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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洛前辈,有所得罪望您莫怪。”他说得云淡风轻,听来不过是句无关痛痒的客套话。青洛捂住胸口费力喘息,不由露出些许无奈苦笑。赵墨走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拖到旁边树丛中,然后扔进一处十丈深坑中。树叶沙土淅淅落下差点没把青洛掩埋,赵墨蹲在坑边细细端详,确认周遭无碍才放声说道:“前辈,你就在此处颐养天年,这洞里有水又能生火,而且小兽也多,您放心地呆着吧,我会来看你的。”

赵墨背着光,青洛眯眼望去,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他的神色,而他的口气就像调皮小娃儿隐隐地带了丝兴奋。青洛深吸口气用尽仅存的力气朝他大喊道:“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多谢前辈教诲,赵某铭记于心。”赵墨拱手抱拳接着就消失在洞口,青洛扫下四处,坑壁光滑无可踏之处,正当他琢磨着该如何出去之时忽然传来一阵轰轰声,顶上的光正一点一点消逝,青洛抬头望去,只见一块大石缓慢移来没多久就堵住了洞口,他就像被封住的妖再也脱不了身了。

“殿下!殿下!”

殿外有人唤道,听来万分焦急。拓跋朔搁下手中狼豪朝侍官颔首,侍官得令上前打开殿门,赵墨跨腿迈入大步流星走到阿朔面前半跪在地行一大礼,随后切声说道:“殿下,找到了!找到王后殿下与和硕公主了!”

拓跋朔一听双目徒然瞪大,顾不及衫薄疾步冲出殿外。北风呼啸,夹杂着细碎冰屑,他的脸死白死白就像是染上这漫天飞舞的冬雪。内侍来不及打伞紧随其后,穿过殿廊走入侧宫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到了荣光殿前拓跋朔突然停下脚步踌躇不前,内侍屈膝站在他身后,见他不动又看不到他神色不免焦急起来,过片刻便小声道:“殿下,天寒您得当心。”

话音刚落,拓跋朔打一激灵,仿佛灵魂回窍狂奔过去,开了门只见二人相拥悲泣,身上裹得零碎羊毛脏破不堪,一头垢发如草垛,听到声响她们不约而同转过头,黄黑脸庞上印着两道清淅泪痕。拓跋朔怔在原处,双唇发颤,神色僵硬,喉咙里含着二个字许久都没有脱口。

“阿朔!”安夏王妃念儿情深,不禁泪如泉涌上前紧拥,拓跋朔一颤,眼泪不由自主流淌而下。

“母后……母后……”他悲声哽咽哭得伤心,紧紧地将娘亲胞姐搂在怀里,多年凄苦一言难尽,三人相拥以泪对言。

内侍见之也忍不住泪流,赵墨则候在殿外默默而视。过了良久,他们三人终于止住哭,见母后胞姐脏臭不堪,拓跋朔立即命人带她们去洗漱,他回头看到赵墨连忙走过来问:“你是怎么找到我母后和王姐的?”

赵墨摇头,随后拱手回道:“是青洛前辈的功劳,属下实在不知。”

“那前辈在哪儿?”

赵墨皱起剑眉,貌似无奈地苦笑道:“这……属下也不知。”

拓跋在宫中找了青洛一天,始终不见其身影,待王妃与和硕公主洗漱完毕,他才从她们口中得知青洛不辞而别。

“青洛前辈说你夺回西夏又与家人团圆,也算不负父王所托,既然完成了父王心愿,他自觉没必要再呆在这处,所以就向我们辞别。”

“这是他亲口说的吗?”

“没错,是他亲口所述。”

拓跋朔听后不免落寞,他以为青洛会扶持左右可终究还是留不住他,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早已成年若要成大器又怎能依仗别人,念到国仇家恨拓跋朔发奋励志,誓要象父王那般做个明君。

“差不多到了。”赵墨喃喃低语,漆黑的眸比夜还要深沉,董忆心领神会颔首浅笑,掏出火折点亮窗前烛灯。烛光摇曳不定,忽明忽暗,见不远处蓦然亮起的红光,赵墨终于有了丝笑意,他所布的局一招不差是时候收网了,可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有些忐忑,他闭上眼想了又想,脑中不由浮现出小妹的身影。

