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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桑桑说:“是,他前几天说了伤害我的话,我一直无法忘怀。我知道我不用这样的方式,他很快就会离开。后来事实证明,我赢了。再后来,他抱我回房,我搂着他睡,当时心情复杂,不知道要下一步要怎么计划,怕他走了,又怕他拒绝我,也怕他发现我在装睡。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好像迷迷糊糊中睡了一会,没一会又醒来了。方师兄,你不知道,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特别安心。可是我还是心里不好受,我总忍不住骗他,我知道不好,可我忍不住。骗林楚安我没有任何压力,我和他不过是各有所需。可是韩毅不一样。”

方阳明白了。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你这属于自我防御机制的开启。你的做法与你在道德上的认知有所冲突,因此你会心理不好受。归根到底,是你太在意韩毅,你的自我防御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而你缺乏安全感是儿时的心理阴影造成,治根要先治本,现在你能做的,是和韩毅沟通。”

程桑桑说:“嗯,我明白了。”

随后,她挂了电话。

方阳那边也放下座机,低头在程桑桑的病例档案上添了一笔记录。

他很清楚,程桑桑给他打电话咨询不是来寻求解决方法。

程桑桑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咨询他只是为了宣泄内心的情绪,她需要一个认同她做法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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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桑桑在家里待了一整个白天。

暮色降临后,她才离开家,开车前往附近的一个商圈。白天的时候,程默然给她电话,约了晚上吃饭。姐弟俩感情向来不错,虽然已经不在家里住,也各自有工作,但时常会出来吃饭。

两人口味差不多,都更偏好家常菜。

这一回,程默然约的也是当地商圈一家有名的创意私房菜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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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私房菜馆装修颇有特色,墙壁贴了许多符合本地历史的壁画,装修极有民国时期的风格,服务员也穿着雅致修身的工作服,画着有历史感的妆容,笑意盈盈地接待客人。

“已经有人先到了,临水包厢。”程桑桑对门口的服务员说。

“这边请。”

包厢的门一拉开,程桑桑就愣了下,随即就反应过来,问:“默然昨天找你救场子了?”

“还是你了解他。”宋韧朝她招招手,说:“默然落了手机在车上,去停车场拿了。我还没点菜,你看看要吃什么?刚刚他们的主厨说了,今天新到的鲈鱼特别新鲜,你想吃鱼的话可以让他清蒸,原汁原味。”

程桑桑翻菜单,点了菜。

等服务员收走菜单后,才问:“什么时候从北九州回来?”

宋韧说:“周三。”微微一顿,似是不经意地说:“我发了条朋友圈的。”

程桑桑揉揉太阳穴,说:“周三那天医院里来了个闹事的,心里烦着呢,没怎么看朋友圈。”

“默然和我说了,昨晚在派出所里他差点儿跟郭雪安那群人打起来。郭雪安那边有个叫峰哥的人,有点黑道背景,默然年纪轻,处事不够圆滑,”宋韧笑:“等历练个几年也差不多了。那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和默然已经解决。”

程桑桑说:“多谢,改天请你吃饭。”似是想到什么,又说:“昨晚果然不该让他一个人去派出所的,他容易冲动,”看宋韧一眼,“就只会在你妹妹面前装成熟稳重。”

“你们说谁装成熟稳重?”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程默然坐下,喝了口水,才和宋韧说:“韧哥,下周末骑马不?我新买了一匹马,跑起来不要太快。要不要周末比一比?你要输了,把你家团子给我养一周呗。”

团子是一只布偶猫,眼珠子乌溜溜的,貌美得不行,是宋家上下的团宠。

宋韧看程桑桑,问:“你来吗?

程默然说:“我姐忙着追毅哥,肯定没空。”他又八卦地问:“姐,昨晚把毅哥搞定了吗?”

程桑桑没有回答,只说:“周末我有事就不去了,你们玩吧。”

宋韧问:“真打算和毅哥好了?”

程桑桑“嗯”了声。

程默然问:“说起来,我至今都没弄明白,当初你为什么把毅哥甩了?我昨晚看毅哥对你也挺在意的,那些人想动你一根手指头,毅哥铁棍啪的一下就抡了过去。都八年了还在意,当年可见是爱得深刻。既然彼此相爱,为什么……”

程桑桑说:“程默然,吃你的饭,小孩子别问大人的事。”

宋韧说:“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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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薛正平组的兄弟饭局,七点多人就来齐了,除了还在海上的唐南周之外,其余都齐聚一堂。兄弟们多年未见,时隔六年再次相见,半点陌生感也没有。

酒一喝,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韩毅喝了半斤白酒,仍然稳如泰山。

韩毅出来抽烟,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对面也是个包厢,门口写着风雅的“临水”两个字,两个包厢中间隔着一道长廊,尽头有一扇窗,正好适合抽烟透气。

他抽了根烟出来,点燃。

抽了口。

烟雾徐徐喷出时,他的思绪也跟着飘飞。

满脑子都他妈的是不该想的人。

第二十三章

韩毅出去后, 包厢里就暂时安静下来。

阿山问薛正平:“老大是不是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那一次是天灾,也是人祸, 老大经验再丰富, 技术再高超,也不可能和天斗。”

阿山, 楚北, 还有薛正平都是当年飞跃号上的兄弟。

今天薛正平组的局,把几个人都聚在了一块, 除了还在海上漂的唐南周。

“等会毅哥进来了,别再他面前提起这事。”薛正平喝了口酒, 叮嘱道。

阿山又问:“我怎么觉得你们有事瞒我?刚刚我正想问毅哥在哪儿高就, 楚北你就踢我的脚。这问题有哪里不对?”

