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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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一场月光,都如楚州那晚的皎洁。

不是每一个菊花盛开的地方,都叫菊花台。

她的生命中,也再不会有,一个叫东寂的男子。

“阿九,不要难过,这都是他的选择。”萧乾轻抚着她的后背,像在宽慰一个哭泣的小孩,难得的多了言语,“我们的一生会遇见很多人,有些人会陪我们走一程,但终究会远去。我们要习惯,因为,从我们来到这个世间的第一天起,就是经历一场又一场的告别。”

“我明白。”墨九突然抬起头,眼泪朦胧中,看着萧乾的眼睛,拖着他的袖子,像只可怜的小狗,“六郎,我可不可以有一个请求。”

“你说。”萧六郎的声音,是温柔的,就像羽毛般轻抚而过,生怕触了她的伤处。

墨九吸了吸鼻子,眼皮往下微垂,不敢看他的眼睛。

“仕女玉雕咱们不寻了,祭天台——咱们也不开了吧?”

萧乾一怔。

凝视她的黑眸中,流光烁烁,探究的视线,落在她苍白的面孔上。

他其实不太明白,他们历时数年,九死一生终于开完了八卦墓,她为什么说放弃就要放弃?

“好吗?”墨九执念于宋熹那些话,知道千字引是为灵魂之引渡——一旦打开祭天台,就可能会回到过去。所以,她不想再开,甚至都不敢告诉萧乾那六个仕女玉雕的藏身之处。但是这样的借口,她要如何说服萧乾?

“阿九……唉!”

墨九正寻思要怎样向他解释,他却突然弯腰,轻轻搂住她。

“咱们家媳妇最大。你若要开,我就陪你开。你不想开,我就不开。但我——不许你有心事。”

心里一松,墨九唇角抿起,露出一个挂着眼泪的笑容,“我没什么事,就是……就是突然有些怕了。经了这死而复生,我觉得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强。那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都不重要——想想我们曾经历险开墓的往事,真的是——太傻太傻。”

“阿九说的是。我都依你。”

萧乾轻抚着她,哪怕心有疑惑,也没有再问。

一直以来,他都非常尊重她,这渐渐已成习惯。

“嗯好,我们好好过日子。”

“是,女王陛下。”

“呵!”轻笑着,墨九却是将目光转过来,望向乾坤棺里的宋熹,那个面如冠玉的宋熹,回想着那个梦,在心里喃喃,“我想,我会不会也遗失过自己?……但我与你不同,我不想再去寻找一个完整的自己。我是个胆小的人,我安于现状,我愿意就这样,一直这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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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1米,大结局(终)三更

很多时候,这世界都是矛盾的。人是命运的主宰者,可人又从来左右不了命运。

希望、失望、得到、失去,生存、死亡……

这些逻辑间的关系,亘古难解,也令人难以猜测得透。

但有一点,时间对人是公平的。

不论好的、坏的,都会过去,哪怕最黑暗的日子,与它相连接的,也是光明。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残冬一过,初春就到了,那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那一个除夕之夜的天翻地覆,虽然没有从人们的记忆里彻底抹去,可时间的良药可以治愈一切的伤口,也可以让人渐渐淡忘掉亡国之痛。

北勐举兵南下,历时三载,灭了南荣,统一天下,是史诗一般可歌可泣的大事。

但一半寥落,一半兴。有人得意,总有人失意。

南荣灭亡的同年,正月十五,天下万家闹元宵的节日里,萧乾发布大皇帝诏书,晓谕四海,将有偏居北方之义的“北勐”国号改为“大狄”,改“元正四年”为“宣正元年”,以大狄为国号,正式记年。

与诏书同期颁布的,还有对南征功臣的封官加爵以及……对墨九的正式册封。

宣正元年二月,大狄朝第一任皇后墨九,赐号为元昭。

元为初,为始,为一,昭意为光明。元昭,象征了萧乾对墨九所有不忘初心的美好期待。

宣正元年三月,大狄朝开始对庞大帝国的行政区域进行重新规划,正式建立行省制。

宣正元年五月,对于大狄朝国都一事,历经数月讨论,萧乾最终听从了墨九的建议,拟诏将燕京改回珒时旧名中都,开始做皇都筹建准备。

对于墨九坚持建都燕京的想法,大多数人是不理解的。

尤其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南臣,更是无法接受将京都搬去北方——就连萧乾也不知道,墨九为何对此如此执意。

当然,他们更加不会知道,燕京在后来还有一个响当当的称呼,叫——北京。

知道的人,已经不在了。但这是一份属于墨九的情怀,加上萧乾参考了她提出的一二三四五六七**点建都燕京的好处之后,虽说总觉得这些都不是她最真实的想法,可还是觉得很有意义,于是拍板定下了燕京。

