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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班主任教训了一顿,可班主任话里话外却没有让他给别人道歉的意思,看来是赞同他的举动,只是觉得他过于鲁莽。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样过去,戚茹和陆景行又踏上了去省城的路。

这一次,戚茹的才能被人看中了。

第41章

g省在东南部,经济水平在全国平均水平之上,省会锦川在去年以强势姿态挤入国家二线城市。

高楼大厦平地起,政治经济上去了,文化紧跟其后。锦川是座古城,其历史可追溯到唐朝,古韵悠然,百姓生活节奏缓慢,被评为十大宜居城市之内。

戚茹来了这么多回,一直没能好好欣赏风景,但这次,徐宏和戚奶奶都说让她在锦川多呆两天。

依旧是住在陆妙家,和陆景行一起。一回生二回熟,两人之间早没了合住的尴尬,考前还约着去江边看了看风景。

“明天考完有计划吗?两天假期,我对锦川不熟,还要麻烦你。”

陆景行想了想,“没计划,我也不熟。”他住在小姨家时年纪小,十几年过去,城市发展日新月异,锦川在他眼中同样是陌生的城市。

“那还不如回家呢。”戚茹捡了颗石头往水里一丢,江堤边的浅水区荡起一圈波纹,“人生地不熟,我怕被拐。”

“不会。治安好。”

“到时再说吧。要不然问问司机先生。走了,回去练琴。”

陆景行望着只露出小半个脑袋的夕阳,说:“好。”

戚茹所谓的练琴并不是练习考级曲,而是陆妙推荐给两人合奏的一首网络红曲——千本樱。

这首歌自2011年在niconico发布以来便迅速走红网络,各大漫展几乎都它的身影,所谓的二次元文化离不开日本,也离不开这首歌。不止亚洲圈,据陆妙说,欧美也有歌迷,油管上有不少翻唱以及乐器翻奏。

只是戚茹不知道。两辈子高中她都没手机没电脑,对国内的流行歌多少能从大街上震天响的音箱里听来,但国外的很少。

回到家练了两遍,戚茹翻着谱子指着旋律最快的那一部分说道:“这里不行,我手酸。”

“之前不是配合得很好?”陆景行疑惑。

戚茹尴尬了一秒,大方回答:“生理原因。”因为营养不良,戚茹直到初三才有初潮,例假时腰酸腿疼,好在只是闷痛,不影响正常出行和上课。二胡快弓和跳弓连续拉的话,她就不止是手酸了,还带腰疼。

“哦,那先到这吧。你去休息。”陆景行收了笛子,把两张谱子放回书包,准备给戚茹烧热水。

他小学时就对男女的生理问题了解得比较透彻,还曾给陆妙买过卫生用品,并不认为这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

“好吧。晚安。”

陆景行插上热水壶的电,朝水杯指了指,“先躺着,喝了水再睡。”虽然他不知道喝热水有什么用,但陆妙是这么做的,想必戚茹也应该需要。

戚茹其实也不适应喝热水。在国外,喝热水是病人的专属,生理期喝凉水的女生一抓一大把,入乡随俗,她在美国呆久了,也认为凉水热水没区别。

但有人关心的感觉并不赖,她笑了笑,右侧的小酒窝直冲陆景行而去,“谢谢师兄。”

第二天,戚茹和陆景行在司机先生的带领下背着琴来到文化宫,这一次,她没有遇见方芽。方芽说她下回再考,这几天正在抓紧准备下周的月考,学校私人空间小,她也没有足够的地方练习葫芦丝。

“师兄,我是不是堕落了。一想到今天能结束考级生涯,竟然有解脱之感。”戚茹实在是不耐烦再翻来覆去练那几首指定的考级曲目,等证书到手,她就可以随心所欲练她想练的了。

“不是。反复的练习本就枯燥乏味,不是你的错。”

“你以前也有过这种感觉?”

