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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看着早就备好的斋饭道:“嫂子真是个妙人,这般周道。”

“这算什么,不过是顺势而已。”张瑛笑着,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黛玉碗里,“这是静恩寺独有的菜色,妹妹尝尝。”

黛玉吃了两口,说道:“我想为父母立往生牌位。”

“妹妹大孝,应该的。”张瑛说着便出门打发人去找寺院主事。

没一会,便见着一大和尚过来,见了张瑛和黛玉双手合十道:“两位女施主,不知要为何人立往生牌。”

黛玉上前道:“为父母。”

大和尚低着头嘴里念叨:“阿弥陀佛,女施主大善。”说完便道:“请施主写下名字和生辰八字。”

黛玉早有准备,紫鹃拿出一封昨夜便备好的单子递给大和尚,大和尚打开一看,笑道:“这位的往生牌已经有了。”

大和尚说完,见黛玉一脸诧异,便笑着道:“倘或施主不信,可随老衲前去一看。”说着便引着黛玉和张瑛往前走。

黛玉暗想,这世上同名同姓之人甚多,兴许是个同名的,而张瑛却想着这世上绝不会有这般凑巧之事,只是林家人丁单薄,还有谁会做这事。

大和尚指着一处排位道:“施主请看。”

黛玉一见,果然写着林如海三个字,生辰八字都一样。张瑛奇道:“林妹妹,林家除了你可还有谁在京城。”

黛玉微微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旁人了。”黛玉看着林如海往生牌,冲着它磕了头后对大和尚道:“在我父亲旁边立我母亲的往生牌,不知可否方便。”

“自然方便。”大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便出去了。

黛玉看着林如海的往生牌,只觉得这事蹊跷,难道是父亲同僚,可再一想,林家早就没了人,绝对不会有人干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事。

张瑛看了看黛玉,觉得好笑便道:“难道是林姑父的儿子不成。”

“琏嫂子瞎说。”黛玉说完,陡然一怔。有些事不能多想,就好比黛玉自从得知自己父亲为了皇上连命都不顾,把自己丢在外祖家后慷慨赴死,这期间竟然一点口风都不露,由此可见在父亲心理,为皇效忠比任何事都重要,重要到不顾妻儿,不顾自己性命。

眼看着黛玉情绪低落,张瑛有意拿话打岔:“这静恩寺景色宜人,不如我们逛一圈再回去。”

黛玉一听这话,笑着说道:“老太太太太们忙的人仰马翻,怎么琏嫂子倒带着我偷懒起来。”

张瑛闻言便笑了,拉着黛玉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这省亲的事早就筹办的差不多了,哪里有什么正经事忙,再者说那个夏公公借着宫里的名头见天的上府讹钱,我早打发了账房不给办。”

这话张瑛没说完,可黛玉却明白了,张瑛这事借机故意躲事。宫里的太监一味的要钱,老太太推说自己早不理事,张瑛又早就得了贾琏让人带的话,不用太过搭理夏太监。因此这府里也就只有王夫人贾政还拿那夏太监当回事。

一开始王夫人还能支撑一二,却不想那夏太监胃口实在是大,又咬准了王夫人不敢拒绝自己,于是乎三天两头的上门要钱,打的还是宫里元春的主意。

宫里的元春到底知不知道张瑛不能肯定,可张瑛对于王夫人让公中出钱这事是十分不满,一来是早就听贾琏说过元春的钱早就被讹光了,二来是贾琏特意让人带话回来说元春这次不一定省亲。

这话贾琏只让带话人给张瑛一个人说,连贾母贾赦都不知道,偏偏贾琏又交代不能跟旁人说,于是张瑛便只装聋作哑,对于王夫人阴阳怪气的话只当听不懂。

可怜王夫人明里暗里的挑唆都打在了棉花肚上,偏偏王子腾夫妻都在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王夫人最后只得从自己的嫁妆里出这笔钱。

