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1)
连续四个不配,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厉,最后几尽声嘶力竭!
其他人其他看法青瓷没空去管,从祖父写那个德字时,就看向了后面和众人站在一起的谢明安。初时谢明安只是隐隐有不愉很快便压了下去,若非青瓷一直注视着他,断然瞧不见。可这四个不配出来后,谢明安脸色紧绷,整个人似乎都僵硬起来了呢。
弯唇一笑就移开视线不想再看谢明安的丑态,然后视线一转就看到正垂眼的少卿,祖父这四个不配出来之后,不说旁人,就连皇上都隐隐有激动之色,唯独他,面目清冷,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双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瓷定定地看了他好半响,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后低头,眉心微蹙,少卿怎么了?旁的人不敢说,以前只要自己看少卿,他都马上回应自己的视线,从未遗漏过……
“好!”
皇上猛得一声好字把青瓷的思绪拉了回来。
皇上抬头挺胸,亦是豪情万丈。“先生说得极是!世间聪颖之人有,蠢笨的也有,可朕用人,从不是看他办事有多出色,政途有多顺畅,是看他的为人!若德行有亏,再好的人才,朕也不屑用之!”
顿了顿,看向下方站着的晏君,刘三石。
“第一场比试,狂草,内容自写,一炷香时间交给朕。”
竟然是比狂草,这下子青瓷都担忧的看向了晏君。读书人十年寒窗就为了金榜题名,而科举,内容重要,卷面整洁赏心悦目亦十分重要。若两篇文章内容不相伯仲,观字如见人,到时决定成绩的可能就是卷面了。
因此,大多人学子,至少在参加科举之前,都是苦练正楷。而祖父当年,着实是因为喜爱狂草,两边都没落下。
更为重要的是内容自写,有祖父德字明珠在前,晏大哥和刘公子,压力大了。而晏大哥他,好像练的也是正楷,从未听祖父说过他在狂草上有天赋。
题目已出,台上的两人也无心再去思考其他,只低头思考该如何应对,至少从面上看,两人都还是镇定,并非大惊失色,皇上点头,至少两人现在都看不出来会不会狂草,仪态还算尚可,入座,其他人这才纷纷落座。
又和刚才一般有两队太监上前,在两人面前摆好了书桌板凳文房四宝,两人都没有马上行动,还在细细沉思,众人也不敢惊扰他们,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却突然惊闻一声娇笑,抬眼,却是摇着香扇笑得妩媚的杨贵妃。
从昨天到今日皇后都很高兴,这一年,大哥也不知道怎的,突然就矮了杨家人半截的感觉,连带自己在宫里也受了杨贵妃不少的闲气。现在父亲母亲一回来,皇上的视线马上就转到了自己这边。
刚才父亲露得那一手,连皇后都觉得激动。现在一听到杨贵妃的声音,直觉她又要弄什么幺蛾子,皱眉看去,果然。杨贵妃巧笑嫣然的看着皇上,“下面两位要思考也需要时间,不若玩点其他的助助兴?”
一炷香时间不长不短,若这般枯坐确实乏味,皇上倒还起了些兴子,看着杨贵妃,示意她继续。杨贵妃却看向了皇后,见她如临大敌似的模样笑得更开了些,“常听姐姐说谢家大姑娘一手好字,左右现下无事,不若请大姑娘上来写一个给众人瞧瞧?”
“大姑娘既由老太爷老夫人一手养大,对这狂草,自然是不在话下了。”
皇后捏紧手里的帕子,怒瞪杨贵妃,自己明明说的青瓷簪花小楷写的比自己还出色,何时说过她还会狂草了?!可皇后这会不能辩解,只看老太爷。大房无男丁这事所有人都知晓,也都知道青瓷是二老一手养大的,疼爱异常。
现在青瓷还和老夫人坐在一块呢,谢青雯谢青雅都没这待遇,亲疏立见。
若青瓷真的不会,往好了说,是女儿家娇养,往坏了想,却是连祖父的衣钵都没传承,还得到这样的疼爱……
老太爷垂眼不见一丝担忧,所以,青瓷是会的?皇后心下稍安,还没等自己回话,那边的杨贵妃已经等不及,直接看向了下方有些怔然的青瓷,“不知大姑娘意下如何,是否愿意赏本宫这个脸面?”
