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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珏对此没什么意见,自从他把手头工作全部交接给鬼灯之后基本就没再管过这些事情,小狐丸就跟没听到鬼灯是如何准备借着高天原信息滞后坑对方一把一样面不改色地微笑,把气息采样封装好之后就驱散了那种让他感觉不太舒服的味道。

宗珏抬手补了两个封印,确保时间溯行军不会再沿着这里的时间裂缝钻进来,做完这些工作之后他感应了一下小夜左文字和自己的契约正准备移动过去,忽然觉得头顶罩下一片阴影。

“主殿。”小狐丸将羽织披在宗珏头上,“下雨了。”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细碎的雨滴落下,刷拉拉打在树叶上枝干上,便能听见夏末的蝉愈发声嘶力竭的鸣叫起来。

宗珏顶着羽织一抬手把小狐丸也罩进来,趁着雨势未大的功夫离开了这片树林。

“下雨了啊。”遥远的另一个世界里,宗珏的刀剑们团团围坐在暖洋洋的火炉边上,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喝一口热茶,歌仙兼定还能应着三日月宗近信手敲出的拍子吟诵上几首和歌,倒是难得的惬意风雅。

按理说极北之地这么寒冷泼水成冰应当是少有雨水的才对,但事实上他们在这里已遇上了好几场雨,和着吹得窗户啪啪作响的凛冽寒风一起袭来,没过多久就会被冻成冰碴子化作一场冰雹夹雪,天气恶劣得能引来不少鸟类缩船上躲避风霜侵袭。

“药研他们呢?”三日月宗近环视一圈没找到小短刀的身影,开口问道。

“在给五虎退的小老虎绑蝴蝶结。”歌仙兼定把昏昏欲睡栽在自己身上的鹤丸安置在抱枕堆里答道,“过一会应该就会过来。”

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拨拉着垂到眼前的头发,还是有些不适应自己现在的模样,比起他以前的头发现在的红发要蓬松柔软许多不太好固定,动不动就会有碎头发从夹子里溜出来垂在眼前晃荡,旁边大今剑在他第五次拨弄头发的时候放下了手里的热茶道:“我帮你编起来吧。”

在这个没有数珠丸恒次的本丸里他的头发可以说是最长的了,而且继承了鸦天狗们柔软的羽毛特质细碎的头发很多,每天早上都得花费一番功夫把那些碎头发编起来才不至于顶着一脑袋小碎毛出门。

“那……拜托了。”歌仙兼定犹豫了几秒后被再次杵在自己眼球前几毫米的头发说服,拉着自己的坐垫移动到大今剑边上做好,顺便摸了摸在一边努力给义经公写信的小今剑。

啊,看着他绞尽脑汁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憋,就好像看见当时小夜左文字被细川幽斋大人诗兴大发弄得头痛欲裂的情景。

虽然从外貌上看歌仙兼定要比小夜左文字成熟不少,但当年的确一直是年长的短刀在照顾着年幼的打刀呢。

歌仙兼定有些怀念地笑起来。

“花待春宿梅。”三日月宗近看着放在窗台上的插枝花朵吟诵道,这么冷的天气里花还没有开,只有一个花苞颤巍巍在枝头立着,当然不是什么梅花,而是那个叫做金的男人前几天跑来蹭吃蹭喝时带过来的礼物,说是在冰川峡谷里见到了满树繁花,就剪了一枝未开的花苞送来,花还未开已是熏得屋内满是清香,从浅至深的花苞如同渐变的水墨画。

“友三话岁寒。”鹤丸迷迷糊糊地接了下去,抬起头像是慵懒的猫儿一般伸了个懒腰,宽大的黑色衣袖里手腕依旧是那副细瘦伶仃的样子,趴在抱枕上脸颊被火映照出几分红色,眼睛也睁不开吃吃笑道,“我们这可不止三个啊。”

“也没有月亮啊。”歌仙兼定摇头,还是接了下去,“扣水茶煎月。”

“今川义元?”抱着五虎退小老虎进门的药研藤四郎只听见了最后一句,下意识问道,“宗三殿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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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三日月宗近他们所吟诵的,正是今川义元与友人所做的连句诗。

“哈哈哈也说不定呢。”三日月宗近笑道,“谁知道主殿会带回来什么。”

“宗三殿来得话,不知道小夜会不会来呢。”五虎退歪着脑袋蹭蹭怀里的小老虎,“小夜特别好,对吧。”

