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突厥商人已交代,他原不是探子,但使团来京携了重金,其中有人与他相识,花钱叫他在京中打点关系,上东山描了图送到使团。
商人在京中跑了许久关系,毕竟钱能通神,重金砸下去,还真教他打通了禁军的关系。皇城司那面儿,他却压根摸不着头脑,也不知为何与使团接触没被发现。
禁军受贿固然可恶,皇城司虽未受贿,难道就无错吗?对于一个职司伺察的衙门来说,什么都没查到,就是最大的责任。
陛下雷厉风行,禁军指挥使与勾当皇城司之一皆被申斥、罚俸,上下革了数名监管不力的官员之职,下头更有斩首、绞刑之辈。
与此相对,则是马园园与叶谦大受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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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园园原就是皇城司出身不提,陛下见叶谦是大名府推官,还多赞了一句“叶卿善断,不畏豪强,有此推官,必是大名府百姓之幸。”
以叶谦身在的位置,这便是极高的夸奖了,更何况算入了圣上的眼。
叶谦激动之余,也警惕起来,陛下都说他不畏豪强,即是知道要和马园园一起查办禁军、皇城司的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接下来,他确实需要多加防备。
到此时,叶谦也不知该不该怨马园园了。
处置下来后,叶谦回家即叫上了徐菁和温澜,“我虽得陛下褒奖,但也得罪了禁军指挥使与皇城司长官,外人又忌讳我与皇城司指挥使曾一同办案,你们切记要小心谨慎。若是熬过这段时间……”
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他就能出头了!
徐菁还有些糊涂,本朝官职差遣太过复杂,若非长久耳濡目染,一时真分不清,“怎么得罪了皇城司长官,又与他们一起办过案?这皇城司到底与你关系如何?”
“唉,得罪的是勾当皇城司之一覃庆,这勾当皇城司有三个,与我一同办案的另一个长官王隐的心腹,他们内里自相倾轧。”叶谦摇头叹气,又道,“虽说皇城司无孔不入,但只要其身自正,倒也不怕。”
徐菁记着这一点,“放心,我会约束好家人。”
温澜也在旁安慰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父亲只要多加小心,再多办几件漂亮案子,岂愁陛下不重用,到时也不必怕什么禁军、察子的了。”
“好了,这些话咱们自己说说,切莫在外头透露了。”叶谦想到自己在马园园所见到的手段,“这皇城卒这真是张罗结网,谁知道家里会不会也有察子探事,还是小心,小心为上。”
“父亲说得是。”温澜一径应了,乖乖回去刺绣,叫叶谦安心得很,他还怕要给徐菁和扬波两个章丘女子解释皇城卒的可怕。
……
温澜手里拿着几张纸条,这是从几份奏疏的贴黄上抄下来的。
朝臣上奏疏,言有未尽之意,则摘其要处,以黄纸贴在后,往往字数不过百,便叫做贴黄。故此温澜要看他人的奏疏,只待下头人弄到贴黄所陈,看过后即可整本奏疏了解个差不离。
移玉在旁做着绣活,口中小心地道:“姑娘,覃庆不过被申斥,并未伤筋动骨,禁军那边倒算是吃了些亏,可是有些不合算?”
温澜将纸条都看罢了,就着烛火烧成灰烬,淡淡道:“言之尚早。”
移玉看到火舌吞吐下,温澜眼中仿佛也有光焰猛然一盛又缩回去,语气虽是云淡风轻,却叫她心头一凛,自知温澜还有安排,自己猜想不到罢了,“是。对了,姑娘,我探到老太爷要去访仙。”
“访仙?”温澜知道叶老爷子成日修仙,没想到还有心里去访仙,“到何处访仙?老太爷不便久行。”
“倒也不远,京南妙华山,听说来了位极有仙名的道长。”移玉说道,“老夫人说,若是如此,那她就带上家中的女眷陪着,顺便在山下的佛寺拜观音。”
老爷子和老夫人一个问道一个拜佛,倒也融洽。
移玉皱眉道:“只是一来一去,难免也要两三日,咱们方便离京么?若是姑娘不去,我好提前准备药材,看装个什么病。”
“有何不可。”温澜慢悠悠地道。只要运筹得当,人不在京又如何。
她忽而想到什么,对移玉道:“你设法叫人提点一下,这许多女眷出门,老爷子精神头不好,虽有家丁也不方便,还是要青壮相陪。”
移玉只想了想,随即眨巴着眼睛道:“您说四公子呀。”
温澜:“哈哈。”
第23章 访仙
叶家长房三个儿郎,叶青霄既不是年纪最长的,也不是最清闲的,偏偏阖家女眷同祖父出去上香,要把他带上压阵。
原本叶青霄还未多想,但是当家中上下准备牛车,而角落里的温澜依着车架抱臂对他恶意地笑了笑时,他便有了不大妙的联想。
叶青霄:“……”
叶青霄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件事情分明是他娘身边的丫鬟说起来的,蓝氏身子弱历来是不大出门,何况这要去山里,湿气重。不过,因女儿要去,蓝氏便也关心了一番。
明面上看,此事与温澜一点关系也没有,可叶青霄仍是心里存疑,尤其是他知道温澜早便在叶家安插了人,万一还不止移玉一个呢?