“看你眉头皱得紧,是不是有烦心事?”董忆笑问,虽说身穿戎装可仍脱不去那股书卷气。赵墨低头来回踱步,像是踩着地上不停晃动的烛影,片刻,他忽然抬眸莞尔道:“没。”

有时笑得越真说的话就越假,跟随他多年董忆知道他的野心但猜不透他的人,也猜不准接下来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然后事已至此无法回头,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董忆隐隐觉得有东西拦着,她就像块绊脚石碍着他们的道,若没她在或许几年前赵墨就能夺得王位,而他的大仇也能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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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凡能得天下之人都懂得‘舍’,有‘舍’才有‘得’,如今好不容易到了这步,千万不能功亏一篑。”董忆话中有话,赵墨自然听得出这弦外之音,他突然侧首看去,眼神凌厉如刀,董忆不由低头垂眸后退半步,拱手抱拳挡在额处。“是我多嘴,莫怪。”

赵墨深吐口气,慢慢地缓了几分神色。“时候到了,你先去吧。”

第136章 逼宫

今夜皓月当空,若不是寒风逼人倒是个赏月把酒的好时候。赵墨出宫后驾马回府, 到了院中见西厢仍亮着灯, 他走上前轻推开门, 抬眸就见小妹趴在案上像是睡着了。夜风悄然而入, 惊醒梦中人。卿卿抬头睡眼惺松,她揉揉眼扯起一抹娇笑, 轻声道:“哥哥回来了。”

赵墨勾起唇角,温柔浅笑荡漾上眉梢, 他脱下玄色披肩抖去风尘, 挂好之后走至案边轻轻拢住她削瘦双肩。

“这么晚怎么还不睡?身子不好就别等我了。”

卿卿侧首看眼案上烛灯, 红烛滴泪已燃大半,不知不觉快近二更天。“没事, 反正我也不累, 只是觉得无聊。”话落, 卿卿以袖捂嘴忍不住打个哈欠。赵墨见状不由轻笑出声,随后打横抱起将她抱上床榻。

“我去帮你打盆水。”赵墨出门不一会儿就端来盆热水, 先是小手后是玉莲,他蹲在榻边小心翼翼地拿湿巾细细轻拭, 仿佛小妹是万年珍宝不敢大意分毫。此刻哥哥和从前一样,柔情似水又无微不至,卿卿见他认真心中甘甜不由溢出唇角, 但见他眉宇间隐隐透出的疲惫之色,她又不禁心疼起来。

“听说公主和王后娘娘找到了是吗?那你也能歇息段时日了。”

“嗯。可是你师父突然不辞而别,怕是抽不出身了。”

提及青洛卿卿露出些许焦色, 虽说师父向来随性,但此次不辞而别不太像他作风,她不由开始担心。赵墨见小妹眉头皱得紧眼神又柔了几分,他伸手轻抚起她头心轻声而道:“青洛前辈与王后辞别后就不知去向,我找半天也没他下落,不过妹妹你不必多虑,青洛前辈神通广大不会有事,更何况他一直不喜欢宫闱沙场,或许走了对他而言是件好事。”

这话听来有几分道理,卿卿硬是抹去心中疑虑不愿多想。替小妹擦拭好后,赵墨又帮她整起锦衾铺上羊毛织毯,他一边理整一边说道:“这个地方太寒酸,过段日子我再弄个好去处。”

卿卿听后朝四处望去,当年安夏王所赠的府邸不算奢华但对他们而言足够了,她不知道哥哥为何会这么想便道:“我没觉得寒酸,这么大的地方够我们住了,再说寒不寒酸也得看,有你陪着我住哪儿都行。”

话落,卿卿弯起秋眸巧笑嫣然。赵墨垂眸静默,随后凑过头去吻住她的唇,卿卿顺势俯躺枕上两手勾住他结实臂膀。

“你是我的宝,我怎么能让你蒙灰?”他在她耳边轻声诉道,一面说着一面轻吮起她的珍珠耳垂。

卿卿喃喃低语:“你能陪我就好。”

