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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清芬吓了一跳。

怎么、怎么了,旧日兰香馥可从没有这样疾言厉色过啊。

兰香馥抿了一下头发端坐在床沿上,目色扫向在床外站着的舒菀菀,“二妹妹探亲归来不知道我犯了心口疼所以才没去前面迎你的吗?”

兰清芬愕然,“你犯了心口疼?”

兰香馥心想兰清芬这丫头心是不坏的,她也不笨,就是反应慢,脾气暴。于是兰香馥就和缓了神色,“不错,老太太给请的太医。”

都惊动太医了,这就不可能是兰香馥搞出来给她的下马威了,兰清芬面上的不愤之色也缓和了不少,嘴上却道:“你何时添了这种病?要紧吗?”

舒菀菀忙道:“我瞧着是不要紧的,才馥姐儿和姑母顶嘴,把姑母气的脸都白了。”

兰香馥盯了舒菀菀一眼,没理会她,反而和兰清芬道:“我和我母亲的官司不是一言两语能说尽的,这里头还牵扯着我舅舅家,我不好告诉你。”

兰清芬也不关心这个,就鼓着腮帮子道:“祖母就是偏心。哪儿哪儿都偏心。我才回来,还没见着祖母呢,祖母那里来了两个老嬷嬷,听春浅说是平康长公主府上来送帖子的,后儿有个赏荷会,邀了咱们家的女孩都去。”

兰清芬撅着嘴扫了兰香馥一眼,“当我不知道,哪里是赏花的,还不是看人的。你是大姐姐,肯定先偏着你挑拣。”

兰香馥一怔,浑身一半冰冷一半火热,冷的是惶与惧,热的是恨与怨。

☆、第21章 日积月累种植野心

平康长公主府上种植有一种独特的荷花,碧叶如团扇,开蓝紫色的花,每至盛夏时节平康长公主都要广邀京都有名望的贵妇们前去赏玩的。

而这赏荷会也成了隐晦的相看儿媳和女婿的宴会。

也是在这次赏荷会上,兰香馥第一次遇见了楚淳懿。当时她的裙摆被上菜的丫头泼上了汤汁,她退下宴席去了长公主府上准备给女客更衣的一个轩室,却被长公主喝醉酒的嫡长孙赵明然险些惊扰,是楚淳懿呵退了赵明然,就此,楚淳懿不止获得了她的好感,更获得了祖母的好感。

也是这次赏荷会使得楚淳懿获得了祖父的青眼,就此被祖父步步领着踏入了官场。

“大姐姐,你是不是很难受,脸色忽青忽白的。”兰清芬摸摸兰香馥的额头有些担心的问。

舒菀菀目色一闪,“莫非妹妹是怕姑父回来知道你顶撞姑母吓得?”

兰香馥回过神来冷睨了舒菀菀一眼,没理她,转过头对兰清芬道:“二妹妹你先去前头拜见祖母,我歇歇,心口又有点疼了。”

兰清芬鼓了一下腮帮子,“那好吧,你先歇着。”

“菀菀,咱们走吧让大姐姐歇着。”

舒菀菀两次被兰香馥忽略心中已然愤怒恼羞,可她现在又不敢和兰香馥明着杠上只好憋着,脸色乍红乍青,兰清芬给了她台阶下,她就马上转换了脸色,亲亲热热的搂着兰清芬的胳膊出去了。

打发走了她们俩,兰香馥立即把紫鸯召了进来,“你去东府替我给安王传个话,晚膳后六角凉亭见。”

紫鸯的胆子比蓝哥小多了,她一听脸色就白了,兰香馥此时顾不得那许多了,板着脸冷着眼命令道:“记住了,你是我的丫头,你将来是要随着我嫁出去的,我现在让你去给我传话,不该你问的不要问,出了什么事儿我一力承担必保你们俩平安无事。”

彼时,艳阳高照,蝉鸣不绝于耳。

栖凤堂上,宁靖郡主穿了一件绣了六尾凤凰的杏黄褙子靠坐在榻上,一只手放在炕几上正由秋素给她涂抹凤仙花汁。

楚天苟蔫头耷脑的坐在下面的官帽椅上,双眸黯淡,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机。

宁靖郡主瞧他这样斜勾起一抹冷笑来,“你干的好事。”

“大姐?”楚天苟愕然看着宁靖郡主。

“呦,你翅膀硬了,还学会跟我装傻了是吧。”

“大姐我没逃课。”楚天苟连忙道。

宁靖郡主又冷笑一声,“这东府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宁靖郡主蓦然一拍炕几,指甲上的凤仙花汁甩出了两滴,秋素忙拿了帕子出来却不敢上手去擦,知道宁靖郡主微伸了伸手,秋素才敢去擦。