陆景行低头,重新贴了一张笛膜,微不可见点了点头。

他小时候被老师关在琴房,日复一日练习最简单的和弦,从日出到日落,两只手练到麻木,那家庭老师才肯放过他。

陆景行曾有过放弃的念头,一度想砸烂那架斯坦威,可后来父亲搬家,他从华盛顿搬到纽约,换了一个温柔知性的钢琴老师后,厌学的情绪就不再出现。

音乐是能让人感到快乐的事物,而非不快。

戚茹拍了拍他的肩,看有人叫到了她的号码,给陆景行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拎着琴盒进了考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戚茹十年的基本功换来一张业余的十级证书,想想竟笑出了声。

外头等待的其他考生见戚茹傻笑,心里有些不屑。音协的考级并不算太难,专门为了考级而去练习指定曲目几乎都能拿到证书,这并不代表什么。

十五分钟后,陆景行背着书包走出考级中心,对等在外面的戚茹招了招手,“王叔刚才打电话说车子在路上出了点问题,已经去修理厂了,让我们打出租回家。”

“严重吗?不会是车祸吧?”

陆景行摇头,“不是,就是一点小意外。放心吧,他能处理好。”

“那我们走路吧,现在不热,中午随便找个地方吃饭,然后下午去游湖。我刚才听到几个小朋友说有个云湖公园,那边开了正在举办花展。”

“好。”陆景行没意见。

但刚走不远,两人就在天桥底下遇见了一位卖艺的老大爷。

这和戚茹曾在路上偶遇的拉二胡的老大爷还不太一样,他的技术实在说不上好,穿着打扮也不干净,一把二胡破破烂烂,拉起来全是杂音。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一个烂塑料碗里安静躺着三枚硬币。

老人家对每一个上天桥的路人都微微一笑,可惜面容脏污,没人回应,甚至捂着鼻子从他身边匆匆跑过。

戚茹想起了刚到美国的自己。除了领她去美国那位胖胖的副导演,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受排挤只是小事,最初接不到龙套角色时,她也曾饿过肚子。幸运的是,在她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未陷入绝境时,米莉亚像天使一样出现,拉了她一把。

静静看了一会,发现他的左手缺了一根小指。刚朝老人家的方向迈出一步,陆景行便拉住了她。

“你要干嘛?”

“去和他说说话,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何况他身后也许是一个庞大的乞丐集团。”某老人在街头乞讨,实为诈骗的新闻屡见不鲜,陆景行才回国一年都听腻了。何况锦川治安好,城管给力,大街上不允许出现乞讨行为,这位老人家出现在人流量巨大的天桥底下,实在让人起疑。

“我知道。但是没办法看着不管。”

陆景行盯着她的双眼,败下阵来,陪她一起上前。

戚茹有点开心,主动牵了他的手,十指相扣拉着他往前,小心避开拥挤的人群,走到老人家面前。

“老爷爷好,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戚茹没有给钱,先和老人家套起了近乎。

老人睁开浑浊的双眼,隐藏在胡须底下的嘴巴动了动,“听我拉一曲吧,只要一块钱。要不,五毛也行。”

附近的垃圾桶他都翻遍了,可惜没能找到饱腹的食物。两天没吃饭,他快要没力气拉二胡,也没力气说话了。

“好。”

老人笑了笑,要不是戚茹一直看着他,发现他的胡须动了动,眼角挤出深刻的皱纹,根本发现不了他在笑。

断断续续的音符从破烂的二胡上传来,有人捂着耳朵骂了一句:“艹,真他么难听。这年头讨饭的也不消停。”

声音很大,人群里一阵哄笑,指着老人说了些什么。有人漠不关己,径直走上天桥消失在另一头,对天桥下一角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

老人家收了弓,胡须又动了动。

“对,对不住。不能拉了。”他知道自己拉的不好,二胡都是捡来的,还缺了一指。可之前的无视他能忍受,假装自己没看见就行,谩骂不能,他假装不了没听见。

碗里的三个硬币够他买两天的馒头,饿不死——如果有人愿意卖给他的话。

戚茹叹了口气,摸了摸口袋发现没有零钱,问陆景行要了一枚,放进碗里。然后松开陆景行的手,把琴盒从背上卸下来,取出了她的二胡。

“师兄,你书包里的谱子给我拿一下好吗,然后扯两张草稿纸给我。”这里没有椅子坐,她穿的是奶奶替她缝的新衣,怕坐在水泥地上被磨破了。

陆景行抱着书包不放,“你要拉那首?”