赵墨哀叹道:“我也想多陪你,不过如今正是要紧时候,待过了这个关口,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话落,他脱去衣袍抚上玉胴,温柔拥她入怀。这一夜春/色无边,他将这么多日所欠温情全都偿还了,可卿卿却感觉不到丝毫愉悦,莫名心悸久久不散。赵墨在她房内留宿一夜,次日天未亮就勿勿离去,卿卿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以为他是在扶持拓跋朔立位,可听到外面铁蹄阵阵,她隐约感到一丝不祥。

青洛走后不久,赵墨就调拔大批兵马至秦州边关,意思是怕朝庭派兵攻打边防无兵可用,虽然拓跋朔觉得不妥,不过念到如今局势未稳也只能同意其用兵,如此一来王城中只有几支亲王部队可供使唤,其中大多是翊卫骑旧部。就在青洛走后的第八日,清早赵墨就入宫求见拓跋朔。这一日乌云密布,灰蒙蒙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拓跋朔正在书房中写密信,听到内侍说赵将军求见,他心里咯噔一下,思忖半晌道:“今日我略有不适,麻烦赵将军明日再来。”

话落,门外就没了声音,拓跋朔以为人已走不由松了口气,他手负背后来回踱步,浓眉紧蹙成团,侧首瞥见案上密信他又忙回座上奋笔疾书,望能再别人没发现前补住那个漏洞。“嘭”的一声,厚重殿门突然开了,门风卷着血腥扑面而来,拓跋朔仓惶地将信扔入火盆中,起身疾步走到外殿。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闯殿!”内侍先前一步大声责斥,银光一闪,内侍便软身倒地。拓跋朔万分震惊,不由瞪大双眸后退几步,他抬起头就见赵墨穿着染血戎装,眼带笑意立在他跟前。

“赵将军!你这是何意?”拓跋朔白了脸色,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变了调的声音微微发颤。赵墨掏出一方绣花粉帕不紧不慢拭净剑身,随后扬起唇角轻笑着道:“刚才吓到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嗡”的一声,拓跋朔脑中空白无物,他不自觉地开口想要叫人,探头却见殿前空无一人,没想到这事来得如此之快,他终究还是慢了半步。

“赵将军,有事不妨直言。”拓跋朔扯起无奈苦笑慢慢退坐位上。赵墨也不拐弯抹角,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大方地摊在他面前,拓跋朔低头匆匆瞥几眼,这文书上的意思就是要让他退位禅让。赵墨见他默不作声,莞尔道:“如今西夏已定,而朝庭那边依然蠢蠢欲动,殿下日理万机实在劳累,微臣体恤贵体,想替殿下挑此重担。殿下只要在此上盖印便可入殿好好休养,不用再费心劳神。”

“你这是在逼宫吗?!”拓跋朔心生怒意,当初没有拓跋氏就不可能有赵墨,而他竟然如此咄咄逼人,想着他不由握拳双拳磨牙霍霍。

“呵呵,这要看殿下了。是要让位,还是要我逼你退位?”赵墨直言不讳,温柔墨眸隐显杀气,话落,他上前走到拓跋朔身侧一手支着王座把手俯身在他耳边悄声道:“殿下不必觉得委屈,你所见的大半疆土全是我用命拼回来的,你不过是坐享其成而已,再者你在暗中削我兵力又安插人手,我只不过为求自保不得已而为之,你无义也就莫怪我无情。”说着,赵墨将文书移到拓跋朔眼皮底下指指最后的空处。“你只要在此盖上王印,我保你有富可享;若要硬拼,你只有死路一条。”

“赵墨,你不能无情无义!自始至终我就没想要拿你怎么样!”拓跋朔的脸色白中泛青再由青转红,略显削瘦双肩不停打颤。赵墨哼笑几声,道:“我也没想拿你怎么样,我不过是为了讨回应得的东西。拓跋朔,我的部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万一一个闪失放兵马打进来,你这王宫也怕保不住,不如你干脆些在上盖印签字,我回去也有个交待。”

文书上落有文武官印鉴,举目望去皆是赵墨的人,拓跋朔不自觉地找起卿卿官印,想知道她是否和赵墨一样背信弃义,然而仅有的期盼被最下角的那枚朱印击得粉碎,他如落到万丈深渊顿时无望,呆怔半晌之后他从柜中拿中王印,颤巍巍地盖上赵墨所拟的文书,摘去了顶上王冠,从此拓跋氏所拥的半壁江山改名为赵。

