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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呢,等阿公一起。”许萱嬉皮笑脸,凑上来挽着许圉师。
许圉师却没有注意那封信,只看着桌上的一摞《左传》,欣慰道:“这几个月来,你就在房里抄字了?”说着,他拿起细细看了一番,“嗯,字迹比之前多了几分力道,不错。”
许萱心里对那封来自孟浩然的信十分好奇,这孟浩然可是鼎鼎大名的诗人,她刚想再打听两句,外面便有小厮来唤许圉师,说是有贵客到来。
许圉师此番有空回来,不过是换件衣服的空挡,许萱见状只得乖乖退了出去,心里对那封信仍然好奇的紧!
“菁谖?”一声深情中带着悲痛的呼唤,许萱即便不回头,也知那来人面上是怎样含着一丝丝期许又夹杂着些许的难过。
许萱叹了口气,避不过去,只得回头,脸上露出客套且疏离的笑容:“守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阿公在前厅呢。”
少年面含小心翼翼,生怕惹了许萱生气,又带着几分卑微的期许:“我知道,我是来看你的。”
因着许家与郝家的交情,许萱从小便与郝知礼相识,两人同龄,算是青梅竹马,只是许萱大了郝知礼整整一辈,郝知礼小时候经常跟着许萱身后喊着姑姑,便是从前几年开始叫她菁谖,眼中的情愫令人不容忽视,小小的少年,如今长大了,早已不再心甘情愿的做她的小外甥了。
第2章 陌上谁家年少(二)
早开的芙蓉花孤零零的一枝,经不住这秋天的寒风,随风飘落几瓣,落在两人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里。
少年刚抬脚欲向前一步,许萱微微侧头,看向郝知礼身后匆匆走来的另一少年,嫣然一笑:“宠之,许久没有瞧见你,身为太子通事舍人,你不在太子身边上传下达、内外启奏,怎么忽然就回来了?”
那少年面带笑容,下颌微扬,身穿大红色华服,里面露出月白色的中衣,腰间挂着罕见的玉佩,只见他快步走来,朝许萱随意揖了一礼,腆着脸讨好道:“这不是阿公生日么,就算是在圣人身边做事,也是要回来问个安敬份孝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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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说话间毫不客气的将许萱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嘻嘻的凑到许萱身边:“萱姐姐今儿打扮的真好看,怪不得我这大侄子看见了都挪不动脚了。”
这句话说得郝知礼面红耳赤,却又拿自己这位向来桀骜不驯的小堂叔没有办法。他嗫喏了半晌,才小声的说:“小叔莫要胡言乱语,当心别人听了误会。”
郝象贤朝他犯了一个白眼,当初他们二人的婚事闹得那么大,莫说整个安陆,就连长安的达官显贵俱都知道了。不过这个比他还要大一岁的堂侄向来温和,脾气好得很,两人虽然玩不到一起去,他倒也不会欺负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前厅里大大正找你呢,你快去罢。”
郝知礼听了这话急忙往回转,临走前又恋恋不舍的看了许萱一眼,才满心失落的离去了。
“这小子倒是长情,即便两年前出了那事,倒还时常惦记着你。”郝象贤似笑非笑,狭长的凤眼精光闪烁,令人捉摸不透。
许萱懒得理他,“宠之”二字并非郝象贤的字,而是因为他在安陆向来暴戾乖张,痴顽不驯,整日里和一些纨绔子弟疯疯癫癫,这才被人取了这二字拿来取笑,谁知他不仅不在乎,反而自己喜欢的紧,只是气坏了他的父亲郝南容。
“你也消停几日吧,正儿八经的做些事情,省得阿叔整日里对你提心吊胆的。”许萱知道说了他也不会听,便挥手赶人,“我要去我的炼丹房了,你也赶紧去前厅吧,省得待会儿阿叔看不见你,又以为你跑去犯浑了。”
“是,我的好阿姐。”郝象贤嬉皮笑脸,同样是教训的话,偏偏他还就听许萱的两句劝,旁的人当真是一点也不上心。
许萱所住的卿菱园后面有一小院,平时并无人住,许萱便令人将它打扫出来,做了专门炼丹药的地方。
此时小院里围着三五个侍女,有晒药材的,有给丹炉添火的,还有将药材渣聚拢起来捣碎的。
许萱走到丹炉旁看了一眼,嘱咐一旁烧火的侍女道:“小火慢烧,你少添些柴。”
小侍女应了,许萱又去药材那处瞧了瞧,伸出洁白柔嫩的纤纤玉指捻了捻,而后又放到舌尖尝了尝,轻轻摇了摇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她明明是按照那和尚的药方来的啊?