“你可真出息,怎么,知道娶不成兰氏的嫡长姑娘和馥姐儿闹掰了?”宁靖郡主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既然已经被自家大姐察觉了,楚天苟惊愕之后也不再掩饰,他就闷闷不乐的道:“我知道他们不会让我娶权臣家的姑娘。”

“那你待如何?”宁靖郡主换了一只手让秋素染,状似不经意的问,“这就认命了?把心爱的姑娘拱手让人,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我怎么不知道我弟弟这样窝囊。”

楚天苟双拳紧握,满眼不甘心。

宁靖郡主瞥一眼楚天苟的神情又淡淡的道:“这也不怪你,谁让你托生在母妃的肚子里。这辈子我还能托庇在兰家,你呢,你这辈子就窝窝囊囊的活着吧,顶着一个王爷的帽子,卑躬屈膝的伸手向内务府要吃要喝,这样平平安安的活一辈子也挺好的。”

楚天苟两侧的太阳穴一鼓一涨,手臂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让我窝囊的活着我还不如去死!”

宁靖郡主垂下眼又道:“午夜梦回,我时常想念父王还是太子时我的风光日子,可每当梦醒之后对比现实中咱们姐弟的处境,每每心凉不已。如若父王还是太子,如若父王能顺利登基为帝,你是母妃拼死生下的唯一嫡子,你就是太子,你是太子,还不是想娶谁就娶谁。可是现在呢?”

宁靖郡主泪落两行。

楚天苟站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哭泣的宁靖郡主,“大姐你别哭,都是我没用。”

宁靖郡主摇摇头,“你才多大,上头又有二皇叔一党堵着你上进的路,世家子弟也都避讳着与你交好,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楚天苟只觉身体里藏着一头凶兽,恨不能冲破皮囊杀上金銮殿去,可是不行。也许他能靠自己的拳头一扇门一扇门的砸进去,可是事后呢,他大姐一家子、三姐一家子必会被牵连。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宁靖郡主见楚天苟的样子停止了这个话头,而是问:“咱们不说那些了。我且问你,对馥姐儿你心里是个什么章程,你要是准备放手了就别去招惹她了,免得污了馥姐儿的名声。你要是不甘心,我就替你出个主意。这主意很下流,可是最有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想娶!”楚天苟惊喜的看着宁靖郡主,“大姐你有什么办法,快说。”

“等馥姐儿及笄,你让她怀上你的孩子就行了。”宁靖郡主淡淡的道。

楚天苟一下黑了脸。

宁靖郡主就当没看见接着道:“还有个艰难的办法,但是比之那个下流的办法上乘了不少,只是这个办法要想见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我怕到时候馥姐儿的孩子都能满地爬了。”

楚天苟一怔,定定看着宁靖郡主。

宁靖郡主淡淡一笑,“怎么,不敢啊?”

“谁说不敢。”楚天苟只觉从骨血里窜出一只长了血盆大口的凶兽来,它高高的蹲踞在紫禁之巅,蔑视着一切。

宁靖郡主看着楚天苟的神情了然而欣慰的笑了,“此事急不得,咱们一步步的来。”

楚天苟想了一会儿忽的双眼发光的看向宁靖郡主,“大姐,莫非父王留下了什么给我?”

宁靖郡主看着楚天苟笑而不语。

☆、第22章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阳光穿过绿纱窗照了进来,把宽敞高雅的栖凤堂照的鲜妍富丽。

秋素一手把着宁靖郡主涂好了凤仙花汁的手一边摇动团扇轻轻的扇风以使得指甲上的花汁能干的快一些。

楚天苟被蓝哥叫出去了,宁靖郡主也没有阻拦。

她眸色幽深的盯着自己艳丽的指甲瞧,神思已不知飞到了哪里。

秋素偷瞥宁靖郡主一眼,连自己的呼吸都收敛的更轻了。

“交待下去,那两个小家伙若是在东府幽会就替他们望风,不要让府里不懂事的仆妇冲撞了。”宁靖郡主食指敲击了一下桌面,坐直身子,语气坚定。

秋素微有不解,“这……郡主您的意思是撮合?”

“就让他们好好的互相欢喜吧,陷得越深才越好。十五六岁,多美好又纯粹的年纪,一旦心里放进去了一个人再想拿出来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就让他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最好让他绝望,他不绝望怎么能生出破釜沉舟的决心和争夺天下的野心来。最好馥姐儿能负了他,伤了他,伤的越狠越好。”

秋素低垂着头不敢看宁靖郡主此时的表情,只是她在心里想,大郡主对小王爷太狠了。

东府花园海棠花底下,蓝哥悄悄的把话传给了楚天苟,楚天苟一听心里极其不是滋味,又酸又涩的,“好个没良心的臭丫头片子,我还当她多稀罕我呢。”

蓝哥见状不敢多言,微一行礼扭身就走。

那边厢紫鸯小碎步从小径那头跑来了,见着蓝哥就把话传给了蓝哥,蓝哥踌躇了一会儿,一咬牙一跺脚又折返了回来。

楚天苟看蓝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又来干什么,还漏了什么话不成?”

