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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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靖凝视星月,深邃的不是夜空,而是不断闪过的往事。有家人的面容,文天的,宇文永华的,逝去的长辈,也有先皇临终时的嘱咐,现皇帝的冷淡,郭村的野心。

“风雨欲来啊,”他喃喃说着。

全神贯注之下,“砰”,老庄推门时并不惊动,宇文靖却打个哆嗦。也许,这出自他的直觉,因为老庄的回话是:“明三爷来访。”宇文靖又打了第二个哆嗦。

又是深夜而来,又出事了!

“太师,请看信。”明逸绷着的面容看不出端倪,他的手指上握着一个封口的信笺。

笔迹跳动如飞龙,这字出自文天。

僵硬等待坏消息的宇文靖恢复暖流阵阵,迫不及待接过信,拆开来扫过数行,只能是老泪横流。

“……十几年前,受永杰遗言,终生守护六伯。奈何家事不安,终恐扰我妻顾氏。无奈弃家而走,头数年躲避六伯追寻,寻下安生地时,已有无忧娇女。也因此,已察觉郭村狼子野心,累我宇文家纨绔子弟落马,大好子弟亦落马。却不能即刻返京相助六伯。想六伯根基非一日可以动摇,尚有时日在京外为郭村治一深圈,成就那年,天也助我,明三爷寻我共事。恐他人小志短,坚拒数次,直至成盟。

三殿下不信我推断,或许还有京中清君侧之意。故而写下此信交付三爷,此信呈到六伯面前,京内外局势已不可挽回。此信呈六伯之时,必是我不在京中。本为无忧安排出路,不想云家不依前言,无忧拜托六伯。我妻素不遇六伯青眼,六伯不必挂念。后续计划,以三爷之言为重。”

写这信的时候,顾氏还在京里,文天在信里就让宇文靖不要为难。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强往一处凑,是大家的痛苦。敢这样说,顾氏有生存的底气。

宇文靖的手指先是颤抖,抖的纸张跟着乱晃,再就手臂晃动,再就肩头晃动,跟遇到地震似的,整个人也晃了起来。

父子连心,宇文靖一直认为儿子临终前说了什么。但他死的时候,只有文天在他身边。宇文靖问文天,文天冷着嗓子对他说没有。宇文靖以为永杰说的一些怀恨的话,没有接着追问。文天离开后,想问也找不到地方。

现在他知道没有猜错,他的儿子还是有遗言的,他拜托谣言中的“私生兄长”照顾他的父亲终老。

“杰儿,是为父对不起你,”宇文靖痛哭失声。又哭一声:“天儿,六伯对不起你。”

信中所写,离京的前几年,夫妻东奔西走,躲避的是宇文靖。宇文靖后来查过文天所在的衙门,离京半个月的路程,快马日夜兼程还能更快。

显然,方便文天知道京里的消息,知道宇文靖的近况。

为什么不再离得近些,离得太近,太师不是吃素的,很快就能让他发现。

为什么当个小书办,宇文靖做梦也不会想到精心栽培的侄子,原本是尚书官职的侄子,会当个不入流的小官员。

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宇文靖痛不可当,又悔恨不已,又……无数思绪把他包裹时,无法开解时,多年的城府发生作用。明三爷跳进思绪里,他送上这封信,他的来意又是什么?

宇文靖也不用帕子,袖子拭了泪水,带着哭腔:“三爷,请说。”

事情紧急,明逸没功夫等太师恢复,飞快而沉重地道:“宫里要出事了,一个时辰以前,京外有话回进来,南城外一百里的地方,应该有大队的人马。西山脚下,也发现可疑的队伍。通往长城要塞的路上,还不知哪一处新调的兵马堵住道路。太师,只怕郭村要动手了。”

“为着什么?”

明逸苦笑:“宫里是郭村的天下,这是深夜,一句消息也没有出来。”

宇文靖单刀直入:“三爷要我做什么?”

“母亲很担心,她只想现在就在皇上身边。她的意思是,编造个消息,请太师闯宫,把皇上迁到宫外。您闯宫拿得出理由,母亲不参与朝政,三殿下又不能轻易涉险。”

宇文靖都没有想到拒绝,有文天的信在手里,让他听明三爷的话,宇文靖此时把明逸的话句句当天籁。

沉吟道:“用什么理由呢?”