阿山是几个兄弟里年龄最小的, 当年十八岁不到就跟着上船了。

他又说:“这几年老大去了哪儿?你们有谁知道?”

薛正平喝了口酒,说:“宝石号邮轮知道吗?”

阿山懵了下,拍了拍腿, 说:“这不是狗子哥他们当年的梦想吗?我还记得那年狗子哥逮着空就和我说,等这次航行结束了, 他们就不走东南亚这边的航线了,要去宝石号应聘。狗子哥说他亲戚在邮轮上干活,天天纸醉金迷的, 上面有赌场,有豪华泳池,有各种各样的大型表演秀,就跟个移动城堡一样, 把好些飞跃号的兄弟都说服了,他们六个人还说要组成六人保安队,攻陷宝石号。我们当时还说狗子哥是宝石号派来的间谍,专门挖人。”

说着说着,阿山反应过来。

他问:“老大后来跑去宝石号工作了?”

楚北“嗯”了声。

薛正平又说:“在宝石号上当了六年的保安。”

六年,保安,这两个词汇一出现,阿山登时哽咽了。他仰脖喝了一整杯酒,放下酒杯时,鼻头仍然是泛酸的。他看看薛正平,看看楚北,好半天才问:“你们都知道?”

薛正平说:“都是这几天才知道的,你在国外念书,没来得及和你说。”

包厢里安静极了。

阿山说:“老大真重情重义。”

楚北说:“可不是吗?在海上航行,谁也料不到什么时候会碰上海盗,什么时候会碰上风暴。真出了事,是命。当初最后一个撤离飞跃号的人也是毅哥,船长的职责从头到尾都在执行,当年的事情毅哥并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毅哥不这么想。”薛正平闷头喝了酒,又说:“毅哥差不多该回来了,你这两个小兔崽子,尤其是阿山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知道了。”

说来也巧,阿山刚应了声,韩毅就抽完烟回来。

他看着几个人,问:“说什么呢,气氛这么沉重?”

薛正平正要开口,阿山就嘿笑一声,说:“我们都在担心老大你找媳妇的事儿,我认识好几个年轻漂亮的妹子,才二十出头,特别喜欢老大你这一类型的,以前瞧见我手机里的照片,都缠着让我介绍。”

阿山想得很理所当然。

既然老大在宝石号当了六年的保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没对象。常年在海上漂的人哪有会有媳妇?分隔两地就算了,海上还没什么信号,遇到风暴又得心惊胆战,毕竟海洋变幻莫测,前脚跟是壮丽恢弘的美景,后脚跟就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场。

然而,阿山话音一出,桌底下又被薛正平狠狠地踢了脚。

他“哎哟”半声,及时打住。

薛正平说:“介绍什么,别惹嫂子生气。那天我在九院正巧就碰上嫂子了,嫂子还是个医生。”

楚北惊愕地说:“正平,你这就不厚到了,毅哥有媳妇了你都不和我们说一声。”

阿山自打嘴巴,说:“得了,我说错话,自罚一杯。老大你当没听到。”他仰脖喝了一整杯啤酒,一擦嘴,又说:“老大,我再敬你一杯,祝你找到了媳妇儿。当年我就知道老大你一定能找到媳妇的,那什么前女友,就是脾气不好又娇气,还作天作地的那个,当时我多担心老大你走不出来,每次喝醉酒就让我们对着照片喊嫂子,喊完后又开始说她作天作地,那会我们谁都不敢吭一声,老大你都不许我们说她不好,哎哟……”

阿山觉得自己的脚要肿了。

他万分不解地看向薛正平。

眼神问:我又说错什么?

这会,韩毅说:“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前女友确实脾气坏得要命,又娇气还任性,整天作天作地,”话是这么说,可阿山听出了一丝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味道,果不其然,他家老大接着喝了一大口白酒,说:“可他妈的都是我宠出来的。”

眼刀子冷飕飕地飞向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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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打了个寒颤,没由来想起当年在飞跃号上时,喝得酩酊大醉的老大。

“……我前女友作得要死,没人比得上她。我下次见到她,一定揍她一顿。”

阿山当时不到十八岁,立马热血附和:“读x中的是不是?我认识人,我让我朋友去揍她。”

然后阿山被揍了一顿。

“揍个屁,谁他妈敢揍程桑桑,老子第一个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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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想到这儿,看向薛正平,无声地做了个嘴型。

——程桑桑。

薛正平无声地踢了他一脚。

阿山欲哭无泪。

脚真的要肿了呀啊喂!

他再瞄向老大。

老大正一杯接一杯地喝。这下,阿山是真的明白了。老大那些年挂在嘴边的前女友,是他们不可言说的人。六年的时光,依旧抹不去的人,大概就是一辈子的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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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桑桑吃了一点后,小腹有点疼。

根据多年的经验,应该是例假要来了。程桑桑的例假并不准,她也没去调理过,她自己知道得清楚,是抗躁药带来的副作用。她起身离开包厢,去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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