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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要做绣活时,碧水把东西收起来了,“夫人歇会吧,今儿太晚了。”

云玲、云朵听见响动,也都赶过来了,劝道:“花圃里开了粉色的栀子花,颜色很漂亮,夫人去看看吧。”

新荷被她们左一句右一句地绕,只好起身往花圃的方向去。她轻微地扭了扭腰,左右晃动几下脖颈儿……坐的久了,哪哪都不舒坦。

除了栀子花,花圃里其他的花也都盛开了。月季花开的最多也最鲜艳,一共有三种颜色,黄色、粉色、朱红。

新荷剪了一些黄色的月季花苞,用花瓶装了,让丫头送进顾望舒的书房。花瓶里装的是井冒温水,一夜的功夫,花苞就会盛开成花朵。

第124章

西次间的烛火点亮了, 四叔还没有回来。

新荷站在庑廊下看着满庭院的红灯笼, 发一会呆, 进了屋。

茉莉长塌上放着簸箩,里面有她绣了一半的红肚兜。很软滑的布料,她微笑起来, 心也跟着柔软了。等孩子生下来, 她估计就更忙了。孩子的小衣、小袄、鞋子都得做……听说孩子见风就长个,窜的快着呢。

云朵走进来, 问她晚膳摆在哪里。新荷让再等一会, 她想等四叔回来一起用膳。

云朵没吭声, 招手让小丫头端了碗乌鸡汤过来, 让她先喝一点。

屋外传来了说话声,模模糊糊地听不真切, 好像是虎子在打听些什么……

四叔回来了?

新荷心里一喜, 让云朵去唤虎子进来。

虎子一进门,“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可是四叔出了什么事情?”新荷觉得不对,她起身往虎子的身边走去。

云玲及时扶住了她,这才发现她全身都在哆嗦,“夫人, 你腹中还有孩子呢, 不能激动的。”

虎子闻言抬头去看她, 也被吓住了,夫人脸色蜡白了。他“咚咚”地磕头:“夫人……您别急。主子没什么大事,就是下午陪皇上外出狩猎时, 替皇上挡住狼的攻击……”

替皇上挡了狼的攻击!

新荷头轰的一下,这还叫没什么大事……他一个内阁首辅好端端的怎么会外出狩猎?又碰巧替皇上挡狼。一切都透露着怪异……她抬步就往外走,“四叔呢?他在哪里?”平常,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她才会喊他四叔。现在却顾不得这些了。

“夫人,您别担心。主子的伤处已经由太医包扎过了……”

新荷急了,打断他:“我问你,他人在哪里?”

“在前院。”

“夫人,您跑不得啊。”几个大丫头在后面小跑去追她。云玲更是紧紧地搀着她,就怕一个不小心,摔倒了……

「松柏堂」内外,灯火通明。叶家的几位舅舅以及几位表兄弟都在,顾望舒在里间的罗汉床上躺着。

新荷往里面走,被叶辰宇发现了,他皱眉走了过去:“二表嫂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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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瑾泽正在和一个穿道袍的老者说话,“顾阁老还有些低烧,您看再加些什么药……我马上安排人去熬。”

这位老者新荷是认识的,姓凌。以前去新府给她诊治过,是叶老将军请来叶府常住的老御医。

“四叔还没有醒吗?”她问道。

叶辰宇看她眼眶红着,轻微点了头。

新荷和叶辰宇说话:“我想去看看他。”

叶瑾瑜和新荷也算是熟识了,他劝道:“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舒哥儿醒来看见你这样,心里一定难受。要不,你先回去等着……等舒哥儿醒了,我让人去通知你。”

“三舅,我想去看他。”新荷的手脚都冰凉了,看他们这样的架势,四叔是凶多吉少了……她不敢想象没有四叔的日子。她第一次发现,她是那么的依赖他!她才怀了他的孩子,四叔就要出意外了吗?不可能的,一定不会的。

