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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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本就是王子腾带进的军营,向来被视作王子腾的心腹。因此,当他正大光明地应召进出中军大营并不会扎眼,众人也习惯了这个提督大人的看重的小子来来往往,见他来了也会和善地打声招呼。

“王大人。”和外面的兵士想象的不一样,苏木对外王子腾的态度并非是下属对着上司,而是更平等的不卑不亢。并非他因着王子腾和林瑜在生意上的合作就自觉不一般,而是现在他是代表着林瑜站在这里对着王子腾进行招揽,自然不能再像平时那样。

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倒在地上已经不再动弹的兔子,便笑道:“想来王大人已经相信了在下的话了。”

王子腾脸色如常,只有捏紧了的拳头稍微暴露了一点他汹涌的心绪。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前一段时间就告诉他,他的餐具被人抹了□□的年轻人。想到他原本的出身,再一联想京城跑了的两个高官的身份,一种可怕的猜想不由得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所谓的东番叛乱,没准就是那个林怀瑾在背后操纵。

不像是其他人估计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南边的叛军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和林瑜近距离接触过,更是亲身体验过那种不得不按照着对方的节奏和计划来的憋屈感的王子腾深知,这个看似光风霁月的少年知府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物。说是算无遗策在他心目中并不是夸大,而当这样的一个人还有着忠心耿耿、本领强悍的手下的时候,他能做到怎样的事情,王子腾有时候细想想那个夜晚、那段在兴化府度过的时间,脊背上冷汗就止不住地往外冒。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甘为东番郑氏门下走狗?

就算一时如此,时间长了郑氏照旧会被他架空,所以,所谓的东番叛乱的真相就很值得商榷。

王子腾神色阴晴不定地想着,他有那么一瞬间都忘了自己被亲信给谋害这样的事情了。不过,他的眼睛在看到地上的死兔子的时候,纠结在了林瑜身上的思绪终于回过了神来:“事实如此,没有什么好不信的。”他冷哼了一声,讥嘲道,“没想到当今堂堂帝皇居然使出这般小家子气的手段来,老夫看着都替他脸红!”

苏木点点头,淡淡道:“他们才入主中原多少年,能学会这个不错了。”又道,“不知王大人可有何打算,这鞑子皇帝都已经下了杀心,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咱们能拦住第一波第二波可不一定拦得住第三波。”

王子腾的眼神默默落在苏木的身上,这个小子的样子和平时又是两样,也不知道怎么林瑜身边一个小厮出身的都能有这样的气概。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老实和我说,南边的动静是不是你的旧主闹出来的?”

苏木并不直接承认,只是笑道:“是不是又如何?现在要紧的是您自己的性命,不是吗?”不可否认,之前接到林瑜在南边起事的消息,他激动地几夜没睡,满脑子都是如何响应。

还有,就是撺掇了王子腾带兵一起响应。他知道王子腾和北边的皇帝之前早就已经君臣相疑,从大爷那边透漏出来的口风也是早晚会有一遭,要么就是王子腾再拿着身家性命赌一次从龙之功,要么就是皇帝那边抢先下手,杀人灭口顺便还能收拾了四大家族。

但是,这些话却不能从苏木的口中说出来。不同于林瑜那边云里雾绕的境况,一旦王子腾带兵响应,他在京城的家人一个都逃不过朝廷的清算。也不用再收集四大家族的罪证,直接可以抄家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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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反乃十恶不赦的大罪,夷三族还是九族到时候全凭皇帝的心情。

不过,现在看起来,是皇帝那边迫不及待地先下手了。在南边闹出了乱子的情况之下,这个决定还真是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若是叫当今说,他这也是没办法。旗人皆兵,军士当兵吃粮,一家多口要靠俸饷度日,由于饷额有限,又不被允许从事其他生计,生活日益窘迫。而且随着牛痘之法的普及,存活的小孩子越来越多,这些都是丁口,都要吃饭,一旦吃不饱就会生事。为此,他不得不扩大兵额,从国库中掏出一大笔银钱来养活这些旗人。

当今不会愿意承认,但是他的确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如果当初没有发现什么牛痘的话就好了。

当今的烦恼这时候大概也就林瑜、还有掌管过国库的林如海才会明白。王子腾掌管的是绿营,和旗营是两个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的系统。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去理解当即为了多增加一些银钱而做出的决定,特别是这个决定需要牺牲的是他的性命还有家族的时候。

他秉性骁勇,极具野心,但是在这种时候,也还是罕见地犹豫了一些。

在他的面前有两条路,一种是假死脱身,投身林怀瑾的兵营之中。家族还是会被查抄,但是没准能逃得一条性命。

另一种,就是自己扯旗自己干!

