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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盾把酒喝了,入口都是梨花淡淡的香气,酒气不重,确实适合女子少饮,不过里面搀着的东西就不太好了,现在身体没什么异样,大概是烈性药药效还没发作的缘故。

“哈哈,弟妹好样的,爽快人!”杨勇这下笑得开心了,看向杨广嘿笑了一声,又去给他敬酒,“阿摩,皇兄敬你一杯,征战沙场保家卫国,辛苦了!”

“皇兄严重了。”

想来是他多心了。

杨广放下心来,笑言了一句,接了酒敬过礼便要喝,贺盾没拿在手里也闻不出杨广的酒有没有问题,为以防万一,手一伸就把他的酒拿过来了喝了,喝完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末了朝杨勇眨眨眼道,“皇兄,阿摩今日喝太多了,这个酒我替他喝。”杨勇这是做了双料准备,贺盾被烈酒一路烧到底,体会着里面若有若无的香气,啼笑皆非。

“呃……弟妹你……”杨勇看着贺盾面色古怪,半响说不出话来,摸摸后脑勺,俊面纠结的走了。

贺盾拿得行云流水,喝得顺手自然,杨广只道她是担心自己醉酒伤身,心里发暖,见独孤伽罗起身,知这里见过父亲,她便要和其他女眷一起去隔壁,旁边引路的宫女也来请了,便握了握她的手,温声道,“阿月,莫要担心,我心里有数。”

贺盾应了,暂时没觉察出什么异样,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起身和太子妃元氏、秦王妃崔氏,一起给杨坚行礼告退,去隔间吃茶聊天享用宫宴。

身体渐渐的有点热,贺盾也不敢多待,等各个有功官员的命妇们给独孤伽罗行过礼请过安,又给他们这些王子妃见过礼,便起身去独孤伽罗身边与她说了,想先回去更衣。

贺盾得了应允便出了大兴殿,给个小宫女交代让她待会儿给晋王告之一声她的行踪,打算先回去府邸再说。

大兴宫里先前安排的小宫女快步来太子身边耳语了两句,杨勇便立马朝弟弟道,“阿摩,弟妹有事找你,正在外头,阿摩你快去看看。”大兄弟,哥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宫女是东宫元氏身边的人,杨广只觉今晚哪里哪里都透着古怪,又打不开关节,出去见贺盾当真在外头与个小宫女说话,便唤了一声,“阿月。”

贺盾见他出来,倒也不用交代小宫女了,直接上前道,“阿摩,我困了,和母亲请示过可以回去歇息,母亲派了两个女官送我回去,我先回去,你在后一些。”国宴是王子们露面的好时机,杨坚让他们陪客,用意也在这里了。

杨广点头,看见旁边候着素心素衣两人,暗地里也有暗卫跟着,便点头道,“那阿月,你自己小心些,莫要在宫里乱窜,回家等我。”

贺盾点头应了,那边高熲等人上来给杨广行礼,贺盾见他们忙,没再扰他,拢了拢衣袍,朝高熲牛弘等人微微服了服,素心素衣两人在前头领路,这边往宫门去了。

晚风微凉。

说真的,她身体素来冰凉凉的,偶尔觉得脸热也并不是很明显,现在这样有点热热烫烫的,意识很清醒,脚步有些飘飘然的感觉,真是很稀奇。

贺盾一边走一边品咂着身体的变化,只路过两仪宫的时候,有个小太监匆忙过来说是酒水安排错了,醉了许多女眷,内宫总管让她们送完人赶紧回去安排。

这可不是小事,素心素衣都有些担忧,贺盾忙摆手道,“姐姐你们都去忙,不用管我,这宫里我熟得很,来过许多次,剩下的路也没多大一截,我自己去便可。”她也怕她身上的事被发现,无论是捅到杨坚独孤伽罗那里,还是杨广那里,总是要生出许多事端。

素心素衣松了口气,谢过贺盾,急匆匆行礼告退了。

贺盾就一个人慢悠悠走着,路过榆林桥的时候见桥上站了一个人也没多在意,埋着头过去微微服了服算是见过礼,只路过的时候那人却说话了,“你发现酒里有药,怎么还喝下去了。”