皇上并未阻止,而是看向了谢青瓷,其他人也是。
谢家大姑娘没回京之前,盛名人人知晓,因为皇后娘娘太过疼爱,可她回京之后,众人却没发现她有什么作为,除了去年大房和二房那件事,其他什么也没做过,在女学的时候亦不出色,只是平平。
而且去年那件事,旁人也不能肯定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她的手笔。
盛名之下本人却是好像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就连和她一起归来的三皇子这一年事情都多,皇上多次夸赞三皇子,在政事上见解一针见血,不到十二之龄就可以在旁协助皇上处理朝事。唯有这大姑娘,回京之后就悄无声息。
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疼爱?当初的谢青雯,至少还文采出众呢。
杨贵妃问话之时青瓷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垂眉敛息,杨贵妃的话说完之后,青瓷弯身福礼,音色镇定未见一丝慌乱,“既是娘娘要求青瓷不敢不从,唯有献丑了。”样贵妃挑眉,听这意思,她还真会?
杨贵妃不信,其他人也不信。
女学的姑娘都知道,这谢家大姑娘一直写的簪花小楷,从未在外人面前露过狂草。而杨贵妃的调查结果亦是如此,所以,现在是强装的咯?反正马上就能见分晓,杨贵妃也不在此时多说什么,当下点头。
“那就麻烦大姑娘了。”
青瓷离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脚印,稳稳当当的走向高台之上,姿态仪容甚至步伐,都找不出半点的错处。男子大多数是欣赏,这谢家大姑娘早就听闻她容貌出众,今日一见,果然。而姑娘们大多则是在看衣裳,回去也弄一套,春天穿这样的颜色,让人很心喜呢。
而皇上,则是探究的看着青瓷,从她离席到走向高台,眼中只有一丝满意,其他还待定。
青瓷走上高台,先是和众人福了一礼才走向刚才老太爷写字的案台,提笔,没有丝毫停留就开始动笔。皇上诧异的挑眉,竟是有些意外了,这谢家大姑娘先不论她狂草如何,只说刚才。她在众人注目下依旧端庄不出一丝岔子,温婉又严谨。
可现在提起笔,挥毫间袖间的水袖也随之舞动,明明是薄纱的水样,却意外的给人霸气之感,水润舒适的红色这会子却偏偏变成逼人的艳红,矛盾又引人注视的感觉。
一字的时间很短,短到众人还在想她是否真的会狂草就已经停笔。
和老太爷的动作一致直接拿起来了呈给了皇上,皇上定眼看去,既惊又喜,转头看向也与有荣焉的老太爷,“先生瞒得朕好苦,竟从不知道青瓷的字已经快青出于蓝了!”皇上这话一出,所有人大惊失色。
大姑娘不仅会狂草,而且快赶上老太爷了?
有太监上前接过青瓷手里的字,走向下方沿着座位一一走过,所有人都看到了青瓷写的字,这字,若非是看她亲眼所写,没人会相信这是一个闺阁姑娘写的!整个字一笔挥就没有一丝停顿,笔走游龙,既有形又有意。
这样的字,多年苦练才有成果,所以这谢家大姑娘,初习字之时就习得狂草?
老太爷谦虚摇头,“哪是臣故意隐瞒,而是这丫头说了,除非等她大成了才可让众人知晓,否则,会丢臣的脸,是以,也没有人知道。”
皇上是真爱狂草,里面或者也有老太爷的情分在,这会子眼里的审视已经少了一半,见众人看完后又问低着头的青瓷,温和了些,“那为何又要写妒字?你祖父刚才的德字,让所有人受益非浅呢。”
青瓷也只写了一个字,妒。
青瓷低眉,似是害羞,晚霞染上了白玉的脸庞,闻言摇头轻声道:“青瓷年幼又是女儿家,自然没有祖父那么多的大道理,只有一点自己的小见识。青瓷只觉得,女儿家,最不能的一点品行就是妒,善妒者,必然不会为人所喜。”
说完抬头看着震惊的杨贵妃。
“不知贵妃娘娘以为这个字如何?”
这是在明目张胆的回敬杨贵妃呢!杨贵妃还没发怒皇上却是大笑起来,连道了几个好字,然后又继续对老太爷夸道:“先生教得极好!”