赵墨未用一兵一卒就夺下大权,虽然拓跋朔盖过文书,但赵墨并不急于将此事公布于众,一来他觉得时机还未到,待禅让大典过后他才算得上名正言顺;二来他也担心卿卿知道后会怎么想,万一她知道青洛的事他又该怎么办。赵墨让人放出些消息,好试探众人反应,不出其所料当日卿卿就急着叫他回去,赵墨想好说辞磨到日落西山才回府中。刚一进门,卿卿就从院里出来,身上只着了薄薄一层纱衣。赵墨见之忙解下斗蓬披上她肩头,心疼轻责道:“天这么冷,你怎么就穿这些就出来了?”

“我听到些消息,你快随我来。”话落,卿卿迫不及待地将他拉回房中,一入门她就关起门窗,急焦万分地看着他说:“我今天听人说阿朔放弃王位要拥你为王,这是真还是假?”

赵墨听后笑了起来,剑眉微蹙看来有些为难。“这些恐怕都是误传,殿下有找过我,但说得不是这件事。”

“哦?说的什么事?”

赵墨微顿了下,犹豫许久才缓缓说道:“他说的是和硕公主的事,看来他在为和硕婚嫁担忧。”

听到这话卿卿面露心烦,问他:“当初安夏王有意招哥哥为驸马,难不成阿朔也想这么做吗?”

赵墨无奈摇头苦笑道:“我自然不会答应,可不知怎么的越传越离谱了,果真是人言可畏。”

话落,卿卿长吁一声,像是信了他的话。赵墨不由松了口气如获大赦,这千关可闯,但他仍过不了她这一关,赵墨不禁犹豫,想着如何才能两全其美,事到如今他可不愿前功尽弃。接下来几日赵墨就挤出空闲呆在府中陪伴小妹,只可惜门庭若市,每天都有人找其商议,这一日下来倒把卿卿晾得干净。卿卿好清静,不喜欢这么多人来扰,她干脆劝哥哥办好公务、待理完手头急事再回来,这话正中赵墨下怀,他心系没拿稳的王位,正愁展不开拳脚,听小妹如此一说也就放心而去。他前脚刚走,卿卿就乔装一番偷溜出府去王宫找拓跋朔。

第137章 真相败露(大修)

烽火正起,西夏王城却是平静得出奇, 街头巷尾几乎无人谈论拓跋氏让位之事, 大多都低着头行色匆匆。卿卿把雪将军藏在袖中偷偷带着出门, 到了王宫门前她停步张望。周遭没什么人, 身后也没人跟来,见此她便放心从袖中拿出雪将军将它放飞空中, 雪将军盘旋几圈之后往王宫深处飞去,卿卿拔颈而望, 待它飞远方才离去。

“王宫禁地, 闲人莫进!”

王宫西门把守森严, 卿卿还未走近就被二守卫喝住,她不慌不忙掏出怀中令牌亮在二人面前, 那二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似乎没有放人通行的意思。

“我是赵将军的妹妹, 特赐王令牌在此,你们竟敢阻拦?!”卿卿不由严声怒斥, 双目圆瞪多出几分骇人之色。话落,守卫立刻肃然, 双手接过其令牌反覆细看,确认无误后这才退步让道。

“请息怒,属下不知, 望您见谅!”守卫恭敬请行,卿卿收起令牌堂而皇之地入了王宫。如今这处守卫重重,门处小卒还能吓唬, 里面守将恐怕难躲,卿卿抄行小道避开巡逻,拐到无人之处拿出鹰哨轻吹,不一会儿就听到一声尖啸,雪将军从西飞来在上空盘旋三圈后又往西飞去。

这西面应该是阿朔曾住的侧宫,卿卿知道个大概后便小心翼翼往那处走去。一路上守卫众多,到了王子宫她已汗流浃背,没料殿前又有诸多侍卫,她只好想办法让雪将军将他们引开自己偷溜进去。

爬个墙翻扇窗,卿卿就气喘吁吁,好在没被人发现才得以顺利潜入,不过两脚刚一着地,一道黑影就扑了过来,卿卿差点惊叫出声,吉旺嗅出她的气味连忙收爪轻盈落地。

“嘘,是我,别叫。”卿卿压低声音轻抚它的脑袋,吉旺立马温顺,收起尖牙甩几下尾,接着就转身小跑入门。卿卿随它身后掀帘而入,没想这屋内冷如寒窑,炭就搁在火盆上做了摆设。见这场面卿卿五味杂阵,希望风言风语不会成真,她稳住心神,在门处站了许久才缓步移去。

