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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非是为着殿下给的帖子而来,只是在山脚南海寺觉得无趣,信步走来罢了。”
轩辕泽倒没有自作多情的羞恼,仍是一副谦和温润的神态,“如何无趣”
沈风斓随口道:“处处透着俗气二字。”
轩辕泽示意她继续说,一边举碗喝茶。
粗糙的大瓷碗在他手中,仿佛金樽玉爵般精致。
他修长的指节肌肤白皙,却有几处冻裂的红疮,显得格外突兀。
沈风斓忽地想起,他在正月初一那日被派去安抚灾民之事
代天子抚恤灾民。
她心中一动,嘴上接着方才的话说了下去。
“分明是佛寺,偏叫几个世俗眼的女尼迎客。处处周到,比高门府第的大丫鬟还有眼力。”
只看那两个女尼,沈风斓就没心思往殿中去了,一并连佛像也懒得一见。
想也知道,必是金玉满身的高高座相,半分仙气也无的观音。
轩辕泽抿着茶,对沈风斓的随口一言,格外上心。
想不到堂堂太师府的嫡小姐,竟然有这番超脱世俗的眼界。
“南海寺香火鼎盛,世俗之人来来往往,自然只能以世俗眼相待。”
沈风斓自嘲一笑,“也是。那些高门贵女有求于神佛,这些尼姑僧道自可以有求于她们,很公平。”
你要神佛为你谋事,我便要你囊中金银为我所用。
神佛沦为交易的工具,还谈什么灵验不灵验呢
她忽然觉得,让浣纱她们在寺中替柳烟点海灯,真是多余之举。
“佛本慈悲,人的交易或不交易,不会左右佛的意志。”
这话说得极有佛心。
沈风斓瞥他一眼,“那殿下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殿下的意志是什么”
那句你心所忧,亦我所忧,究竟是何意
轩辕泽道:“说了这么多,还未恭喜你平安诞下龙凤胎,此事沈三小姐功不可没。”
她眉头一皱,“沈风翎是你”
“是我。”
怪不得沈风翎年初一就敢到晋王府来挑事,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带上了卫玉陵。
完美地避开了轩辕玦进宫参拜的时间,这样的缜密又大胆,不像沈风翎的行事作风。
她一直没有工夫理会此事,没想到竟是轩辕泽的手笔。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宁王殿下感谢殿下为我招惹了一个大麻烦。”
这个大麻烦,就是卫玉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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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长公主府,她挑动卫玉陵对她出手,而后顺势落水,就有些对不住她了。
轩辕泽倒好,把害她早产这个锅又甩到了卫玉陵头上。那她岂不是要恨死自己了
“只要你一日不和晋王撇清关系,这个麻烦你就甩不掉,有没有早产那一出都是一样。若不借她的手,你还想用什么法子早产”
“不论什么法子,都洗不清那层,隐隐约约的污水。”
沈风斓很想反驳他,却找不到理由。
他说的没错,以卫玉陵对轩辕玦的痴狂,只要她在晋王府一日,卫玉陵就会仇恨她一日。
借卫玉陵的手闹早产那一出,既能把她的名声洗白,也能给卫玉陵一个警告。
这是最好的法子,她想不到,轩辕泽替她想到了。
“殿下总不会告诉我,你只是为了帮我才这样做的”
“为何不会”
他很快地反驳了她,“难道在你眼中,本王定有别的目的吗”
沈风斓被他直直地看着,一时语塞。
不为帮她,难道是为了陷害卫玉陵
以他的手段,想对付卫玉陵这样的草包,不需要这么麻烦。
“殿下城府高深,深不可测,我又岂敢大意”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惊不躁的气度,在朝堂之上苦心经营的人脉和贤名。
明明知道她嫁与轩辕玦的原因,还要出手帮她,为她洗净名声。
他这是为什么
“什么深不可测,不过是谋求生路罢了。一个没有地位、不得圣宠的皇子,若还不为自己打算打算,岂不是任人宰割”
“殿下的出身虽比不得太子和晋王,也不过是仅次于他二人,何必妄自菲薄”
轩辕泽讳莫如深地看了她一眼。
“原来你不知道,贤妃并非本王生母。”
原来。
这样的大事,轩辕玦竟然从没有跟她提过。
“也难怪,这件事宫中知道的人并不多。那时四弟尚幼,未必记得真切。”
他没说出口的是,以轩辕玦的性情,就算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一向是骄傲不可一世的。
倘若轩辕泽的生母是个低位妃嫔,将孩子给位分高的贤妃抚养,这也是有可能的。
但宫中鲜有人知,这就说明,他的生母,不是被丢在什么隐蔽之处,就是早就过世了。
怪不得,他说要为自己谋求生路。
沈风斓一时有些歉疚,“殿下的母亲”
“很多年前就逝世了。”
果然。
“贤妃娘娘就算位分再高,隔着一层血脉,也难尽为人母的心。不过”
“本王始终心怀感激,多亏贤妃娘娘膝下无子,才会收养本王,免于本王孤苦无依。”
沈风斓道:“贤妃娘娘她,对殿下不好么”
“好”
“她是一个,永远不会真心对别人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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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相请不如偶遇
沈风斓圆润黝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悲悯。
她裙角染着春泥,手中捧着粗碗,却像是普度世人的慈悲观音,洁净无瑕。
这眼神令他心的心柔软起来。
同样是失去了亲人的人,总是容易产生共鸣。
轩辕泽以为她是因为同样有丧母之痛,哪里想得到她是一缕漂泊于异世的魂
一并父母亲友俱无的魂。
“本王初进贤妃的掖庭宫时,因为丧母之痛,总是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贤妃娘娘每次都能找到我,然后慢慢地俯下腰来看着我。”
沈风斓可以想象那个画面,一个冷漠的养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刚刚丧母的养子。
“你知道,她对本王说了什么吗”
对一个刚刚丧母被收养的孩子,寻常人不过是说些别害怕之类的安慰话吧
显然贤妃不是这等寻常人。
沈风斓摇了摇头。
轩辕泽轻轻一笑,嘴角翘起的弧度分明苍凉。
“她道,你这副德性,本宫收养你有何用”
饶是猜测到了会是极其冷漠的话语,沈风斓还是为这话的无情而感到讶异。
一个对孩子都如此无情的人,要有多可怕的心机,才能在外人眼中经营出一个“贤”字。
想想都令人胆寒。
她忽然能够理解轩辕泽,在这样一个养母身边多年,耳濡目染,又怎会没有点经营名声的本事
静默了片刻,她轻声道:“抱歉,提起殿下的伤心事了。”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又落在他指节上发红的冻疮。
“无妨。”
他苍凉的神情如烟消散,又恢复成温和的眼神,带着一点笑意。
后院又传来法源的声音,唧唧咕咕,似乎对那些人要修他的院墙很是不满。
轩辕泽笑道:“你可知,本王为何要荐此处于你”
沈风斓眉梢轻抬,做不解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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