先前纵容杨贵妃刁难青瓷,皇上确实是想考考她的应对,毕竟,皇后想让她当太子妃的事,自己也是一早就知道的。姿态仪容一点没有出错,面对自己时谦虚有礼,对上杨贵妃却是柔中带刚!
特别是那个妒字,极好!
她若真成了太子妃,更是日后的国母,国母不可过于刚烈更不可软弱,国母绝不能有的一点就是善妒,她如此明白,这样的处理,正好!
越想越觉得开心,又夸了老太爷几句,青瓷却是悄悄送了一口气,写妒字,不仅是为了讽刺杨贵妃,更是想过皇上那一关,还好,赌赢了。又说了几句后青瓷下高台,路过太子位置的时候,见他正一脸温润笑意的望着自己,眼里是满满的欣赏。
显然对她刚才的所作所为亦是非常赞赏。
太子之后是二皇子,二皇子是武人,对这些不甚在意也不懂,只觉得这谢家大姑娘不卑不亢,弱女子也有自己的风采,所以双眼也是赞同。再然后就是少卿,青瓷看了他一眼,然后低眉,离开了高台。
少卿他手执白玉杯正低头浅酌,眉目悠闲。
可他没有抬头看自己,一眼都不曾……
第四十章
青瓷下台后台上的两位的比试又继续进行,一炷香的时间说快也慢,案上的香烛已经燃尽,两人也同时停笔,晏君看向一旁的刘三石,拱手道:“客随主便,刘兄先请吧。”刘三石回礼,“既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捧着自己写的字到了圣前,看起来胸有成竹。
皇上一瞧却是笑骂,“让你写狂草,你这正楷几个字就把朕打发了?”众人也是忍俊不禁,这刘公子看起来很有把握的模样,结果却是不会写狂草的?刘三石并不觉得丢脸,扬声回话道:“学生并不会写狂草,这局,是鸿德输了。”
认输得十分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勉强之意。
皇上原本也想到了这些,没参加科举的学子之中,练狂草的本来就少,本也就是为了考研他们的应对能力,这刘三石果然不负他的名字,三石为磊,输也要输得光明正大。“那你写这人间百态是为何意?”
纸上就四个字,人间百态。
刘三石恭声回话道:“家父曾言,所见不一定为实,所听也不一定为真,世间之事万种,只有亲身经历后才有资格去辨别真伪,所以,学生日后若有机会,希望到处看到处走,体会人间百态。”
这话皇上很是赞同,点头,“确实,要多走多看才能丰富你的阅历。”而后抬头看向了晏君,晏君上前呈上自己的字,皇上一瞧却是疑惑,“你也不会?你不是先生的弟子么,从未练过?”晏君也是正楷。
晏君弯身回话,面上尽是羞愧之色,声音却还是坦坦荡荡。“学生羞愧,也曾练过一段时间,先生说我并无这方面的天赋,刚才又见大姑娘的笔墨如此出色,更觉羞于见人,也不敢再班门弄斧了。”
皇上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道:“要知道,这次比的是狂草,鸿德已明言不会,你若写狂草,再差,都是你赢了,真的不写吗?”晏君垂眼不见一丝动摇之色,摇头,坚定,“不写。”
好吧,现在两个都不是狂草,只能从字意来判断了。皇上把两张纸都呈在案前观看,思虑了一会却没下结论,而是递与了旁边的太子,“你们也看看,觉得哪位更好?”太子殿下垂眉细看,来回打量了一次,从面上看并未偏向任何一位,然后递给了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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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一直是武人,只瞧了一眼就给了旁边的少卿,不太放在心上的模样。
少卿接过雪白的纸张,背靠着椅背举在眼前观详,微偏着头慵懒又随意,看了一会抬眸看向了晏君,悠哉似闲聊的模样,轻笑道:“不知晏公子的初心是怎样的,又是在何时立下的?”晏君所写,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晏君自然也认识少卿,没想到当初寄人篱下的小公子原是皇族的三皇子。现在的他和当初大有不同,当初只是人见人爱的可爱孩童,现在就这么懒散的坐在椅子上,眼眸微挑的看着自己,贵气就已浑然天成。
下意识垂眼。
“何时所立已记不清,只能记事之时心中就有一个模糊的想法,略微长大后才明朗,希望天下骨肉永不分离,再无战乱之祸,百姓安康。”
少卿可有可无的点头,随即又道:“晏公子是孤儿,有这样的初心很正常,那你就选错了路子,对战乱最好的法子就是以战养战,你不该参加科举的,倒是该去军营历练一番。”侧首看着旁人正无聊的公子衍,“二哥经历多次战役,觉得弟弟说的如何?”