小老虎抬起头嗷嗷叫了两声,扭着屁股跳到地上炫耀自己的新蝴蝶结。

“啊,小心!”抱着两只小老虎的前田藤四郎一个没控制在就看着小老虎们一屁股坐在了鹤丸脸上,把昏昏欲睡的鹤球球吓得差点跳到天花板上去。

还有两只小老虎爬到三日月宗近腿上做好,俨然拿这位当成了大型暖炉,又有一只看着大今剑帮歌仙兼定编头发觉得有趣,一跳一跳的去抓从大今剑手腕上垂下来的发绳。

三日月宗近笑得几乎拿不稳茶杯,忽然身子一歪茶就翻了小老虎们一身,又被小老虎们抖了满脸的水——不对,是船突然失去了平衡,才会让他手抖撒了茶。

寒风似乎猛地就灌了进来,连带着雪和海水一起,霎时间熄灭了旺盛的炉火。

好冷!

穿着单薄内番服的刀剑男士们有志一同地打了个哆嗦,感觉刀都快和刀鞘冻在一起了。

不过此时他们也没心思考虑那么多了,翻滚的海面上渐渐有巨大的阴影浮现,只是轻轻一动便能掀起让他们无法站稳的风浪,那阴影之上显现出一个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却又无比熟悉的身影,密密麻麻让人看了就觉得后背寒毛直竖。

“时间溯行军……”五虎退喃喃道,“好多……”

“哎呀呀,明明还是在休假啊。”三日月宗近抹掉脸上的茶叶冰渣,悠然拔刀出鞘,刀锋在他脸颊上映出极美的光斑,“等主殿回来可是要给加班费的。”

“主殿自己可都没有加班费拿。”手握本丸财政大权的歌仙兼定笑道,“工资还不怎么高。”

时之政府开给宗珏那象征性的工资,连本丸一周的伙食费都不够。

“您说呢,齐木大人?”三日月宗近笑着看向悄然出现在船头的齐木楠雄。

【他不缺钱。】齐木楠雄淡定表示就没见过宗珏缺钱的时候,眯眼看着海面上逐渐显现出漆黑脊背的黑影,【惊扰亡者,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一道道黑影,分明就是宗珏曾带他看过的巨鲸,本应于深海静静下落的巨鲸尸骸,此时却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生命,化为了时间溯行军的战舰盔甲。

在人耳所无法接收到的波段,他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哀鸣,循着涛声往复,悲凉凄婉。

第八十四章

有鲸自深海而来, 惊动的自然不只是船上的刀剑们,同样在船上的船员惊异无比地看着那只露出水面的部分都大得宛如小岛的巨鲸尸骸, 下意识地将手放在额上念起了祈祷的语句。

海中总是有着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恐怖之处, 因而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也总是有着许多无法说清楚缘由的迷信与信仰,不管哪个世界都是如此,这个世界的海员们信奉鲸鱼是大海的主人, 他们会在身上纹鲸鱼与浪花的图案,象征自己是大海的子民,为海神所庇佑,若是猎杀鲸鱼的船,出航前需要进行长达三天的祭祀, 归航后在船上涂满油脂,将鲸鱼的心脏与大量奇珍异宝填满船只以烈火焚烧祈求海神的宽恕, 海员们三个月以内都不会再次下海, 否则整船的人都会受到牵连葬身海底。

而若是在航行中见到了鲸鱼的踪影,则会被视为丰收的吉兆。

时间溯行军并非为了刀剑们而来,他们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着刀剑的存在,只是以这些鲸鱼为船, 为跳板,当这些鲸鱼受驱使而纵身跃起时,巨大的身体完全离开海水,那是在一切都大得可怕的远古时期依然纵横深海的存在, 跃起时身躯仿佛遮天蔽日霎时天都是漆黑一片的,被带起的海水如同一场狂风暴雨夹杂着风浪汹涌, 似乎从海中生出了翅膀要飞到天上去一样。

如果没有齐木楠雄及时在暴风中固定住船,现在船上所有的乘客都应该在海水里扑腾着了。

他们的船在鲸鱼面前渺小得宛如一粒尘埃,乘坐在巨鲸之上的时间溯行军根本没有在意他们,只是在靠近的时候用随身携带的远程兵装进行攻击,一击不中也不再纠缠,专心拽着巨鲸的身体被甩到无比高的天上去——扭曲的时间裂痕正在天上缓缓浮现,只要成功进入裂痕,就算是进入了时间溯行军的大本营。

