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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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一算时间,距离上一次谭笑见到老谭太太,已经将近一年了。

那时候的老谭太太,还坐在自家窗明几净的房子里,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手中握着烟袋锅子、衣服每一个褶皱都像是叠出来的那么板正。

短短的一年时间,虽然头发丝依然梳的顺溜,衣服也挺干净,可谭笑怎么都觉得哪里不对劲,白气迷蒙中,仔细辨认,原来奶奶身上那种凌厉的气势少了许多。

“笑笑、小叙,叫舅奶。”

“舅奶。”

“哎,都是乖孩子,快点跟你爸进屋坐吧。大姐,火不用烧了,你也进屋吧,孩子来看你了。”

老谭太太没说话,眼神从儿子、孙子、孙女身上略过,又放到了自己手中的柴火上。把几根带着枝丫的细树枝掰断,放到旁边的地上,拍了怕膝盖上的灰尘,想要站起来。

弓着腰往起站,没站起来,这时候谭笑快步上前,一把搀住老谭太太的左边胳膊,“奶,你慢点。”

老谭太太有点意外,脸上虽然还是没啥表情,但偏过头去瞅了谭笑一眼。

被老爸在背后拧了一把后脖子的谭叙,也蹭蹭蹭跑过来扶住了老谭太太的左胳膊,在姐弟俩的搀扶下,老太太慢慢站起身,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回屋,从始至终没说过一个字。

“二舅妈我先进屋了啊。”

“进去吧,你妈就这个脾气,你们当儿女的别生她的气,这大半年,除了你偶尔来几次,没见谁来看过她,孙子辈的就更是没有一个。”

“我知道了舅妈,我这次是来接我妈去我家过年的。”

“行,我一会儿帮她把东西收拾一下。”

南北两铺炕,中间地上一座铁皮炉子,黝黑的炉筒在空中拐了两道弯,最后在西边墙壁处开了一个洞,炊烟顺着洞口飘到外面。

孙雪她爷爷,也就是谭笑的舅爷老孙头正坐在南边的炕尾抽烟,炕头上,一张厚被子下鼓鼓囊囊睡着一个人,长腿长脚耷拉到炕沿,这个点了还在睡觉,这屋里除了谭守林的表弟孙老四再没有别人了。

老谭太太住在北炕,祖孙三人到炕边,谭笑和谭叙松开搀扶奶奶的手,老太太两只脚蹬掉棉拖鞋,并排放在炕沿根下,慢慢爬上炕,谭笑也跟着呲溜一下爬了上去,谭叙也学着姐姐的样子,打算往上爬。

老谭太太想阻止的手势刚刚扬起,又落下,从身后扯过来一条被子,摊开,“炕上凉,坐这上边。”

老太太说的是真的,炕真的很凉,谭笑手摸到的地方,甚至有点冰手。

她有点不能相信,把手伸向炕里,还是凉,伸向炕头,虽然温度比别的地方高了一些,但还是凉。

正文 第187章混吃等死

寒冬腊月睡冷炕,谭笑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她知道奶奶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但也只是以为是心理上的一种落差,毕竟房子没了住别人家,又没有儿子愿意管,却没想到,日子也过的这么糟糕,连最起码的热乎炕都睡不上。

上辈子奶奶的后半生过的很惨,被三婶儿从三叔家赶出来,搬去大伯家,被大儿子夫妻俩榨干最后的利用价值之后,丢弃在一座小屋子里,一天给添上一碗饭,死的时候骨瘦如柴。

可那是自己上高中之后发生的事情,现在距离那时候,至少还有十年时间。十年前的奶奶,应该还是那个强势、倔强的老太太,挑食、偏心,嘴不留情。

是自己记忆出错了?还是事情发生了变化,为什么奶奶现在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爸爸今年没给奶奶太多粮食,可柴火却足足拉了一大车,还都是毛嗑杆这样的硬柴。怎么就沦落到两个热炕都睡不着的地步呢?

