯定有猫腻。
“李二郎给你这么多银子,求了你什么事?”
“没……没……”
“还抵赖!”董晓悦把眼睛一瞪,“他是不是叫你开门放歹人进来?”
“老奴冤枉啊府君……”老头哭丧着脸道,“老奴什么也不知道,二郎只叫老奴留着那扇角门别锁,老奴不知道他要做甚……”
“你这还还冤枉?”董晓悦简直佩服他的脸皮,“行了别嚎了,还有话问你,最近有什么人上过门?”
老头回忆道:“一个半月以前郎君寿辰,许多亲朋来祝寿……”
“哦,都请了些谁?可有名单?你去取来。”
有钱人家办酒宴一般都有名单礼单之类的东西,李三春的寿辰果然也有来宾记录,郑老头连忙叫个小厮去取。
不一会儿名单取了来,董晓悦粗粗看了一眼,递给县令:“明府看看,这些人你可认识。”
李三春富甲一方,生辰宴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高县令本人也在名单上,出席的人他大多认识,除此以外便是本家和妻家的亲戚,倒是没看出什么可疑来。
当日还请了个戏班子,董晓悦也把名字记下。
“除了生辰那天之外呢?还有别人来过吗?”
“还有就是半月前,郎君请了城北招福寺的和尚来做斋醮……”
董晓悦和杜蘅一听和尚两字,神色都是一动。
她又问了问府上的一些情况,正准备打发郑管事出去,只听杜蘅道:“慢着……”
他突然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忙对县令欠欠身:“明府请恕晚生无礼。”
又放软了语气问董晓悦:“阿耶,我能问他一句话么?”
董晓悦一副老怀甚慰的模样,柔声道:“好孩子,你尽管问吧。”
杜蘅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问那郑老头:“你们从前做法事也是请招福寺的和尚么?”
郑老头眼神躲躲闪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实话:“回禀小公子,以前多请寿安寺……”
“那这次请招福寺是谁的主意?”杜蘅接着问道。
“是……是老奴……”
“是你的主意还是有人指使你去向主人建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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