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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果然有效,塔娜听了终是有些急了,抬眼看着吉雅,闪烁其辞:“那、郡主说这事如何、如何是好?”
“看你自己的喽。俗话说的好: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吉雅说出了自己想说却不敢做的事。
“可是咱们和他们都见不了面,咱们是相府里的蒙古人,他们是山野乡间的汉人,追求什么的却又从何说起?”塔娜的勇敢有些出乎吉雅的意料,看来她不是不敢追求,而是碍于距离和身份差异啊。
“如果他对你也有意,那我就禀明额祈葛,许了你们的好事,先招他来咱们府上当差,再行下一步打算。”吉雅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当差是不错,别看相爷这两日待咱们凶了点儿,其实平日里相爷、夫人待下人都是极好的。只是还要有什么下一步打算呢?”塔娜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吉雅一愣,方始想到这妮子还不知道天下既然大乱的事,自己说地有些多了,便岔开话题,笑道:“说到这出去与他们见面的事,我也正踌伫着呢。”面上现出为难之色。
塔娜接言道:“主子有什么事,请明示。”
吉雅故作忧虑的叹了口气,缓缓道:“如今额祈葛大发脾气,你也都看到了,咱们还想再出去断是不那么容易的了。”
塔娜咬着嘴唇,心里很是同意主子的意思,却也苦无良策。
塔娜端详着她的面色,悠然道:“其实你能帮得上我,只是你未必愿意啊。”
塔娜闻言抬起了头,有些奇怪:“郡主有话尽管说,还有什么奴婢不愿意的说法呢?说吧,只要奴婢能办得到。”墨染一般的瞳孔注视着主子的俏脸,眼神里充斥着的都是鼓励。
吉雅顿了顿,盯着塔娜的眸子,一字一顿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把相爷哄高兴了,放宽对咱们的管束,就可以……你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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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娜闻言恍然,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只是……如何能让相爷高兴呢?咱们昨日惹了那么大的乱子。”塔娜一筹莫展。
“所以说,你要帮我啊,为了我跟那帮小子的诺言,也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你必须帮我。”吉雅语气坚定,言语间无庸置疑。
塔娜看着主子的表情那么严肃认真,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之意,不禁也表情坚定的点了点头。
吉雅得到她想到的讯号,终于道出了她的目的:“俗语说的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只有摸清额祈葛的脾气,才能哄他开心啊。”
塔娜让主子的弯弯绕整地脑子有些雾气蒙蒙,脱口问道:“郡主想知道有关相爷的什么事,貌似您应该比奴婢更了解相爷吧?”
吉雅听了她的话,不禁撇了撇嘴,没有言语,心说你个丫头怎么这么死心眼儿,你忘了我脑子摔坏了么,选择性失忆啊……唉!
塔娜想了想,猛然明白了:“噢,奴婢想起来了,郡主的脑子……噢不是,奴婢是说郡主的病还没好利索呢,呵呵,那个郡主要知道相爷的什么事,奴婢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那就好,你告诉我,那个人头,是怎么一回事?”吉雅本想问些相爷饮食穿着、兴趣爱好之类的也好投其所好令其开心,可还是难掩好奇心,脱口问了心中最想了解的事。
塔娜闻言,面上立显惊惧之色,目光闪烁,分明有些后悔刚才一时冲动迷糊跟主子许下了“知无不言”的承诺,不禁微微撇了撇嘴,坐在那里无言以对。
因了都在想着那可怖的一幕,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吉雅还在等待,等待她要的答案,她隐隐的直觉告诉她,塔娜对人头一事是有所了解的,甚至说自己现在的这个躯体的灵魂也知道事情的原由,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兑现你刚才的诺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吉雅催促着,言语中竟然透着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森森寒意。
她太急于解开这个疑团了,她怕她再不弄清谜底就会让那颗面目恐怖的人头整地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塔娜观主子的模样儿,知今日已无可闪避,只能实话实说了,眼神变得凄迷:“其实郡主摔下马之前是知道事情的大概原委的。”
吉雅虽然已经料到这个可能,但听她一说还是禁不住心中一凛。
“这颗人头不是别人,正是相爷的阿爸嘎。”塔娜道。
阿爸嘎?塔娜努力思忖着,忆起当里额祈葛在塔顶香案前就是这样称呼那个、那颗人头的。她说的没错。
阿爸嘎?
“原来他竟是我的、我的爷爷?”吉雅低声惊呼,自己爷爷的人头竟然被割了放在案前供奉,这成何体统?太不像话了!娥眉微蹙,渐渐挤成了深深的“川”字。
塔娜微微嗍起了小嘴儿:“郡主,这个时候您怎么还有时间开玩笑?”
