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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听女孩儿唤她,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和丫头们说话。女孩儿长大了,身姿开始变的窈窕,再着意调养一下,就更完美了。

终于交待完了,秦氏摆手让她们下去准备,她还有些私心话要嘱咐荷姐儿。

这时候,乳母许氏挑帘子进来通禀:“姑娘,城北姚家老夫人来拜访,已经在府门外等候了。”

“姚家?”秦氏反问了一句,立即起身往外走。坏了她女孩儿的名声,还敢登门,还真当新府没人了。

新荷招手叫了母亲的大丫头采风,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奴婢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因为姚大小姐失踪了……奴婢也是偶然间听大老爷和太太闲聊时知道的……”采风说完,屈身行礼,退了出去。

姚锦溪失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新荷秀眉紧皱。

离新府大门不远处有一顶藏蓝色软件,四周站了几个丫头、婆子。秦氏直接走了过去,语气不好地:“姚老夫人既然来了……不露面吗?”

她话音一落。一个身穿深褐色长身褙子的老妇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表情很疲惫:“新夫人如此盛气凌人,想必教出的女孩儿也很出众吧。不然,我孙女儿怎么能不知不觉就不见了。”

“……信口雌黄,你姚家孙女儿不见了,和我们新家有什么关系?”秦氏冷笑道:“姚大小姐才是德学出众,把我的女孩儿推下山崖后还反咬一口,胆识着实让人敬佩。”

姚老夫人抚了抚胸口,开口道:“我今个过来,不是和你吵架的。溪姐儿确实不见了,已经六天了……该找的地方,我们都找了。只想问一句,新家有没有暗害过溪姐儿?”

秦氏抬眼看她,眼神的锐利丝毫没有掩饰。

“姚老夫人这话还真是说笑了,你当我们新家是开衙门的?想暗害谁就暗害谁。堂堂京都,天子脚下……诬赖人也不是这个说法。还是说,姚家经常干这样的事,所以你才说的这么顺口?”

姚老夫人刚要说话,秦氏摆手打断了,“姚锦溪的事情和我们无关,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话一说完,她便领着丫头、婆子们进了新府。

“太夫人,现在怎么办?”站在轿子一侧,穿水红色比甲的丫头问道。

姚老夫人佝偻着腰进了软轿,许久后,说道:“能怎么办呢,回府吧。秦氏眼神坦荡荡的,她没有害溪姐儿。”

“太夫人,您别担心,大老爷已经报官了,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大小姐的。”一个婆子安慰她。

姚老夫人苦笑了声:“报官?咱们大老爷自己就是当官的,有什么用呢。溪姐儿这会,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天气阴沉沉的,北风呼啸着,像是要下雨了。

又过了两天,镇国将军府请的媒人上门了,还是长宁侯家的郑老夫人。顾望舒和新荷互换了庚帖,亲事也就正经定了下来。

阖府上下喜气洋洋。下人们管不了主子的事,也不敢乱说话,只觉得大小姐和四爷是郎才女貌,十分的登对。

李氏领着两个儿子特意去了大房,一个劲夸新荷嫁的好。

新明宣得知消息后,倒没有说什么,和妻子张氏一起送了二千两银票过去,说是给妹妹添嫁妆的钱。

最奇怪的是新老太太,她好像彻底沉迷于佛堂,亲孙女儿的亲事是一句也不问了。

纳吉礼一过,叶老太太携着大儿媳妇蒋氏亲自来了趟新府,和秦氏唠了一下午,把迎亲的日期定在了腊月二十八。

随后,顾望舒准备好的聘礼也由镇国将军府抬进了叶家。

新德泽和妻子秦氏坐在正堂的圈椅上看聘礼单子,折合成银子足足有一万两。

“这,这真是大手笔啊。”新德泽咽了口水,女婿真是舍得。这么多的银钱估计镇国将军府也贴补了不少。

“嫁妆的事情,我们要着重添些,虽说不可能有这聘礼多,也不能太少了。不然,女孩儿嫁过去会被人家看不起的。”秦氏说道。

“是是……我去和二弟商量一下。”新德泽一迭声地点头,拿着聘礼单子走出了「德惠苑」。

秦氏端起小几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看着这么多的聘礼,心放到了肚子里。顾望舒既然这么舍得,想必也是看重荷姐儿。她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孩儿,小小年纪就要嫁了,心里着实不好受。要不是出了姚锦溪那一档子事,女孩儿的名声不如原来好了……她真的要再留两年的。