叶瑾瑜看她的表情也于心不忍,但是一想到大外甥前胸后背处深深的狼爪印迹……他的脸就紧绷下来:“虎子,送她回去。”

“三舅。”新荷跪下了,眼泪夺眶而出:“我想去看看四叔……就看一眼。”

“父亲。”叶辰宇喊了一声叶瑾瑜,示意云朵她们把新荷搀起来,他低声道:“我领你进去。”

“宇哥儿。”叶瑾泽警告道,他知道新荷对于大外甥的重要性。正是如此,这个时候更不能让她见了。大外甥的伤势太重了……血肉模糊的,再把她吓坏了。

“她有身孕了,受不得郁郁伤怀。”叶辰宇毫不退让。

叶瑾泽看了一眼叶瑾瑜,兄弟俩都没说话,却是各让了一步。对于一位孕妇,他们说不出什么严厉斥责的话……想见就让她见一面吧。大外甥还在昏睡着,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应该也看不出什么。

叶辰宇径直领着新荷进了里间。

顾望舒躺在罗汉床上,双眼紧闭着,还没有醒来。厚重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脸色却是苍白的,看起来像是极冷……

新荷慢慢地走过去,拉了杌子坐在他的床头。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落。她伸手想去摸摸他的脸,颤抖了半响,只抓住了他放在被褥外的手。

云朵、云玲见夫人如此,背过脸去,眼圈也红了。

“四叔,我来了。”新荷低声和他说话:“……你赶紧醒过来好不好?看我一眼,我好害怕……”她哽咽起来,话都说不好了。

顾望舒的手很修长,指尖莹白。他喜欢牵她的手,然后紧紧地包裹住,很温热,给人很安全的感觉。现在却是冷冰冰的。

新荷看了顾望舒好久……哭的难以自制。每次用膳,四叔都是先服侍她,挑鱼刺,剔鸡肉……等她吃饱了他再吃饭,津津有味的。她一直想不明白,残汤剩饭的、还有什么好吃呢?

新荷有点责怪自己了,作为一个妻子她都没有尽到本分……反而是四叔迁就她更多一点。衣食住行,都为她想到了。甚至连叶老太太那里他都叮嘱了,说她年纪小,让多体谅……就怕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委屈。

他把她当孩子一样的宠着。

人都是这样的,一旦开始依赖一个人,就很怕失去。很怕没人再宠自己了,没人再事事细致地照顾自己。

新荷哭的又委屈又愧疚,肩膀处微微颤动。

叶辰宇转身看向窗外,今晚没有月亮,连星星都没有。除了有烛火的地方,其余都是暗黑一片。像人的心一样。二表哥有功夫在身,还有暗卫跟着,想伤他是难上加难。除非是有人提前算计好了!

第125章

“哭什么?我没事……”顾望舒睁开眼, 声音还很吃力。

新荷愣愣地抬眼看他, 眼泪还挂在睫毛处, 无辜又可怜。

顾望舒微一使力,握紧了她的手。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

新荷不知怎么的, 看见他醒来却更委屈了, 眼睛不眨地直盯着他,泪珠成双成对的往下落。

顾望舒叹息一声, 把她搂在怀里, 小声哄她:“荷儿, 别再哭了。我真的没事……”

叶辰宇见状, 挥挥手,屋内的众人都退出去了。

新荷紧紧地抱住他的腰, 一句话都不说。她恼恨他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前胸后背处缠了那么厚的绷带, 不用想也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

“荷儿,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顾望舒心里直发软。无声的啜泣比哭喊更让人揪心。

小妻子的身子偎依着他不停地抽动,好像很依赖他却又倔强的不肯开口。顾望舒拍拍她的后背,低声下气地:“……你不和我说话, 我心口处都好疼……”