至此,北勐与南荣,这两个相爱相杀了若干年的国家,都同样沦为了历史,定格成了漫长历史画卷中一副副壮丽的图画。

崭新的大狄国,如新生的婴儿,为天下苍生带来了崭新的希望。

对于南荣人来说,这个结果似乎更加喜闻乐见。

至少这样他们可以安慰自己,这叫南北统一,不叫被敌人占领。

……

幽幽晨钟,沉沉暮鼓。

一个王朝的兴起,背后必是另一个王朝的灭亡。

不管宋熹身前如何,如今萧乾重建大狄朝,对前朝的事情,也得有一个盖棺定论的交代。

在耗时差不多一年左右,景昌皇帝宋熹的帝陵终于竣工。

如此折腾一番,又是一年过去了。

宣正二年正月刚过,萧乾就在临安府为宋熹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一应礼仪,比照帝王。

盛世之下,此举赢得了赞誉,也为了去墨九的一桩心事。

二月二,龙抬头,阳光渐暖,春风拂面。这一日,天儿未亮,悲切高昂的丧钟便声声撞响,惊起天空鸦雀无数,也引来临安府自发送葬的百姓,人群挤满了长街,一列列身着缟素的士兵列队从中而过,隆重而华贵的棺椁被推出城门,礼仪队长声吹奏着哀乐,从城门出,慢慢扶灵而去,前往景昌帝陵。

“大狄朝震北大将军古璃阳,率禁军将领三百人凭吊景昌皇帝大丧!”

“大狄朝中书令薛昉,率中书省全体同僚,凭吊景昌皇帝大丧!”

“大狄朝右丞相赵声东,率文武官员一百二十五人,率凭吊景昌皇帝大丧!”

“大狄朝左丞相……”

“大狄朝枢密使……”

一个又一个唱名,浑厚有力,传入云霄,激起气浪滔天,也高高扬起了城墙上飘飞的纛旗。

——纛旗下方,墨九轻柔黑亮的发丝。

东寂出殡了。

哪怕时隔一年之久,她还有一种不确定。

做梦一样,似乎那个人并没有死,还在遥远的某个地方,或算计着她,或想念着她……望着长长的送葬队伍,城楼上的她衣衫在飘,头发在飞,身体却一动不动。

“阿九……”

听得萧乾的声音,墨九微微侧眸,动了动嘴皮。

“你来了?”

“嗯。”萧乾慢慢过来,亲手为她裹上一件风氅,这才一叹,“你啊!城楼上风大,你也不多穿些。”

“我知道啦。”墨九浑不在意的朝他一笑,又抬手抚了抚他的肩膀,“你也是,这么忙,还要顾及我做甚?”

“我不顾及你,我还去顾及谁?”萧乾执起她的手,往唇边一呵,暖暖的气息,就那样落在她的手上,“到是你,总是顾及别人,到也仔细下自己的身子。”

墨九微微眯眼,视线有些迷茫。又一年过去了,站在她身边的男子,一身帝王袍服,似乎更添了几分威仪,就那么站在晨光里,哪怕他什么也没有做,也不见任何的表情,可在他在,似乎整个空间都似乎笼罩在一片寒冷之中。这样的压迫力,大概便是来自帝王的震慑了吧?他还是他,还是她的萧六郎,可他似乎又不全然是她的萧六郎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她也很难说清有什么不同。

叹一声气,墨九怕他介意什么,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入土为安,这样也就好了。”

萧乾嗯一声,许久没有说话。

他只是那样看着她,看着她那不达眼底的笑,沉默着。

“怎么了?”墨九不自在地捋顺头发,“看着我做甚?”

萧乾轻抚她的肩膀,“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嗯?”墨九抬头,微微眯眼,“什么消息?”

“昨夜接到一个消息,南荣旧相苏逸带着八岁的太子宋昱投海自尽了。”

什么?墨九听见了自己在冷风中的抽气。

苏逸死了……自杀了?连小孩儿都死了。

那张秀气俊雅的正太脸,那自持才华的傲娇宰相,也死了?

这些年,见多了死亡,墨九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心麻木了。

可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它还在隐隐的抽——证明她并非冷血之人。

其实,在过去的一年的时间里,她知道朝廷一直在寻找苏逸。

因为当初临安城破时,根据可靠消息,南荣皇太子宋昱是被苏逸带走的。虽然宋熹死了,但只要宋昱还活着,皇室血脉也就还在。那么,南荣的旧臣可能永远都不会甘心,随时可能会心生异动——对于崭新的大狄朝来说,将会造成极大的不稳定因素,就如同一颗定时炸弹,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再次引爆。

但墨九很多时候都希望……他们找不着。

苏逸曾经是她的朋友,哪怕和他打了几年仗,这感情也没变。

而八岁的宋昱,是宋熹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血脉。

有他活着,至少有宋熹来过一段的证据。

那个人,那个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灵魂的人,也就会有一个归属感。

然而,事与愿违。那个孩子和苏逸,那个才高八斗,十六登科的少年宰相,终于是都死了吗?

“……六郎!”墨九润了润嘴唇,突然轻声一叹,“把苏逸和那孩子,都厚葬了吧。剩下的余党,能不追究的……可不可以都不再追究了?这一路走来,我们杀戮太多,我都有些害怕了。”讲到这里,她眼神儿有些飘忽,从城楼上望出去,似乎凝向了遥远的天际,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弱,“生下直直后,我就一直不曾有孕。我真有些怕,是我们所造的杀戮过多,以至损了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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