拓跋朔正埋首案前,天寒地冻的他身上只穿件蓝绸袍,手指通红脸却异常苍白。卿卿见之一愣本想唤他,可不知怎么的如鲠在喉,“阿朔”二字就卡在那处。忽然,拓跋朔抬起了头,冰冷目光直直刺来,这般阴郁杂夹猜忌的神情就如初见时的那样,卿卿像被钉在原处进退不得,她微微蹙起柳眉随后莞尔而笑。

“你怎么来了?没在宅内休养?”拓跋朔抢先道,冷漠神色与先前辨若两人。卿卿稍稍有些难过,沉思半会儿她扬眉浅笑直言说:“我今天特意来看殿下。”

“多谢,回去告诉你哥,我还没死。”话落,拓跋朔低头继续疾书,下笔却乱了笔触。这话似乎正应了那些谣言,但卿卿依旧不愿去信,在她心中哥哥是个好人,他不可能为了私欲做出伤天害理的事,然而拓跋朔这番话将她钉在难堪之地令她进退不得,她想知道实情却又怕听到不愿意听的事。

卿卿在帘后站许久,拓跋朔视而不见,心中怒恨未消他只当她是赵墨同伙,连往日情谊都不顾。窗外,一阵寒风灌入,他忍不住发抖轻咳,卿卿见状连忙摘下斗蓬上前披在他肩头。暖意温柔包拢住他冰凉的身子,几乎化去他心头怨恨,拓跋朔侧首而视,见到那双清澈秋眸不由软了心肠,可一想到自己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心中又是一阵刺痛,他蓦然起身,一把拉过肩上斗篷狠狠摔在地上。

“用不着你假好心!如今已到如此田地,你还指望能从我身上蒙骗出什么东西?!”拓跋朔怒吼,把满腔恨愤怨念全都泼了出去,毋庸置疑她是赵墨的帮凶,是他想破脑袋不可能想到的叛徒,他以为她善良,可偏偏是她给了他最凶狠的一刀。卿卿不由后退,看着地上凌乱踩皱的斗蓬无言以对,此时她和他一样心如刀绞,甚至比他更甚。

“这到底是怎么了?”卿卿喃喃自问,柳眉微蹙,眼含娇怨。拓跋朔以为她在装腔作势,毫不留情将她推到一旁。“你有脸问吗?你连着外人骗抢了自家人的基业,你还有脸问吗?!当初就是我信错了你们!是我瞎了眼!”

拓跋朔双目怒瞪咄咄逼人,卿卿觉得冤枉更是气恼他的无端责骂。“哥哥不会这么做!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为王爷为了殿下你连命都能不顾,他怎么会那样做?”

“没错!他是命都不顾,所以他觉得我应该将拓跋氏得来的心血拱手相让,这样他才拿得心安理德!是他害死了扎木合、是他赶走了青洛前辈,这一切一切都是他的圈套!”拓跋朔重重拍下案面将案上狼毫震落在地,黑墨划过犹如落下一笔浓重泼墨,将卿卿眼中的五彩画成了灰白。

“你定是误会了,哥哥……他不会这么做……真的不会……”她眼中含泪怔怔而道。拓跋朔咬住下唇,忽然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晃之并疯魔般嘶吼:“醒醒!你别再傻了!他根本就不是你哥,他也不是真心喜欢你,我才是你的亲人,我才是你的弟弟啊!”

卿卿怵然顿时无语,见她面露惊恐拓跋朔这才悟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时间万赖俱寂,仿佛光阴凝结;岁月停逝,谁都不曾出声打破这个僵局。最终拓跋朔软下了心,他拧起英挺浓眉,干脆一错再错将她拢入怀里。

“我喜欢你啊……明知我们流着一样的血,可我就是喜欢你啊!我情愿你捅我一刀也不愿见你和他连起来骗我,你明不明白?!”