“没错!”
一说到打仗,公子衍的精神头马上就提起来了,目光灼灼的看着晏君,“我不懂你们文人的说辞,我只知道那些边疆蛮夷,他们是教不听的,只有打,打到他们再不敢来犯为止!若你露出半点怯意,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除非这世上只有我大夏一个王朝,不然这战乱永不会停歇,能做的,只有加强锻炼我边疆男儿,让其他人不敢来犯!”
二皇子一改刚才百无聊赖的模样,鹰目紧紧地盯着晏君,“你是孤儿,是因为战乱成为孤儿?”这话让一直冷静的晏君面上有些黯然,好一会才回话道:“并不清楚,只当日先生是在顺河下流捡到我的,而上游的几个村子中的青壮男子都被征召入军了,后来……”
闭眼,脸色发白。
“后来流寇趁乱洗劫,几个村庄都被烧毁,无人幸免。”
声音很轻,可话里的沉重所有人都听得分明。就这么一句话,众人随着他的话语联想到了原本耕田织布的美好村落突然进入了恶匪,烧杀抢掠,老人的无助,妇人的哀鸣,孩童的惊恐……
能站在这里的,家里至少都还算富足,哪怕鸿德天祈的平民学子也不另外,他们还未经历过这样的人生,现在看到晏君如青竹般笔直的背影,都对他十分钦佩,愿天下骨肉再不分离,家国安康。
这样的初心,确实要有所经历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感想。
二皇子却没有过多的感动,他几乎在军营扎根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只道:“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遗憾,可三弟说得没错,对战争只有以战养战,国存才能家兴才能人和!下去后将你原本的地域告诉我,我会派人去查仔细。”
“若真是将士遗孤,我大夏,绝不亏待!”
二皇子这话说得掷地有声,绝不是虚言。晏君眼眶有些泛红,恭敬的对着二皇子行了一个大礼,声音亦是哽咽,“并不为贪图什么,只想二皇子能早日查明,让我……让我能知道家父是谁,若家父还在,当要共享天伦,若已亡故,清明也好祭拜。”
“这是自然!”
二皇子一口应下。
晏君的身世,昨天老太爷进宫和皇上谈话时已然提过,是以,皇上这时也不像众人那般感慨,只看二皇子,觉得他这事处理得不错,既坚持了自己的原则又安抚了民心,果然是有将帅之才的。
视线一扫却发现小儿子手肘撑着下巴若有若思,有些疑惑的模样倒是让自己好奇了,遂笑着询问,“老三想什么呢?”众人这才随着皇上的声音看向了三皇子,发现他没有感动没有震惊,只有疑惑。
没有回答皇上的话,而是看向了脸色还有些发白的晏君,双眸定定。
“如果我没记错,晏公子身体似乎并没有隐疾吧?”
三皇子以前住在江南谢府,晏君又是老太爷的弟子,就算不熟识也该认识,知道一些情况也是正常的。晏君虽疑惑他为何这般询问,却还是点头,“和常人无异。”
得到肯定答案后少卿更为疑惑了,这次看向了正等着答案的皇上,询问般道:“或许是儿臣年幼还不太知事,照儿臣的看法,男儿血性,如果是儿臣有这样的身世,第一想法绝不是认真读书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而是学武亲自杀敌才能痛快,才能亲斩流寇为亡故的亲友血恨。”
这话一话,特别是男子们的脸色都微微有些变了。
确实,如果身体没有隐疾,哪怕只和常人一样,认真练上十多年,也是可以上阵杀敌的,多得是没有武学天赋的将士。将心比心,如果自己是晏君,真的会立志杀敌灭匪报家仇,绝不是入朝为文官。
少卿好似只是这么简单一提,并没有再继续询问下去也不给晏君开口的机会,而是将一直拿在自己手里的两张纸递给了一旁的太监然后再次放回皇上的案前,“时间也耽误的够久了,父皇还是快些下决定吧。”
皇上看了一眼撒了火就跑的老三,笑了笑,也不再询问开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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