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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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不是人人都是萧乾,都会选择无条件的相信她。

之前她与完颜修的事儿,便有些香艳的传言,如今她去了大牢与完颜修痛饮“叙旧”之后,人就无缘无故地消失了,而且传说还是她“亲自”接走的……怪不得旁人,换了她自己,也不能相信她的清白。

当然她也懒得辩解。

相信她的人,不需要她解释。

不相信她的人,解释了也没什么卵用。

这天晚膳她是与东寂一起吃的,也信守自己的承诺亲自下了厨,做了满满当当一桌子好菜,除了喝了的酒比平常多了不少,席间她一直眉开眼笑,看不出半点儿异样。宋熹知晓今日之事,没有责怪,也没有安慰。

所谓朋友,便是关键时候的陪伴。

两个人兴高采烈地吃到夜幕深浓,喝得颠三倒四。

于是墨九的名声又被浓墨重彩的画上了一笔——*。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没有半分愧疚,依旧故我的行事,让太多人对她有看法。可墨九就这么一个禀性,心里有再多的情绪也不会轻易地表露出来自己受了伤。

“你怎么越喝酒越开心?”酒过三巡时,宋熹笑问。

“开心不好吗?”墨九也跟着笑,揉着肚皮又灌一杯酒。

“真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

“在意了,人家就不说了吗?”

“……”

“呵呵!”墨九打了个酒嗝,“既然阻止不了别人的嘴巴,我又何苦在意,自找不舒服?”

看她眉眼弯弯,宋熹从她手里夺过酒杯,幽幽一叹,“肯承认自己难过了,是勇敢,不会丢人的。”

“不!”墨九把酒杯又夺回来,懒洋洋斟满,“只拿笑脸待人,这是一种基本的人际礼貌。”

宋熹顿了一瞬,“我懂。”

“你懂?”墨九哈哈一笑,“我都不懂,你懂什么?”

“你很懦弱。所以,也会逃避。”

“……嗯,我很懦弱。”

“可你也很坚强。从来不会流泪。”

“……嗯,我很坚强。”

“你也太执著。明明那么在意他,却要假装不在意。”

墨九握住酒杯的手微微一紧,沉思一会儿,慢慢摩挲着白瓷光滑的表面,红着一张微醺的脸蛋儿,一本正经地道:“古往今来最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是什么?不就是感情吗?你看多少伟人骚客、豪杰名士都参悟不透,又何况我一个小小女子?我性子古怪,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女子,此一生,能遇萧乾的包容,是我的幸运……至于未来,不管我与他能不能走到最后……”

喉咙哽咽了一下,她一字一顿道:“我都会感谢他,曾经将世上女子都汲汲祈求的宠爱,亲手捧到我的面前。”

宋熹微微一怔,盯着她久久不语。

最后一句话,他其实不该说的,说了反倒触了她的心和她的情。原本好端端的酒局,一瞬间似乎就因为这句话而破坏了气氛。明明她就在他的面前笑靥如花,他却偏要让她伤感……明明他可以拥有她短暂的情感,也是唯一的情感,却被他搞砸了。

一提萧乾,她就离他好远。

他很想伸出手将她搂入怀里,可他却知道,既然他拥住了她,手心里也是一片空寂,什么都握不牢。好像他就迟了一步,却把一切都错过了。

墨九看他一直出神儿,重重敲了敲桌子,“喂,喝酒啊!在想什么?”