这听起来可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即便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超能力抱有消极抵抗态度的齐木楠雄都难得打起了精神准备全力以赴。

【不要靠近我。】他说着稳定操纵着念动力把自己送到空中,一边稳定身体一边摘掉了头上的抑制器,他只摘掉了一个,但也足够让他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对于只需要花费三天就能毁灭世界的超能力者而言,想要处理掉眼前除了数量众多之外没有任何战斗力优势的时间溯行军,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唯一让他有些毛骨悚然的,也就是这些时间溯行军一个两个跟他最害怕的虫子一样完全无法读到内心的想法,他吞吞口水尽量忽视自己身上一层层冒起的鸡皮疙瘩,准确无误地把九成九以上的时间溯行军移动到了某个不知名的活火山里,又妥善把鲸鱼们送回深海它们应该在的地方,余下一二漏网之鱼自有刀剑男士们动手处理,就算一个两个只穿着内番服被冻得牙齿打颤,处理掉几个从高处摔下来的时间溯行军也没有任何问题。

巨鲸跃起又落下的地方翻涌起巨大的漩涡,齐木楠雄及时把船转移到了岸边用冰雪固定好,才没有被海水吸进去。

时间溯行军一个两个的被快速处理完毕,眼下的当务之急无疑是被恶劣环境冻得怀疑刀生的刀剑们以及被吹丢了半个房顶的船舱,海员们及时脱下身上的厚外套把看起来年纪小小的短刀们和夜斗,外加瘦骨伶仃白得极不健康的鹤丸裹好,又从防水仓库里翻出厚衣物给其他刀剑们分发,紧接着生起火堆煮起热汤,刀剑们一个个暖烘烘一大碗灌下去才觉得身上有了点热乎气,不像刚才被冻得怀疑自己再次恢复了钢铁之身,僵得一动就掉渣。

并不是宗珏带来的设备不够齐全,只不过有时候自然的恶劣确实远超人类所能抗争的极限,船员们能够用念飞速制作出牢固的冰屋生起温暖的篝火做出高热量的食物,但却无法让风雪停下使温度升高,有时候更为广袤的世界也意味着更多的危险与更艰难的环境,离开家门则必然少不了迎接风雨的觉悟。

蹲在冰屋里烤火的刀剑们对此也没什么怨言,说实话谁都不是没点故事的刀剑,有吃有喝就能很开心的接受现实了,况且还能期待一下审神者出门带回来的礼物。

“时间,时间溯行军这是发什么疯……”鹤丸一张嘴就冷得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得直倒抽冷气,一眨眼就有结在睫毛上的冰渣扑簌簌往下掉。

“就跟逃命一样。”药研藤四郎用毯子把身边的两个弟弟裹好,三振小短刀共用了一件厚厚的大衣,一个两个被冻得像是湿淋淋的小鸡仔。

“姑且先报告给主殿了。”歌仙兼定对着掌心呵了呵气,继续不太熟练地使用着面前的触摸屏写报告,感激这个触摸屏支持手写功能,才不至于让他沦落到写下来之后拍照发图片给宗珏的地步。

小天狗捏着鼻子苦着脸灌下一大碗热汤,伸着舌头满脸不开心,眼下天寒地冻的他也不能随便往外头跑,刚刚给义经公写了一半的信也在风暴里作废,于是他只能蔫哒哒地趴在大今剑身上各种嘟嘟囔囔的抱怨,大今剑也难得没有板起脸来说什么,温柔地拍打着小今剑的后背安抚。

“呜呜——”小老虎从冰屋外探头探脑地钻进来,大概是知道刀剑们被淋得不怎么开心,拱拱这个拽拽那个,摇头摆尾在地上打滚地撒娇不停,五虎退挨个摸了摸之后犹豫道:“小虎说发现了宝物……嗯,不要太在意……”

“那就出去看看吧。”三日月宗近左右看了看,哈哈笑着甩甩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戴上帽子,又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希望不要太远啊。”

“三,三日月殿!”五虎退结结巴巴地还想说什么,小老虎们已经兴高采烈地簇拥了三日月宗近前往“宝藏”的发现地,只留给他一个竖着尾巴轻晃不停的背影。

“我也去看看好了。”鹤丸摸着下巴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夜斗,“你要不要去呀?”