第三十四章 伯颜乱政
“什么?谁、谁跟你开玩笑了?人家哪还有兴致开玩笑?莫名其妙!”吉雅秀眉微蹙、故作烦恼状,末了转头盯着塔娜,好奇道:“说说到底咋回事?”
塔娜吐了吐舌,心想:看主子这样儿应该不是开玩乐,许是真的不知内情也说不定,既然已经触碰了这根敏感的弦子,索性就讲个明白吧,便去到外间,推开门四下望了望,见没有什么异常动静,便回身复又侧坐在吉雅床边,吉雅顺势把她拖到自己的被窝里,把被子盖到二人齐腰处,小嘴儿一抿,道:“这样暖和儿些,扯闲话儿也方便。”
塔娜虽不大适应主子的盛情,但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便给主子和自己分别掖了掖被角,倚着床靠背儿,蓄着前面的话茬儿解释道:“郡主,阿爸嘎不是爷爷,是相爷的伯父。”
吉雅恍然、呆了一呆,随之点了点头。
原来那颗人头的主人竟然是额祈葛的伯父。
不知怎的,吉雅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毕竟不是直系亲属啊,还好还好。
“只是在相爷的眼中,他不是额祈葛却胜似额祈葛。”塔娜继续讲述,吉雅却听地心中又是一沉......什么叫“不似父亲胜似父亲”啊?
塔娜望了主子一眼,知其不解,便点了原由:“只因咱们相爷从小便是在这位伯父家长大的,听长辈们透露说伯颜宰相生前待相爷是极好的,甚至比自己的亲子还要好上数倍呢。”
吉雅闻言,微微蹙起眉头,心内却跟明镜儿似的。
明白了,全明白了,怪不得额祈葛那样伤心,原来他是他的养父!生恩不及养恩大,是这么个理儿。
只是,好像还不是特别的明白,隐隐觉得还有疑团没有解开。
譬如说既然是额祈葛爱戴的养父,额祈葛却又为何把他放在案上供奉,而不将其入土为安呢?
塔娜本着不说则已,一说就竹筒倒豆子的原则继续陈述道:“据说相爷的伯父,也就是这位人头的主人,他名唤伯颜,是当朝前前任宰相。”
吉雅又是一惊,想不到做了这么大的官,这故事越来越让人感兴趣了:“前前任?那前任呢?”
塔娜微微一笑:“奴婢就说嘛,郡主您失忆这事是真真儿地做不得假,竟然连这相府上上下下都知晓的事儿也一无所知。”
“行了,既然知道我患了这么个毛病,况且府上人又都知道的事儿,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了得了。”吉雅说着啜了一口塔娜递过来的热茶。
塔娜乖乖地点了点头:“是。咱们相爷的额祈葛便是当朝前任宰相爷。”
吉雅听地睁大了眼睛,合着前前任宰相是额祈葛的伯父,前任宰相是额祈葛的额祈葛,现任宰相是额祈葛,这是搞神马嘛,世袭制?做皇帝搞家族世袭制,可从来没听说做宰相也适用过这个制度。
塔娜瞅着惊讶的表情,偏头笑了笑:“郡主无论什么样的表情,都这么的漂亮迷人。”
吉雅咋一听这话茬儿,反应了下才明白:“哟你别打岔行不?我大爷爷、爷爷、父亲都是宰相,这事儿是怎么说的?”
塔娜敛容正色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奴婢确不知晓,但主子昨日可曾在家庙门庭之上见过“相国世家”的牌匾?”
吉雅想了想,点了点头,心道原来这四个字不是玩虚的啊,的确堪称“相国世家”。
“奴婢对那些政治上的变动也不懂得,左不过是咱们脱脱家族才华横溢,多蒙当今圣上的信任与垂爱罢了。”
吉雅见塔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也不插言,任凭塔娜讲下去。
塔娜望了望窗外的夜色,道:“郡主,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姑且先不说前任宰相的事儿,只说说这人头的主人伯颜宰相的事如何?”
