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1 / 1)
老太太缓缓点着头叹了口气道:“是啊……只是,你这一匣子点心同几张纸的履历,拿起来居然没觉出不同来?”
玲珑忙道:“点心只几块蜂窝枣糕和落雪酥,没、没多少,同、同履历差不多轻重……”
老太太头也没抬道:“你拿过履历?知道上手的分量?”
说完也不待再多言,站起身来道,“这事儿已经叫人给老太爷传信了,等老太爷回来亲自过问吧,我是管不了了。”然后扶着韩嬷嬷的手往后堂去了。
大太太吩咐道:“有牵扯的人,都先到偏院里呆几日。到时候清者自清。”说完也顾自己走了。
回到碧梧院,大太太对马嬷嬷道:“去把四姑娘请来。”
马嬷嬷看了大太太一眼,不敢多言,喏了一声上后楼上去请越苭去了。
刚往楼上去,却见越萦正要下楼,她见马嬷嬷便停了脚步问道:“嬷嬷,母亲可回来了?还没歇息吧?”
马嬷嬷看看她道:“太太刚从上头回来,三姑娘找太太有事儿?”
越萦有意无意往越苭屋子扫了一眼道:“嗯,我有点事儿想同母亲说。”
马嬷嬷却道:“太太正叫我来请了四姑娘下去,三姑娘若有事,不如稍等会子再说不迟。”
越萦忙问道:“母亲让四妹妹下去?”
马嬷嬷有两分不耐烦地点点头,越萦便道:“我知道了,那就先不打搅母亲了。”说完顾自己仍往自己屋里去了。
马嬷嬷皱了眉头看她走远了,才往越苭屋子里请人去。越苭进了正屋,见大太太也没有换装束,在那里呆坐着,先上前见了礼。
大太太也不看她,却道:“跟我到里屋说话。”又吩咐马嬷嬷,“嬷嬷在外头守着吧。这里先都不用伺候着了。”
马嬷嬷答应一声,玉环佩珠几个都留在了外头。
越苭跟着大太太进了屋里,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大太太猛一转身,一个大耳刮子就结结实实抽在了她脸上。她一个没站稳,直接扑到了地上,嘴里满是血腥味儿。
第137章 另有璇玑
越苭被大太太一个耳光扇倒在地上, 也没吱声, 也没起来, 就那么半扑着, 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也嗡嗡响着, 心里跟死了一样安静。
她之前被越萦那句做点什么给勾起了心思, 想着要叫傅清溪考不成这个春考才好,或者考不好才好。这样就没什么昆仑书院天字级了, 也不会有什么亲上加亲这等狗屁不通的说法。最要紧的是,她心里就那么盼着想看傅清溪一个笑话,想看她如今被捧得这样高,最后却偏没个声响的结果。这不仅是叫傅清溪大大丢一回人, 也是打那些看好她的人的脸!叫他们看看自己都是瞎到什么地步了!
可她心里知道,要想傅清溪自己失手,估计是难上加难的。这个人跟根木头一样,连自家姐姐同兰家嫡枝爷们有相许之意这样的事儿,都不能叫她生出点波动来。非得想个什么法子,叫她大大摔一个跟头,叫她看看清楚她其实什么都不是,没什么可傲的!那时候再瞧瞧她脸上还能不能这么木呆呆万事不放在眼里似的!
能想个什么法子呢?叫她吃坏肚子考不了?这吃食自己可插不上手。叫她看不了书?就是这阵子都不看, 也只怕碍不着她什么了。忽然就想起联考那天越萦差点拿错了履历的事儿, 心里就是一动。要说起来这个事儿更不容易了,可偏就那么巧,傅清溪恰好同她春考分在一路, 两人同车。更巧的是,那个盒子正好她屋里有一个,外头的包袱皮本就是越府给她们上女学用的鸽灰面葡紫纹巾子,谁手里没有三两张的?!
若是这几样中的随便哪一样不对路,她这事儿也成不了。可偏偏这么些事儿都现成的,这难道不是天意?或者是天都看不惯傅清溪那小人得志的样子了,想要给她点教训!