这边黛玉和张瑛在寺院后山游玩,刚走了一段路,便见着方才那大和尚过来了,见了黛玉便道:“施主巧了,方才那位为令尊立往生牌位的公子来了。”

“那就有劳大师傅引荐了。”张瑛说着,便拉着黛玉一起走,黛玉一皱眉头:“不知是什么人。”

张瑛道:“看看无妨,也许是个熟人。”

黛玉又想看又怕自己冒失,最后平叹一声道:“罢了,就去道谢一声也好。”

这边黛玉和张瑛跟着大和尚刚走进门,便见着一位男子背对着上香。只见那人身姿挺拔,身侧带着一柄银色佩剑,穿着一身银色包边的袍子,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杀气。张瑛脚步一顿,下意识的便要 退出,却见着黛玉朝着那人一晒道:“原来是你!”

两人认识!张瑛下意识的便看向黛玉 。之间黛玉往前走了两步,那人回过身来见了黛玉并无一丝波澜的说道:“林姑娘。”

“不知道我该如何称呼你,郝大夫!?”黛玉的语句里带着一股子讥讽。

胡飞摇了摇头道:“林姑娘喊我一声胡叔叔便成。”

“呸!”黛玉嘲笑道:“好不要脸,竟然要充我长辈。”

张瑛微微侧了头,看向了胡飞,见这人剑眉星目,倒是一副好相貌。只是这人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子浓浓的疏离感,想着便是这人给林如海立了往生牌位,便拉了拉黛玉的袖口道:“不知这位是!”

黛玉侧了脸给张瑛说道:“要早知道是他 ,我就不来见了。”说着便走了出去。

张瑛冲着胡飞笑了笑,解释道:“我妹妹年纪小,还请胡公子别介意。”

“不妨事,是我冒失了。”胡飞说着便出了门,走到门口冲着黛玉的背影道:“林姑娘别误会,我给好些人立了往生牌位。”

这话一出,黛玉真真怒了,回头冲着胡飞便道:“我误会什么了,你说啊!说啊!”黛玉盯着胡飞,一双柳眉紧紧蹙着。

张瑛见黛玉动了真怒,有心劝两句,只是胡飞那话说的着实惹人生气,因此便在旁边说道:“妹妹,跟一个莽夫说什么,我们回去吧。”张瑛说完,便对着胡飞道:“这位公子,你这话什么可是过了。”

胡飞一脸懊恼,手指微微放在剑柄上,这本是胡飞习惯性动作,被黛玉看在眼里,当即便指着胡飞道:“难道胡大人要杀人不成。”

胡飞被黛玉一说,一张脸发红起来,双手放在两侧微微僵硬起来,过了半响才道:“这是我习惯性动作,姑娘误会了。”

“你不是要充我叔叔么!”黛玉讥笑连连,胡飞叹了口气道:“姑娘想叫什么便叫什么,随意!”说着冲张瑛点了下头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胡大人走好!”张瑛目送胡飞离去,转而看向黛玉,这才见着黛玉双眼微红,忙拉着黛玉进了厢房劝道:“这是怎么了!那人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为皇上办差的,而我父亲的死和他有些牵连。”黛玉说着,自嘲道:“我父亲一心为圣上,一心效忠,连自己性命都不顾及,更何况我!”黛玉即是自怜又带着一丝怨愤,只是这话她从来不说,今儿却被引了出来,一时间情绪激动。

第83章

因着省亲这事, 荣国府这个年都没能好好过。

张瑛把孩子哄睡后,交代了奶妈几句,便回了屋子歇息, 迷迷糊糊间便觉察屋内进了人, 正要抬头相问,贾琏裹着冷风进了被窝, 一把搂住张瑛轻声道:“睡吧, 不早了。”

张瑛背对着贾琏, 手肘捅了下贾琏, 娇嗔道:“怎么半夜回来了!”

