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她的东西,一般人不敢乱吃,但墨九却不客气,拎起一块奇怪的糕点,问萧乾,“这是什么?”
“大耐糕。”他声音清越,不若与尚雅说话时那般带笑,墨九不由鄙视地暗嗤一声,又问:“可以吃嘛?”
萧乾斜睨着她,“你的口腹之欲,问我做甚?”
墨九放下粒点,正色道:“你这小叔子好不懂事,你是医者,我当然先问你?我若吃病了,你得负责医,我若吃死了,得找你陪葬。没错吧?”
这样明显说人食物不干净的话,尚雅听了,一张芙蓉脸儿,颜色就不大好了,“姑娘可别瞎说,我墨家岂会干这样的事?”
哦靠,离魂蛊都下了,还敢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墨九双手捂脸,笑得肩膀抽搐不止,“你们别管我,容我笑一笑。”
画面太有喜感,宋骜瞪她一眼,嘴唇也憋不住扬了扬。
萧乾见她抬头时,还在捂脸笑,深深剜她一眼,“大耐糕,非熟则损脾,熟则可食。”
墨九打了个哈哈,拎起一块糕点,“熟,怎么不熟?比熟男还熟。”
两个人“眉来眼去”地说着话,尚雅左右看了看,妖精似的笑着,又媚眼如丝地招呼,“粗食上不得台面,殿下与使君将就用些,主食一会灶上就做好。”
“哎哟!”墨九突然抱着肚子,痛苦地拧眉头,“我肚子不舒服,喂,这东西到底熟没熟啊?你们先等等,等我上完茅厕你们再吃。”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味儿。
等她上完茅厕……别人吃?
遇上这么一个疯子,莫说旁人无奈,便是尚雅也不知这东西究竟哪路妖怪请来的,又刁钻又古怪。人家不让吃,她要吼,吃了不到一个,她就一副食物中毒的样子,搞得她尴尬不已。
可看着她“纯真无邪的痛苦”,尚雅不得不吩咐,“若水,带姑娘去更衣(上厕所的委婉说法)。”
墨九抱着肚皮,偷偷朝墨灵儿看一眼,那丫头便懂事地站起来,“灵儿陪姐姐去。”
墨九搭上她的手臂,嘴里高呼着“吃不消了,疼死姑娘了”就跑了出去。
这一趟茅厕她上得有些久,而且出了水榭进入尚贤山庄的院子,就一路东窜西窜,像一只被大灰狼追赶的野兔,四处乱拱,急得若水追在后面快哭了,才终于让她逮到,与墨灵儿一起送入了茅厕。可墨九却不卖账,把若水拦在外面,跳入茅厕就撅着嘴巴不停地发出“卟卟”声,气得若水一甩绢巾,捂着鼻子走远了。
灵儿也机灵,“姐姐,你想要做什么?”
她原以为墨九有什么重要的事儿,结果她并不解释刚才怪异地举动,只坏坏一笑,低头咬耳朵,“我刚才乱跑时,听见里院好像有不少年轻男子的声音?他们都是墨家人?”
墨灵儿霎时愣住。
“嗯?”墨九不死心追问。
灵儿轻摇一下头,脸有些红,可怎么都不肯说。
墨九抓住她的肩膀恐吓:“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丢茅坑去。”
她行为的“不正常”,墨灵儿已经领教过了。考虑一瞬,她乖顺地从了,“灵儿偷偷告诉你,可你不兴乱说。”
墨九狠狠点头,“不该说的人,我一定不说。”
灵儿乖乖道:“右执事是苗疆女子,向来就不正经……我听人说,她十几岁就与上任右执事,也就是她的师父……”省略苟且两字,灵儿又道:“她习得一种媚经,可驻颜养身,却需采补……”双颊羞成红云,她咬了咬唇方道:“采补男子阳丨精,像萧使君那样的男子,她自是垂涎……”
这样的事,也太缺德了。所以,墨九听得兴奋不已,“这臭不要脸的,学的什么妖术?祸害那么多年轻男子,这让嫁不出去的妹子多寒心啦?作孽!”墨九不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可她本人穿越了,加上身为墨家后人,对玄学本身也有敬畏之心,觉得也许中间真有什么门道,毕竟尚雅的美貌年轻也是真的。
于是,她好奇心大增,“那我问你,你家右执事今年多大岁数了?”