最要紧还有个胆大心细忠于主子的心腹丫头。玲珑太知道越苭的性子和越苭在这府里的地位了。大姑娘要嫁进了兰家,这嫡亲妹妹嫁个王家不是手拿把攥的事儿?到时候这陪嫁过去的丫头,那前程可就不是留在府里的这些能比的了。这大池子里养大鱼,最要紧的是个地方儿!是以要如何成为自家姑娘离不得身的第一心腹,是几个丫头们明争暗斗的头号要紧事情。
越苭说出自己的主意的时候,玲珑也吓了一跳。可想想越苭的计划,基本上没有把柄可抓的。最多说是自己拿错了,可拿错了这事儿能罚多大?傅姑娘只是今次考不了,明后年不是一样能考?还能为这个要了自己的命了?!自己最多被罚跪几天或者捱几板子,可换来的就是以后稳稳的心腹前程!最要紧是,在玲珑她们心里,傅清溪不过是个借住在此的表姑娘,一文银子不出的,吃在这里喝在这里,若真是个有良心的,这样的事儿就算挨上了,也不敢深究才对。这么来回一算,虽有风险,那好处却比这风险大多了,玲珑便接了这个差事。
等傅清溪下了车,越苭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她赶紧催车把子快些走,只怕那边一下子发现拿错了追出来。哪有那么快!等自己也下了车,看玲珑下了车来送自己,两手紧紧抱着个盒子冲自己一笑,越苭差点跟着笑出来。
这心情好的,恨不得唱上两句才畅快。可等自己排在那里等登记的时候,热烘烘的脑袋渐渐凉下来了。她忽然心里没那么鼓胀胀得踏实了。
——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事儿真的那么牢靠?方才越萦下车前就看了自己一眼,那意思,总不是要祝自己考得顺利吧?会不会被她看出什么来了?!那人可向来阴恻恻的!要是真叫她看到什么了,那往后不是一辈子叫她捏在手里了?!还有玲珑,万一她扛不住把自己说出去了呢?是不是会有人信她?!万一老太太当面问自己呢?自己能、能哄住老太太?
——这事儿若是败露了,那、那谁还能保自己?娘本来就已经对自己很失望了,会不会因此厌弃自己了?姐姐呢?会不会再也不理自己了?老太太会不会就不护着自己了……那些贱人就更该拿自己取笑了!
——还有,最失算的是,就算傅清溪今次错过了,明年呢?后年呢?她还比自己小两岁,到时候照样考上昆仑书院,自己到时候就是二回考、三回考,却还不是人家的对手了!再加上今次的事儿,天下可还有比自己更大的笑话?!
如此满心如絮,等进了考场,对着题,哪里还有心思!心里只是越想越慌,越想越搞不明白之前怎么鬼抚头了一门心思要这么干。这会儿就跟走进了死胡同一样,既没有进路亦没有退路了。——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真的这么做了呢!
心里越想越慌,越想越怕,甚至开始盼着刚才自己瞧错了,玲珑没有得手。再或者已经有人追过来把履历拿回去了,并没有耽误什么。或者、或者玲珑突然不见人了,她哑了,越萦瞎了,没人知道是自己做的!
如此心入迷阵,一张卷子做得七零八落,等两场考完出来,整个人苍白得吓人,随侍来的嬷嬷只当是她考累了,赶紧安慰几句,想起来道:“方才韩嬷嬷带了娄嬷嬷过来,说傅姑娘的履历匣儿拿错了。我说我这儿没有啊,我拿的姑娘的,都已经登记进去了。结果一问,居然在玲珑那丫头那里!那丫头已经叫人带回去问话了……姑娘、姑娘?”
越苭只觉得浑身都泡在了冰水里,恨不得时光能倒回去,鬼拉着自己的手自己都不会这么干了!
可这开弓哪有回头箭?
随侍的嬷嬷一看她这样子,心里忽然就明白了几分,立时住了嘴,半句话不肯说了,只求安安耽耽把这姑奶奶送回府里,自己万万别担干系才好。
方才马嬷嬷到楼上来说叫她下去,越苭心里就有准备了,她只是拿不定主意,到底应该对着亲娘来个和盘托出,求娘亲替自己想辙,还是一硬到底,死活不承认这事儿,看谁又能有什么铁证如山可以治自己的罪。结果没想到自家这个向来最隐忍和气不过的娘亲,居然会直接上来一个耳光,直抽得她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用想了。
大太太气息都急了,喘了几口定了定神,压低了声音狠狠骂道:“你可还是个人?!你连畜生都不如了!那傅丫头读书真是呕心沥血,你居然这样恶毒心肠使这等下作法子害人?!你也不怕报应!我真是作了什么孽,上辈子是推倒过神像还是拆过神庙,才会生出你这么个害人害己毁家败业的东西!