老谭太太之前做的事情很过分,谭笑甚至发誓不会原谅她,可毕竟俩人是祖孙,血浓于水最是不可解释。

此时的谭笑很生气,眼睛投向南炕上一个抽烟一个蒙头大睡的父子俩,眼睛里带着火苗。

亲姐姐、亲姑母住你们家连个热炕都舍不得给烧?扣下柴火打算沤大粪吗?虽然吃在一个锅里,可老太太粮食、柴火都没少给,怎么就这么下得去眼呢?

怒火升腾却又转瞬间凉下来,怪别人干什么?无论是自己还是奶奶哪有责怪别人的资格?人家收留你,已经是客气。

儿子、闺女生了一堆,到最后沦落到别人家讨生活的地步,爸爸伯伯这些当子女的固然做的不合格,可奶奶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她的人生后面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熬,如果她始终不做出改变,重复上辈子的老路,那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可想而知,老太太本来可以安度的晚年,终究会成了遥不可及的向往。

别的不说,就自己妈妈吧,奶奶要是不作出改变,不让步,妈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纳她进家门的。

哪怕自己一直在旁边讲好话,估计效果也不会太好。想通问题的关键,谭笑情绪平顺了不少,开始四处打量这所自己从来没有来过的屋子。

“小谭叙,来,到舅爷这里来,让舅爷看看!”

南炕上,老孙头弯腰驼背身子向前倾,频频向谭叙招手,一双眼睛笑眯眯的,是个慈祥的老爷子。

“你舅爷喊你呢,你过去跟舅爷坐坐。二舅吃完饭啦,老四这是咋啦?咋这会儿还不起炕呢?”谭守林穿过厨房走了进来,跟老爷子打招呼。

“能咋的,晚上打麻将白天就睡觉呗,黑白颠倒,这日子让他过的!”

老孙头一辈子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姑娘,现在身边只剩下这个最小的儿子还没有结婚,家里的地不多,他们老两口又年纪大了干不了多少农活,之前为了给前面三个儿子娶媳妇,欠了不少债。

轮到小儿子了,房子又小又旧、钱也拿不出来,小儿子虽然长得一表人才,可无奈受这些条件限制,一直娶不到媳妇。

男的二十四岁,在农村,已经是大龄青年了,一般的人家,男孩子十八、九岁就结婚,像孙老四这么大岁数的,全村除了取不起媳妇的老光棍,真找不出来几个。

孙老四也觉得自己条件不差,娶不起媳妇,全是父母没能耐,因此心里对父母的怨气很大。至于家里的活,也是能不干就不干,媳妇都娶不起,种那么多地干什么,日子得过且过,混一天算一天。

昨晚在张小子家打麻将,一直到凌晨才回家,一晚上输了五块钱,本来心气就不顺,现在听他爸跟谭守林抱怨,伸脚就把被子蹬到了地上,翻了一个身,继续睡。压根就没打算起来跟谭守林打招呼。

“你瞅瞅他,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个大小伙子,整天不是玩牌就是睡懒觉,你娶不起媳妇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这个我承认。可我和你妈就这么大能耐了,老骨头一把,你就是把我俩剁吧剁吧论斤卖,也换不来几个钱啊!”

老孙头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平时被几个子女用话怼一怼也不说什么,今天不知道是谭守林在的缘故,还是心中对老儿子的不满积蓄的太多,终于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行了、二舅,老四也不是个小孩子了,干啥事他自己心里有数。咱这冬天没啥活,好些人都玩牌呢,不玩大的,就是图个热闹,等开春了,地里的活起来,老四自己也就不玩了。”

“开春又能咋的,还不是出去瞎混,一年到头,连个钱也拿不回来,我和你二舅妈也不指望着他怎么着,自己挣的钱自己攒下,等个一两年也把媳妇取上,晚结婚几年又能怎么着,也不能因此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辈子都废了吧?跟陈小子他们混,他们混吃等死,你也混吃等死?”

“这是咋说的,不是说老四在外面干活挣得还行吗?”谭守林明知故问,前段时间孙老四酒后说大话,说自己一年能挣两、三千块钱,话传到谭守林耳朵里,回去跟王佩还说这孩子不是个踏实的。

“唉,挣啥钱……你今天咋带孩子过来了?”老孙头想说实情,可瞅瞅小儿子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岔开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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