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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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楼皇后此番召楼樾见面,不光是为了他明日出征辞行,更是觉得,有些话是时候与他说清楚了。

走了无数次的宫殿,每小见到大的人,此时在楼樾的眼里却是无比的陌生。

楼皇后像往常一样穿着家常的便服坐在窗台前的软榻上,小几茶壶里泡的是楼樾最喜欢的蒙顶甘露,澄黄微碧的汤色,香气高爽,满室茶香!

楼樾请安后坐到了楼皇后的对面,楼皇后笑道:“知道你爱这茶,姑母已将今年上贡的最好的蒙顶甘露都给你留下了。你出征时别忘记带上了。”

楼樾点头应下。

楼皇后又按着往常他出征时那般,对他照例各种嘱咐,楼樾也照例应下。

一壶茶快喝完,楼樾从头至尾都没说过一句话,气氛莫然的凝结起来。

楼樾眸间的疏离凝重没有逃过楼皇后锋利的眼神,她心口一沉,终是缓缓开口道:“你明日就要走了,可有什么话,是要对姑母说的?”

放下茶杯,楼樾定定的看着楼皇后,道:“姑母,我们之前的约定还做数吗?”

楼皇后也放下了茶杯,淡淡一笑道:“姑母答应过你的话,何时食言过?!”

“既然姑母答应过保她平安,为何还会有云梦台厢房一事?!”

睿智如楼樾,从苏流萤跟在萧墨身后一起出现在云梦台,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再到后来发生的一切,还有南山的禀告,他如何不明白整件事的真相!

如果不是自己带走了苏流萤,与萧墨搅在一起就是她。一想到这里,楼樾就愤恨难当,终是忍不住将心中压抑的话问了出来!

闻言,楼皇后一点意外都没有,执壶将自己的茶杯倒满,冷冷道:“姑母只是答应保她周全,却并没有答应让她与你在一起,所以,姑母那样做,没错儿!”

‘砰!”

手收紧,茶杯在楼樾手中应声碎成碎片。紧接着,有鲜红的液体混着茶水从楼樾的手掌蜿蜒流淌到桌面上。

楼皇后眼也不眨的看着震怒下的楼樾捏碎了茶杯,更无视他手中流下的殷红血渍。凤眸淬满冰雪凉凉的看着一脸冰寒的楼樾,冷冷道:“听说,你在查十九年的东宫旧事。还在查姑母的许多过往——”

楼樾并不否定,站起身冷冷向楼皇后告辞。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楼皇后的声音在他背后幽幽响起——

“别去打听在意姑母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事,终归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楼氏一族。姑母哪怕再十恶不赦,没坏到你身上,我终归还是一个好姑母。”

闻言,楼樾离去的步子微微一滞。下一刻终是头也不回的离去……

楼樾走后,璎珞进来收拾桌面上的瓷片茶水,担忧道:“娘娘,世子爷会听您的话,不再查之前的事吗?”

楼皇后心里一片冰凉,她越来越看不懂楼樾,也越来越掌控不住他,心底竟是生出了不安的恐慌。

凤眸微睇,她脑子里突然涌现萧墨拿出的那块玉牌,眸光一寒,冷冷道:“召萧太子明日进宫吧!”

苏流萤终是决定出宫去安王府找苏诗语要回包裹。

回长信宫向宁嫔禀告过后,苏流萤再次出宫了。

苏流萤到安王府后径直去了苏诗语的梨院。

春雨过后,梨院里梨树叶子澄碧,梨花白洁,淡淡的花香盈盈满院。

可再好的春景也平复不了苏诗语千疮百孔的心。

云梦台上楼樾射下苏流萤彩条的消息早已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这一消息将苏诗语埋藏在心里的伤痕揭开,让她不由的想起,四年前楼樾撇下她苏家堂堂嫡长女,执意要娶苏流萤为世子妃的伤痛过往来……

那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杏雨见她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目光一直切切的看着楠院方向,心里一酸,拿了披风披到她肩上,担心道:“小姐,虽然已是暮春,但刚下过大雨,湿气太重,你还是进屋吧。”

苏诗语执意道:“不,世子爷明早就要出征了,我要等他回来。”

杏雨心中越发的不忍,轻声道:“方才……世子爷已让人带消息到桂院,说是今晚要去勿忘堂陪王妃,明早直接从勿忘堂去军营……不会回府了……”

苏诗语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下一刻,她站直身迭声吩咐道:“杏雨,快,去帮我收拾行装,我要去勿忘堂找他,我要随军陪他出征!”