“要要!”小夜斗兴奋地晃着手里的小勺子,祸津神的良好体质让他在方才的风浪中没吃半点苦头,稍微受了点寒此时也完全缓解了过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鹤丸,小腿有力地踢蹬着。

“那就去看看吧。”鹤丸站起身撩起冰屋的门帘探出头去试了试温度,快速地追着三日月宗近的身影而去。

歌仙兼定叹了口气,在给审神者的报告里又多记了一笔。

且不说宗珏收到这份报告是个什么心态,总归他现在还没有收到不是,探查完了森林里的情况之后他就轻轻松松地带着小狐丸去找小夜左文字和一目连他们,住处是赤司征十郎负责安排的,虽然赤司家在这附近没有别的地产可以落脚但临时包个酒店也不是什么难事,又不是矫情到非得一人一间,或者说经历过刚才的情况他们巴不得全都住在一间房间里才算安心,因此下山的功夫赤司就把事情安排妥当,走到路口来接的车子已经整装待发。

“您不和我们一起吗?”赤司看着停在山脚不往前走的一目连问道。

“离开这里应该就没事了。”一目连说道,指尖轻点在赤司额头,“如果你发生了危险,我会知道的。”

与他这般非人的存在纠缠过深并不是什么好事,念念不忘之物,也并非必有回响。

“但是——”赤司的话未说完,就被扑面而来的风堵在了喉咙里,风停时面前已然没了神明的踪影,只残留下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熏香气息,昭示着这里曾有着神明的到来。

“再看也没有用的。”宗三左文字低笑出声,“想要的东西只有去争取,才会乖乖落在自己手中。”

“没有夺取天下的气魄,可无法使得美人倾心。”付丧神的声音仿如上等的醇酒醉人心魄,他微微眯着眼笑起来,像是发现了极有趣的事情,“即便是神明,也是如此。”

很不幸的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要跟随的所有者,似乎也不是什么有志于夺取天下的人。

啊啊,想想就觉得未来的生活堪比养老毫无激情。

“要下雨了。”江雪左文字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快些离开为好。”

夜雨瓢泼,自有精怪妖魔,就算他们不惧于与其相斗,这几个少年也不一定能抗住阴气侵袭。

“的确早点回去比较好哦。”宗珏带着小狐丸稳稳落地,“今晚可不会太平。”

只不过酒店里赤司家下属准备的热茶热汤早有人捷足先登,蹭饭的人见有人进来还能面不改色地喝掉碗里的汤,一眨眼睛笑眯眯地抬手招呼道:“哟,好久不见。”

“不问自取,是为贼也。”宗珏摇头笑道。

“我可是受人所托而来。”仍是青年模样的妖怪习惯性地闭起一只眼,执着烟管轻笑,“况且我还带了好酒。”

“怎的奴良组的总大将也会欠人情不成?”宗珏侧头示意出去再聊,好让在夜风里吹了好几个小时的少年们能洗个热水澡好好冷静下混乱的大脑。

奴良鲤伴笑着晃晃手中酒壶起身走了出去,将烟管凑在唇边含住,唇间笼着烟气极缓极轻地笑道:“人类的情分总是最难还,还得大半夜的跑来给他看孩子。”

宗珏凑近了烟管一嗅,道:“薄荷?”

“烟草也是有些的。”奴良鲤伴开了酒壶递给宗珏,“不然就太明显了。”

他父亲奴良滑瓢烟管里燃着的总是上好的烟草,他却是不太受得了那个味道,因此多数时间那镀着繁复金色花纹的烟管里燃着的都是凝神清心的薄荷。

“距上次见面,也有好些年了吧。”宗珏仰头喝了口酒,“比上次的味道还要好些。”

“老头子的珍藏,可是特意给你留的。”奴良鲤伴说道,“嘛,是有些年头了,你倒是一点也没变。”

“基数太大,加点年份就不怎么明显了。”宗珏说道,“你却是变了些。”

对于妖怪们来说,这么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流逝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兴许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过去了。

“怎么说?”奴良鲤伴笑着问道。

“起码以前你可不会大半夜的跑来帮人看孩子。”宗珏慢吞吞道,“欠了天大的人情也不会。”

“唉……”奴良鲤伴摇头笑道,“若是你娶了人家的妹妹,不管什么时候都得认栽啊。”

奴良组总大将夫人奴良若菜,旧姓赤司。

宗珏被酒呛得咳了两声,终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小狐丸靠在门边看着宗珏极少见的开怀笑颜,不自觉把手放在唇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微冷柔软的触感。

啧。

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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