贺盾吃了一惊,停了脚步抬头看,是个二三十岁面貌白皙俊秀的青年人,一身玄色衣黄袍,上面纹绣猛虎图,是县公爵才能穿的衣衫,这时候又出现在宫里,定是哪个贵家子弟了。

这话要怎么回,贺盾实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没有恶意,公子方才未说,想来以后也不会提及此事了。”她并不想陛下与亲人闹翻,就是不知此人是谁,怎么知道这么多。

男子说,“我是宫里官位最高的内官总管,比你那石海爷爷官位还高,自然看得见杨勇的把戏。我也不是特意埋伏在这吓唬你的,我在这等我哥。”

石海便是杨坚身边喜好敷粉的老爷爷。

贺盾脑袋有点懵,比石海官职还高、并且穿着公侯黄袍的内官,贺盾只知道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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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使大夫的杨素的弟弟杨约,这人兼职大理寺少卿,神出鬼没的,贺盾以前也没见过,她只知他是陛下上位的大功臣,性情聪敏,对朝政颇有心得,其余并不是很了解,没想到是这么个特立独行的青年,不过他杨家两兄弟,都很另类就是了。

贺盾行了一礼道,“见过少卿大人。”她还是快些走罢,杨约在这等杨素,说不定杨素一会儿就来了,杨素啊,她一直没得机会,可惜这次不方便,只待以后再看看这位传奇的神人了。

杨约走近了两步,却还保持着六步开外的距离,奇道,“你认识我?听说你是个奇女子,现在看来倒还真有两分奇怪之处。”

贺盾听得有些囧,她从北齐混到北周,再混到大隋,起先是靠奉承皇帝混得好,落下了小小年纪谄媚奸佞的名声,宇文赟那时候挨家挨户的去劝大臣隐退,很多人都说她精神有问题,后来又变成梁国流落在外的沧海明珠,闹了一出双生公主的戏,现在又因为千里追夫成了长安城的谈资……林林总总这一生,看起来还挺波澜起伏的,回想起来还有点多姿多彩。

贺盾回过神,看出来他不是在乎虚礼的人,便径直行礼道,“我身体不适,这便告退了,少卿大人,我告辞了。”

杨约点头道,“你脸很红,那是烈性春[药,现在你还觉得没什么,不过再过一会儿你就坚持不住了,你在这等着,我去把晋王叫来。”

贺盾:“…………”找他来做什么。

贺盾见桥那头过来一个人,身形挺拔英武,又端方儒雅,面貌英俊,大概是杨素了。

杨约回头见来人,果然面露喜悦,迎上前去唤了声哥。

杨素看见贺盾在此,眼里有些诧异之色,杨约说自己在这看着晋王妃,拜托他哥去请晋王,杨约三言两语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贺盾连连摆手,“不必劳烦二位,我自己回府上便可。”

杨素看了贺盾一眼,大步流星往大兴殿那边去了,杨约露齿一笑,“不麻烦,早先听过你的名声,其他我不知道,不过你定力真不错。”

贺盾:“…………”

杨约站在五步开外与贺盾闲聊,“你这样独自回去是很危险的,这药我知道,你还是等等罢,你放心,我小时候上树玩,摔坏了身体,所以就在宫里挂了宦官的职,我在这看着你,别人也不会说闲话。”

贺盾:“谢谢少卿大人,其实我还扛得住。”好心人,给陛下知道了,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来,现在正是年少时,贺盾并不想陛下和亲人关系闹僵。

杨约倒是挑眉盯了她一眼,笑道,“你真的好定力,见到我也罢了,怎么见到我哥,你也纹丝不动的,你不认识我哥么?”