居住在同一个胡同里,赵尚书家怎么会不知道新府的事情。周氏为了大儿子的秋试,严令阖府上下,关于新大小姐的亲事,谁都不许多说一个字。她也以勤学为借口,让夫君劝导着大儿子尽量在书房苦读。

赵渊虽然觉得父亲、母亲的行为有些怪异,却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马上就要秋试了,他自己也很紧张。

女子出嫁前穿的肚兜,中衣是需要自己绣的,新荷被拘在「莲苑」,每日里就是做女红。反正,她左脚腕伤着,也只能待在屋里。倒也没觉得太无聊。闲暇时,还把那个花样是竹叶青的荷包绣好了,准备送给四叔。

新荷出嫁之前,顾望舒来了趟「莲苑」。本来是不合规矩的,不知道他是怎样说服秦氏的,竟然放了他进来。

云朵、云玲看见姑爷来了,机灵地带着丫头、婆子们退了出去。

顾望舒走进西次间,意外的发现小姑娘倚着大迎枕打盹,左脚腕用被褥垫高了。穿着家常的雪荷色斜襟褙子,头发松松地挽了丫髻。

……小半个月没来看她了。

他放慢脚步,轻轻地走到罗汉床前。弯下腰打量她。

小姑娘脸色圆润了些,更加白皙了。眉毛细长,颜色比较淡。睫毛是卷翘的,也很长。鼻子小小的。唇尖微微翘起,看着像微笑的模样。十分的温柔、恬静。

顾望舒不自觉伸手揉了揉她的齐眉额发……竟然惊醒了她。

小姑娘睡的有些迷糊,盯着他看了好一阵,说道:“我做梦了吗?”怎么四叔突然站在眼前了,他穿了件月牙白直裾,眉目如画的。

顾望舒心里一软,伸手把她抱了起来,一手小心地穿过她腿弯,一手扶着她的后背。是抱孩子的那种抱法。

新荷猛然升高、被抱离罗汉床,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搂了他脖颈,彻底清醒过来,“四叔?”

她眼底的惊恐逗笑了顾望舒,他出言安抚:“别怕,丫头们都不在。我和大嫂……”他咳嗽两声,改了口:“我和岳母提前说过了。她同意的。再说,我也是正经来和你商量事的。”

“商量事?”新荷脸一红,怎么这会子就叫上岳母了。

“是,我想重新置办套宅院,当作新房用。你觉得怎么样?”顾望舒抱着她在西次间踱步,小姑娘像是重了些。

新荷想了一会,摇摇头:“我没什么意见,你决定就好。”四叔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很好闻。

顾望舒看她像小猫确定地盘似的,闻了闻自己,然后趴在肩窝处不动了。便更怜惜了些,又问:“你喜欢热闹吗?”

“……喜欢。”新荷抬头看他,热热闹闹的多好啊,难道他不喜欢吗?

“那好,我知道怎么做了。”顾望舒低声和她说话:“成亲之前,我不能再来看你了。你好好养着,等我来娶你过门。”

新荷点点头,没说话。离婚期越来越近,她觉得很不真实,甚至忐忑不安了。

顾望舒不敢多呆,又略坐了会,便去了前院。岳父还在等他过去……

微风穿过槅窗吹进西次间,带着扑鼻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新荷摸了摸发烫的脸颊,低下了头。

第88章

十月中旬, 赵渊以秋试第二十名的好成绩金銮殿面圣, 赐二甲进士出身。赵家上下张灯结彩, 一片欢腾。

新德泽领了长子新明宣特地去赵府恭贺。

赵章德多精明的人,听小厮通禀说新家父子拜见,领着赵渊就迎了出去。新家大小姐如今和顾阁老定了亲, 也就相当于攀上了镇国将军府, 身价今非昔比了,他自然不敢得罪。

金榜名传四海知, 太平时合称男儿。

今天是赵渊最开心的日子, 十年寒窗苦读到底有了结果。叶辰宇、新明宣等几位好友都来了。大家开怀畅饮, 喝了不少酒。

晚上的时候, 赵渊去了正房,跪下给父亲、母亲磕头, “儿子不负期望……”

