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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被软绵羊大嫂说得再开不了口,见苏外婆在灶房造饭,愈发不想回自家冷锅冷灶了,只赖着要给她烧火加水的。

王氏在外头站了会儿,听见隔壁有声响,隔着墙唤了一声,果然是江老伯父子四人家来了。

苏外婆从灶房里伸出头来,让他们爷几个过来这头吃,又将灶上活计丢给高氏娘两个,她自己忙去食馆里提了只烧鸡、炖肘子并一斤猪头肉来。荠菜炒了盘鸡蛋,青辣椒炒了洋芋,将昨日泡下的米线兑了糖醋凉拌一盆出来。

因着天气热,几样熟食并凉菜吃着倒是爽口,几个小儿大快朵颐不说,就是小猫食量的淳哥儿也吃下了两碗饭。

只是可怜了江春,不知怎回事,未炒之前想到那喷香的荠菜鸡蛋就咽口水,真炒出来端上桌了,她却又没胃口了。尤其见了那被文哥儿轻轻一戳就耙软流油的肘子,只觉胸口一口浊气往上涌。

初时还好,她专捡了青椒与荠菜吃,勉强咽下小半碗饭,后头看见对面文哥儿筷子一挨到肘子,她就再忍不住,“呃——”一声忙跑去院里呕起来。

府里祖母日日滋补汤水炖给她,吃得看见肉都烦了,将才又与高氏在灶上烟熏火燎吃了一肚子油烟……她只以为是吃腻了。

屋内几个妇人却对视一眼,欢喜着追出来问她可好了,待见了她那刚下肚的饭食全吐出来不算,到最后只呕出清口水来,更是欢喜异常。

“春儿可是有了?”这是王氏,问得最为直接。

“春儿这月换洗了不曾?”这是高氏问的,比较委婉。

“母亲可是胃里不适?咱们不吃了,快请大夫来吧。”这是单纯的淳哥儿。

江春尚未将几个声音辨认完,胃里又开始翻滚上来。

直到胃里吐空,嘴里清口水分泌得渐渐少了,江春才能站起身来,慢慢扶着院墙走了两步。

她们不说,她还没往那方向想,如今一说,月水都四十几日未来了,夫妻两个在一处那四晚,具体来了多少次她记不清了,但第一次好像是隔夜了才洗的……

怪不得这几日总觉后背脊梁骨有股麻酥之感……她还一直以为是自己衣裳穿少了。

她忙将右手三指搭左手桡动脉处,凝神片刻,见果然有滑象,且滑而有力……就是月经期,她的滑脉也没这般明显。

这次,十之八九怕是有了。

高氏几人迫不及待问:“可是?”

江春呆呆的点点头。

淳哥儿在旁一听,只当“有了”是“有病”,眼里立时就蓄上泪花,带着鼻音拉江春的手:“阿娘……阿娘,咱们快去请大夫,乖乖吃药才不痛。”说完又眼泪汪汪望着高氏:“外祖母快给我娘请大夫。”

惹得众人大笑。

江春只觉心内一软,他平日都是叫她“母亲”的,此时情急之下居然叫了三声“阿娘”……真是个好孩子呢。

众人笑过,两位老人都道要给菩萨上香,高氏忙小心翼翼牵着她进屋,问她可有甚想吃的。

江春吐过那一阵,胃里空落落,经娘亲一提醒,愈发想念那把绿油油的荠菜了。

“不怕,小凤,那荠菜还有,在屋后头哩,还有半篓,你去洗了给春儿煮个素汤。”苏外婆声音里掩不住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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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也忙道:“娘子可要回府去?奴让杜仲先回去将荠菜备着……”

江春忙伸手止了,她好容易回趟娘家,外公大清八早给她挖回来的荠菜,她是一定要吃的,只道先喝点汤,休息会儿再家去不迟。

杜仲早在旁听了,招呼一声就一溜烟的跑了……估计是回府去报信了。

江春见他那比自己还欢喜的神色就想笑,窦元芳自己是个话少又不动声色的,他送来的小厮却正与他相反……估计送来的目的也是“祸水东引”罢。

窦元芳……

江春神情还未调整过来,她和他居然有孩子了,一个像她,也像他的孩子。

不知是像他多一些,还是像她多一些……也不知会是个爱笑的小姑娘,还是调皮的坏小子……真是光想想就令人开怀呢!