“认识。”贺盾当然认识了。

杨素,字处道。

是北周大隋著名的权臣、杰出的军士家、政治家,难得的还是名诗人,在文学、书法上均有颇高的造诣,史书称他研经不倦,多所通涉,善属文,工草隶,颇留意于风角,美须髯,有英杰之表。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是一个和隋炀帝一样的风流人物,是真正的风流不羁。

因着他是陛下跟前特别重要的一名名臣,他的事贺盾还是知道一些的。

杨素是少年成名。

当年杨素因其父未受追封,再三上表请封,惹怒宇文邕,宇文邕想杀他,他不求饶,却高声说给无道天子做事,死是应该的。

那时候杨素还是少年人,却已经胆气逼人,又因着他不但擅长领兵打仗,还笔下成章,文辞华丽,很快就博得了宇文邕的喜爱和重用,宇文邕让他好好努力,以后少不了荣华富贵,杨素却说,他无心求取富贵,却怕富贵来逼他。

这等狂妄之言,旁人说来定会遭人反感,由杨素口里说出来,众人没有不服的,这么些年平定北齐,平叛尉迟迥司马消难,参阅修编开皇律,功绩累累,文武皆修功勋实打实的放在这,以后还会越累越多,在贺盾眼里,他也是个很神的人物。

可在历史长河里,他并不怎么为后人所熟知。

贺盾便又想到更多,诸如李德林、王韶、虞庆则、杨素、裴炬、苏威、长孙晟等人,文武才干不比魏征房玄龄秦叔宝差,很多还是打败突厥、铲平吐谷浑百战百胜的悍将名将,却因为隋朝历时太短,并且名声不佳,因而连带他们也籍籍无名起来,不为大多数人所知,这是一件憾事。

杨约抬了抬手道,“你还好么?脸越来越红了。”

贺盾回过神,伸手摸了摸鼻尖,发现没流血倒是松了口气,朝杨约摇头道,“还好,扛得住。”有点像蚂蚁小口咬着骨头一样,酥酥麻麻的,真是神奇的药。

贺盾回头朝大兴宫望了一眼,就是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可千万别在殿前闹起来,否则真是要变笑话了。

杨约聪慧非常,看她神色便安慰道,“放心,我哥有分寸,不会让他们吵起来的。”

杨广也不是莽撞之人。

贺盾略略放下心,心知现在也瞒不住杨广,便在这里等他来了。

第59章 枕席

杨勇见杨广回来了,着实是瞠目结舌,这等事也耽误不起,只好老实交代了。

杨广几乎用上了这辈子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脸色大变,定着神与杨坚说了不胜酒力,出了大兴宫遇上了杨素,听杨素说杨约在榆林桥那里遇上了贺盾,道过谢,这便急匆匆跑去了。

杨广过去便见贺盾与杨约两人相离五步开外的站着说话,一颗心落回去了一半,疾步走过去朝杨约行礼道,“谢过少卿,少卿大恩,杨广他日登门道谢。”

杨约摆摆手,“小事一桩。”

杨约去寻他大哥。

杨广脸色阴沉铁青下来,拉着贺盾便朝宫门去了,入手发现她温度滚烫,知晓她是药力发作,试了试她脸上的温度,也是烫得惊人,烧得通红通红的。

这会儿也来不及气她瞒他了,沉声问,“还好么,我带你去寻太医令。”

贺盾摇头,“还好,这其实就是浓缩的补药,倒没什么,消解消解便没什么关碍了,剂量还不算大。”她虽是喝了两份,但杨勇下药好似也估量了分寸,烈虽是烈了点,也还好,便是伤了身,搁在她这里,养个半月,也能养回来。

原先他兄弟二人是宇文赟的玩伴,对这些东西也不陌生,杨广这会儿听贺盾说对身体无碍,放下另一半的心,随后看着她脸色绯红出汗的模样,心里就生了些别样的感觉,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站了那么一会儿,握着她的手道,“那阿月,我们先回家再说。”

贺盾开始走路有点喘,感觉腿飘着的,飘飘然如坠云端,绵软,若不是骨头痒得难受,她真是有点上瘾头了,药效越来越烈了。

好在此处离宫门不远。

铭心在外守着马车昏昏欲睡,见他们这么快出来,惊讶道,“这么快便出来了,是要回府么?”搁以往这样的国宴,皇子基本都要留在最后,消停下来多是夜半三更了。

“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王府。”

杨广也不顾上解释,见贺盾有点使不上劲,半拥着她上了马车,给她紊乱的呼吸,绵软的身体,还有滚烫的温度贴得心跳不稳,口干舌燥,他浮想联翩,整个人都微微焦躁起来。

贺盾上了马车,软手软脚的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咕噜灌下去以后,好歹去了些燥热,说真的她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创造力,这是一种神奇的发明,大概是当真能让人失去理智的。