第91章

大丈夫不能生当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

王子腾此人从来不缺乏野心, 也具备着与此相匹配的才干。或许, 他并不足以和真正的枭雄曹孟德相比,但是在狠辣这一点上, 在如今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是无出其右了。

是夜, 他召集了手下所有的将领, 一刀将预备害他的副将枭首之后, 马上携着一万大军折身攻打太原府。可怜太原府的知府还以为去而复返的王子腾有什么要是, 被对方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整个府城。

一时间, 整个太原风声鹤唳。不比林瑜自带粮草,身后还有兴化、福州两府以及东番源源不断地提供。王子腾想要满足兵士们的胃口,那就只有就地取材。

正所谓兵过如篦, 就算王子腾统兵向有制度,但是这种旧的制度和苏木在林瑜身边看到的可不一样。更何况, 这还在王子腾刚刚扯旗的关头,仓促之下, 也要给这些一下子从官兵变成了叛逆的兵士一点甜头。

苏木可以说完全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展开,王子腾他的确如他意料的起兵造反了, 但却是另起炉灶。明面上完完全全没有表现出和南边的林瑜有一时半点的关系。

索性,之前苏木为了安全也是保密起见,并没有将手下的地支给暴露出去。王子腾也不知出于何故, 虽然将苏木的这一支队伍给看管了起来, 但是依旧是客客气气的,并没有无礼的举动。

苏木除了不能在军营中所以走动了之外, 并没有多少不方便的地方。就算他遣人出去报信,王子腾对此似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如果林瑜知道这边的情况的话,大概会夸赞苏木干得漂亮。

山西已经靠近直隶,王子腾的想法其实很明显,他想着先一步北上。虽然他的手中只有一万多的兵士,但是他本就对整个国中的兵力布置很了解。他完全可以裹挟大量的丁壮,直接威胁京师。万一,比林怀瑾先一步攻破京城,更进一步也未可知。

而退一步来说,若是事有不协,他也可以转而南下,带兵投靠林瑜。看在他手上兵士的份上,林怀瑾安排起他来也需要好好斟酌。

总之,比隐姓埋名地给林怀瑾卖命要划算多了。

他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但是这对于林瑜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山西处在中原腹地,王子腾一拉旗就是在朝廷的背后插了一刀。相对于还在南方的林瑜来说,王子腾那边带来的威胁更大,可以短暂地移开朝廷看向南方的目光。

正所谓各取所需,林瑜对王子腾肚子里的那些小九九了解得不说有十成,九成还是有的。说句老实话,他是真心的希望王子腾能在山西那边坚持更长的时间。

两处烽火起,朝廷一直在粉饰的盛世太平就会不攻而破。一直隐藏在暗中如白莲教这样的反靖复明的组织就会纷纷地冒出头来。

这些在林瑜的眼里大约是癣疥之疾,但是对于朝廷来说,却是对他们统治的一大打击。

林瑜很能辨别得清楚,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朝廷,他也已经派出人手,去暗中接触这些人。如果有需要的话,他很乐意花出去一笔钱财。

横竖,现在这个时候,钱这个东西就算存着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留下洪铭泽南下,林瑜率军继续北上。

原本的计划不变,洪铭泽的主要目的还是控制南边的沿海地区。朝廷在海面上的力量已经完全消失,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内江内河上的水师。

这些水师固然不能和洪铭泽这样的行家相提并论,但是若叫他们运了钱粮北上,对于林瑜来说也是一件麻烦事。他留着漕运另有用处,这才留下了京杭大运河。

其他的地方再运过去,那就是资敌了。

特别是广州府,现在汇聚了大半个已知世界的文明,还有大量的真金白银。林瑜绝对不会允许开埠的广州府将大量的白银送给朝廷,来壮大自己的敌人。

所以,在史玉城回到东番的时候,原本留守的刘士央就载着充实的弹药,还有士气饱|满的兵士们向着广州府进发了。

广东水师提督府在广州府,而广东水师却驻扎在惠州府。如今整个水师已经完全陷落,消息随着幸存的残兵败将传回去的时候,整个广州府和惠州府一片哗然。

不说因为兵力空虚,毫无抵抗之力而惶恐的惠州府知府,就是身在广州府的史巡抚也在惊恐之中摔了手中的杯子。

“你再说一遍!”他厉声问道,他实在是难以相信方珏会战败,更别说,一触即溃了。他瞪着跪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兵士,万分怀疑这人是不是想要扰乱军心。就算他再看不上方珏的为人,他的本事还是要承认的。