宋熹抬眸一笑,“我在想,总归人心向善,别人说你什么,也是希望看见最好的你……”

“是吗?我不这般认为。”墨九拿着酒杯晃悠着,轻松地笑道:“人心呐,妙就妙在不仅骗人,连自己都骗。虚伪道德的面具戴久了,便长在了肉里,与脸皮融为了一体,连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哪个是自己喽。”

看宋熹抿唇不语,墨九目光悠悠,哂笑道:“东寂你信吗?不管每天有多少人恭维你,把你捧得比他家祖宗还高。但是,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希望你过得好的人,其实没有几个。当然,我就更不用说了,不管我好与坏,善与恶,有几个人是打心眼里关心哩?那些说教的、嘲笑的,讽刺的,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他们当真就带着拯救世界的崇高道德观了吗?不!他们不过是看看热闹和稀奇,以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

“九儿。”宋熹唤她名字,“不曾想……你也偏激。”

“这并非偏激,而是豁达。为什么人要为了顾及旁人的想法而改变自己呢?哈哈哈,我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给人带来娱乐,我瞬间感觉自己伟大了起来!哈哈哈!”大笑着,她使劲儿捶了几下桌子,把酒杯又端了起来,“来,碰一个!”

“你今天很多道理……”

“是!”墨九虚指一下桌面上的汤盅,“要不然我为什么要炖一锅鸡汤哩……?心里没了鸡汤,就得胃里来补嘛。”

也不管东寂听不听得懂她说的“鸡汤”是什么意思,她自顾自地喝完酒,又带出一串的笑声。尔后,她再满一杯,一灌入喉,喝完水似的咂了咂嘴巴,手撑桌面,慢悠悠起身。

“今儿到此为止,明日再与你一决高下。我得回去了。”

她揉着自己不太舒服的肠胃,慢吞吞往屋外走,宋熹盯着她的背影,突地喊住她,“明日大军开拔后,随我回临安吧。你的身边,有太多不安定因素,谁也料不准何时出什么状况……”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墨九一直都知道的道理,自从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是墨家钜子之后,她便已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如今遇到的事儿,不过只是漫漫人生中的九牛一毛罢了。她相信,只要千字引不面世,她的麻烦与纷扰就不会间断。

可临安,就是安生的所在吗?

她回眸一笑,“你不是说兴隆山有八卦墓?还没有寻墓的,怎么就走?”

宋熹皱眉,考虑一瞬道:“我派人查探过了,兴隆山上只是普通的石洞,最不简单的便是那一个连通汉水的地下甬道了。其余,并没有出奇之处。”

“哈哈!”墨九笑道:“你小子总算说实话了。你看,编这么一个理由把我留下,我也不能相信,你们也编得累,何苦?有什么想法,都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吗?我呐,其实是一个多么容易被说服的人。”

说到此处,她摇晃着身子,撑了一下额头,小声喃喃着出去了。

“可为什么萧六郎就不肯明白呢?”

这天晚上,她依旧没有去萧乾的屋里睡,尽量她知道,他今晚一定会在营中,不会回宅子。因为他的行李都已经让薛昉收拾好拿走了。大军天儿不亮就要开拔,今天晚上先锋营也要提前出发,营里的事务会格外的忙,想来他也来不及回来再与她道别了……

唉!

悠悠叹一口气,她转个身仍是睡不着。一颗心就像被涌动的潮水逼迫着,不停翻腾……当然,也有可能是胃,她喝酒喝多了难受。

乱七八糟的想着,她打个呵欠终究坐了起来,慢吞吞从枕头下掏出那个紫檀木的长盒来,放在膝盖上,静静观望了许久,摩挲好几次,方才慢慢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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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它时,她其实已经猜出来是什么东西了。

没有了好奇感,又与他置着气,她塞在枕头下就没有理会。

可这会儿,她却很想看看……

一股熟悉的馨香扑面而来,用喜红色的丝绒铺陈着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根木头钗子,雕工精美,像模像样,一点儿也不比专业的匠人做得差。

看得出来,萧六郎是花了心思的。

她目光一迷,心里的不痛快又缓解了不少。

“算你有点良心!不过,这雕的是什么鬼?”