瞬间又道:“郭村这是要造反,也罢,咱们就说京门外反了。”

三步并做两步回到案几后,提笔写下一道公文,对明逸傲然地道:“老夫我还几分底气在手,让外城来一场动乱,闯宫见皇上顺理成章。”

把信交由老庄送走,太师再要和三爷商议的,头一句就是:“我的孙女儿无忧得在老夫身边。”

“这不可能!太师,咱们最好不要今晚就逼反郭村,文先生还在外面,能撑到等他回来最好,至少,也得跟他通上信。我们轻骑简从进宫迁出皇上,不能带一个闲人。”

但是明逸也早安排停当:“请太师放心,真的需要弃京,我母亲会带文姑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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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零一章 ,事变鸡腿加更,求包养

把文无忧安排好,事不宜迟,宇文靖和明三往外面走:“你我先去见凌朝,宫里侍卫大多是郭党,硬闯掉脑袋我不怕,但救出皇上离不开兵马。”

凌朝匆匆起来,听过宇文靖的编造话:“刚有人密报,外城有人作乱。紧急,得赶紧见驾,借你凌统领的人护我一程。”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近来的局势他了然于心,不知道宇文靖为什么闯宫,但想来对郭村不利。如果他答应,就要和郭村做对。但如果他不答应他不肯去,乱到皇宫外面,他也有罪名。

凌朝只问了一声:“太师,宇文天留下什么话?”

宇文靖一愣,这话里有话啊,可以料定天儿对凌朝说过什么。想凌朝都肯帮文天抄宇文家,两个人交情还在。宇文靖圆滑的回道:“他说,你知道。”

“忠奸之时,当明是非。是啊,他说的对。”凌朝喃喃自语中说出来,明逸对名义上那相不中他的岳父佩服到五体投地,看看吧,他人不在京里,却早把凌统领安排好。

宇文靖要不是担心皇帝,几乎心花怒放在面上,他宇文家的骄傲啊……他太骄傲了。

“我和你们去,但是太师别急,可不是就这样莽撞的前往。咱们得拿个万全的主张才行。”

凌朝看左右,这是客厅。前面带路:“书房里东西周全,再急,二位也得听我的,包你听过不会嫌我耽误功夫。”

三个人来到书房,茶水送上,凌朝屏退小厮,取出一个卷轴在案几上展开,这是一幅地图,上面的图形方位,宇文靖和明逸一看都知道。

这是宫中的地图。

凌朝是京中护卫,不是宫中护卫,他手中有一幅宫图并不合适。明逸猜到什么,目光炯炯望来。

凌朝微有得色:“三爷,不是只有您和太师才有做准备。”

明逸去了疑心,一时间热泪盈眶。这会儿没心思怪凌朝违纪违法,他肯拿出来,理当彼此信任。

郭村羽翼之下,宇文靖羽翼之下,三殿下党能信任的人很少。将多出一个凌朝,触动三爷肝肠。

凌朝看到,如果有钟点,他一定好好的炫耀一番,但哪有功夫呢?沉声道:“抓紧,三爷请看,太师请看。”

手在地图上指点着:“一般皇上就寝在这几个殿室,中间相距快马半刻钟。最近的是这几个宫门。如果宫门上不让进,咱们就得硬闯进去。宫中侍卫不比我的人马差,咱们得速战速决,两刻钟就得请出皇上。不然缠斗起来,咱们成了叛逆,只能人头落地。”

宇文靖还想试试他:“小凌,我们不是叛逆,为什么要打进去?”

凌朝鄙夷:“太师不要装相,看在宇文天的份上,咱们别藏着掖着说话。这些年,您屡次想和皇上深谈,让郭村拦下来多少。深夜会见,万一你拿出郭公公的罪证怎么办,万一皇上再给你一道密旨怎么办?今天晚上换成别人回话,兴许还进得去。是你太师,不打进不去。但换成别人,也没有闯宫资格。”

哪怕局势迫在眉睫,宇文靖也舒展了心怀有了一乐:“小凌,我以前看你是个人材,我没有走眼。”

“人材也罢,不是也罢。您太师给我的话是外城有人作乱,”

宇文靖含笑,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虽没有乱,我保证今夜一定乱得起来。”

凌朝公事公办的脸儿:“那就好,明儿一早,麻烦给我补个公文。”