贾琏一时无话, 就在张瑛似睡非睡时才低声说了句:“圣上开恩。”

这几日,贾琏不是在宁国府和冯紫英等喝酒听戏,便是应酬龙禁尉的同僚,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

难得一个空闲,刚在书房坐下,金陵那边便来了人,一进门便哭道:“回琏二爷,大夫人去了。”

贾琏猛地一惊, 这大夫人不是别人, 真是邢夫人。去之前还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去了。贾琏有心多问两句, 那传话的人就跟竹筒倒豆子一般霹雳吧啦的说了一通。

且说邢夫人本就郁结于心,在金陵那边虽说吃穿不愁,可也受不住下人的磋磨。

这不冬天到了, 屋里的炭火供应断了,邢夫人自然不依,于是便闹开了。那边下人不尽兴,又看不起邢夫人,就在邢夫人闹了几次后,以掺了煤渣的湿炭给邢夫人送了过去。

那湿炭呛人不说,还烟气大的很,邢夫人年纪大了,患有风湿,不敢开窗透气,于是乎便在晚上活活被炭烟熏死了。

贾琏听了这事差点气死,指着传信的人半响说不出话来,最后交代他一会去老太太万不可这么说,只说是心情郁结重病而亡。

贾母对邢夫人素来不喜,又在过年的当口,听了这事只说了句,“不吉利。”

贾赦听了之后不过交代那人回去随意安葬。贾琏和张瑛觉得不妥,便找了贾芸过来,让他去金陵走一趟,好生安葬邢夫人。

初二,贾琏带着张瑛并孩子回张府拜年。张大人在书房练字,叫了贾琏和张川柏在旁说话。张川柏如今颇为沉稳,对着贾琏也是客气有加,倒像换了个人一般。张大人在年轻便告病在府内休息,如今吏部一应事物都交给几位同僚办理。

如今见了贾琏也不问朝中之事,只挑了几件无关痛痒的话来说。最后又考效了几句,贾琏素来不爱读书,自然不通 ,张大人笑了笑,看向张川柏。

张川柏则上前道:“府里今年的梅花开得特别好。”

“你们去玩吧,大过年的,吃吃喝喝才是正理。”张大人说着,还让下人在花园里支起了炉子烧酒。

张川柏请贾琏在亭子里坐下,贾琏先是冲着张川柏拱了下手,这才缓缓坐在张川柏对面。张川柏自然注意到贾琏小动作,低头轻笑,倒了一杯酒给贾琏道:“妹夫多礼了。”

贾琏举杯一口喝完,一双桃花眼看向张川柏,大笑道:“不敢不多礼啊!”

这话说的,张川柏脸微微有些发烫,低叹一声道:“是我痴了,妹夫勿怪。”

“哪里的话,一家人何必说这些客套话。”贾琏说着,便指着庭院里的红梅道:“这梅花开的正好,我预祝大哥来年马到功成。”

“借你吉言。”张川柏笑着摆了摆手,又给贾琏夹了一筷子牛肉片放碟子里。

这时,小厮过来报信,说是高文井派人送来了喜帖,说是初六那日纳妾,请张川柏过府喝酒。张川柏笑着收了帖子,看了下 后便随手丢在了一旁不说。

贾琏暗想,那王熙凤和高文井成婚不满一年,怎么高文井这般大张旗鼓的纳妾起来。只是这话不能多问,只是放在心理略想了想。

且说贾琏这些日子和冯紫英之流走的比较近,这才刚回府便知道高文井也给自己送了帖子,贾琏看过便放在一旁,看着那张粉色的帖子,最后拿了起来见了张瑛说道:“我这有一张帖子,不知该不该去,还请表妹帮我参详一二。”

头一次见贾琏如此文质彬彬说话,张瑛笑道:“青天白日的做什么怪。”说完拿过那帖子一看,看完后丢在桌角上,笑道:“二爷出门应酬交际是二爷自己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贾琏凑过去拉着张瑛坐下,低声道:“高文井成婚才多久就大张旗鼓纳妾,不像话。”

张瑛笑着用食指顶了下贾琏的额头,一双美目婉转,娇笑道:“你这是想让我说你好!”