“如今家里老太爷刚升入了长老院,你姐姐眼看能结门好亲,你哥哥书院就快读完了就看跳进哪个门去,你爹等了多少年等着了一次能擢升的机会……你、你在做什么?!你要叫人怎么看我们一房?有你这样品性的妹子,你姐姐那里只怕就叫人抓了话头了!还有谁敢嫁进咱们家来同你这蛇蝎心肠的人做姑嫂?!你爹爹能养出这样的女儿来,日常行事只怕也要叫人怀疑用心了!还有我!都是我!养女看娘,只你这样的女儿,我定也是一个阴险毒辣之人!你、真是好啊,你是来毁这个家的吧?这一家人都欠了你的吧?你是这辈子来讨债的吧!你这个讨债鬼!”
骂了又上去狠狠打了越苭两下。
越苭已经懵了,大太太向来待人和气,生气了最多语调冷点儿,说自己那两回已经是最重的话了。今天,居然被自家这个从不高声的娘骂得如此一文不值。——毁家败业的讨债鬼,是来害这整一家子人的……
这罪过儿太大了,不能认!自己绝对不能认!
方才乱哄哄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忽然清楚了起来,大太太这一串话说得她更怕了,怕得她方才的那点要认错的心思都没有了。
大太太打完了她,自己也脱了力,往边上凳子上坐了哭道:“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造了什么孽……”
越苭支起了身子道:“不!我不知道这事儿!这不是我做的!同我一点干系都没有!”
大太太忍不住举起了手,看着越苭半肿起来的脸和垂着不敢看人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把手放了下来,十分疲惫地道:“走吧,回你自己屋去。”
越苭愣了愣,不晓得大太太为何这么说,是相信自己的意思了?她不敢上去问“娘,你是不是相信我了”。可她也不敢就这么走了,她不晓得大太太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大太太见她不动弹,忽然又拔高了声音道:“滚!叫你滚!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在人眼里,还敢说出不干你的事这样的话来!到时候让你爹同你说吧,我是管不了你了。等老太爷回来,我自会去领这教导不善之责!你毁了你姐姐你哥哥同你爹的前程,让全家人成个大笑话,你就高兴了,如愿了,你折腾这么多回总算功德圆满了。走吧!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还想害哪个?!走!”
越苭被大太太的样子吓着了,她一时也顾不上什么对啊错啊的了,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推开门跌跌撞撞跑了。
这里马嬷嬷赶紧进来伺候,见大太太一脸灰败,马嬷嬷心里也酸疼酸疼的,——唉,这儿女都是债,挨上这么一个,旁人怎么拼命都得叫她带沟里去,可又是自己生的,能怎么办呢?!
马嬷嬷道:“太太,别太伤心了,姑娘是还小,想不到那么多事儿去,心里不得意,一冲动就做错事儿了。可谁不是打小时候这么过来的!便是老太太、老太爷,也得虑着这一大家子的人同事,万不会太过苛责的,太太放心吧。”
大太太长叹一声道:“一辈子小心翼翼,成日家战战兢兢,只怕自己做的不好落了人话柄。谁想到最大一耳光子是自己肚里跑出来的!嬷嬷,是我没教好她吧,或者是我本身人性不好,才会生出这样的来。”
马嬷嬷看大太太这样真是心疼死了,她是跟着大太太过来越家的,大太太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旁人不晓得她可都在一旁看着呐!这大老爷娶亲的时候,越家家世不显,所以大太太娘家也不过一般人家。等后来老太爷在天工苑一路高升,这后来几个儿子定的媳妇家世也跟着水涨船高。四太太更是金家嫡女还是个独女,虽有同越家的世代交情在里头,可若没有越家势头高起,这世交可不是都能论上亲的。
大太太长房长媳,自然要帮忙理家。可这边上还有几个弟媳瞧着呢,大太太可不想落人丁点话柄,做事情生怕出差池,这几十年日日夜夜的用心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这大房一房的脸面!总算老天有眼,出了一双出众的儿女,论到小辈了,大太太这才再不输人了。谁想到后头还跟了这么一个!