因宇文靖和明三都进宫,带着他们又认一回路,他们从哪个宫门进,怎么以最快的速度请出皇帝。反复看的熟悉,宇文靖和明三催着走,凌朝认认真真:“再等一会儿。”

与此同时,外面有人回话:“父亲,叔伯们已请到。”

凌朝眉头一松,解释道:“今天这差使只能用我的心腹人,让人上茶水时,我让叫出甫哥把人约来。”

凌甫带着十几个年纪不等的人进来,宇文靖认得清一色京都护卫的军官。

凌朝利落的把话按宇文靖说的解释过:“恐惊了驾,咱们得保太师进宫回话。”

将军们看地图飞快,凌朝指一遍,他们又看一遍就成。凌朝手指沙漏说钟点:“这个时辰,分头在各宫门外候我军令。烟火为号,一起闯宫。”

这些将军们既是心腹,平时对京里的局势私下说过,不用凌朝解释为什么闯宫。都懂太师深夜回话,郭村不会答应,那就,只能闯了。

而到闯宫的地步,不是小事,一时也未必说得明白。

有人问,闯宫在有些朝代不论有理没理都是死罪,这些人为什么不怕?

所以凌朝只用自己的心腹人,一声令下万军亦往。

当下答应一声出去,凌朝命凌甫回房披挂,自己披挂,又寻了一身盔甲给明逸。明逸匆忙而来,集齐的有一部分家人,但盔甲却没有想到。道声谢,把盔甲穿上,居然合身。

凌朝又把自家的家人点了一队,一起往宫门上来。

巡逻的人归凌朝管,他们到宫门外僻静处,见宫灯高悬,宫门上没有任何动静。

宇文靖为首,带着他们上前,认一认:“是小郭总管?”嗓音里难掩鄙夷,这一个也是郭村干儿子,溜须拍马的货色。

郭侍卫总管见到他一惊,看看夜空,又是一惊,冷下面容:“太师深夜到此,有什么重要公干。”

“老夫有紧急要事见驾,请帮我通报。”宇文靖忍气。

郭总管冷淡:“太师是老臣,难道不知道皇上近来忧心国事,睡眠不易……”

明逸急了,心想京外几处地方兵马都到了,又主要是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兴许晚一会儿就再难见到皇帝。

哪有心情跟这个马屁精踢皮球,拔出剑来,一剑刺了出去。郭总管没有想到,二来三爷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离得又近。“噗”地暗声中,把郭总管扎了个透心凉。

能当侍卫总管,能耐不会含糊。郭总管紧急应变,佩刀已出,对着明逸拦腰斩来。这一刀要是斩实在,明逸小命玩完。但是呢,中途遇到宝剑,“啪”,刀断两截,掉一半在地上。余下半截捅到明逸盔甲上,盔甲不错,哗啦响着,把半截刀挡了下来。

“通……。啪!”

一道烟火冲上半空。

原来凌朝反应也快,明逸亮剑,他亮烟火。

附近宫门上潮水般的喊杀声出来:“见驾,我们要见驾,神挡杀神,鬼挡杀阎王!”

隐匿在附近的这一队人马冲出来,凌朝接过一匹马,把宇文靖扶上去,又唤明逸:“三爷上马。”他也到马上,强横冲进宫门内。

宫门上顿时乱了,攻打声里,有人奔往郭村殿室。

郭村也没有睡,正在愤恨怨毒。

今天怎么了?

今天确实出了事情。

皇帝在用晚饭的时候,忽然对侍候的太监说了一句话:“你还记不记得,三月里在金殿上论文家的亲事,当时太师对郭公公不利,甲士们眼里可有朕否?”

三月的事情,这位发迷怔似的想起来。而他身边的太监,在皇帝眼里,自以为对他忠心,其实他的一言一行,夜里磨几次牙,都回给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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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村听到以后,胆战心惊有后怕,怕是皇帝终于明白。又想到宇文靖手中有道密旨,说不好还有第二道,对自己是个制约。这个时候,他接到城外的消息:“人马已至,几时进京”。

京外的那位等不及了,不和郭村打招呼——郭村本想文天把地图全弄来,让他安然北上。但那位怕郭村变卦,他的皇帝梦破碎——人马化整为零,三天前出现在京城周围。

甲士眼里已没有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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