贾琏靠在张瑛身上,翻了几页书,悄悄说道:“你好像胖了。”

张瑛猛地起身,贾琏一个不妨差点掉在地上,张瑛拉了拉衣裙,朝着贾琏白了一眼道:“待会表哥一个人吃饭吧。”

贾琏上前一搂张瑛的小腰,取笑道:“其实正好,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贾琏说着便上了手。

张瑛一把打掉贾琏的手,杏眼圆瞪道:“瘦不瘦,胖不胖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贾琏自知方才那话惹怒了张瑛,当下便陪了笑脸道:“好好好,是我说错了话。”

“你们男人就是这般自以为是,说什么女为悦己者容之类的瞎话,我看都是浑话。”张瑛说着,一张脸微微抬起,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贵气,眼角撇着贾琏道:“我们女子爱不爱美,打不打扮完全是我们自己的心思,和你们男人有什么干系,可你们男人非得编排出这些话来,弄得我们打扮爱美是为了男子,简直是自恋过了头,那就是自负。”

贾琏上前拉着张瑛附和道:“表妹说的都对,那些话我也不信,我也从来不说。”贾琏只觉得张瑛分外的明艳动人,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骄矜贵气。拉了张瑛的手指轻轻放在手心揉搓着,张瑛渐渐缓和起来,冲着贾琏微微一笑,贾琏被张瑛这张脸迷了眼,靠着张瑛吃吃说道:“还请表妹大人大量。”说着便欺身上前,头颈靠在张瑛身前。

张瑛被贾琏无赖的举动给软化了,推了一把贾琏道:“你要去喝喜酒,就去,不必事事回我,我信你。”

就这一句话,贾琏反手拉住张瑛,喜道:“家有贤妻!家有贤妻啊!”

张瑛推了一把,娇羞道:“哪有这般夸赞的,说出去笑死人了。”

贾琏听罢大笑一声,遂拉着张瑛去了里间。

且说初六那日,贾琏应约来了高宅,这才刚进门,便见着冯紫英卫若兰李三等都在,这人来的全乎,瞧着不像是喝喜酒倒像是找了个地方聚众说话。

贾琏坐在李三旁边,李三摇着手里的酒杯一杯接一杯,而嘴里则时不时的捧一句卫若兰,不过寥寥数语,那卫若兰便张狂起来,言语间多有放肆,直指当今圣上得位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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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下数人尽皆拍手称赞,冯紫英对着贾琏道:“这话要是传出去我们这几人家里怕是都要诛九族的,要是贾兄怕了,尽可速速离去,我等只当贾兄从未来过。”

说起来,贾琏和冯紫英等聚众多日,不过都是喝酒听戏玩女人,今儿这话却是头一遭,贾琏心中明白,这是自己通过了考验,当即便义愤填膺的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行的正站得直,实话实说,又有何惧。想我等出身名门,都是开国功勋之后,可皇上却偏偏敬重那些酸腐文人,哪里把我们放在眼里。”

贾琏这话惹得卫若兰连声交好,又引得几位连连呼应,一时间众人直指当今君臣离心,皇上任人唯亲等等。

最后一行人喝酒到半夜,这才见着一身着桃粉衣裙的女子过来敬酒,贾琏假意贺喜了下,便和冯紫英等人拜别而去。

且说宾客刚走,王熙凤身着大红衣裳从外头进来,一进门对着那女子便狠狠白了一眼,转而看向高文井道:“你还真敢干。”

自王熙凤放印子钱被高文井发现,闹开后,两人至今没有和解,如今高文井又大张旗鼓的纳妾,着实惹怒了王熙凤。王熙凤本意去王家请王仁给自己撑腰,可那王仁不但不帮着王熙凤反而说什么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平常之类的话,着实把王熙凤气了个半死。

第84章

到底是王家出身, 王熙凤哪里受得住这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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