马嬷嬷也不晓得如何安慰才好,主仆两人一坐一立,都默默无语。
这里犯事儿的搅得一家不安宁,那里苦主送走了柳彦姝和越蕊,叫过杏儿来道:“你去香雪院瞧瞧二爷和三爷在不在,若在的话,就说我问他们借一下那个能把东西放大的镜子使使。”
杏儿眼睛还肿着,鼻尖儿是红的,比起自家一脸淡定的主子,真不晓得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苦主。她答应一声去了。
这里陶嬷嬷也看着老了几岁似的样儿,傅清溪又把桃儿支出去了,才挽住陶嬷嬷劝慰道:“嬷嬷您怎么也这样呢?我小时候您还告诉过我‘是金子还怕没人捡?’这回不过是错过了一回春考,再说了,我还给领去考了另外一个数术的考试,据说也是春考,闹不大明白……就算都没有吧,明年不是还能考?我多看一年书没准考更好了呢!怕什么的。”
陶嬷嬷擦擦眼角道:“姑娘的能耐老奴清楚得很,只是、只是姑娘受这样的委屈……上回那什么老头儿的书的事儿就够闹的了,这回更厉害了。这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会出的事儿?戏文上都没有这么演的!这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开眼呐……”
傅清溪只好变着法子给陶嬷嬷讲道理,劝到陶嬷嬷都笑起来:“都说有能耐的人度量大,还真是这样。姑娘真是,反劝起我来,倒像我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傅清溪笑道:“可不是您觉着委屈嚒!我倒还好。事儿都出了,那就出了呗,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倒没什么委屈的。”
正说着话儿,杏儿回来了,手里拿着个雕漆匣子,回道:“姑娘,二爷没在家,三爷在呢,听说姑娘要这个就叫我给拿过来了。”
傅清溪笑道:“你可小心这点儿,这东西可金贵着呢。”
杏儿鼻子里哼一声道:“姑娘的履历都能叫人给换成点心了,我失手跌个东西难道还算个罪过儿?!”
傅清溪摇头笑,接了匣子,打开了从里头取出一个龙眼大小的银框镜子来。拿到边上比着桌子看了看,笑道:“就是这个了。”
说着话儿,把胳膊上的乌银环取了下来,凑近了灯火,用那镜子照着细看。就见那看着好似素面银丝的环上阴刻着游丝样的细纹,这纹路极细,是以当日拿在手里,只觉着好似有些粗糙,哪里想到竟是这般的‘鬼工技’。
这些纹路环环相绕,似有几分眼熟,待细看了却叫人头晕。——不是璇玑纹又是哪个!
第138章 大错难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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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冶世书院?”傅清溪被自己吓着了, 她之前想着这个考试估摸着是昆仑和陆吾的数术考试, 同先前的数演会相类。自己当时得了块牌子, 胡学长就说自己只要春考没有大差错, 就可以进昆仑书院了,所以那牌子同昆仑书院相关, 那回数演会也恰是昆仑书院主持的。后来的乌银环, 却是在陆吾书院主持的数演会上得的,照此算来, 就该是与陆吾书院有关。那老伯今日是看见自己手上的乌银环后才想起带自己进另一处地方考试去,一开始可没那个意思,可见这乌银环是这回参考的一个身份凭证。三下一对,自然得出了上述论断。
却是没想到, 居然是璇玑纹,那就同传说中的冶世书院有瓜葛了?!傅清溪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
转天老太爷就回府了,这回没有家宴,老太太同老太爷在颐庆堂里说话。
老太爷在那里沉着脸听老太太把傅清溪履历叫人弄错了,最后误了春考的事儿说了一回,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往后这考试用的东西都单用一份,个人手里就不要留着了。去考试的时候, 一人一车, 主仆同乘,车驾有不够的,就再另外打几个。上车前都验一回, 防着出错。”
老太太不意老太爷说出这番话来,皱着眉头道:“你只管说这些做什么!”
老太爷沉声道:“那还能说什么?你还指着怎么惩处了能叫人长了记性?这人上头,最难改的就是心性,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这是打根上的蠢。不晓得人一辈子活的是个什么,不晓得怎么看待自己在这世上的位置。凡是与挂着自己的,都是该好的,一点委屈一点错漏都不能有。凡是叫旁人比过去的,那都是天地世间出了错。丁点反思的能耐都没有。这根儿在这里,但凡自己有点不如意不可心的,就得找个人背这个罪愧,你指着骂一顿打一顿跪两天祠堂就能改了去?做梦!
“这人心歪了,只剩下一个自己一点全为着自己高不高兴使劲的欲念,那是偷也偷得、抢也抢得,且丁点自愧都无的。你去教训他了,他也只难受在这回居然失手了,或者更增了对什么人的怨憎,心性还在那里,下回不过换个壳子,还是改不了这样行事的。与其费劲去教这等人,还不如在事务上多下点功夫,叫他少得着些害人的机会,只怕还效果大些。
“至于你说罚不罚的,后宅的事儿你看着办,我不插手。再者说来,这人世间的事儿,得失哪里那么容易看清了?你今天使手段害了人你就得利了?你偷了旁人东西混个得名得利却不知道一笔后账早给你记下了!世事轮回,总会报应到自己头上的。还用谁来罚?自有天罚都在后头等着!自作自受,本是句再对没有的老话!”