木钗上面的饰物不是蝴蝶,而是一只蜜蜂……

而且不是普通的蜜蜂,像极了当初*蛊宿体的两只金蜂……

心里一阵澎湃,墨九拿起木钗,对着灯火仔细端详片刻,将它紧紧贴在胸口,在纷乱的心跳声中,目光慢慢落在盒子底部,木钗之前放在那里,压有一方洁白的纸笺。

展开纸笺反复细读,她像被火烧了屁股似的,慌忙下床找鞋。

“六郎,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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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有亮,金州城一夜的小雨刚刚消停,但河岸上的草丛、树木上都被雨水灌了个透心,那一条通往码头的大道上,也泥泞一片。 兵卒、马匹、战车往路上一踩,“叽咕叽咕”,便冒出泥浆来,溅得道边的小草全裹了一层黄泥。

南荣大军陆续登船,先锋营昨夜已率先渡过汉江,这会子,一艘艘浆轮船停在码头上,与江水连成一片,极为壮观。有好事儿的百姓早早便起来了,远远的躲着观看这场盛事。汉水滔滔,微风阵阵,排成两例的南荣禁军秩序井然地通往渡口,声势浩大,却无半点喧哗之声。

萧乾远征北上的步伐,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前路生死未知,每个人的心底都沉重。

萧乾骑在青骢马上,重甲在身,头上加盔,高站在汉江边一块巨石上面,看着汉水中行驶的船只,岸上沉默行军的兵卒,一人一马在潮湿的凉风中一动不动,只有他身上的披风在袂袂翻滚。

——“你信我吗?”

——“信。”

——“萧六郎,你就没有旁的话对我说?”

——“等我回来!”

——“最后一次问你,可不可以让我跟你去?”

——“不可以。”

——“我明白了。”

——“阿九明白了什么?”

——“当你很爱很爱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不会那么爱你了。”

悠悠的风声中,昨日在金州城门与墨九匆匆而别的对话,一句一句魔咒似的传入他的耳朵。当时事出紧急,他来不及向她交代什么,也来不及向她道别,便急匆匆赶回了大营,对一些行军布置进行了调整。

因为完颜修失踪了。

一个完颜修对珒兵的分量,萧乾恐怕比珒国皇帝的认识还要深刻得多。有完颜修统领和没有完颜修的珒兵,在他的眼里更有着本质的区别。

俗话说,兵雄雄一个,将雄雄一窝。完颜修的存在便是珒兵勇猛士气的保证。所以押在大牢的完颜修突然失踪,也打断了他的进攻步骤,让他不得不将先前拟定的一些计划,包括步兵和骑兵的调配等等,都做一些更改,对应对突发状况。

战事的主帅,一个决定都错不得……

但临阵换计,这都需要时间来安排。故而好多想好要与墨九交代的话,总归也只剩下了那一句“等我回来”。在大营里一直忙碌到现在,将士们登船了,他原本可以掐着时间策马回宅子一趟,可这时,阿九应当还在睡觉……而且错过了那个时间点,好多话似乎又都说不出来了。

他淡然的面色掠过刹那的苦涩,锐利的目光顺着河面上袅袅的烟波,望向不见边际的江心,慢慢地,阖上眼睛,迎风而立,只觉胸口上压了一块沉重的巨石——

是缺少了什么?还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

“大帅!”薛昉和赵声东骑马过来,走到他的身侧,薛昉望一眼他的脸色,将手上的一个信封递上去,“击西托人传过来的,说要使君亲启——”

击西?他不是陪着墨九吗?萧乾思忖着,慢吞吞拆开信封,洁白的信笺上娟秀的字迹,有着独特的笔风,似乎从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笔触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阿九?是的,是阿九。

萧乾瞳孔闪过一抹光亮,迅速将信笺连同信封一起揣入怀里,勒一下马缰调转马头,不待薛昉和赵声东二人反应,“驾”一声,便策马沿着汉水江岸飞奔而去。

薛昉和赵声东面面相觑,“主上这是什么了?”

“不知。”

南荣大军马上就要离开金州了,整军肃穆而待,时辰也早就定下,谁也不能无故拖延,影响大军进程。可这样的时候,萧乾却径直离去,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这与他平素的行事风格完全相悖,连他自己也觉得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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