杏雨惊了,诧异道:“小姐,北地苦寒,你身子娇贵如何忍受得住?奴婢可以陪你去庵堂见世子爷,却不赞同小姐随军出征……”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苏诗语眸光暗了下去,心里慌乱又绝望,冷冷道:“这次的上巳节,世子爷射下她的彩条后,她并没有再拒绝……如若我不能再抢在她之前成为这王府真正的女主人,等世子爷凯旋归来,我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杏雨,我不要做下堂妇,更不要看着她与世子爷成双成对……我不想在王府里看到她!!”

然而,话音未落,门口小厮来报,苏流萤求见!

苏诗语震住,不明白苏流萤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所为何事?

杏雨想着她方才说的话,毫不思索就嚷开了:“让她走,我家小姐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不敢耽搁姐姐太久,我说几句话就走。”

话音未落,苏流萤的身影已出现在梨院的门口,眸光淡淡的看着院子梨树下的主仆二人。

“姐姐……好久不见!”

看着梨树下那个身姿纤纤的美丽女子,她曾经是苏流萤最敬爱的堂姐,也是阿爹阿娘一直教导她学习的名门闺秀的模范……

苏诗语的笑容僵硬的挂在脸上,呆愣片刻才上前拉过她的手,讪笑道:“妹妹今日怎么有时间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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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想到什么,面色一暗,“你……是出宫来送世子爷的么?”

苏诗语脸上的生疏落进苏流萤的心里,而她手指上的冰凉也凉透了苏流萤的心。

不着痕迹的将手从她手中抽离,苏流萤道:“不,我今日来,就是来见姐姐的!”

苏诗语也觉察了苏流萤神情间的异样,笑道:“进屋吧,在姐姐这里用了晚膳再回宫。”

“不了。”

一阵风吹过,梨叶上的积水洒下来,掉到苏流萤的脸上,顺着眼角下滑,像极了蜿蜒而下的清泪。

而此时,苏流萤的心里已潮湿一片……

方才,苏诗语同杏雨说的话,她在院外一字不漏的全听下了……

苏流萤来的路上一直在压抑从穗儿那里得知的消息,她告诉自己,穗儿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她要亲自问过姐姐才会相信。

可如今,她亲耳听到苏诗语提起她时话语里遮掩不住的恨意,她才明白,她敬爱的姐姐,早已不是她的姐姐了……

苏流萤抬手擦干脸上的雨渍,迟疑片刻,终是从怀里掏出楼樾送与她的那金丝翡翠耳环,咬牙抑住心头的战栗,低头颤声道:“这对耳环……与那花簪是一对的,若是姐姐喜欢,我将它……一起送与你罢……”

小小的金丝翡翠耳环像两朵鲜活的腊梅花,静静绽开在苏流萤莹白的掌心里,却瞬间刺痛了苏诗语的心。

全身一震,苏诗语脸色惨白尴尬的怔在当场,心里明白,自己做过的事终是被她发现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身边的杏雨气得红了眼,想也没想挥手‘啪’的将苏流萤手中的耳环打落掉在了地上的泥水里。

“你是来我家小姐面前炫耀的吗?我家小姐才不稀罕你这些破玩意!”

回过神来的苏诗语眸光异常冰冷的看着苏流萤,身上寒意凛冽,冷冷道:“既然你都已知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当时不过一时愤恨,将那包东西拿来……可拿来后,每每看到它们,我心里就更扎心,也更恨你!”