墨灵儿面色突地一变,冲她比划了一根手指头。
墨九大惊:“一百岁?我去,不是吧?”
灵儿猛地摇头,“不是。”
墨九怒而瞪目:“不是你给我比划一个指头?”
灵儿瞥了瞥嘴巴,又指了指她身后,“我是想说,若水姐姐来了。”
墨九调转过身,茅厕门口果然站着尚雅的侍女,也不知她听了几句,却意外地没有打听,只轻笑道:“姑娘如厕太久,若水特来看看。为免殿下等人在厅内久等,若姑娘好了,就请罢。”
一行三个姑娘,往临糊水榭而去,一路无言。
可刚到水榭门口,墨九却顿住脚步,看向灵儿,“你说一个尝百草,修岐黄,四柱纯阳之体的男人,身上的肉会不会也有免疫力,可百毒不侵?”
这货的思维飘得太远,灵儿愣住,“姐姐的意思是……?”
墨九正经道:“什么精的我就不要了,我准备吃了他。”
“……”灵儿惊得差点儿跌倒。
“你懂什么?”墨九认真地补充,“脑髓也是大补之物。”
“呀!”灵儿脚下一滑,彻底撞在了水榭的栏杆上。
等墨九笑眯眯地回到水榭堂内时,发现气氛似乎有些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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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角灯的光芒,昏暗了几分,桃花的幽香也掩盖不了隐隐的中药味儿。宋妍被人扶过来了,一脸苍白的呆坐在宋骜的身侧,由侍女扶着,半阖着眼睛,像没有睡醒,见到墨九进来,呆呆地看看她,就像被鬼迷了魂似的,没有半点反应。
墨九一愣,大喜道:“哈哈,从今往后,看谁好意思说我是傻子。”
“小寡妇你闭嘴啊?”宋骜气得猛瞪过来,但他似乎也不想与疯子计较,又望往萧乾,凝重的目光里全是疑惑,明显在问:这离魂蛊究竟有没有法子可医?
萧乾的手覆在椅角上,没有动作,清俊的面孔稍有一抹迟疑。尚雅见状,轻笑一声,接过侍女托上来的华贵纱衣往身上一披,痴痴盯着他的脸,“使君,离魂蛊非妾身之法,不得解也……”
话刚落,水榭似乎轻晃了一下。
尚雅一惊,胸口起伏着,掉头看向门梁,似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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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的摇晃大家都感觉到了,墨九的动作和反应最为迅速,她瞬间移动到萧乾的身边——为了安全。然后,趁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向正在闭合的水榭大门,飞快地往怀里揣大耐糕——为了肚皮。
“诸位,恕在下冒犯了。”水榭外传来一个阴柔的男声。
“乔占平?”尚雅看着大门重重合上,身子一晃,高声大喝,“你要做什么?”
乔占平哈哈大笑,“这几十年来,墨家被你们左右两系闹得鸡犬不宁,早该重立钜子,遐迩一体了。今日左右执事命丧于此,我自会辟除争端,重振墨家声威。便是祖师爷显灵,也会赞同我的。至于小王爷和萧使君,那只能怪你们命不好了。”
墨家这个组织,在钜子和左右执事之下,还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门长老。
这个乔占平,便是乾门长老。他是尚雅的情人,偏向右系,在墨家子弟中间,极有威信,对尚雅的助益颇多。如今他突然反水,尚雅不由破口大骂,“乔占平,小王爷和萧使君在此,你怎敢胡来?”
“哈哈!”乔占平大笑,“不劳右执事费心,朝廷方面若怪罪下来,谢丞相自会处理——再说,今上向来仁厚,既然杀害小王爷和萧使君的左右执事已经伏法,又岂会牵连无辜?”
“混账东西!”
事发突然,也不过转瞬之间。
墨九刚往怀里揣入第三个大耐糕,水榭便灯火全灭,摇晃加剧。
黑暗中,尚雅突地惊叫一声,“萧使君小心……”
一阵香风扑来,墨九感觉地面突然下陷,飞快抓住萧乾的椅子,却跟着他连人带椅一起沉落下去。感觉像坠入了一个长长的甬道,有细碎的凉风吹入耳朵,阴飕飕的,有机刮的“嚓嚓”声鼓噪,如同毒蛇在吐着信子,尖锐、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墨九倒吸了一口气,黑暗里,有一只胳膊伸过来,带着熟悉的薄荷香味儿,卷她入怀,质地上好的衣料贴合着她的脸,她安心了不少。
说意外,她也不意外。这墨家的地盘,没有机关才怪了。
可乔占平到底要对付谁?为什么下陷的地方会在萧乾的位置?