温澜,什么事做不出来……不过她单单叫自己去是为什么?叶青霄别扭极了。
叶青霄正要说话时,看到温澜忽而站直了,手一抚裙摆,立刻知道有人要来,侧过头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青霂慢慢走过来。
青霂见到这两人默不作声地隔着一丈站在这儿,也愣了愣,但她又多想了几道,见四下无人,咬了咬下唇,对叶青霄说道:“四哥,三思而后行!”
知情人因上次白氏那一闹,与叶诞的时候安抚,反而不会胡乱猜测。可青霂多次见过四哥对扬波态度暧昧,她便是知道那一出,也只会更加笃定的。
眼见着四哥越来越管不住自己,扬波也丝毫没有要劝阻的意思,青霂真怕四哥的前途都要因此毁了。
叶青霄原来真没多思,一心都用在担忧上,也都是因为白氏,才醒悟还有这样的误会。此时听青霂说话,真明白了几分,心中叫苦的同时,又一闪而过那日在云敷县,温澜雪白柔润的肌肤。
“你……小丫头又胡说什么。”叶青霄很快回神,因为捎带着他也回忆起了温澜捏着自己下巴那一段很丢人的画面。
青霂见叶青霄冥顽不灵,父亲更是也一同中了邪般,无比信任扬波,深深无力,心灰意冷。
温澜却是微微一笑,过来要牵住青霂的手。
因蓝氏不在,青霂同她和徐菁母女一架车。还有白氏那头,虽是禁足在院里反省,这阖家都出门,连青雩都带上,老夫人心一软,便叫她也一道去。
叶青霄一见温澜的动作,便瞪了她一眼。
温澜怕惹得叶青霄又汪呜叫,手一错便只隔着衣袖在青霂腕上搭了一下,“霂姐儿,我们到车上去吧。”
青霂见到两人再次眉来眼去,灰心之中又挣扎着冒出一点念头,不行,不能放任如此。
叶老爷子夫妇一架车,其他女眷又分了两架车,叶青霄自个儿骑马,偶然同祖父母一车。
徐菁因到叶家时间还短,不大了解,倒是青霂在车上说了说叶老爷子要访的那位道长,“祖父崇尚的是丹鼎派,不过他不大服丹,从前都是炼的心丹,就是用自己的身体作鼎炉,在脏腑内存想炼丹。”
徐菁觉得玄得很,而且有个念头不大尊敬,只是若寻仙问道有用,老爷子现在也不会每天还精神不济了。
“祖母说,妙华山上住的那位庄道长是白海琼天师的亲传弟子,乃丹鼎派的高人,仙迹早便流传到过京师,这次北上弘扬道法,祖父哪里按捺得住。”青霂提起这些来,也是半信半疑。
平素大家都会拜拜佛念念仙人,可凡人的仙迹,便要存疑了,他们大户人家,更见多了拿神佛巫术做幌子的江湖骗子,高人到底是可遇不可求。
到了妙华山下,先在大慈院安顿下来。这妙华山挺拔不群,景色壮阔,佛家道家都争着在这里修行,一座山从山脚到山顶便有三座道观、佛寺。
女眷们在这里拜菩萨,叶老爷子却还要上去问道,他身体不佳,故此,稍微平缓一些的路可乘腰舆,若是险要则需搀扶了,好在妙华山的路几经休整,已然没什么险处。
温澜看到叶老爷子上了肩舆,心中暗叹口气。叶老爷子年纪大了,已是时而精神时而糊涂了啊。
他方才自己都在感慨,年轻时也常斥责肩舆、腰舆之类,以人力代畜力,有悖道德。牲畜不可登之处,宁可自己爬。如今老了,急着问道,竟也不得不乘腰舆。
曾经宦场沉浮,现如今在仙人之说中寻求慰藉。
这般样子,让温澜想到了陛下。近几年,宫中也有道士、和尚出没,虽然没能借得大势,翻起什么云雨,但足以证明陛下确实有寻仙问道的心了,毕竟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从梦中情形看,也寿数将近。如今,还是中宫劝着才没有用丹方。
“好了,你快扶着祖母。”
白氏略尖利的声音把温澜拉回到烟火人间中,回首一看,白氏正殷勤讨好老夫人,叫青霁去扶老夫人。她如今管家权也没了,家中下人对二房虽不敢克扣,态度却大不如前,令她好生失落。有了机会后,也愈发上心侍奉婆婆,想着婆婆向来喜欢女儿,便提点着青霁也多尽孝。
老夫人对白氏仍淡淡的,但对着孙女还是露出笑容,“好,霁姐儿牵着妹妹,咱们一道走。”