新荷摸了一把眼泪, 从他怀里挣扎着出来, 道:“你既然醒了,不如我去喊凌大夫进来看看?”说话间,她就要往外走。

“荷儿……”顾望舒“嘶”的一声, 头上的汗沁出来了。他着急要下床,撕裂伤口了。

新荷咬着牙站在他面前,泪眼婆娑:“你这是干什么?顾阁老忠君爱国,赤胆忠心,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及……”

顾望舒闭了闭眼,摇头。

“既然如此,那我和孩儿的命,你更不用顾及了……”新荷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如若有一天你真的死了!我就独自带着孩儿走的远远的,一次都不会想起你。”

“你敢!”顾望舒气血上涌,“……过来。”这次受伤是个意外,他完全没有料到。北郊的皇家园林怎么会有猛兽混进去?看朱瞻宣的模样也是惊吓不小……

要不是他在前面挡了这一下,事件牵扯的就是弑君了。

新荷回头看他,前胸的绷带上都渗出了血迹,她不是故意要气他的,心里真是气不过。这时候却忍不住鼻子一酸:“四叔,我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活的……可是我离了你,是活不下去的。你得好好活着。咱们都得好好活着,看着孩儿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她泣不成声。

顾望舒声音沙哑:“……我答应你。以后会好好的照顾自己,再也不受伤了。”

新荷看了他良久,像是在判定他说话的真实度。最后才走近,偎依在他怀里。她真的不能失去这个男人。

他现在比她的命都重要了。

顾望舒去亲她的额头。小妻子小小的人儿,脾气却大的很。不过,知道她这么的在乎他、依赖他,他的心里也满足了。

新荷服侍他躺好,去外面喊凌太医进来,他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

和凌太医一同进来的还有叶瑾泽。

顾望舒看了一眼叶瑾泽,和他说话:“明日应该会有很多官员过来,我不大方便,舅舅帮忙应付一下吧。”

叶瑾泽点头。

顾望舒又说道:“如果赵章德过来,一定要留住他。前些日子,我约过他,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叶瑾泽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让大外甥不用担心。

这事情要是真和赵家有关系,那就好办了。只刺杀皇上这一条罪,就够灭九族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瞻宣竟然意外的来了顾宅。

他身穿玄色的便服,由首领太监严涌跟着,大踏步迈进了「松柏堂」,随身的护卫也进了屋。朱瞻宣进了书房,顾望舒要起身迎他。

朱瞻宣摆摆手:“你多番救朕的性命,如今又身受重伤,躺下歇着吧。”

虎子搬了太师椅过来,又奉上碧螺春。朱瞻宣问他,“爱卿的身体,可好些了?”

顾望舒倚着迎枕坐在床头,恭谨地开口:“微臣已经好多了,多谢皇上关心。”

朱瞻宣说:“太子说你讲的《论语》有趣、易懂,他很喜欢。昨晚还给朕背了<雍也>……”

他抿了一口茶,“顾爱卿学问渊博,太子交给你,朕也放心。”他的目光看向案桌上摆放的汝窑天青釉面花觚,里面插着盛开的黄色月季,很明媚的颜色,“你好好养病,内阁也少不了你。”

顾望舒道:“这是微臣应该做的。”

“……这次的事情,朕会彻查到底。不让顾爱卿伤的不明不白。”朱瞻宣摆手让严涌把带的补品留下了。他也想看看,到底是要刺杀皇上。

顾望舒谢过,让虎子送朱瞻宣出门。

叶瑾泽得了消息,匆匆赶过来时,朱瞻宣已经出了第二进院落,他只看到了背影。过堂风吹过来,他脊梁骨都是冷的。

天空一碧如洗。清晨的阳光在东方升起,温暖又不刺目。

秦氏吃过早膳后,从秦府出来,马车已经在门口恭候了。

秦老夫人拉着女孩儿的手,一直送到大门口,开口道:“欣姐儿,母亲年纪大了,管不得什么事了。”她停顿了下,又说:“你们这些兄弟姐妹里,我最担心的就是你,性子太软弱了。以后,该强硬的时候就要强硬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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