琥珀色的眸盈盈情深,他几乎用尽全力似乎希望能与她血肉交融。卿卿却犹如五雷轰顶,魂魄都快飞灰湮灭,她仓惶挣脱开他的怀抱,紧咬住惨白的唇,拓跋朔急切地又拥过来,她连忙打掉他的手转身逃离。拓跋朔追到门处,刚要跨出就像被无形的墙弹回,回过神后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他懊悔不堪,伸出一拳重重击上廊柱,抬眸望去那抹仓惶身影早已经消失在一片雪白中。

“姑娘,将军回来了,正问你去哪儿了……”

一入院中,婢女就急急迎上,卿卿就像没听到她的话,如阵风般回到自己闺房。婢女紧随而来,正欲开口提醒,“嘭”的一声门便差点撞在她脸上。耳边终于少了聒噪之音,卿卿凝神呆立,魂魄仍落在拓跋朔那处没有回来。

“我才是你的亲人,我才是你的弟弟啊!”

……

这话如同回音在耳边萦绕不散,卿卿捂住耳朵不听不想,可它不依不饶地挤入指缝钻入脑海,她不想要这么个亲弟弟,也不想知道生父是谁,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受了这么多磨难,知道这些又有何意义?能还她所受的委屈耻辱吗?想到此处,卿卿庆幸有个好哥哥,一个能拉住她手护她一生的哥哥,然而这般喜悦只停驻片刻就被悲痛湮灭无踪。

“叩、叩、叩”,屋外有人轻叩房门,卿卿闻声断了思绪,转身想把门打开,可手刚碰到门上雕纹她又踌躇不定。或许是等不到里头动静,门外之人便开口道:“好妹妹,是我,快些把门打开。”

低沉的口吻依旧温柔似水,催得人心都要化去,卿卿心一揪紧,凝神半晌抬手打开房门。

“哥哥这么早就回来了?”她一如往昔笑靥可人,只是眼眸一直半垂没抬起看他。赵墨温柔浅笑,将手中腊梅探到她跟前晃了晃。黄灿灿的花蕾含苞欲放,冲淡了她眼中的灰白。

“今天没什么事,想来这几日陪你不多,所以想带你出去逛逛。”

卿卿低头沉默小会儿,随后莞尔笑道:“待我进去换件衣裳。”话落,她转身回房,顺手关上了门。今日没有以往那般兴致勃勃,挑了许久都挑不出一件中意的衣裳,卿卿拿起翠绿蝶纹对襟袍,接着又选了雪狐裘,换好之后随随便便绾了个松髻出了门。她从屋内走出,赵墨眼前一亮,婉约绰雅之姿胜于至美之词,手中娇花与之相比也失了几分颜色。卿卿抬头嫣然一笑,接着又匆匆把头低下,赵墨回神后上前牵住她的小手,引着她出了门。

卿卿都不记得哥哥带她看这冰山雪岭是什么时候的事,若仔细回想应该是十年前,那时他俩初来乍道,赵墨还只是小小的昭武校尉,虽然没如今这般风光,但对那肆意的欢愉令人难忘,再看今朝,他们骑的是汗血宝马;穿得是金线银丝;得众人之敬畏,可她始终没法开心。

“怎么了?你不高兴吗?”赵墨像是看出她的心事,不由关切问道。卿卿窝在他怀里两手紧拴住他腰际,过了许久她才缓缓问了句。“我师父可好?”

赵墨微怔,转眼又恢复常态,他弯起星眸笑得温柔,眼底没有惊慌也没愧疚,只有深不见底的平静。

“我想他老人家应该过得挺好。”

他的心跳缓而有力,没起任何波澜。不知为何卿卿鼻子一阵发酸,两眼红红忍不住想哭。

“天冷了,师父定是少衣裳穿。”

“他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会照顾自己,你不用为他操心。”赵墨说得随意,似乎对自己所作所为全不知晓,然而这话就像在她伤口上洒了把盐,痛得她喘不上气。卿卿并不是不知,她只是装作不知,可拓跋朔的话残忍地将事实扒皮露骨,让她无处可逃。何时哥哥会变成这样?卿卿不禁暗问,征战沙场时她没怕过;落入敌阵时她没怕过;甚至到了萧家人手心她都没动摇,然而此时此刻面对与自己相亲相爱的大哥她却在害怕,哥哥走得太快,她实在跟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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