直到回了府,被祖母嘘寒问暖关怀好大一会儿,江春才回过神来,自己是真的有孩子了。

在这个世界,除了爹娘与窦元芳,她又多了一重牵绊。

第143章 思念

自此,江春便开始了她的养胎生涯,被迫的。

因她觉着自己身体底子不错,除了怕冷些,孕脉也好,不影响正常的学习。但窦祖母自听说她学里要安排临诊,恰好将她安排在京郊禁军中,哪里肯放她去。

“禁军虽是好儿郎,但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子,手上没轻没重,你好端端的去给他们临诊也就罢了……现可不能去。”

见江春还要“挣扎”,窦祖母又道:“这事元芳已经托付给我了,若你实在要去,就依旧在你现熟药所罢。”

江春忙道:“媳妇知祖母好意,只是学里安排的,届时要按优良中否来作结业成绩……媳妇怕……”

“怕甚?你是窦十三的媳妇儿,难道他们还能不给你‘优’?”见江春神情萎靡,老人家又赶紧补充道:“祖母晓得你是个好强的,你的医术在这摆着呢,就是不看我窦家面子,光凭你医术也定能去翰林院的……现主要还是得把胎给养好了。”

江春无奈,不敢再争,怕到时连去熟药所的机会都没了。

“你跟前伺候的人也太少了,我再给你补四个吧。”窦祖母不由分说,才两日功夫就给她找来两个妇人装扮的,两个腰长臂粗的……估计是会功夫。

果然——“这两个妇人打扮的自己生养过,在我顾不到的地方有她们看着,我也放心。这两个丫头却是有两分武艺的,就放你身边,当亲卫用罢。”

……

江春有一种被当作大熊猫对待的感觉。

既然是大熊猫,那就得提要求了。她趁机道:“多谢祖母,只是媳妇身边还有个叫玉珠的,对生养一事倒是熟稔,媳妇觉着怕是有她就够了……”

果然,窦祖母脸色就不好看了,拉着她的手,恨铁不成钢道:“你可是傻了?她个大姑娘,婚都未成,哪里就熟稔了?可莫被她哄了去!她啊,顶多就以前伺候丽娘时见过罢了……”

江春似懂非懂点点头。

祖母见她懵懂神色,先将她使走了,事后悄悄问过珍珠,才晓得那丫头仗着是先头娘子的得意人,来了同德院做事懒惫,背人爱说闲话……想起先前那又臭又硬的孙媳妇来,险些气得胸口疼,当日就把她换走了,只暂时提了个二等丫头上去。

江春一颗心才终于放下来,好吃好喝养起胎来。

因她自己就受够了发量稀少的苦,有了孩子后尤其注重补充微量元素和钙质,油腻的也不吃,只捡了清淡好消化的汤水,并各种水果来补充。过了头三月孕吐厉害的时段,慢慢的胃口越来越大,同德院的小厨房就没熄过火。

刚坐稳胎,祖母守着不许出门,胡沁雪成亲前本要去瞧瞧她的,最后变成祖母下帖子,胡老夫人领着全家上门来瞧了她……和未出生的窦十三的孩子。

“元芳在辽北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他可晓得春儿有喜了?”胡老夫人问窦祖母。

“晓得了,初三那日/我就给他去过信了。前日刚收到他来信,也是个木头疙瘩,除了嘱他媳妇儿‘多吃点’‘莫贪凉’,却是半句贴心话也无……也就只咱们春儿有这肚量容他了!”

被迫躺床上,竖着耳朵的江春就扯着嘴角笑起来。

其实……嗯,这木头疙瘩也没那么笨的啦!

祖母看到的是写给她老人家看的,他又专门写了一封给江春的……却是只能自己半夜躲被窝里瞧了。

那王八蛋,外人面前一副无欲无求的正人君子样,信里却是什么“只愿卿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哪个相思他?!

什么“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的胡写,惹得江春玉面羞红,嘴里骂了句“偷拿了我衣裳去还好意思张狂!”

其中男女情意,只这对男女能体会了。

远在儒州城的窦元芳,正与刘雄远商议策略。

自从他五月到了武州,合山西节度使之力,绕小道抄到辽人后方,与武州城内的刘雄远,将进犯的辽人来了个前后夹击,打得八万辽军落花流水,损兵折将后,大宋朝终于夺回了部分主动权。

宋军士气大振,知晓曾经鼎鼎有名的云麾将军前来助阵,愈发坚定了必胜的决心。辽人吃了元芳这记闷亏,也只得咬牙退回新州城,摩拳擦掌预备下一次突袭。

只是,刘家在幽州一带已经镇守了数十年,满心以为摸清了辽人套路,只待他们熬不住了,自会主动送上门来……守将做久了,已经忘了“攻”为何物。

刘雄远与窦元芳的分歧就出在这儿。

收到家里来信那日,已进了七月,北方正是天热之时,窦元芳耐不住,独自打马出城,顺着凉爽的河堤漫步,想着若按刘雄远守株待兔的战略,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结束这场战事。