“姐姐……”

“别再叫我姐姐!!”苏诗语眸光异常冰冷的看着一脸悲痛的苏流萤,冷冷嗤笑道:“从世子爷将玉牌送给你求亲那刻时,我已不是你姐姐了……”

“如今,你虽然与我同姓苏,可你忘记了,你父亲通敌叛国已被赶出苏家,你早已不是苏家人,更不是我的妹妹……”

“你知道吗?当时听到你烧死在火场里,我虽然伤心,却更高兴……”

字字如刀扎向苏流萤千疮百孔的心,她全身的血液都痛得凝住了,从头凉到脚。

“当日于福……也是你告密让他来厨房抓我的?!”

虽然答案已很明显,苏流萤还是咬牙问了出来。

她想看看,这个一直在她面前扮演姐妹情深的好姐姐,对她到底残忍到了什么地步?

“是,都是我做的。”

毫不迟疑,苏诗语冷若冰霜的睥着她,嘴角挂着最残忍的冷笑。

“从世子爷带你回王府,到后来你跳了荷花池,整个王府被你闹得鸡犬不宁,我想不知道都难啊……”

“而后来世子爷赶你走,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心,会重回王府,果然,被我猜到了……”

“苏流萤,你的命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这么硬啊……大火烧不死,池水井水都淹不死你……你为什么要阴魂不散的跟在我夫君的身边,你为什么要逼我恨你?!”

苏诗语一声声痛苦的咆哮着,像头愤怒绝望的困兽,恨不得冲出禁锢,用锋利的牙齿将眼前的苏流萤撕裂掉。

苏流萤全身冷到发麻,怔怔的看着面前疯狂陌生的苏诗语,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当日被逼嫁与于福对食,那是她人生中一段最可怕的噩梦。

她拼命从那段噩梦中逃离出来,没想到,她一直信任亲厚的姐姐却将她往于福手里送,要逼着她在可怕的噩梦里永远走不出来……

没有人能体会她被迫对食的恐惧,也没人知道她掉在深井里的冰冷绝望。若不是楼樾的出现,她早已沉入井底烂成泥了……

泪水终是止不住的掉下来,苏流萤脑子里‘嗡嗡嗡’炸得直响,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对苏诗语说:“既然你不稀罕,就将东西还回给我……”

苏诗语抬高脖子,冷冷吩咐道:“杏雨,将她的东西拿给她。”

杏雨进屋,不一儿拿出一个包裹甩在了苏流萤在脚边,冷冷道:“拿走,快滚!”

苏流萤弯腰木然的拾起地上的包裹,紧紧的抱在怀里。将沾了泥污的耳环小心的擦干净收好,带着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

走出王府时,天色已黑了下来。

跪在雨地里淋了半天冷雨,再加上接二连三的打击,咬牙走回宫的苏流萤,堪堪踏进长信宫的宫门,已是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宁嫔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只得急忙召来太医帮她看诊,才知道她得风寒,发起了高烧。

高烧烧得很猛,苏流萤烧得人都昏迷了。

彼时,慧成帝也在长信宫,听宁嫔说她一直高烧不退,竟是让于仁去取了他的寒玉枕给苏流萤枕着,助她退烧。

寒玉枕是从极寒的冰川深层挖掘出来的寒冰制成的头枕。

慧成帝有头痛之症,每每发作之时,枕着这寒玉枕就会舒缓许多。所以这寒玉枕是承乾宫里的宝贝,连皇后头疾发作时慧成帝都不曾拿出来给她用过,今日竟是拿出来给苏流萤用了。所以,不光于仁震惊,连宁嫔都感到惊讶。

不到片刻,慧成帝将寒玉枕拿给苏流萤退烧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苏流萤也是听过这寒玉枕的珍贵的,按着她以往的性子,她必定是不敢用这圣上之物,可是,想到明天一大早要出宫送楼樾,她却是默默的受下了。

有了寒玉枕的帮助,再加上太医的格外用心,到了第二日天明时分,苏流萤的高烧终是退下了。

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苏流萤还是爬起身,坐到铜镜前,时隔四年后,第一次细细的妆扮自己。

淡扫蛾眉,轻点绛唇,再配上楼樾送与她的金丝翡翠腊梅花簪和耳环,还有那件通体透白的白狐披风,当她打扮妥当走出房门时,看傻了一宫的丫鬟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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