蓝哥又给楚天苟行了一礼,“我们姑娘让您今儿晚膳后在六角凉亭等着她。”

楚天苟从鼻子里往外头喷气,重重哼了一声,“不去。”

蓝哥心里也有气,低着头道:“您要真是个男子汉,从此后万望王爷您不要再来招惹我们姑娘,你们的事若事发,我们姑娘就活不成了,而于您却是一点妨碍没有,外头人顶多说您风流。您要是真心和我们姑娘好,千万别来。”

说完蓝哥扭身就走,扯着紫鸯的手小碎步跑了。

楚天苟瞪着蓝哥紫鸯吓跑的背影,满眼不可思议,“他娘的,这个丫头脾气还挺大。”

“好像是叫蓝哥。”安平咂摸了一回蓝哥说的话就笑嘻嘻的道:“王爷,她挤兑您呢,晚上您赴约吗?”

“去,怎么不去,我得问问她和我说过的那些话是放屁不成,转眼的功夫就准备拾掇拾掇待嫁了,可是气死我了。”楚天苟暴躁的道。

热热的日头下,人懒懒的,光阴就流逝的极快,歇一个午觉起来看会子书,玩会儿子棋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老太太因留下了舒氏在身边教导,故此大老爷下衙回来就直奔了瑞福堂,晚膳也是在这里用的。

兰香馥见她母亲没有向她父亲告状的意思,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有些失望,她都打算好了的,父亲若是敢教训她,她就把母亲鼓捣了她的月例银子和首饰拿去帮衬娘家的事儿向祖母告发。

现在没了引子,她做女儿的也不好主动告发自己的母亲。

月影移墙,灯影煌煌。

兰亭和陪着兰清宗说了一会儿家常,眼睛就开始往舒氏身上瞥,陪着笑脸道:“天色不早了,不敢打扰父亲母亲休息,我们这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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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拿金针剔着牙笑道:“我们?”

春草捧着痰盂上前,老太太拿帕子挡住嘴往里呸了一口,春娟接着就奉上了一盏清茶,老太太接过浅啜了一口笑道:“老大好灵的消息,知道我给你准备了两个丫头,这就想着来要了?既如此,你就领回去吧。”

老太太一个眼色挑出来,春娟一招手站在老太太身后打扇的两个水灵灵的丫头就站了出来,含羞带怯的道:“给大老爷请安。”

舒氏被春娟几个伺候的大丫头挤在柱子旁边原本装的跟壁画似的安静,此时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眼里顿时就含了泪水,遥遥和大老爷对望,活像是即将被拆散的苦命鸳鸯。

有兰清宗盘腿坐在榻上自己和自己下棋,兰亭和连脸色都不敢和老太太使,只苦着脸道:“这、母亲您不要闹了,圭哥儿和馥姐儿都这样大了,我和舒氏也都是老夫老妻的了,您怎么又想着往我们屋里塞人呢。”

老太太笑眯眯的道:“你的老婆你舍不得教,只好我这把老骨头教,老大,我把话撂下,什么时候你媳妇能学的出去见人了,能主持中馈了,我什么时候放她回去。省的她这个枕边风把你也吹糊涂了,儿女和你们离心。”

谁的老婆谁知道,舒氏在房里服侍他自然是温柔小意,处处得他的欢心,可他也清楚舒氏的缺点,脸皮子薄,一见人就脸红,更不会和那些八面玲珑的贵妇打交道,于是他就叹气道:“母亲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当年咱们也是说好的,将来不需要舒氏掌家,您直接把大权交给圭哥儿媳妇也就罢了,怎么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兰亭和稍微一想脸色就不大好,“可是馥姐儿多事?”

老太太冷哼一声,“不关馥姐儿的事儿,老太婆疼自己的孙女,看你们两口子不顺眼。”

兰亭和有一瞬的哭笑不得,“母亲,馥姐儿是我的亲闺女,我哪有不疼的。”

老太太又哼了一声,“那我不管,我只要一想到馥姐儿被你吓的那个样儿我就生气。”

老太太瞥了舒氏一眼,舒氏浑身一抖,心里不禁惶恐的想,老太太难不成知道我今天要打馥姐儿没打成吗?那、那馥姐儿是不是告诉老太太我挪用她的月例银子和首饰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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