夏秋雨水多起来,水草肥美,辽人兵马粮草愈发不愁,尤其有骑兵的优势在,不趁胜追击就是在给他们喘息之机,他们有了时间强兵壮马……这一策略无异于纵虎归山。

若他们也按兵不动,熬到寒冬腊月,宋兵中有不少是南方人,又哪里受得住这天寒地冻?届时光冻死的也不少。

所以,窦元芳下定决心,还是得说服刘雄远,来个主动出击才是。

当收到窦三满头大汗送来的家书时,窦元芳这种“主动出击”的念头愈发坚定了——妻子怀孕了。

妻子有了孩子了!

他不知要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着想要痛痛快快吃一顿酒,想要脱尽衣裳投身清水河中畅游一回,想要打马绕着儒州城跑一圈,跑过那苍茫草原,跑过路边成群的牛马……无论怎样,都不足以形容他心内的欢喜。

窦三见主子微微颤抖的手,听他小声囔囔的“春儿有孕了”,心内暗惊:看来现在的娘子极得郎君意啊……也难怪,才十二三岁就惦记上了呢,还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窦元芳欢喜极了。

一面是得意,二人婚后才在一处四晚……比高烨那日日耕耘也未长根草的好多了,有种神奇的、莫名其妙的男人的骄傲。

若江春知晓定要满头大汗了,直男这种奇怪的“攀比”心理,有时候比女人还恐怖。

这种欢喜继续深入,虽然元芳心内仍觉着肉麻,但这个孩子确是两人灵肉结合的果实……这么一想,只恨不得此刻就能插翅飞回东京城去,去看看妻子。她年纪还恁小,怕是还未反应过来罢?

听闻妇人怀娠都要吐得昏天暗地,她吐了可怎办?本就瘦弱的身子,可怎生受得住?

高烨说过,妇人有了孩子后,脾性会来个天翻地覆的转变,她……会变成什么样呢?

以前段丽娘怀淳哥儿时,口味也恁奇怪,尽捡了酸掉牙的零嘴吃……她是不爱吃零嘴的,会不会也喜欢上酸食?酸的……儒州城不知可有什么酸的零嘴。

于是,翌日的窦三就苦着脸去儒州的大街小巷,逢小食铺子便问人家“可有酸食?”那些商贩倒是“自作聪明”,一个个过来人的语气问他“你家娘子几月了?”

摔!他还没娘子呢!

晚间,窦元芳见他两手空空回来,面色就有些不好看。

“郎君,属下……属下问过,这边的俱是些酸李子山楂片,道咱们东京城比这新奇的多了去了,大理郡还有种专门用酸梅子腌制的果品,咱们不妨去信与窦四,令他亲去大理郡采办一些家来……”在窦元芳渐渐冷清的神色里,他说不下去了。

屋内一时无声。

窦三愧疚的垂首,心知自己办事不力,就采买几样零嘴的事,他都未做好,郎君气恼不算什么,就是罚他一顿板子他也认了。

元芳却只觉苦闷,大理郡的酸梅子……多么熟悉的桥段!

当年段丽娘刚怀上淳哥儿时,也是这般说的——想念大理的酸梅子,让他给正在大理读书的表弟去个信,请他带点儿地道果品来。

祖母也说,既是大理特产,令他去封信给丈人,岳母自会安排人送来,何消劳烦秦昊大老远的跑回来。

只是,他这位好表弟秦昊,终究还是回来了,带了满满一车的酸梅子,欢欣鼓舞的来了……毕竟,能见着她,他定是欢喜的罢?

这种欢喜,他也是这两年才体会到的。

“郎君,属下明日去采买,晚间就让他们动脚送家去如何?”

窦元芳回过神来,紧了紧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内愤懑,方道:“罢了,祖母在京自有安排。”咱们还是先将辽人退了再说,早日家去,才能早日见到我的妻,我的儿。

东京城内。

过了头四月,江春在家闲不住,还是去了熟药所,每日太阳出了暖和些才出门,饭食茶水点心全由下人伺候着去,外头的东西祖母一律不给沾。

只病人本就不多,又被杨掌事事先“过滤”了些聒噪的去,剩下一两个性子温和的……被这般小心翼翼着对待,江春这门诊实在出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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