吉雅点了点头,毕竟自己最想知道便是这一段。
吉雅见主子同意了,便继续道:“奴婢向来是做好自己的本份也就罢了,只是这事儿在咱们府上曾经是尽人皆知的秘密,奴婢也就顺带听去了一知半解,姑且给郡主说说,错与对,是与非,请郡主毁莫怪罪奴婢的无知之罪。”
吉雅复又点了点头,心说怪不得你在府上下人里混地这样好,说话儿之前都先给自己求个护身符。
“听说四年前,这个伯颜宰相在位时施行了好多政策。”塔娜说完顿了顿,去桌上给吉雅换了杯热茶,自己也倒上一杯捧在手里,思忖了片刻,偏了偏头道:“据说有这么几条比较风极一时的说法:伯颜宰相不让汉人参与朝政,罢免科举选拔人才的制度,引起了好多汉人的不满;并以广东朱光卿、河南棒胡等起兵反元为由,奏请当今圣上,禁止汉人、南人持有兵器,因咱们大蒙古族是马上取得天下,故而也不允许汉人、南人私养马匹。”
吉雅听了撇撇,嘴面色变地很难看,却没言语。
塔娜又顿了顿,拿眼光偷瞄了主子一眼,见主子面露不悦之色,不禁有些不安,伸手触碰了下吉雅的茶杯,试探着道:“郡主、郡主请喝茶。”
吉雅兀自沉浸在故事当中,悠然回过神来,却无心喝茶,只木然道:“你喝。”
塔娜有些错愕,末了依言乖乖地啜了口茶,继续道:“并且他禁止农家人使用铁质农具种田,每十八户人家合用一把菜刀来切菜做饭,以防他们拥有武器,方便造反。”
那他们种起田、做起饭来得多不方便呢,吉雅的脸色更黑了,这是咱们脱脱家族的人么?像个什么话?
塔娜观察着主子的脸色,禁不住轻声问道:“郡主,您、没事儿吧?”
“没事,继续说。”吉雅心情很乱,声音听起来冷冷的。
“当时伯颜宰相权倾朝野,自行颁布诏书,禁止汉、南人学习蒙古、色目文字;罢免汉人官职官位,中央、地方衙门幕长皆用蒙古、色目人。他还提出……”塔娜说到这,又顿了顿,偷望一下主子的表情,咬着嘴唇道:“提出杀光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她叙述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也为自己的大蒙古族出此败类而深感羞愧。
吉雅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手慢慢、慢慢地握成了拳头,对着床棱狠狠砸了一拳,这一下痛地惊呼出声,赶紧甩了甩手,本能的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呀!郡主——您这是干嘛呀?很痛吧?”塔娜说着放下茶杯,扯着吉雅的手轻轻揉了起来,边揉边吹。
“他还实行了什么狗屁不通的政策,一并说出来吧。”吉雅的眼神现出凛然之光,声音中也愈加透着寒意。
“奴婢不说了吧,看郡主的眼神,奴婢害怕。”塔娜咬着嘴唇推辞道。
“我只是一时有些气愤,没事的,说吧,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忘了我刚才说的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此时的吉雅已没有了一丝戏谑,内心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那五姓汉人后来怎么样了?看现代世界里还有这五姓人的存在,没有杀光是一定的了,只是仍然好奇过程是怎么样的。
“虽说伯颜宰相主张杀光这五姓汉人,但当今圣上英明,坚决没有同意,方始作罢。”
吉雅闻之,心内总算松了口气。看来这元朝的末代皇帝还没有昏庸的太过头。
话说民族歧视,实碍团结啊。
“你还知道多少?”吉雅问。
塔娜摇了摇头:“只有这些了。”
“伯颜,额祈葛的阿爸嘎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他的人头被供奉在塔顶香案之上?”吉雅要得出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答案。
塔娜闻之面露难以掩饰的惧色,把个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她越是紧张慌乱,就越发证实了一点——她知道答案。
其实即便塔娜不说,吉雅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在头脑中缕了一缕,也已分析出了个大概。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伯颜宰相是额祈葛所杀,他大、义、灭、亲了,对么?而当今圣上怨恨伯颜把持朝政,乱施诏书,便令额祈葛将伯颜的人头供在塔顶,以此让额祈葛忠于职守、引以为戒,对、么?”吉雅一字一顿地替塔娜道出谜底。
塔娜闻言深呼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垂首低声道:“郡主果然是、果然是冰雪聪明。”
虽然不出自己所料,但从塔娜口中得到证实这一刻,吉雅还是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就是说,等同于额祈葛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弑父!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尤其是在注重三纲五常的古代,可是大逆不道之举!怪不得……怪不得昨夜,额祈葛哭的那样伤心欲绝,都说父仇不共戴天,可这仇他何处去报?果然是忠孝难两全!
吉雅在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
缓缓地躺在了被褥上,脑中一片混沌,如今知道了答案,却又似乎没有头绪,一时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塔娜说完这些,也觉得有些疲惫,见主子躺下了,便道:“郡主若是累了就歇息吧。晚上、晚上到时候,奴婢再来唤您起床。”言语中很替吉雅担心。
吉雅没有言语,微微颔首。
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梳理自己纷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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