戚茹点头。

陆景行看看老人,又看看她,松了口,“给你。”然后拿出笛子站在戚茹身边,吐了吐浊气,“那首是合奏,没我不行。”

戚茹又笑:“谢谢师兄。”

盘腿坐在地上的老人一头雾水,并不知道两人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但见两人拿出乐器,再傻也知道这两人是在帮他。

“不,不用了。”老人家赶紧摆手,捞起破碗就要离开,“我去别处试试,你们别干这个。”

花一样的小姑娘怎么能干讨饭的活计呢,要被人瞧不起的。

戚茹已经把谱摊开,见他要走,劝道:“老爷爷你别在意,我师傅说能让大众认可的音乐才是好音乐,他给我布置了任务,要让我上街卖艺呢。一会我们就走了,我觉着这里挺好,您别怪我抢了地方才是。”

“没抢,没抢。”他放下碗,胡须抖动的幅度更大了,“那,那你们练吧。”

既然是一会就走,他就不需要挪地方。他也有点舍不得天桥底下,哪怕是他不拉二胡,在这也能有几块钱进账,别处没有。

他摸索了整整一年,才找到这个地方。

周围人见一个乞丐面前站着两个拿乐器的花季少男少女,总算起了好奇。难不成是这老家伙的亲戚?

天桥底下人流众多,关注他们的只是一小部分。可哪怕是一小部分,也能达到戚茹的目的。

没有像电视里那般叫喊‘各位父老乡亲……’,什么话都没有,戚茹和陆景行一个眼神对视,便开始了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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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级时戚茹已经消耗了很大的体力,她大姨妈还没走,这会已经感觉身体不适,可她硬是坚持完了一首千本樱的合奏。

刚进入副歌部分时,就有两三个中学生站在不远处指着两人说些什么。戚茹无视路人的指指点点,继续演奏。直到结束,身旁已经站了约莫十个中学生。

正要和陆景行商量换一首抒情的流行曲,有个胖胖的男学生激动地鼓起掌来,迅速在破碗里放下两枚硬币,然后问:“能不能再来一遍!我超级喜欢这首曲子,可惜一直没有找到纯音乐版,能让我录个音吗,我可以付钱!”

老人家听到‘啷当’响,碗里多了两块钱,想把钱拿出来给戚茹,却发现他们没地方放。于是默默把碗往里捞了捞,心想暂时替他们保管着,免得被人拿走了。

戚茹见他两眼放光的模样,看了看他的书包,又看了看他的体型,脑子里蹦出两个字——肥宅。

但有人欣赏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戚茹点头,“一曲两块钱,不贵。可以录音,但不能拍视频。”她不想以这种方式出名,微博上的‘古韵’每次发曲子,两人都是遮脸的。

“保证不拍视频,两块钱是吗,我找找。”但刚才的两块是他所有的零钱,于是他推了推同伴,“喂,借我两块。”

他同伴翻了个白眼,还是掏出两枚硬币给他,“记得还啊,利息一块。”

“哇,你怎么不去抢……好吧好吧,明天还你就是。小气鬼,喝凉水,哼。”

几个女生站不住了,戚茹说一曲两块,可只有小胖子付了钱,她们没给。于是都开始翻书包找零钱,一块或是五毛地往破碗里扔。

不止学生,有几个成年人也丢了两张纸币,嘴里叹道:“都不容易。”

也有人一听见钱就散了,街头卖艺,大部分人都不会给钱的。

又是一遍费心费力的千本樱,戚茹这会有些抬不起手了,但还是问了小胖子一句:“录好了?”

小胖子点头:“录好了录好了,真是谢谢。”

围观人群还没散,戚茹看看碗里的硬币,估摸着能有五十来块了,于是对老爷爷说,“谢谢您把地方借给我们。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去吃饭了,您也去买点东西吃吧 。再见。”

但老人家扯住戚茹的裤腿,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钱,你们的。”

戚茹一愣,然后笑了,“老爷爷,我师父要是知道还没出师就收人钱,他要打我的。您就当替我保密,成不?”

老人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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