这样的一个大将,怎么会和东番的叛贼甫一交手就全面溃败,这样的谎话也太假了。

想到这里,他不顾来报信的人的挣扎,挥手道:“此人扰乱军心,要不快堵了嘴拉下去。”看着人被拖下去了,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这话虽然听上去太过荒诞不经,但是那个兵士的反应却不是伪装的出来的。这个人是真的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这也给史巡抚的心中又添上了一笔难以描述的阴影。

这些天他又是担心来自东番的叛乱,又要死死的压住广州府知府林瑜的消息不被传出去,可以说是过得心力交瘁。现在整个广东都是他在做主,一时间消息还传不出去,但是等方珏一旦打赢了东番叛军,继续向着东番进发的话,他手下出了一个判臣,还帮着这个判臣瞒了这么久的他就要被秋后算账了。

可若是刚才那个兵士说得是真的话,说不得这件事就能瞒过去了。至少,广州府的这一笔钱粮的下落就可以推到方珏的身上,横竖死无对证。

史巡抚因为这个想法心里砰砰乱跳起来,但是转而想到林瑜的时候,他兴奋地心脏滞了一滞。因为这一点实在是绕不过去,而且,广东水师陷落,惠州府失去屏障,他身在广州府就好到哪里去不成?

因为要供这个五万兵士的粮饷,广州府不像是其他的州府,他们在有卫所的正式驻军之外,各大主镇上还有着千户所。将几个千户所召集起来,再加上一些丁壮,轻轻松松就能拉起一支万人大军。

可是广州府却做不到这样,并不是说他们就连一支千户所都拉不起来了。只是因为广州府的地形,这些人根本守不住那么多的码头。而可恨的是,东番叛贼过来的话必定是一支支的水师。

说一句不合时宜的话,现在整个沿海都对着东番的水师敞开了怀抱。

史巡抚的脸色阴晴不定,他踌躇了片刻,但是给设在肇庆府的都司发了一份信函,要求他向广州府增援。用他的话来说,若是囤着开埠以来的大量关税白银的广州府被反贼攻陷,他们哪一个都吃罪不起。

都指挥使杨晋原可不是什么不信邪的人,他看着手中的语带威胁的信,冷哼了一声,这才手一挥,让手下副将带着三个千户所前往增援。

都指挥使有守土之责,但是他宁愿带在肇庆府。当他是傻的不成,一支能打败方珏五万大军的水师,他手下才多少人。反正,在圣旨下来之前,他只要守住了肇庆府谁都不能说什么。

且不说,史巡抚那边看到那少少的三千人会是什么样的神色,洪铭泽在接到指令之后,就放下了运来的八千俘虏交与柳秋池,自己则带着兵士直接南下泉州府。

从兴化府到泉州府还是走海路更加的方便,还不用翻山越岭。所以,当他们从石湖镇也就是后世的泉州湾的地方登陆的时候,泉州府已经先行做了准备。只可惜火力上的差距根本不是靠着地理优势还有以逸待劳就能够弥补的,这还是洪铭泽将大量的弹药运输给了林瑜预备北上的主力军那边,没有尽情的开炮的缘故。

泉州的几个主要城镇和州府要么依海要么依江,水路的方便大大加快了洪铭泽拿下整个泉州府的速度。泉州府的知府刚把自己的家人送出去,甚至还没来得及解决自己,就被当地大族常家人给带着家丁护卫给抓住了,开了城门献了出去。

常家一族在常柯敏莫名离开京城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上上下下都遭受了不少的打击。这让他们彻底认清了自己能有之前那样的好日子过完全是因为常柯敏的那一个文渊阁大学士的位置,而不单单只是所谓的百年士族。

按照府城之中那些人落井下石的手段,就算他们在泉州再根深蒂固,也快要被连根拔起了。破家县令、灭门府尹不外如是。

所以,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召集了所有的族人丁壮,奋起反抗抓了那个翻脸不认人的知府,跑去洪铭泽面前领功去了。

自然,这其中常柯敏的信件起了多少的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在洪铭泽整一万大军的威慑下,其他几个镇上的千户所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堪称一路城破,直奔漳州府。