不等她想明白,一阵风声掠过,“砰”一声,物体重重落地。
她听见了声音,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肉垫子很软,她被萧六郎一带,砸在了他的身上。
“萧使君,你还好吧?”大唤出声的人,不是墨九,而是跟着跌落下来的尚雅。可她话音还未落下,就看见了萧乾身上的墨九,一张妖娆的芙蓉脸,登时变成了青瓜菜,“你怎会也在这里?”
“大婶好像很失望?”墨九瞥她一眼,懒洋洋地从萧乾身上爬起来。
想了想,她又回头,拍拍他的肩膀,“算是你小子有孝心。”
萧乾目光浅浅一眯,刚想说什么,她却已经转头四处观望。
这间密室是独立的,面积不大,燃着几盏油灯,清楚地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与她预想中的不一样,密室整洁、干净,地面的青石打磨得光滑如镜,有桌、有椅、有柜、有摆设,墙壁上,还有一幅幅堪比春丨宫图的浮雕,男女姿容栩栩如生,动作表情各有不同,衣衫颜色鲜艳亮丽,就连毛发也清清楚楚,带着令人血脉贲张的挑逗。
除此,室内正中还有一张象牙白的石雕大床,雕刻着鸳鸯并蒂的花样子,摆放着柔软的丝被褥子,像极了姑娘的闺房。
墨九“哦”了一声,调头看向尚雅,“我们入水榭的时候,萧六郎坐的位置,是你热情招呼他坐下去的。机关刚一启动,你便第一时间扑上来……该不会是幻想与他双双落入此间,再来一个鱼水之合吧?”
尚雅一怔,轻哼着瞪她一眼,“我懒怠与你一般见识。”骂完人,她情绪恢复很快,只一瞬,又柔情地看向萧乾,“使君恕罪,妾身没有想到乔占平这么大的狗胆,竟敢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
萧乾正敛容看着石壁,一头散开的长发轻垂于腰,绣了暗金袖纹的黑袍上,也没有半分污渍,整个人被光线笼入了一种华贵当中,闻声他转过头来,瞳仁微暗,那灯下的影子,冷峻孤傲,又有一种艳美的邪气。
“打开机关!”他凉声命令。
这里的石壁全用铜水浇铸过,外观虽然有些斑驳,但坚硬如初,若非知晓开启机关的法子,人力根本无法出去。
尚雅摇了摇头,扭着腰肢款款走近,“使君,此机关乃墨家先祖所设,一旦触动,再不可开启,我们怕是出不去了。”
她委屈的样子,又娇又艳,如弱柳扶风,好不媚人。
墨九却在检查那床上用品,一边翻一边道:“老祖宗也真有意思,这闺衽布置得果然精妙有趣。看这织花的云锦被面,啧啧……”她低头嗅了嗅,莞尔一笑,“还有晒过太阳的味道呢。”
尚雅面色一变,她又严肃脸,“也是为难老祖宗了,人都死千百年,还得从坟墓里爬出来,帮不肖子孙晒喜被。”
“你个疯子,胡言乱语做甚?”
尚雅极为尴尬,可遇上这么一个毒舌的货,又由她不得。
“这石室通风透气,墨家机关之巧,岂是你懂得?”
墨九懒洋洋眨个眼,也不追问,只坦荡荡坐在石椅上,摸出一个大耐糕啃着,点头认真道:“那你们开始吧?别浪费这良辰美景鸳鸯暖帐了。”
灯火烁烁中,她一双亮晶晶的眼,含波生俏,迷离带笑。
可萧乾明显不如她幽默,此时佩剑已然在手,指向尚雅,“开门。”
尚雅微微一怔,看着他浮上眼底的阴鸷暗芒,身子不由发寒,一步步往后退,无辜地解释:“使君不信,妾身也无法。就我所知,机关有上下两层,如今墨妄与殿下他们应当被困在了上面一层,而我们在下面这一层……”
说到此,她又媚态万千地苦笑,“使君想想,乔占平这个畜生,为了掌控墨家,煞费了苦心,又怎会留下一个让我可以启开的机关?”
“这话在理。”墨九点头,“一般串通之前,都得想好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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