老太太听了老太爷这话,不由得就想起之前自己同大太太两个从傅清溪那里试图攀上冶世书院的事儿了。那时候越苭都一直掺和在这事儿里头的,尤其还为了她能上进,特地把傅清溪的随侍嬷嬷夏嬷嬷给她调了过去了。越苭如今这样行事,里头难道就没有自己一直以来的纵容在里头?如今这一大桩麻烦事,也有自己的自作自受在里头吧!
想到这里,越发心灰意冷起来。老太爷却又问道:“傅丫头那里怎么样?”
老太太回过神来叹道:“这人同人寻常看不出高低来,一到要紧关头就差出来了。那嬷嬷回来一说,我叫人一查,就查到苭儿身上了。只是这事情却不好办,一家子里头都关联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这样行事,若是宣扬出去,她自己如何那就算罪有应得,可又要连累了旁人。荃儿同栐仁的婚事就是头一个要被牵连。这到底要怎么才好,我也是在拿不了主意,这才叫人给你送信去。
“晚上她们都过来了,我也没心思多说话,只把傅丫头留下了,叫余者都先回去。我心里觉着真是对不住这丫头。她这多少时候来,都是靠着自己一门心思用功努力,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到底也没有帮过她什么。不照苭儿似的,又是去天香书院长见识,又是拜托教习先生们多加照顾,傅丫头可全是靠着自己读书生读出来的。结果就叫苭儿给这么……我就拉着她手说,外祖母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结果你猜她怎么说?她也没见怨哪个恨哪个,甚至连多问一句都没有。反告诉我,说她今次虽误了春考,却叫什么人给领到边上考了个什么数演会似的东西。后来韩嬷嬷告诉我说,等她拿到了履历,还问监考官能不能叫她瞧瞧那试卷。结果人家还真叫她瞧了。她说就想看看春考的数术题都什么样儿。就这么平平静静的,反叫我这个老婆子心觉惭愧。都是一样养起来的孩子,怎么就会差了这么多呢!”
老太爷听说傅清溪被领去考了旁的什么数术的考试,便眯了眯眼睛,之后都是老太太在说打算如何惩处的事儿。说来说去无非是越苭该罚,只是不能太过声张,以求不要带累了旁人等话。
老太爷回来当日越栐仁也从书院赶回来了。是大太太给他捎去的信。
回来见着自家爹娘都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叹息,问道:“苭儿自己可怎么说呢?”
大太太一听这话气得面颊上又赤红起来,强压着火道:“她如今心思可正了,只不管怎么说就是不肯认。这许多事儿,瞎子都看出来是她指使的了,她只犟嘴。以为这么着就没法给她定罪了,实在叫人看着生气。”
大老爷也叹道:“都这么大了,还是一点事情都不知道。偏偏想起什么来便信到极处,一条道走到黑,实在叫人头疼。”
越栐仁又道:“老太爷也回来了,可说了这事儿要这么办没有?”
大太太迟疑着道:“如今还没个说法。老太太同老太爷正商量呢。”想了想又道,“这死丫头嘴硬,若是她认了错,我便叫她给傅丫头赔礼去,让傅丫头看着该怎么罚她就怎么罚她!这事儿说到底都得看傅丫头怎么想,除非她愿意饶过这死丫头,若不然,就是……反正怎么罚她都不过分!”
越栐仁想了想道:“这样不好。这么做等于逼着傅妹妹原谅苭儿。反过来想想,若是今日是苭儿读书这么好,最后傅妹妹给来了这么一出,叫她错过了春考,我们怎么想?老太太叫傅妹妹来给苭儿认错,我们憋屈不憋屈?”
大太太听了越栐仁这话,顿了顿,长叹了一声。
越栐仁便道:“我们都太偏疼苭儿了,才会养成她这样的性子。现在想想,从小到大,都是她一有事儿一家人给出主意看怎么对她最好,又有多少人看着我们的面子对她另眼相看,她才越发……越发由着性子行事无忌了。”
大老爷道:“对!我早说这孩子得好好管管了,老太太同你娘就总说她还小呢,还不懂事,现在好了,真是比小孩子都不如了!”
大太太听了有些烦了:“那你说怎么办?打死她了事?能不能打死了算?!”
大老爷见大太太发火了,皱了皱眉头,抿嘴一叹不说话了。
第二天,大家都等着看老太爷怎么发落人,结果老太爷把傅清溪叫去多福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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