“难道是火候的问题?”许萱把沉思的目光放在丹炉上,若药材没有问题,那么也就只有火候上了,或者还有什么地方被她遗漏了。
“娘子,彭郎派了小厮过来,说是有东西要送给您。”一个相貌清秀的小侍女捧着一样东西走了过来。
“先放着吧。”许萱此时没有那心思,现下心里只在琢磨丹药的问题。
“可是......”如夏犹豫了一下,道,“彭郎说要您现在务必打开瞧瞧。”
许萱想起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使得彭允被啄瞎了眼睛,现在虽然好了,但到底比不得以前,她心中怀着愧疚,又念及别人一番心意,只得先把丹药的事情放在一旁,令人将锦盒打开。
“哇,这样精致的小丹炉,还是纯金的,怪不得奴婢拿着有些吃力呢。”如夏第一个瞧见,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大红色的锦盒里,放着一只乖乖巧巧的纯金的小丹炉,许萱看着虽然喜欢,却有些犹豫,不知彭允是从哪里弄来的,况且炼丹的话,和丹炉的材质也有关么?
“彭郎对娘子向来都很大方,总是能弄出一些稀奇的宝贝来哄娘子开心,真是可惜了......”如夏似是自言自语,但大家都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贵如许郝,富若田彭。”
彭家乃是安陆第一首富,显庆年间,彭允的祖父彭志筠曾捐绢布二万段助军,充作军费,唐高宗特授奉议郎,并布告天下以示褒奖。
彭允向来出手大方,又对许萱情深义重,自去年见了许萱一面之后,几乎是对许萱倾囊所出,只要是能讨得美人开心,他倒是什么都敢去做,所有人都将彭允的心思看在眼里,奈何彭允亦非许萱的命定良人。
但此话总归是冒犯了主子。
朝青看了眼许萱的脸色,呵斥道:“闭嘴,主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的了,还有没有规矩了!”
如夏顿时白了脸蛋,急忙跪了下去,许萱心里只惦记着炼丹的事情,便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们若是在这里帮不上忙,便退下去让我清净一会儿。”
许萱的性子寡淡,素来喜欢清静,尤其是前两年出过那些事情,对婚姻之类的事情再不上心,倒是对炼丹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平日里不是在丹房里待着,便是在屋内读书抄诗文。
几位侍女不敢惹恼了许萱,只得闭了嘴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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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蘅园的偏厅里,客人散去,前宰相许圉师打开那封来自孟浩然的信,上面不过寥寥几句,他却是看了许久。
夕阳洒进门厅里,许圉师缓缓从思绪里走出来,对坐在一旁慢慢品茶的小儿子道:“你可听说过,绵州有一位姓李的才郎?”
许自正放下茶盅,看向自己一向敬重有加的父亲,捋了捋下颌处一缕胡须,沉思道:“这人......我倒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一二。”
“哦?”许圉师很是感兴趣,孟浩然口中啧啧称赞的人,他确实很好奇。
许自正回忆道:“此事因非大事,故而并未向大人禀告。前几日有一位商人曾来过我们府中,提起一位自称五蠹(du)人的才郎,曾在一夜散尽三十万钱,只为资助一位寒士入京应举。”
“竟有如此豁达之人,视钱财如蝼蚁,四郎可知他那钱财从何处而来?而那商人又缘何提起此人?”
许自正家中排行第四,听闻父亲问话,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答道:“那商人自以为很聪明,却不知儿已经看清他所来的目的。为商者,不外乎是奔着钱财,他竟是打起了我们家中铜钱的主意。不过他提起的那位五蠹人,却是令儿感到十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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