他的话还没说完, 周氏眼泪就流了下来,上前把儿子搀住,说道:“渊哥儿,好孩子,快起来。”

赵章德看着长子, 也是一脸的欣慰。这孩子的名次比他当年考的还要好。

赵渊在圈椅上坐了, 和周氏说话, “母亲,儿子想让您去新家提亲……”他现在功成名就,新家应该也没什么可挑剔了。

周氏一愣, 没想到儿子直接说了这样的话。她抿了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赵章德咳嗽几声,说道:“渊哥儿,你一直在国子监苦读,最近三个月几乎都不在家……这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想着你要秋试,就没有和你提。”

父亲、母亲的神色太奇怪了,赵渊感觉有些不对劲。他问道:“发生什么了?”

“……荷姐儿定给了镇国将军府的表少爷——顾阁老。”周氏心里也不好受。因为这件事情,她和秦氏的关系都疏远了。

“什么?”赵渊差点从圈椅上跳起来,“怎么可能?顾望舒是她的四叔啊。”

“当年,顾阁老只是寄养在新家,和荷姐儿并无半点血缘关系。更何况,这次是叶老太太看上了荷姐儿,亲自去给外孙提的亲。你秦伯母考虑后,也就同意了。”

母亲说的每一个字,赵渊都不相信……顾望舒对新荷不报任何私心,全凭长辈的意愿成婚。那根本就不可能。他二十岁出头就进了内阁,如果不是心计无双,怎么会有今天的位置……一想到此人,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乞巧节的那场相遇了。他当时对荷姐儿的态度就令人怀疑。没想到他真正的目的是娶她。

“站住!” 赵章德见长子起身往外走,厉声喝道。

“我要去见她。”赵渊头也没回。

“混帐东西,来人,把他给我拦下。”

赵章德的护卫从暗处出来,几下就按住了他。

“母亲……”赵渊挣扎着喊道。

周氏眼圈红了,她劝长子:“听你父亲的吧,我们惹不起顾阁老。世家里多的是好姑娘。母亲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赵渊绝望地:“可是,我喜欢她啊。”

赵章德嗟叹一声,摆手:“把少爷带回他自己的房间,好好看守。”这孩子被他养的太天真了,为了自己的一点私事,家族、名声都不顾了。

周氏拉了拉夫君的衣袖,想说话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瞅瞅你生的好儿子。”夫妻这么多年,赵章德第一次说了重话,“赶紧在世家里,给他找个媳妇,门当户对的就成。别的要求都没有。”

周氏喃喃地点头,她即心疼长子又不敢违背丈夫。嫁到赵家的前一晚,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出嫁从夫,不能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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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当空,赵渊独自坐在书房,一杯接一杯地灌白酒。新荷的身影防佛就在眼前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喜欢她。只是,喜欢就是喜欢。每次见到她,都会觉得特别熟悉,像前世就认识似的。

他很想娶她,疼惜她一辈子。

……现在没机会了。

大丫头灵芝进来给大少爷送酒的时候,竟然看到他趴在桌子上哭,很压抑的。肩膀一直在抽搐。她吓了一跳,立即跪在地上。

“滚出去。”赵渊把酒杯砸向槅窗。

天亮时,赵渊做了个决定,他要找个机会见见新荷。

他想知道,她是否真的愿意嫁给顾望舒。

日子进入腊月的时候,他等来了机会。

那天,下着雪。他和新明宣一起从翰林院角门出来,直奔新府。看管他的护卫只看到新府的马车从眼前驶过,也没看见大少爷,便不在意。

新荷的左脚腕完全好了,和大丫头云玲一起,去后花园看新开的腊梅。

“荷姐儿,过来。”新明宣喊了一声,和赵渊一起在不远处的八角亭站了,“她马上就嫁人了,本来不该再见你的……有什么话就一次性说明白吧。”

新明宣知道好友的心思,如果能就此解开他的心结,他愿意帮他这一次。大家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应该也无碍吧。

话虽然这样说,新明宣却丝毫不敢怠慢,在几步远的松柏旁站了。

新荷听到喊声,转身就怔住了。她看见了赵渊。

这是定亲之后,她第一次见到他。她又看到不远处的大哥,大约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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