叶青霄也被留下来照顾这一帮女眷,唯有大管事跟着叶老爷子上去了,徐菁让人取了铜钱同他去给院中的姑子,吩咐吃住。
白氏看得眼热又心酸,往常支钱都是从她这儿,家里的仆婢管事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现如今,她自己想住个朝向好的房间,都不好说。
一路劳累,众人先在大慈院用了斋饭。
而后老夫人照例是拜佛、布施,买了些手抄的经卷。
徐菁思及扬波的婚事,也极为上心地默求菩萨保佑,她极想这自小离开自己的孩子能多相处些时日,但年纪到了不可再拖下去。
温澜却好像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一般,在旁低声说道:“阿娘可为父亲求求前程。”
徐菁恍然,“也是要求的。”
温澜在徐菁的手背上摩挲一下,“阿娘近来身子调养得不错,不需忧心那许多。”
徐菁带着淡淡的忧色道:“……我知道你长于谋算,若能多为自己考虑便好了。”
温澜没说话,也许她想要的和徐菁想要的不一样。
……
女眷们正在吃茶听经,先前和老爷子同去的管事忽而满身汗湿地赶来,老夫人一见他,惊讶地道:“你怎下来了,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管事汗颜道,“是老太爷想叫大家都上山去。”
这可怪了,先时说好了,老太爷上去访仙,她们在下头求佛,怎又把她们也上去。
管事怕被姑子们听到尴尬,凑过来些小声道:“那位庄道长神通广大,午间用斋饭时,竟然招来了九天玄女,老太爷这才急让您诸位也上山。而且庄道长有些丹药,但未谋面者不给,无道缘者也不给。”
这一屋子人都面露异色,世上竟真有高人,能够将九天玄女也招来?那她们不去看看倒是不行了!
老夫人半信半疑,说道:“真有这样灵,你可看到了?”
管事摇头,“小的哪有那样的仙缘,但老太爷说看得清楚。”
青雩拽着白氏的手,“阿娘,我们可以看仙人?”
白氏也正激动着,公爹成日介修仙修的整个人都缥缈了,竟真访到高人,又想起什么,“娘,咱们这里才刚拜完观音,上去了,道长能见咱们吗?”
这一语令众人都陷入了沉默。是啊,而且现在上去,与大慈院的尼姑间岂不尴尬。
倒是温澜轻轻一笑道,“祖父既然访到了高人,想必一两日也不会即刻下山,我等拜完佛也必是要去候着的。此处已布施过,上山也无妨。”
老夫人轻咳一声,“说得也是,老三媳妇,你和师太说说,我们上山去迎一迎。”
既有仙人至,老夫人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她真是好奇极了,这次还真叫丈夫访到仙了?
这厢都决定了,在外头指挥下人整理的叶青霄才得到消息,又要重新装车,他惊愕地道:“九天玄女?这……”
若非传这消息的是他亲祖父,他简直要笑斥了,真是荒谬至极。僧道之流,虽有德才具备之人,但更多妄立名号,诱骗百姓。烧香布施,养身休息可以,谈及鬼神便可恶了。
可惜,有时候愈是上位者、年长者,愈容易陷于神仙之说,令人无可奈何。
但即便要劝解,也得上山再说,叶青霄急急让人将部分物什寄放在大慈院,然后再与家人一同上山。
女眷们乘着腰舆上山,路上犹在讨论此事真假,提起远近流传的仙人事迹,以作对比。
叶青霄闷声道:“真神仙如何能招之则来,呼之则去。”
众人沉默一瞬,觉得老四说得有道理。
白氏又犹豫地道:“可庄道长不是仙师白海琼的亲传弟子么,听说白道长活了一百三十岁后,羽化登仙了,民间还有拜他的哩。”
叶青霄可笑地摇了摇头,不禁去看温澜,盼着她能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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