于此同时,林瑜也和张忠在福州府附郭的闽县会和,往连江县而去。连江县在连江和岱江下游处,不需要在翻江,到下一个县之间是一片坦途。

而这不得不感谢已经送了命的沈指挥使,他为了马匹不被火炮给惊扰,将马匹全都拴在了城外树林里面,每一匹都完好无损。

这些马匹不是什么高头大马,离神骏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林瑜也只是用它们来载人而已,行军速度总比众位兵士用脚丈量土地来得快。

还在南方打转的林瑜暂时还没有组建骑兵的打算,这时候的骑兵还没有完全被淘汰,在北方的大片平原之上,骑兵的机动性不是死板的火炮阵能够彻底打败的。

但是,在南方的话,林瑜拉出来的上百门的火炮堪称无敌。

绕过宝胜山,就进入了福宁州。

“前面就是宁德。”林瑜跨在马上,指着前方道。他骑得马却是正宗的好马,算不上传说中的汗血宝马,但是一日上百里却是轻轻松松的,连个喘都不打。

“正是。”身边的参谋回忆了一下脑海中的舆图,肯定道,“此处天然海港众多,是个好地方。”

天然海港多,意味着什么在明显不过,林瑜回想了一下整个福宁州的资料,发现自己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这个州的土地之下居然有这相当丰富的矿产资源,其他的且不说,单单一个银矿就给了林瑜绝对掌握住这里的理由。

但是,开发矿产需要人手,林瑜想了想之前那整整八千的俘虏,在修完兴化府和福州府的道路之前,他们暂时是腾不出空档来了。

兴化府和福州府甚至于泉州府之间的道路并不是用的水泥浇筑,这样的道路是好,但是耗费太大。有这个钱林瑜还不如拿去多招一些兵士,但是为了畅通,林瑜拿出了曾经最早出现在秦始皇时期的轨道。

铺设这种基础的轨道需要夯实地基,然后直接用木质的轨道就行。就像是之前说的,林瑜暂时还没有这么奢侈去铺设什么钢铁轨道。就算他现在作用一个储量整整三亿吨的铁矿一样,产量这个东西还是有限的。

但是,因着琼州府那边的铁矿质量优良,林瑜交代下去的蒸汽机终于也有了一些进展,等来往商队从交趾把橡胶树上的产出带过来,只要天然橡胶被制作出来,实用蒸汽机的密封性就会被解决。

蒸汽机对着工业的意义不必再说,至少,北州之上枪支是真正实现了批量生产不说。之前人力没办法解决的膛线问题也会随之解决。

想想一下,每个兵士手中都端着一杆线膛枪,对上朝廷的滑膛枪,谁输谁赢的问题再也没有异议。

当然,在林瑜真正统一全国之前,蒸汽机会作为一个绝对的秘密,被安放在北州的兵工厂,严密看守。

它对工业的意义暂时还不需要展现,更没必要提醒华夏未来的对手,这里已经有了可以实用的蒸汽机,而非摆在展览台上的模型。

而且真正发挥作用的蒸汽机需要能源源不断地提供煤矿资源。然而,现在林瑜手中的煤矿暂时还靠得是那些不怕死的商人走私而来。这一点,必须等林瑜北上打下安徽的时候才会有好转。

此时的兴化府。

林瑜留下三千兵士的同时,也示意柳秋池从那个知府的手里光明正大地将权利给接手了过来。都已经造反了,自然也就不用那个整日里斗鸡走狗寻花觅柳的知府留什么面子。

柳秋池本就是已经做掼了的,除了遗憾不能去往北州之外,适应良好。

唯一不大习惯的也就是贾琏一个人,他大概没闹明白,老祖宗口中的有出息是不是就这样有出息的?他的确是能从朝廷的手中把自己保下来了,但是这万一要出什么事情,岂不是更加要命。

柳秋池看不惯他那个纠结的模样,一转手将手里的俘虏分给他一部分,叫他看管着修路去。

之前林瑜在兴化府实行的府衙改制贾琏是知道的,这么一改,当地的吏目全都给改没了,也就几个秀才每天兢兢业业地干活。林瑜这一回登陆兴化,也有着千金买马骨的意思,给这些秀才的俸禄比起之前还要高。就算是活多,叫贾琏说,那也认了。

不过,府衙没有扩充人手的意思,又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柳秋池这不就有些管不过来了么!就算有着丑牛弹压着蠢蠢欲动的闲人们,造反就是造反,林瑜在兴化府的威望再高,总是有这么几个胆子大的不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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