毕竟若方才看见杨素的时候药效挥发到现在的程度,她只怕当真会想入非非,无法抱元守一,好在她时刻记得自己是晋王妃,思想上有点那么不好的苗头全部都扼杀掉,渐渐的也想不起如何解药性这件事来了,反倒是放松了心情,开始一点点的体味这个药的层次效力,这跟她在书里看到有一些对香水的描述很像。

起先并不浓烈,像初春绽放的梨花海棠,很淡,清风拂过竹叶一般,让人轻飘飘的有点舒服,然后这些飘飘然一点点积攒,攒到了现在,就很浓郁了,像盛夏开着大片大片的玫瑰,热烈,来势汹汹,霸占了所有的感官,神秘又惑人,勾得她很渴。

一种又浓烈又美却比疼痛更难忍受的感觉。

贺盾又喝了一小口水,知道渴大概是她的错觉,便也没多喝,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斜斜杵着下颌,瞥了眼外面的天色,心说看着这分量,大概要磨上一晚才能消停的。

马车咣当咣当的走得很快,杨广就坐在贺盾对面,他也渴,却没有喝水,就这么坐在贺盾对面,宇文赟原先便挺乱,好用药物,他也见过那些女人中了这药以后是什么反应,他一方面觉得这不是他要的那种同房,一面不可否认的又有那么一丝窃喜和紧张在。

可上了马车足足有一刻钟的工夫,快到晋王府了,她还只是在对面自顾自坐着,规规矩矩的并没有其它多余的动作,让他怀疑她究竟是不是当真吃了药。

可她现在的模样又很不同。

素来莹润的肌肤上染上了一层绯红,玉白的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杵着脑袋坐在这儿,微微阖着眼睑,唇色发红,没骨头一样慵慵懒懒的,抬眼间眸光湿润,昏黄的烛火下无端端就透出股勾魂摄魄的魅惑来……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比那日在马车里半梦半醒的模样还美,美得让他心尖发疼。

杨广坐在她对面,视线直勾勾看着她没挪开,先前的不自在一应全抛开了,她是他的妻子,对他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可她难受归难受,眼前坐着一枚偌大的解药,却连看也多看一眼,兀自岿然不动。

是因为太难受了没看见他罢。

杨广暗自吸了口气,够到她面前,握了握她的手,温声笑道,“阿月,很难受么?”

贺盾应了一声,察觉到肌肤竟是会渴望这种触碰,缩回了手,连连摆手道,“这种药可是非同凡响,阿摩你以后小心些。”

这药看起来也不如何。

杨广心里憋闷,他自认自己这些年习文习武,这一俩年还在战场上厮杀过,身形长相至少都是中上等,那时候在并州,官家夫人们带着盛装打扮过的女儿小姐们过府来拜见贺盾,一大半都打着进府做侧妃的主意,碰到他在,哪个不是含羞带怯欢欣不已,偏生她这般看他不上眼,都这时候了,还不肯踏过那层界限。

她是医师,不会不知道这药如何解。

杨广暗自磨牙,又去握她的手,提点道,“阿月,我已年满十五,阿月,我是你夫君,有责任帮你排忧解难,阿月,你不要太客气了。”他想占有她,尤其是在达奚长儒李崇这件事以后,他想疯了。

贺盾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半响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又给他把了脉,确认他没中药,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摆摆手道,“阿摩,不是什么大事,莫要放在心上,这药挨过今晚药劲过了后便自行消停了,对身体没什么妨碍,不过你不要凑上前便是了。”她猜测这药发作起来,只怕化身禽兽连公母天地场合什么都不会分,她虽然百分之九十能保证自己不会这样,但以防万一,她若是变成禽兽对未成年下手,真是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自荐枕席都不要!

杨广气血上涌,知道她症结在哪里,原先本不打算嫁人,阴差阳错嫁给了他,又一直过不去年纪这个坎,他只差沾上点美髯须装老头了,任凭他平日如何沉稳大度,还是嫌他年纪小与她不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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